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长筷子慢慢拨弄、翻面,很是认真地答话:“炸豆腐泡吃。”
陆杨凑到灶台边看。
没错,就那几粒,怎么看怎么小气。
“就这点?”
还不够塞牙缝的。
陆柳“嗯嗯”应声,笑容不减,眼眸晶亮,分明是很满足很期待的样子。
要不是知道他在黎寨过得不错,陆杨都要怀疑他被人虐待了。
这点小玩意儿,高兴什么?
他莫名被逗笑了,说:“难怪姓黎的那么喜欢你。”
真是容易满足。
陆杨这几天心情颇为沉闷,丸药开始吃了,他不知怎么的,更累更疲倦,谢岩也不在身边哄他,日子是有盼头,但闲下来坐坐,他就感觉身子很沉,行将就木。这种状态,让他的心也沉甸甸的。
见了弟弟,他心情好了些。
豆腐泡炸得快,量也不多,陆柳把长条的豆腐泡给陆杨吃。
陆杨跟他认错:“我不该说你小气。”
陆柳笑起来,看他吃了,也夹一粒豆腐泡吃。
沾了油的东西,味道很香。
别的味道没有,还没品出滋味,就已经嚼化了。
陆柳空嘴砸吧两下,说:“没吃出来味道。”
陆杨让他再吃一粒。
陆柳说:“我都算好了,这是分给婶子、林哥哥、哥夫的份。”
陆杨笑容更浓了:“不用分。”
他看看鱼汤,把这三粒豆腐泡都放鱼汤里泡着。
锅里有油,灶里有火,陆柳没空说了,赶紧炒菜去。中午吃山菌炒肉片。
他们下午要试着炒酱,陆柳还要赶时辰回山寨。
山路泥泞,他们要买些大酱回家,来回的路都难走,趁着天色早,就得返程。
陆杨不蒸米饭了,中午就拿馒头做主食。
只剩三粒豆腐泡,他藏一点私心,给赵佩兰碗里放一粒,弟弟吃一粒,他也吃一粒。
瞒着不告诉陆林和张铁,下回炸豆腐吃,再跟他们说。
吸饱了鱼汤的豆腐泡比干嚼好吃,陆柳吃得眼睛眯起。
“等我挣了钱,买个两斤油,炸好多好多豆腐泡,拿来炖鱼汤、炖菜,吃得饱饱的。”
陆杨看他说话这架势,问他:“你往外画了多少饼子?”
陆柳不好意思,说:“也没多少,我就是想想有钱了怎么花。”
有钱了,能干好多事。他回想一下,几乎都是跟吃的有关。
他笑得身子乱颤,跟陆杨说:“我清早出门,还跟娘说,等我攒下银子,就给她买猪肚吃。”
陆杨与他一起笑,然后给赵佩兰舀鱼汤喝:“娘,你尝尝,鱼汤很鲜,也不腥。”
赵佩兰在看这俩兄弟。真是像。
相看时,她看陆柳软绵绵的,也有担忧在心头。
到底不敢赌人心,明知一家软蛋更立不起来,为着家里有点喘息,不至于里外受欺负,当时下定了。
姻缘互换,反而成了。
赵佩兰让陆杨多吃点:“买来给你补身子的。”
陆杨在吃了。
老郎中说的忌口东西里,有一样就是鱼。不宜多吃。
买都买了,弟弟都做好了,他不扫兴,半碗鱼汤就一个馒头,多吃菌子,说他爱吃菌子,这顿饭就混过去了。
家里轮班吃饭,弄完以后,兄弟俩赶紧忙活炒酱的事。
两口锅,一个炉子,都用起来。
赵佩兰帮忙打下手,洗切菌子和肉丁。
陆杨先拿空碗,一样样的把酱料挖出来,然后互相搭配。
他还回屋拿纸过来做标记,标记简单,每个碗下面,都是两个数字,表示两种价位的酱。
搭配这个事,让陆柳来。
他放调料的手稳一些。
先炒出混合酱的酱香,一样样尝试过咸淡,把配比记好,再把味道好的留出来,搭配菌子和肉丁一起尝试。
配好后,陆杨会跟他一起炒。
忙活一个多时辰,黎峰都转悠回来了,他们将将收工。
自家吃过,再到隔壁找丁老板,让他帮忙尝尝。
一个盘子里,分堆放了四种酱。
今天配好了两种,陆柳送来的一种,还有一个他们觉着不太好,但成本较低的一种。
丁老板嘴刁,一口吃出了价格最贵的那种。
今天配好的酱料里,有十五文一斤的酱。
这种酱,开封就有酱香。往里少量加入便宜的酱料,在比例较少的情况下,酱香依然。
炒制出来的菌子肉丁酱是最好吃的,唇齿留香。
用这个酱来炒,他们最低要卖出十八文一斤的价,才能有点微薄利润。
其次是十二文一斤的酱,是陆杨用过的,酱料配比差不多,四两贵酱配二两便宜酱,炒制的时候,再拿酱油、盐来调味。酱香稍淡,口感还不错。成本可控,可以跟目前的卖价差不多。
但丁老板吃,就要吃最贵的酱。
陆杨心中明了。纯用十二文一斤的酱,不掺水分,也能有那种酱香。他最初给丁老板端来的就是。
道过谢,说晚点给他拿一碗酱当谢礼,他们先回铺子里,简单商量过后,陆杨定两个价位,十二文一斤和二十文一斤。
贵价的酱可以少做一些,有了对比,百姓们更乐意买便宜的酱吃。就跟酱料铺子里的货一样,贵的出货少,但有固定受众。大量卖的酱料,要实惠一些。
这头定下,黎峰再去买酱,心中就有数了。
他还问陆杨猪崽的事。
“爹让问的。”
陆杨说:“就这几天了,我让林哥哥带回去。”
一天时间晃眼就到了,陆杨很是不舍。
他跟陆柳说:“你在山里好好照顾自己,银子是挣不完的,小钱慢慢攒,日子都会好起来,不要贪一时之利,把身子累坏了。炒酱累人,该放出去就放出去。别太记挂我跟家里,爹那边都好,我这儿也好。”
陆柳难得顶嘴:“你该好好听听这些话,你看你脸色,我见了都害怕。”
陆杨拿老郎中的话来说:“他说我在排病,你看得出我病了才好,下次见面,我就好了。”
陆柳不懂这些,嘀咕道:“也不知这个郎中靠谱不靠谱,要不换一家再摸脉看看?”
陆杨听笑了,让他赶紧走:“趁早买酱回去,晚了要走夜路。要是顺路,就去拿些豆腐回家吃。”
陆柳是真想吃,可惜今天也是真没空。
要是路好走,他们晚一点也行。以前走过夜路。
几天的雨落下来,地上太湿了,官道都泥泞,没法子,下次到县里,再去找陈老爹拿豆腐吃。
送走他们,陆林跟张铁没一会儿也要下工了。
陆杨留陆林说话:“我最近跑不了太远的地方,总说拉你们一把,一直也没好主意。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吗?我记得大伯家有石磨,也养了牲口,可以拉磨。我不是还跟你说可以炒面粉挣钱吗?你让大伯他们炒两百斤面粉出来,到时你带上大松哥,叫上阿青叔,一起去卖炒面粉。你们都来了,有人搭把手,就把剩下的六只猪崽一起接回家。”
张铁要留铺子里帮忙,铺子少不了人。
陆林记下了。
他说:“炒完以后,我们分钱。”
就当家里是代工的。
两百斤面粉,利钱没多少,陆杨听了心里暖。
说起来他运气不错,碰见的好人多过坏人。
“行,到时再看,你们也回吧。带碗酱回家吃。”
今天收工。
送完酱料, 可以吃鸡了。
回到家里,陆柳都不敢在黎峰面前站着,他感觉黎峰看他的眼神, 真要把他吃了一样, 让人怕怕的。
今天买的酱料多,酱的银子还没给,但之前送过去的山货都结清了,有个一两多。
他们家有点家底,之前收山货, 黎峰的好友是赊账,先给货。后来的村民送货, 就不好一起赊账,是掏家底收来的。
回家太晚, 要明天再去送钱。
晚上陆柳跟顺哥儿做饭,他们跑一天,辛苦了,菜都是顺哥儿炒的, 陆柳帮着打下手。
他们连着吃了好几天的菌子酱,今早还就着饼子又吃了一顿,晚上就不挖酱吃了。
饭菜上桌, 陆柳见没有咸菜,也没酱,就说去取一碗酸萝卜来吃。
他到灶屋, 看见了酸萝卜, 才一拍脑门记起来,之前还说把酸萝卜也带一坛子到县里卖卖看,连着忙几天, 一直也没吃,给忘记了。
他再端着碗回饭桌上,就提了一下这个事。
陈桂枝让他别急:“菌子酱都要摆试吃摊子的,一样一样来。”
而且她的酸萝卜做得好吃,纯属意外。是之前顺哥儿拿错了罐子,往里面加了不少糖,她发现的时候糖都化成水了,没法子,将就着做,做出来意外的好吃。
糖跟盐都贵,这萝卜卖不了低价。
她还说陆柳会吃,家里就这个咸菜最贵了。
陆柳也是真爱吃,家里有,每天都要尝两口。
饭间闲聊,是这几天难得的空闲。
黎峰说了卖柴火的事,这个钱他打算让给别人挣。
“一车就九十文钱,还要满当一些。这么远的路,说起来就是辛苦钱。我这儿抽不出空闲,几个兄弟都是种地打猎两手抓,马上忙起来也没空,我打算让给大强干,他就住山下,打柴方便。我们两家离得近,以后借车方便。”
姚夫郎还跟陆柳玩得好,这个面子可以给。
一个月五车柴火,加起来也有四百五十文钱,忙活几天就够数了。
姚夫郎娘家人也在山下住着,要是大强忙,可以请娘家人帮忙,这钱流来流去,还是他们家的。
陈桂枝想了想,问他:“你看二田能干吗?”
二田两口子过来帮了几天忙,想讨口饭吃。
炒酱的事不能让他们长期插手,这两口子胳膊肘往外拐,长期跟吃食打交道,手上不干净。
打柴还行,卖个力气的事。
黎峰摇头:“不太行,新村那边没多少树,附近的荒地都有主,种树都不行,他要跑到山下打柴。再说,丁老板是长期要的,他马上要犁地播种了。”
陈桂枝点点头不说了。
陆柳见缝插针给她夹了一片腊肉吃。
他们晚上也吃的山菌炒肉片,他中午吃过一回,不馋了。
陈桂枝看他,陆柳还在端水,紧赶着又给黎峰夹一片,对上顺哥儿的目光,又再给顺哥儿夹一片。
“吃个饭,忙什么?你自己吃。”
陆柳跟她说:“我中午吃了肉,你们吃。”
这话说出来,顺哥儿都要说他傻。
“还有人嫌吃肉多了啊?”
陆柳就是觉着肉难得,他们家日子还不错,也没到顿顿大口吃肉的程度。
这几天忙得很,大家都干着体力活,每天能吃一顿肉。四口人,四张嘴,分下来也没多少。
他这儿可以歇息两天,就让一让。
黎峰给他夹两片肉,让他吃。
这一筷子夹完,盘子里就没肉了。
陆柳:“……”
他看向顺哥儿,跟他说:“顺哥儿,下次切肉切薄一点,薄的肉片看起来多。”
顺哥儿沉默,过了会儿说:“那是不是切成丝更好?”
陆柳点头:“切成丁更耐吃。”
陈桂枝和黎峰俩个人都是笑,让他们快别说了,趁热吃饭。
吃完饭,各自收拾洗漱。
陆柳依然感觉黎峰的眼神很可怕,恰好最近出汗多,他今天跟车跑一趟,头脸沾灰,身上黏糊,就说想洗澡。
黎峰听他的,夫夫俩先伺候娘洗脸洗脚,再帮顺哥儿烧出一锅热水,再烧水,就都是他俩的。
黎峰还说他:“是谁说喜欢凶一点的?”
陆柳嘀咕道:“那你也不能吃了我啊。”
黎峰都还没下嘴呢。
再磨叽,水有烧开的时候。
再拖延,澡也有洗完的时候。
顺哥儿还没出嫁,半大孩子一个,黎峰这个做哥哥的就嘴上花花,办事还是很收敛的。
他在浴桶边拿话臊陆柳,泡澡却是分开。陆柳先洗,洗完了,他就着水,再加些热水,也洗了。
等他回房,陆柳身上还跟泡在热水里一样,烫烫的。
黎峰伸手摸一把,疑惑,再摸摸炕,晚上没烧炕。
“小柳,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陆柳支支吾吾:“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你在洗澡,还用我的洗澡水,我就好热。”
黎峰也热了,脱衣吹灯,上炕吃鸡。
陆柳说是怕,多亲他一会儿,他又找到感觉了,不怕了。
黎峰不会吃人,就是眼神可怕了点,像饿极了的狼。虽然陆柳没见过狼,但他听黎峰说,在山里遇见的狼,都饿得眼睛冒绿光。
陆柳被他抱到身上坐着,被顶得声不成调,两条胳膊搭在黎峰身上,柔弱无依,根本撑不住,到后面,只能贴黎峰身上靠着。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等他躺下了,可以仰面直视黎峰的眼睛了,还要揉揉眼,睁大眼睛看。乌漆嘛黑的夜色里,他什么都看不清,只好问:“大峰,你眼睛会不会是绿色的?”
黎峰没听懂:“可能是黑的吧。”
陆柳就说:“那你也没饿狠啊,也对,我给你摸过鸡。”
黎峰听懂了,抓住他,俯身又干一回。
生活处处有道理,陆柳勤学,悟出来一件事。
摸鸡是不顶肚子的,吃鸡才会顶。
他一清早,浅浅睡了个懒觉。
黎峰出门一趟,结清菌子的钱,跟大强说好了送柴火的事,又约好春分之前,他们进山猎野猪,回到家里,他家小夫郎还睡着。
他过来看,陆柳迷迷瞪瞪睁眼,跟他讲道理。
黎峰点点头,恍然大悟,给他也摸个鸡。
陆柳讨厌他。
进二月,就可以去捉鸡苗了。
黎峰答应了陆柳,给他捉鸡苗养,两个爹也要养鸡,说好了到时一起去。
他春分之前要进山一趟,捉鸡苗的事要趁早,拖一拖,就到三月了,别家的鸡都下蛋了,他们家的鸡还没褪黄毛。他问陆柳什么时候去捉鸡苗。
“我带大强认个路,正好去问问你哥,看菌子酱卖得怎样,下次要多少货。”
这回,陆柳不跟着一起去了。
车上要带货,家里新收的山货要带上,王猛那边又猎了一只羊、五只山鸡,到了陆家屯,还要把爹爹捎带上。
可能两个爹都会去县里,他们难得出去一趟,哥哥住县里,也不方便常回家,正好去看看。
捉鸡苗的事,爹爹可以掌眼,黎峰也会看,他就不去占位置了。
他跟黎峰说:“你看着日子去吧,我这回不去,你见了我哥哥,看看他脸色好没好些,要是哥夫在,你拉他问问郎中怎么说的。我心里记挂。”
陆杨那脸色确实不好,黎峰应下了。
他们一行三个人离开寨子不久,陆柳就忙活着收拾换季的衣物。
他以前没接触过皮制品,还是嫁来黎寨学着做了些小东西,手套、帽子之类的,现在黎峰穿不了大皮袄了,他就说拿出来洗洗。
还是陈桂枝跟他说不能洗:“洗了就缩水了,晒晒就行,哪里脏了搓一搓。”
陆柳听了有些后怕,还好他去年收拾的时候,想着黎峰马上要穿,只拿雪粒搓了,要是过水了,这几件衣裳都废了。至少黎峰是穿不了了。
他追着陈桂枝夸夸。
这点小事,给他夸成了天大的喜事。
陈桂枝就是随口一提,被他连着夸一刻钟,嘴角都压不住了。
“行了行了,你去忙吧。”
陆柳应声,回屋继续收拾。
顺哥儿凑到陈桂枝旁边,跟她说:“娘,我看大嫂不像炮仗,是炮仗,也是个哑炮。我觉得他挺好的。”
陈桂枝知道。
这是个货真价实的哑炮。
她问顺哥儿:“你屋里收拾了吗?还等着你嫂子帮你收拾?”
黎峰收拾出柴火,给陆杨拉过去,一间屋子就空了一半。
家里炒酱烧一些,再把余下的柴火拉出来,暂时放到小铺子里,后面的一间房就空出来了。
天气暖和,不用烧炕,顺哥儿可以搬过去自己睡一屋了。
顺哥儿干活的时候勤快,但干活之前要拖延一会儿。
像收拾屋子这种,不是紧要的事情,他不会撸起袖子就干。
他笑道:“娘,我就想跟你睡一屋。”
陈桂枝不跟他睡一屋:“我藏个私房钱都不方便。”
顺哥儿:“……”
不知怎么说,但娘都这么直白了,他还是收拾收拾,搬去小屋住吧。他也有私房钱呢!
这一天,家里收拾着过。
夏季之前,还要穿夹袄,陆柳没有夹袄。陈家给陆杨的陪嫁少,薄衣服有,厚衣服就身上一套。黎峰扒了棉衣,都是厚实的,眼看着天暖了,陆柳只好又拆棉衣,自己做个薄夹袄。
这个活可以拿出来干,在小铺子里,坐在桌边做,有人来买东西,他也搭着卖卖货。
陈桂枝看他在做夹袄,跟他说:“你棉衣留两身就行,回头再拆一件薄的,把棉花压实一些,山下比外头冷,早晚都凉,干活热,坐一会儿就冷,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生病。”
两件棉衣的棉花做夹袄,就有多余的。
多余的就放一放,攒一攒。她看陆柳的棉裤也不厚,等彻底转暖了,棉衣全穿不住了,再把剩下两件也拆了改改。
陆柳个头小,陈老爹虽然也不高,但好歹是个男人,他的棉衣穿陆柳身上太大了,改小一些,穿着合身,不透风,再掏些棉花出来。下回拿了卖酱的银子,就近在县里裁几尺布,让他先做一件厚实的棉裤穿。
酱卖得好,就多扯几尺布。
陈家那些陪嫁的旧衣裳,实在寒碜。
在寨子里穿,都嫌穷酸。
陆柳听得泪眼汪汪:“谢谢娘,你真好,我都没想到这个。”
年过完了,各家都忙,过来聊天说话的人少了些,家里有个清净时候。
陈桂枝手下得空,也跟他一起絮棉花。
她跟陆柳说:“家里现在不种地了,手上就得勤快点。别人有个农忙农闲的,我们这一年到头都要候着。得了空,你手上有什么活,要分出来一起做,攒着堆着,等家里忙起来的,你自己的事全没空干,到时都要乱了。”
陆柳都是说好,对她更是亲近,说话的腔调都变了,愈发柔软,听到耳朵里都是甜的。
家里各处好着,黎峰跟王猛、大强一起,到陆家屯外头,叫上两个爹,一起去县里。
车上都载着货,坐一起有点挤,去县里的路上,将就着凑合,等回来的时候,就宽敞了。
两个爹到路边一看,就说只去一个,黎峰硬把他俩都留下了。
他话说得简单:“铺子里忙,他身子不大好,你们过去劝劝。”
两个爹没二话了。
大强跟王猛挨着,低声问他:“谁呀?”
王猛说:“陆夫郎的哥哥。”
说起陆杨,他竖起大拇指:“脑子是真活啊,张口都是挣钱的事,有劲儿。”
大强心思也活了:“你说卖酱的事能成吗?”
姚安回家跟他说了,要是以前,搭伙的事,他尝试就尝试了,亏不了几两银子,大不了当几个月白干了。
可他连着三年都是蜂窝聚集的猎区,已经白干很久了,都在吃老本,爹娘都要被他啃穷了,他一时不敢入伙。
王猛觉着能成:“就是利薄了点,我是不在乎,给我家夫郎找点事干,他那张嘴,跟你一样不讨喜。”
忙起来就没空招惹是非了。
大强就不服了:“你夫郎的事,你扯我做什么?我可没在外头瞎骂人。”
王猛也不服了:“他什么时候骂人了?说话难听点,怎么叫骂人?”
大强看看黎峰,嗓音压得更低:“他骂陆夫郎的事,你还不知道呢?”
王猛真不知道。
他听懵了:“啊?”
大强撇嘴:“跟你说,比嘴臭,我不如你夫郎。”
王猛不乐意听:“你什么人啊,跟我夫郎比嘴臭嘴香,我揍你信不信?”
大强笑了:“我怕你?你揍我那也是他嘴臭。”
他俩一路说,说着说着要吵起来。
黎峰吼一嗓子:“你俩做什么!”
王猛哑声了。
这是多年习惯,他跟黎峰搭伙组队上山,听话是第一要义。
听完了,心里想想,意识到现在不是在山上,就跟黎峰说:“他骂我夫郎。”
大强冤枉死了:“他夫郎嘴臭,我说实话,他说我骂人,我骂什么了?”
陈酒是黎峰的表弟,又是小哥儿,如今都嫁人了,男人和哥哥都在这里,大强张口说人嘴臭,黎峰都听不下去。
“什么臭不臭的,那又不是个汉子,你这话太不中听了。”
大强:“……”
这年头,说实话还要挨骂。一伙人全是臭嘴。
他们行在路上,陆二保跟王丰年不敢多说孩子的事,听他们吵一阵,也没听懂其中的关系,过了会儿,才跟黎峰说起家里事。
他们叫陆杨老大,一般叫孩子,也会按照排序来称呼。比如黎峰,陈桂枝喊他的时候,也会叫老大。
王丰年说:“我家老大给他大伯家找了个挣钱的活,让他们炒面粉卖。大伯家不好撇下我俩,我们这两天也在炒面粉。说是要两百斤,月中前就要交付。”
黎峰没听说,搭着聊一聊:“炒面粉怎么挣钱?”
这事是陆林跟张铁过来说的,猪崽就等送完炒面粉再就着车子一起接回来。
他们两口子没听全乎,各处都不懂,就知道炒面粉能挣钱。
黎峰也不细问,他们家已经有好几个挣钱的买卖了,陆家屯这里才得一个,也是抡锅铲的事。炒面粉比炒酱简单,不知长久不长久。王猛和大强都在,问细了,让人抢了生意就不好了。
紧赶慢赶的,他们到了县里。
王猛上回一起送的柴火,算个熟脸,他带大强一起去酒坊送柴火,认个门。
黎峰就先拉着山货,带着两个爹去陆杨的铺子里。
陆杨的铺子外头已经搭起了试吃摊子。试吃的勺子是短竹篾,是陆林回家拿来的。
他们家做竹编,这些东西多。一长条竹篾,能切出几十根短平勺,客人吃完了,放一边,他们拿到后头洗一洗,还能接着用。
试吃就是免费,路过行人听见吆喝纷纷侧目,看见酱碟子就拐弯,过来试吃品尝。
酱里有菌子丁和肉丁,吆喝的时候明明白白说了,但客人们一勺定量,挖到什么算什么,不能挑拣。
短竹篾短又平,正好控制了试吃的量,这儿没一会儿就围了不少人。
好些人喊着没尝出味儿,陆杨让他们往后靠靠:“那你们重新排队,再吃一次。给后头的哥哥姐姐让让路,让他们也尝尝,大家一起吃!”
别守前面蹲着吃。
菌子酱的味道不用提,炒酱之时就有很多人吃过,吃过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