当纪九说出指不准你当时就在赤牙城那句话时,关阙目光闪了闪。虽然这点表情变化非常细微,却也被一直盯着他的纪九给捕捉到了。
“呀!!被我抓到了,抓到了。”纪九一声大叫,“我在控诉你和陈轩然的罪行时,你的表情有变化,如果你学过军事微表情课,就会明白其中的含义。”他坐直了身,“你转头来看我,我给你学一下你刚才的表情……你看我啊。”
“不看。”关阙继续拨动星域屏。
“心虚了?行,我不学你,那你现在直视我的眼睛,敢不敢?”
关阙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操纵台上,转过头看着纪九。
纪九目光凌厉地盯着他,他神情平静,目光坦然。
“看出什么了?”关阙问道。
纪九原本也不认为关阙当天会在赤牙城,只不过想给他添点堵,现在便冷笑一声,悻悻地重新靠回椅背。
飞行器在漆黑太空中飞驰往前,纪九沉默片刻后,又低声控诉:“你太过分了,让陈轩然给我说军二库有证据。”
关阙握住操纵杆的手顿了顿:“你扔了我给你的狐狸。”
“我还真情实感地感谢了陈轩然。”
“你扔掉狐狸的时候没有说一声,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那狐狸就丢了。两只。”
“我在陈轩然家对面守了好几天,结果守到了一场骗局。”
“你扔了我给你买的干果,我打听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了那家店。”
“那个不是我扔的,你不要赖我。”纪九伸手指着关阙,“你自己好好回忆,那是从你背包里掉出来的。”他又冷笑一声,“你还骗我去偷纪北宴的钥匙,万一我出事了呢?牵连到他了呢?”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也不会让你牵连到他。”关阙转过头,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可你的一切所作所为很让人心寒。”
关阙身体站得很直,放在操纵台上的双手微微蜷起:“你想开枪打死我。”
纪九撑着驾驶座扶手坐起:“我开枪了吗?我最后开枪了吗?我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虽然你让我一颗心伤痕累累,结上了一层坚硬的伤疤,但是在那一刻,它还是软了!”
关阙垂下眼眸:“你让我滚。”
“滚又怎么了?”纪九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怒道,“这伤害性很强吗?你还委屈上了?你说的这些全部加起来,只相当于你加诸于我的那些伤害的十分之一,不,还没有那么多。”
关阙沉默着不再做声,纪九也气咻咻地扭过了头。
片刻后,纪九冷静下来,又转头看向他:“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和陈轩然联手骗我,对我说有假证据的这一桩事,就用你刚才救我,加上我打掉你背包,威胁要打死你这些事情来抵消。”
“还有让我滚。”
纪九皱起眉:“让你滚加在里面,也只能抵消假证据那一桩。但是让我偷纪北宴钥匙这一茬,没得抵。而且你之前自己也承认了,说你欠我。”
关阙收回视线,继续握住操纵杆,嘴里道:“我知道,我没有不认。”
纪九便没再说什么,只半躺在驾驶座上。他看似安静,但看一眼前方的星域屏,又看一眼关阙,脑中不断转着各种念头。
“阿怪,你这人嘴太犟,和你聊着没意思。这样,我们来玩个不赖账的。”纪九坐起了身。
“怎么个不赖账?”
纪九从副驾驶座旁边抽出一根木制压力条,在空中挥了挥,听它发出呼呼风声,便满意地点点头。
“我们轮流向对方提问,必须要回答真话,不能说假话……”啪一声响,他将木条重重拍在操纵台上,“如果不想讲真话,那就不说,但得挨打。”
关阙瞥了眼那木条:“可以。”
“那我先来。”
纪九双腿盘坐在副驾驶上,半眯眼看向关阙。
“你在和陈轩然商量利用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关阙正在调整操纵杆,闻言动作顿住,只盯着面前的屏幕。
“啾啾。”鸟崽这时走了过来,伸着翅膀要纪九抱。纪九连忙在旁边储物柜里翻找,找出一个线团,抬手抛进内舱,“雀宝,去那边玩球,和你思琪叔一起玩。”
“啾?”
“你自己玩。”
鸟崽看看他又转过头看看线团,终究还是无法抵抗线团的诱惑,颠颠地跑了过去。
纪九打发走鸟崽,见关阙依旧没有出声,便要去抓旁边的木条。但他手刚伸出,便听见关阙声音低沉地回道:“想过。”
纪九便也停下了动作。
“但你还是要那么做。”他冷声道。
关阙抿着唇没有回答,纪九也侧过头,看向操纵台左边。那里有一颗绿色指示灯,轻闪着微茫,他怔怔地看着那处,直到感觉眼睛被闪得有些发涩,才转回头道:“该你问了。”
关阙喉结上下滚动,问道:“你恨我吗?”
纪九立即就要回答,关阙却又抢在他前面道:“算了,这个问题作废,你不用回答。”
“我可以回答的。”
“不用。”
纪九只得将那声斩钉截铁的恨咽了下去,说道:“行,这是你自己作废的,那又轮到我提问了。”
他想了想,问道:“如果你在和陈轩然做出那个计划的时候,已经知道我会恨你,那你还会继续吗?”
关阙这次保持着长久的沉默,纪九也没有催促,只双手环胸,将两条腿架在操纵台上,一下下摇晃。
他看似轻松,但呼吸也有些急促,藏在手臂下的两只手也暗暗握成了拳。
片刻后,他视线里多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摊开了递在他面前。
他摇晃的脚停下,目光冷冷地看了眼关阙,再趋前身,拿起那根木条,高高扬起,对着那手掌重重抽了下去。
木条在空中带出唰的破风声,击落在关阙掌心,啪一声,清脆响亮,惊得在玩线团的鸟崽都转头看了眼。
“啾?”
“没事,拍巴掌玩。”
纪九看见关阙的掌心迅速浮起一条红痕,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又收回手,继续握住操纵杆。
舰里有着片刻的沉默,只听见纪九急促的呼吸声。
关阙低声道:“我知道你会恨我,但是我别无选择。”
“我了解,这很正常。”纪九无所谓地道。
关阙看了他一眼,问道:“还要继续玩吗?”
“继续吧。”
“你脸色不太好。”
纪九笑了笑:“就是稍微有点热。”
“要不——”
“继续!!!!”
纪九忽地一声大吼,关阙顿时收声,也吓得另一头的鸟崽浑身一抖,线团都掉落地上,“啾!”
纪九杀气腾腾地将木条扔回操纵台:“该你问了。”
关阙伸手去拨头上的控制钮,问道:“如果我没有给你设套,而是直接找到你,向你说明缘由,那么你愿意去纪北宴那里帮我拿钥匙吗?”
纪九听到这话,不由一愣。
从知道这件事是关阙设的套后,他想过许多,但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点。
他抱着自己的双脚,下巴搁在膝盖上,开始认真思索。
如果关阙向我说明缘由,那么我会去帮他拿钥匙吗?
要帮他拿吗?
……不,不可能的。
我是一名银盟军军人,军二库保密间都是银盟军的重要物品。关阙身为高阶序列者,如果想要进去拿暗影之牙,我就算不阻止,不从中作梗,却也不会去帮他拿钥匙,让他进入保密间。
纪九咬着唇,久久没有回答,关阙眼眸幽深地看着他,又轻声问了一遍:“你愿意吗?”
纪九没去看他,只将脸埋在了膝盖上。
他没法说出愿意两字,因为那不是真话。但不愿意这三个字也变得异常沉重,沉甸甸地压在舌尖,让他怎么也吐不出口。
良久的沉默后,纪九慢慢伸出手,掌心向上地摊在了关阙面前。
关阙的视线落到那只手上,掌心白皙,手指根根修长。他也转过身,拿起操纵台上的木条,高高扬了起来。
木条迅速落下,发出唰的破空声,却在接近纪九手掌的瞬间停住。
纪九原本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却没有感受到疼痛,不由一怔,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向关阙。
关阙也正看着他,操纵台的灯光照着他侧脸,衬得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而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却盛满温柔,满得似乎下一刻就要溢出来。
他微微俯身看着纪九,握着木条,在那手掌里很轻地敲了下,再转过身,将它重新放回了操纵台。
关阙继续操纵星舰,纪九的心跳却变得有些快,脸也有些发烫。他将手掌放在膝盖上擦了擦,暗暗做了次深呼吸,这才有些不太自在地道:“你这是作弊啊,你这种行为,已经失去了我们这个游戏的意义。”
关阙勾了勾唇角,柔声问:“那我重新补上?”
纪九刚平稳下的心跳就开始加速,胡乱摆摆手:“那不行,游戏的规则就是不能反悔。”
第36章
关阙放下木条,便只看着屏幕调整航线。纪九摸摸这又摸摸那,一声不吭,舰内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和微妙。
“还要继续吗?”片刻后,关阙问道。
“啾啾!”内舱传来鸟崽的大叫,纪九转头看了眼,“我去救下雀宝。”
纪九站起身,手拿在嘴边作为对讲机:“001雀宝,001雀宝,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收到请回答。”
“啾!”
那线团也被鸟崽抓散,散乱的线将它全身缠满。它粽子似的倒在地上,还在奋力蹬爪扇翅,和那一堆乱线作战。
纪九走到鸟崽身旁,动手将它从乱线里摘出来。他看了眼关阙的背影,有些发烫的脸才冷却下来,暗暗松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这也不能怪自己,只怪关阙这家伙长得太好,当他用眼神放电时,那长相就具有成倍的杀伤力,会将他杀个措手不及。
他又忍不住看向对面那光滑的舰壁,看着自己的倒影,皱眉,侧脸,左右端详,抬手将头发慢慢捋向后。
……帅哥啊,太帅。
等有了机会,我也用那样的眼神去放电。放铦电。用我的容貌去杀他!
“啾啾!”躺在地上的鸟崽催促。
“知道了知道了。”
纪九终于将鸟崽救了出来,再将那些线重新绕成团,线头死死掖进线团里。
“这都银辉时间半夜三点半了,你不睡觉吗?你可是个小孩儿。”纪九问。
“啾啾啾!”
“行,我们都在玩,凭什么要你睡觉?继续玩。”纪九又将线团丢给了它。
他去倒了两杯水,回到操纵台,将其中一杯放在关阙面前,问道:“这是在哪儿?”
“银辉星系65空域。”关阙回道。
“准备去哪儿?”
“正在考虑。”关阙指着星域图上的几个空域坐标,“我们没法通过跃迁点,那里肯定有舰队守着,我们只能就这样直飞。”
“没事,也就多花一点时间。”
两人随意交谈着,纪九喝完水,放下水杯,又去了副驾驶座。但他这次刚躺下,便觉得脖颈处有些硌,伸手在头枕下一摸,不觉顿住了动作。
“你猜我头枕下长出了什么?”他问关阙。
关阙喝了一口水:“不知道。”
“好像是两个野蘑菇。”
纪九将手从头枕下取出来,那手里边已多出一黑一白两只小狐狸。
“这是哪儿来的?”他举起狐狸,朝着关阙晃了晃。
关阙左手端着水杯,右手去调整航线,头也不侧地道:“你不刚说了吗?长出来的。”
“这种形态的野蘑菇,吃了会不会中毒?”
“先留下来吧,尝尝就知道了。”
纪九将两个狐狸托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它们的尾巴,嘴角噙着一个微笑。
“哎,对了,之前在耀炽城分手时,我只给了你三千块,那几天你够花吗?”他突然想起这个自己一直挂心的问题。
关阙的水杯递到嘴边又停下,接着道:“够用了。”
“我总是在想,你会不会把钱早就花光了,连面包都买不起,晚上就蹲在桥洞下面。”纪九想了想后又问,“那几天你住在哪儿的?”
“不太记得,就一家小旅馆。”关阙语气随意地道。
“旅馆名呢?你总记得吧?”
“应该是凯旋旅社吧。”
“凯旋旅社,凯旋旅社……”纪九念了两次,又问,“它的位置在哪儿?”
“位置的话……”关阙手指拨动星域屏,“在那什么万成巷子旁边。”
“万成巷子?”纪九越听越不对劲,狐疑地眯起眼,“耀炽城没有什么万成巷子,只有一条万成大道。”
关阙目光在面前的数据上掠过:“是大道吗?我还以为是巷子。”
“万成迎宾大道可是耀炽城最宽最平的道路,那一带也是耀炽城最繁华的地带,那些大商场大酒店全都建在那里……”
纪九盯着关阙,声音越来越小,神情也渐渐冷了下来。
关阙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纪九却猛地坐起身,指着他一声怒喝:“关阙!你住在万成大道的凯莱酒店,居然给我说什么巷子边的凯旋旅社!”
“那酒店一晚上的住宿费,抵得上我一个月的薪水,我平常从那儿路过,都不敢往里面看一眼。关阙,我一共只有五千块,就分了你三千,你怎么忍心拿得下手?啊?你还要不要脸了?”
关阙一声不吭,纪九瞪着他的侧脸,心里越想越气。他低下头,看见摆在头枕旁的两只狐狸,一把抓了起来。
“我尝过了!毒,很毒!”接着抬手扔了过去,“还给你!”
银辉时间半夜四点,这架星舰内终于安静下来,大灯也已关闭,只有舰壁上亮着一盏昏黄小灯。纪九躺在驾驶座放倒而成的单人床上,听着关阙在舰内走动的脚步声,还有和鸟崽的低声对话。
“这个窝软吗?不软的话,我再找件衣服给你垫垫。”
“啾啾。”
“那你今晚想在哪儿睡?”
“啾啾啾。”
纪九转头往后看,看见关阙捧起那个用衣服做成的窝,连着鸟崽一起放在了机器人旁边。
“快睡吧,都已经半夜了。”
“啾……”
纪九见关阙走了回来,便重新闭上眼。他听见关阙的脚步停在了身旁,一阵窸窸窣窣后,身上便多了一层温暖的重量。
放轻的脚步声从身旁离开,他又启开眼帘,看见关阙正在检查自动航行设定,神情认真地看着那一行行数据。
他就这样注视着关阙,直到他关上屏幕转过身,这才闭上眼开始装睡。
关阙在他身旁的主驾驶位躺下,呼吸很快便变得平稳绵长。纪九翻了个身,看着昏暗光线里那轮廓分明的侧脸,毛毯下的一只手,轻轻按上了自己小腹,又触电般地挪开。
自得知怀孕的消息后,他便去了军二库,然后一直处于逃亡中,都没有时间来消化这件事。直到这时,他才有机会静下心,来面对这个横在面前的最大难题。
他原本打算拿到证据后就去动手术,但现在已经离开了耀炽城,接下来去哪儿还不清楚,那这个手术怎么办?
他想到怀孕,便很自然地会想到那场屈辱的经历,心里也升起厌憎和痛恨,只恨不得立即就把腹中那东西给弄掉。
他可以直接告诉关阙,他要做手术,让星舰去一个有着城镇和医院的地方。但他哪怕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他怀孕的事,也不想让关阙知道,更不想让他知道怀孕的原因。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对关阙隐瞒,也不想去分析。但他觉得,如果被关阙知道了胎儿的来历,那种难堪程度,就和被人扒光衣服,站在十字路口供人参观差不多。
纪九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直到脑袋和眼睛都因为太过疲倦而胀痛,这才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这次闭上眼,听着关阙平稳的呼吸声,轻轻捏着身上的毛毯,很快便睡了过去。
如同在水星上的那些夜晚,他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醒来时看见操纵台上的那些按键仪器,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直到听见关阙和鸟崽的声音才回过神。
“啾啾啾。”
“你先尝尝。好吃吗?”
“啾啾。”
纪九撑起身往后看,看见关阙就站在后舱的料理台前,俯身拿着一根肉条,正在喂仰着脖子的鸟崽。
他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是银辉时间的中午十一点。他拿上旁边的夹克穿上,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了过去。鸟崽正围着关阙脚边转,转头冲他叫了一声:“啾啾。”
“早。”
关阙穿着一件灰色短袖T恤,看上去很是放松,他见纪九起了床,便从舱壁柜里取出两袋速食餐,用微波炉加热,同时对纪九道:“去洗洗,准备吃饭。”
纪九进入窄小的卫生间,匆匆洗漱完毕,用手指捋顺头发,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吹了声口哨。
他走出卫生间时,关阙还站在嗡嗡作响的微博炉前,那两袋速热餐还未完成加热。
“这么快?”关阙挑起了眉。
纪九挽起袖子:“你不是当兵的吗?我们当兵的两三分钟就可以洗漱干净。”
关阙不置可否,只转过身,开始冲调牛奶。
纪九在他身后的小桌旁坐下,问道:“我们这是在飞去哪儿?”
“藤谷星古费城。”
“塔柯星系的藤谷星?”纪九皱起眉拒绝,“我不去塔柯星系。”
关阙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回答,只道:“去往藤谷星的航线上有一座卡塔拉教会的民用空间站,我先把你送去空间站,再去藤谷星,等到办完事后就去接你。”
卡塔拉教会是一个特殊的组织,教会成员既有银辉人,也有塔柯人。他们在战乱时期,会执行人道主义任务,救助那些战争中的平民,所以塔柯军和银盟军都不会去攻击教会人员、设备或建筑物,不然会构成战争罪。
纪九脑内念头飞转,觉得那教会空间站里肯定有医疗点,便爽快地答应下来,并叮嘱道:“你办完事后一定要去接我。”
“当然。”关阙回道。
纪九却半眯眼打量着他:“可我现在不怎么敢相信你。”
“那你要怎么才会相信我?”关阙似笑非笑地问。
纪九也朝他笑,伸出一只手:“你让我替你保管光明之眼或者暗影之牙,我就相信你。”
他原本只是随便说说,没觉得关阙会把对他来说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不想关阙却一边给杯里烧水,一边朝左边抬起下巴:“自己去拿。”
纪九看向左边,看见他那个放在储物柜上的背包。他有些半信半疑,却也还是走了过去,打开了背包拉链。
“哟,还真放在背包里的?”纪九取出那个深黑色盒子,拿在耳边晃了晃,听着里面发出东西碰撞的声响。
“这里面装着什么?两块碎石头?”他一边问,一边打开盒盖,却看见光明之眼和暗影之牙就躺在盒底。
他怔了怔,抬头看向关阙:“真让我拿着?”
“难道还有假?”关阙将热水壶放回原位。
“可是你那么辛苦才得到它们,就这么交给了我?你不担心我带着它们跑了?”纪九很是意外。
“不担心。”关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再端着早餐走向小桌。
纪九看着那盒子出神,直到关阙用勺子敲了敲餐盘:“饭菜要凉了。”他这才赶紧关上盒盖,揣进自己衣兜,大步走到桌边坐下。
他撕开速食餐的袋子,取出一块面包,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道:“阿宝,你这个人总是徘徊在仗义和奸滑之间,左右摇摆不定。不过呢,如果你是银盟军,或者咱们以前一个帮派,我也会认下你这个兄弟。”
关阙看也不看他,只不紧不慢地吃着自己那块面包。
纪九想了想:“但不能和你一起做生意,涉及到钱,你就奸滑,抠,装穷,会被你坑得一个子儿都不剩。”
关阙叹了口气:“我都说过了,我那时候和幽冥还没搭上线。他在观察我,而我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能和你来往。”
“就算你没法带着我吃香喝辣,那也别要我那三千块钱啊。”纪九乜着他,“什么时候把钱还我?”
“我现在手边没有现金,这太空里也没法转账。等有了机会,一定第一时间还给你,行不行?”
纪九便大度地挥挥手:“瞧你说的,也不用那么着急,我又没催你。”
两人吃完早饭,纪九主动去收拾碗筷。太空航行枯燥漫长,驾驶员都会在舰内锻炼身体,所以这艘舰里也有几种简单的健身器材。鸟崽不知从那儿刨出来个半瘪的运动球,兴致勃勃地在舱内推来推去,关阙便找来气筒,给那运动球灌满了气。
纪九擦好岛台,转过身,便见鸟崽推着一个是它体型好几倍的运动球,一边高兴地啾啾叫,一边在舱内走。
纪九笑了起来:“怎么跟个屎壳郎似的?”
待鸟崽将那球推到他面前时,他便一个跨步坐了上去:“乖宝,让爸爸玩一下。”
鸟崽让到一边,示意纪九来推球,纪九道:“我不推,我又不是屎壳郎。”
他双臂撑地,双脚架在运动球上,身体悬空,准备来几个俯卧撑。但视线下移时,瞥到那微凸的肚子,心头猛然一个激灵,想起了自己的孕夫身份。
他觉得逃命时爬楼上墙也就算了,现在也来这种剧烈运动的话,就有些不太合适。他抬起头,见关阙也看着自己,便赶紧将双腿放下,站起身,一边将皮夹克拉链拉得严严实实,一边走向旁边的舱壁凳。
“啾啾?”鸟崽疑惑地问。
“爸爸不想玩了,你自己玩。”纪九回道。
纪九和关阙面对面坐下,关阙一手搁在桌面上,一手端着水杯。
“你不热吗?舱内温度挺高,你还穿着皮衣。”他的目光穿过水杯上沿,注视着纪九。
关阙只穿了件灰色短袖T恤,露出两条结实有力的手臂。纪九却将夹克拢得更紧,摇头道:“不热。倒是你觉得不冷吗?我看见你这样穿,浑身都觉得冷。”
“你在冒汗。”关阙声音平静地道。
“是吗?”纪九用手背抹了下额头,“没有,是刚才开水龙头时溅了点水。”
纪九见关阙还在看他,便有些坐不住,只掩饰地起身,走向操纵台:“我去睡一会儿,没休息好,还有点犯困。”
“你刚起床。”关阙在他身后道。
“其实也睡不着,就只是躺躺。对了,我来选部电影,等会儿一起看。”
关阙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片刻后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水杯。
他就这样独自坐在桌边,直到杯里热水变凉,这才站起身,去了舱壁旁,将舰内温度往下调了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