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以后我就睡在这间屋子了。”
“哈?!”
转眼间,古费城便进入冬季,纪九也已经怀孕七个月。
他觉得这段时间,他正在享受一种非常惬意和满足的生活状态,整个人无比放松。他有时候都有些担心,担心自己会忘记那些仇恨,陷入这种慵懒而幸福的生活中。
“今天的产检结果显示,孕夫和胎儿的情况都很好。”医生收拾好桌上的报告单,笑眯眯地问:“两位爸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要问吗?”
纪九正要说没有什么要问的,关阙却突然开口:“我有两个问题要请教。”
他从大衣衣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翻开:“医生,培训课上讲,新生儿每顿喂奶量是60至90毫升,如果他表现出继续进食的需求,那我可以喂他超过90毫升吗?”
医生回道:“因个体差异和生长发育的不同,可以适当给婴儿增加喂食量。”
“那么这个适当的具体数值是多少呢?”关阙一脸认真的问。
医生顿了顿:“10毫升吧,其实主要还是要根据新生儿的生理情况进行判断。”
“谢谢。”关阙看了眼笔记本,接着问,“新生儿的正常便数在每天6至8次。如果接近这个数值,比如9次,那是产生了腹泻吗?5次的话,又算不算便秘呢?”
产检结束,两人从电梯下楼,走进医院大厅。纪九还没走上两步,突然嘶一声皱起眉,一把抓住关阙的胳膊。
关阙一见他这面容扭曲的模样,也不多问,直接蹲下身,将他扶坐在自己大腿上。再飞快地脱掉他的鞋,撩起裤管,握住他因为怀孕有些肿胀的小腿,用力捋动按摩,拉伸肌肉。
纪九身为孕夫,虽然一直在补钙,但偶尔还是有抽筋的现象。他现在也顾不得周围那些人的目光,只搂住关阙肩,坐在他腿上,嘴里嘶啊嘶啊地吸气。
直到那阵痉挛的痛开始缓解,他才吁了口气,小声对关阙道:“好了,我好了。”
他扶着关阙的肩要起身,关阙却在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泰然自若地走去旁边长椅,这才将人放下。
“在这里休息一阵,等恢复过来后再走。”关阙又回到大厅,将刚才顺手搁在地上的包和鞋拿了回来。
关阙俯下身,给纪九穿好鞋,去旁边的饮水机接水。纪九的小腿已经不疼了,只隐隐有些麻感,便转着头打量四周。
左边长椅上也坐着一名孕夫,肚子看上去比纪九的还要大一点,应该快要临盆。他一直看着纪九,在对上纪九的视线后,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问道:“几个月了?”
“七个月。”纪九回道。
“七个月的话也快了,我的预产期是下周。”孕夫说着,目光落在纪九脖颈处,视线略微停顿,接着又道,“你伴侣对你真好,你们的感情也很好。”
纪九今天刚起床,便在脖子上看见两处青紫,那是关阙在昨天夜里留下的痕迹。医院里有些热,他便忘记了这码事,摘掉围巾,敞开着外套,露出里面的低领毛衣和一段脖颈。
他从孕夫的目光里反应过来,便赶紧将外套扣上,重新遮住了吻痕。孕夫依旧微笑着,但声音里多了几分怅然:“我和我伴侣的感情也很好,但我产检什么的都是一个人,因为他还在战场上。”
纪九看着眼前这名有些苍白瘦弱的孕夫,系纽扣的动作顿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孕夫却并不介意,只冲着他点了点头:“你的伴侣就在身旁,你很幸福。”
关阙端着水走了过来,纪九也拿起包站起身。他走到那名孕夫面前,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的伴侣也会回来陪你。为了宝宝,为了爱你的人,加油。”
“谢谢,你也加油。”孕夫道。
两人跨出医院大门的瞬间,呼啸的冷风袭来。关阙用大围巾将纪九裹得只露出眼睛,再搂着他走向停在一旁的越野。
上车后,关阙立即打开空调,启动车辆,驶向了回家方向。纪九则一直捧着那杯热水,怔怔看着车窗外的萧瑟景象。
关阙将车驶入右边车道,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厌倦。”
“厌倦?”关阙神情变得有些警惕,声音也有些发沉。
“别瞎想,你在我这儿还新鲜得很。”纪九虽然没看他,却知道他在想什么,幽幽叹了口气,“我说的是打仗。”他靠向椅背,半阖着眼,“我厌倦了战争,不管是塔柯人还是银辉人,我都不想他们死在战场上,也不想他们和自己的亲人分别。”
关阙没有出声,只用单手扶着方向盘,却将另一只手伸到了纪九面前。
纪九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便将自己的手放了进去。
关阙握住他的手,牵到自己嘴边亲了亲,又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神情沉稳,语气是郑重的保证,纪九心头那点不安也被驱散,只笑了起来,点头道:“我知道的。”
越野路过军工厂那条街时,纪九问道:“还是没法接近厉奔吗?”
当初他故意将钱包交给士兵,士兵果然找到了那名小臂生着胎记的人。虽然那人没有收下钱包,但关阙也知道了他的姓名。
关阙这些天一直在暗地调查,查到那人使用的是假履历,并根据他来到古费城的时间,终于可以确定他就是厉奔。
“厉奔为人非常谨慎,除了你遇到他那次外,他基本不外出,也不和任何人往来。他一直呆在军工厂里,要想接近他的话,还真不容易。”关阙也看向了那条街道。
“你要把他绑出来还不简单?”纪九做了个朝前方瞄准的动作。
关阙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是可以将人绑出来审问,但我们还要在古费城呆一段时间,为了安全和稳定,还是慢慢接近他最好,免得出什么纰漏。要实在不行,等你生了孩子后,我再把他弄出来。”
越野在别墅门前停下,关阙泊车,纪九就站在庭院里等着。等到关阙将车停进车库,看着他朝自己跑来,两人才说说笑笑地走向大门。
机器人坐在大厅茶几前,茶几上摆满了纸张,它则拿着一支笔在那些纸上勾画涂抹。听见两人进门,它头也不抬地大声打招呼:“回来啦?”
“回来了。”纪九站在玄关,等关阙摘下他的围巾,脱掉外套,这才走向客厅,“吴思琪,你在做什么?”
机器人抬起头,屏幕脸还显示它戴了一副眼镜:“我在研究古费城各所幼儿园的资料。”
“幼儿园?”纪九失笑,“你也考虑得太远了吧?我们不会在古费城住那么久的。”
“为了孩子的未来发展,我们走的每一步都不能有半点差错。虽然说我们会离开古费城,但万事没有绝对,我们做家长的,一定要提前做好各种应对准备。”
纪九走到茶几旁,拿起那些资料一张张看,嘴里念:“飞飞幼儿园,建园十五年,因为食物安全问题,被家长投诉过两次,不予考虑。青青草幼儿园,建园五年,时间太短,不予考虑。恒飞幼儿园,建园五十年,不予考虑。”
纪九念到这里,问道:“建园五年的你觉得时间太短,那这个五十年的为什么也不予考虑?”
机器人推了推屏幕上的虚拟眼镜:“我查了那家幼儿园二十几年前的数据,找到当时那批就读小孩的资料。他们现在已经三十岁左右,我统计了一下,其中有十五人都是在战场上挖战壕,搬弹药箱。”
“这又怎么了?”纪九问。
“证明那家幼儿园不能开发小孩智力。”
“军种不分大小,你不能搞歧视啊。”纪九伸手点了点它,“而且挖战壕怎么了?我刚入军的时候,也挖过一段时间的战壕。”
“正因为你挖过战壕扛过弹药箱,所以我才这么担心。”机器人想了想,“虽然你的基因会拉低小孩智力,但一切还来得及,现在是上午十一点,进入胎教时间。”
“M理论是一种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相统一的理论。其中最为神秘的,莫过于它认为世界最多可以存在九个维度数……”
纪九在机器人播放的知识讲座里,大步走向厨房,迅速闪身进去。
“又开始了?”关阙站在岛台前,面前盘里摆着一条已经剖好洗净的鱼。
“今天是物理。”
“比昨天的哲学要好一点。”
关阙已经戴上了一次性手套,朝着纪九抬起双手,纪九便替他挽高袖子:“需要我做什么?”
“吴思琪把食材都准备好了,现在不用你做什么。”关阙将调料往鱼身上抹,又看了眼站在旁边的纪九,微微侧头,“我脸上溅了几滴水,帮我擦掉吧。”
纪九顺手拿起岛台上的一条小巾,关阙立即阻止:“那是洗碗巾。”他看向挂在门背后的那排小巾,关阙又道:“那是抹布。”
“挑三拣四。”纪九干脆上前,抬手揽住关阙的脖子。
关阙随着他的动作,顺从地俯低头,任由他在自己脸上胡乱一顿亲。
“好了,现在给你擦干净了。”纪九舔了下唇,“甜。”
关阙看着他,眉目舒展,眼含笑意。纪九也不松手,只低声道:“别动,你嘴上也有水,让我给你擦了。”
两人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厨房里响起一片暧昧的水声。关阙两手不空,只用手臂扶着纪九的腰,等这个吻结束后,转过身继续做鱼。纪九脸带红晕地趴在他背上,脑袋也搁在他的肩膀上。
“你的后背顶着我肚子了,让我站得好费劲。”纪九道。
“你那样站着当然费劲。”关阙将他拉到自己身侧,“来这儿站着。”
纪九便从侧面揽住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肩上。
“不行,我还是喜欢从背后抱着你。”
他又重新回到关阙身后,双手搂住他的腰。关阙不时会拿碗拿盘放调料瓶,身体移动时,腰背上的肌肉也会拉出各种线条。
纪九看得心痒,伸手在他后背上抚摸,又一下下往前顶,一边在他耳边喘气,一边学着他夜里的那些话:“这样呢?要不要再快一点?舒不舒服?”
关阙被他顶得也一下下往前,笑着道:“别动,我手滑,端不住碗。”
“别动?”纪九换了个角度,继续低声道,“这样呢?这样还要不要我动?滑吗?告诉我,哪儿滑?”
关阙一手端着碗,一手撑着岛台。他侧头看着纪九,脸上带着笑,目光里满满都是简直拿你没办法的宠溺。
两人打闹着,纪九环住他的腰,笑道:“阿宝,你耳朵红了,害臊了?”
“没有。”
“没有?那是因为什么?我看看……”
纪九目光往下滑,接着伸手往关阙身前一探,接着嗤嗤笑:“还真是的,阿宝,你这可是不论何时何地,随时都能起立啊。”
纪九一边笑一边抬头,却见关阙没有笑,只目光幽深地注视着他。
他对关阙的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心头顿时警铃大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起。
“我只是搞着玩的。”纪九呐呐地道。
关阙看着他没说话,却在这时突然笑了一声。
纪九和他对视两秒,猛地冲向厨房门,但关阙比他动作更快地闪到门口,关门,反锁,将人一把抱起,放坐在干净的桌上,接着俯身吻上了他的唇。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纪九挣了两下,被关阙握住双手背在身后,只得仰起头,被迫接受他唇舌的搅弄。片刻后,他也软了身体,被关阙松开的双手也搂上了他的脖颈。
关阙将他的衣服推高,俯下了身。
他往后仰着头,嘴里轻轻抽着气:“吴思琪会进来的。”
“不会,我把门已经反锁了。”
“一个钟摆,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周而复始,来回摆动……”
机器人播放着胎教内容,走到厨房门口,推了下门,没有推开。
它听见屋内传出一些奇怪的动静,像是纪九在哭,嘴巴却又被堵住,便问道:“纪九生病了吗?阙哥,你们在做饭,为什么把门锁住了?”
片刻后,关阙的声音才响起,暗哑中带着低喘:“纪九没事,我们在做一道新料理,不能打开门,会透风变质。你陪着雀宝去看电视,做好了叫你们。”
“可是——”
“我会给你买最新款的智能人DE眼镜。”
“好的。”
机器人立即转身离开,胎教声也渐渐远去。
“钟摆总是围绕着一个中心值在一定范围内作有规律的摆动,所以被冠名为钟摆理论……”
“什么叫钟摆理论,听清楚了吗?”屋内,关阙下巴上挂着两粒汗,往前顶了一下。
纪九发出一声似哭的低吟:“围绕着,围绕着……”
“围绕着一个中心值。”关阙提醒,动作却不停,攻势也没有减缓,“然后呢?”
“你慢点……然后,然后……”纪九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然后在一定范围内作有规律的摆动。”关阙握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低声问,“这句话懂吗?”
“……懂。”
机器人一直带着鸟崽在看电视,很久后,厨房门才打开,关阙抱着纪九走了出来。
“纪九怎么了?”机器人立即站起身。
“没事,他做饭做睡着了。”关阙抱着纪九上楼,“我先把他送到床上去,马上就下来做饭。”
这顿饭做了三个小时才好。纪九一直没有下楼,关阙将饭菜用餐盘端起,送进了楼上卧室。
纪九到下午才出现,全家人照例去了湖边散步。刚走至湖边,机器人就顿住脚步:“胎教时间到了,我要开始讲故事了。”
“吴思琪,如果我们现在正在战场上打仗,你是不是也要开始胎教?”纪九问道。
他被关阙用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声音还有些暗哑,机器人回道:“那肯定的,打仗哪有胎教重要。”它清清嗓子,“我要开始讲故事了。”
“等等。”关阙见纪九一脸便秘的表情,便道,“吴思琪,你带着雀宝去玩,我来讲胎教故事。对了,明天我们就去买DE眼镜。”
机器人一把抱起鸟崽,飞快地钻入旁边小树林,消失在视线里。
纪九坐在湖边长椅上,靠在关阙怀里。关阙揽着他,低声对着他的肚子道:“有一只咕噜兽,它问小乌龟,你看见我的爸爸了吗?小乌龟说,你爸爸正在和小米可打仗。”
纪九:“……”
关阙继续:“小米可用上了H46新型地面对空迫击炮,最大射程可达3.5万公里,可携带六枚分导弹头,每个弹头具有70万恪BK的爆炸威力……”
纪九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看着关阙英俊的侧脸,听着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伸手将他垂在额头上的一绺发丝拨开。
他突然就原谅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放松懈怠。他不是圣人,他只是纪九,他想象不出还有怎样的人生才能比现在更幸福。他觉得和关阙在一起生活的感觉太好,应该没人能抵抗得了。
第58章
转眼,古费城已进入冬天,也到了纪九的预产期。家里的一切都已经备妥当,两辆车随时满能,只要有情况,立即便能去往医院。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关阙没有出门,用剪刀修剪缠绕在铁栏上的沙藤蔓,纪九则端着小凳坐在旁边,有句没句地和他聊着天。
“你就要生了,也说不准是哪一天,要不我们先住进医院?”关阙问。
纪九知道他已经订下了医院最好的病房,但想了想后还是道:“我想呆在家里。放心吧,我没那么娇弱,就算发作了再去医院也没关系。”
医院条件虽然不错,但到底也比不上家里舒适,关阙见纪九不愿意去,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关阙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手不得空,纪九便拿起电话接通,递到了他耳旁。
“李总……现在吗?我没什么事……好,我马上过来。”
纪九挂断电话,却见关阙转眼看着他,像是蛰伏多日的猛兽终于等到猎物,一双眼精光闪动。
纪九愣了一瞬,立即便想到了什么,也跟着变得激动。
“能进入军工厂了?”他问道。
“不能。但李总说生意谈妥了,军方请他和我中午一起吃个饭。军方出席的除了军工厂负责人,还有几名主要工程师,其中就包括厉奔。”
关阙丢掉剪刀,大步走向屋内,纪九跟在他身旁问:“需要我陪着你吗?我不太放心。”
关阙拉着他的手上楼梯:“没事,厉奔只是一名小工程师,不会有什么危险,我只要问出他叔叔的下落,马上就回来。”
关阙进入衣帽间,穿好衬衫,对着镜子打领带。纪九将他的西装和大衣从架上取出,嘴里叮嘱:“如果有什么不对劲,马上给我打电话。”
关阙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我明白,如果你有什么情况,也马上通知我。”
“我这里你就别担心了,还有吴思琪呢。”
半个小时后,一辆外形低调的轿车停在古费城最豪华的酒店前。门童拉开后座车门,关阙长腿一迈下了车。
他身穿一件深灰色大衣,内里是一套同色系暗纹西服,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外形甚是抢眼,刚下车便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希总。”关阙的合伙人李总笑着迎了上来,“快请,王营长和几名重要工程师马上就到。”
两人正要往里走,却又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左方。
只见一列军车从左边驶来,清一色的货车,但车斗里却不是拉的货物,而是一群难民。
这些人都背着大包小包,脚边也搁着行李袋。个个面容憔悴地站在车斗里,神情木然地看着街边驻足的行人。
一辆接一辆的军车从面前驶过,李总见关阙站着没动,便道:“这些都是从地厉星逃来的难民,躲在古费城各个地方,这几天被搜出来,现在又要送走。”
“遣返原址吗?”关阙问。
“原址应该不会,都炸成废墟了,可能是送去五聪星吧,那里要安全得多。”李总叹了口气,“地厉星靠近银辉星系,常年战乱,但太多的难民进入古费城,这个城市也负担不起。何况谁知道古费城还能平安多久呢?”
关阙沉默着没有说话,一直看着那些军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和李总一起进入了酒店。
两人落座后没有多久,房门便被打开,服务生引领着几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人一身塔柯军装,显然便是王营长。他身后还跟着三名身着便服的人,关阙早看过厉奔的照片,一眼便认出了他。
“王营长,来来来,请坐请坐。这位是陈工程师,于工程师,阿木工程师。”李总热情地迎上去,再分别给双方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古费城最年轻有为的希桑宸希总。”
大家互相认识后,都在桌旁坐下。关阙一边和王营长交谈,一边注意着被称为阿木工程师的厉奔。
厉奔约莫四十左右,面容瘦削苍白,目光游移不定,显得有些局促和坐立不安。
关阙只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和王营长交谈。等到酒菜上桌后,大家谈笑风生,其乐融融。觥筹交错间,王营长开始和关阙及李总称兄道弟,就连厉奔也不再那么腼腆,偶尔还能说上两句。
家里,纪九从关阙离开后,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他一手抱着鸟崽,一手拿着遥控器,不断切换频道。
电视画面迅速变幻,鸟崽总会在出现动画片的时候坐直身,又在画面变成另外的节目后垮下肩膀。
纪九不停按着遥控器,直到鸟崽的一只翅膀搭在他手上:“啾啾。”
纪九这才回过神,放下遥控器:“好的,我们现在看动画片。”
叮一声响,他赶紧拿起放在身旁的电话,发现是关阙发来了一张照片。点开后,照片里只有一瓶酒。
关阙的语音随后到来:“我又发现了一种孕夫可以喝的酒,等会儿给你带回来。”
纪九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嘴角也露出了一丝笑。
小九:还要再做两样菜,老醋小螺鱼和茨芽拌牛肉。
阿宝:没问题。
阿宝:吃饭了吗?
小九:吃过了。
阿宝:吃的什么?
小九:吴思琪热了昨晚的剩菜,还蒸了一碗蛋羹,我都吃光了。
关阙那边没有回话,想来正在和其他人交谈。纪九很想知道他找厉奔问话的情况,但现在明显不是说事的时候,便忍住了没有追问。但关阙清楚他在想什么,片刻后,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阿宝:放心,事情正顺利进行中。
纪九没有再打扰他,关掉了手机屏幕,却见机器人正站在窗边往外张望。
“吴思琪,你在看什么?”纪九问。
机器人道:“这天突然就灰蒙蒙的,是不是沙尘暴要来了?”
纪九这才发现,屋内光线已经变得很昏暗,明明才中午,就如同傍晚时分般暗沉。
“下面播报一则紧急通知。”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动画片突然暂停,出现了一名站在大街上,手持话筒的主播。
“沙尘暴就要来袭,请市民们提前做好抗风准备,尽量回到家中,不要在外面逗留……”
古费城自从进入冬季,便再没有遇上过沙尘暴。听见这则紧急通知后,机器人赶紧去楼上关门关窗,纪九也去帮忙,同时给关阙发了条消息。
小九:沙尘暴要到了,你如果要回家,也等风暴过去后再回来。
酒店包间里,一群人喝得正酣,个个面色潮红,眼带醉意。王营长敞着外套,一个劲儿地和李总诉苦,两名他带来的工程师已经喝趴在了桌上。
就连喝得最少的厉奔也有些不清醒,端着酒杯坐着,愣愣地盯着前方。
关阙靠着椅背,领带松松地挂在衬衫上。他看上去也有了几分醉意,眼神朦胧地在所有人脸上环视一周,再摇摇晃晃地走到厉奔身旁,拿掉他的酒杯,揽住他的肩。
“阿木工,这里面太闷了,咱俩去外面透透气。”
“希总,我就不去了。”
厉奔就要将肩上的手拿开,却突然僵住身体,脸色骤变。他慢慢垂下头,看着抵在后腰上的枪管,立即就要挣扎,却又被关阙按住。
咔哒一声,子弹上膛,发出轻微的撞响,也成功地让厉奔停下了挣扎。
“阿木工不要乱动,你酒喝多了,正头晕,乱动的话可能会吐。”关阙的声音隐含警告。
现在没人注意他俩,关阙半拖半抱地挟持着厉奔离开包房,再穿过走廊。
他身高腿长,厉奔跟得跌跌撞撞。中途遇见一名客人,疑惑地看着两人,关阙对他有礼地颔首,微笑着解释:“他喝多了。”
客人释然,指着一扇小门:“那里是小花园,可以去透透风。刚才有紧急通知,沙尘暴马上要来了,你们也要快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