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但让他比较头疼的是宣传。按照大都会的惯例,所有演出都要配合剧院做宣传,接受媒体的采访。
作为主演,他和米小菲今天下午就要去电视台录专访。
米小菲没想到路眠这么快就让厉枭答应了演出,开心得一个上午叽叽喳喳,一直到坐上了去电视台的车,拍着胸膛向路眠保证:“哥,你放心,一会儿你如果有不想说的,都让我来说,这个专访我准备好久了。”
路眠自然不担心米小菲,这小丫头是个社牛,而且说话有轻重,作为新闻发言人绝对是足够了。他虽然不擅长在镜头前说话,但今天的亮相关系到舞校的形象和大都会的票房,他说什么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半小时后,他们被带到了电视台化妆间,马上就有专业人士给他们做妆造。电视台的造型师虽然时常与娱乐圈的人打交道,但看见了路眠还是不禁感叹一番。
这个男生也太好看了!五官精致到近乎完美,皮肤还这么吹弹可破!竟然还是纯天然的?
“亲爱的,”化妆师一边给他描着眉,一边忍不住问,“你有对象吗?”
路眠刚干笑了一声,耳尖的米小菲立刻打断:“我们路哥的对象可不是你随便能问的。”
化妆师挑了挑眉,笑道:“那就是有咯?也是,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单身。我要有这样的对象,肯定天天守着省得给别的狼叼去。”
“何止是狼?”米小菲露出了姨母笑,“路哥如果是我对象,我连兔子靠近他都不放心!”
化妆间里很快就热络了起来,路眠被画完眼线睁眼时,余光瞥见门口有个身影。但等他转头看过去,却什么人也没看见。
访谈进展得很顺利,一切都按照台本走。虽然没有经纪团队,但大都会的公关部把关严格,不会有什么太出格的问题。
采访和拍照都结束后,路眠终于松了一口气。在演播厅外等米小菲时,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转头,看见了秦泽。
“秦泽?”
路眠惊讶地盯着眼前的人。同几年前相比,秦泽变化不小。头发长了,原先的精英气质也变了,整个人成熟了不少,却更显张扬了。
“好久不见。”他笑着向路眠走近,“听说你们舞校马上要合并进皇舞了,恭喜你。白老师的心愿,也总算实现了。”
“还没有,我还在争取。”他每次一提起白俪,路眠对他的态度就复杂起来。
“我刚看到你录影了,你们做得很好。我敢以我的经验打包票,基本没问题。”
“谢谢。你怎么在c城?”
路眠记得当年那件事,秦家的产业被收购后,他们一家人就都离开c城了。后来新闻报道过,出问题的是秦家小叔,秦老爷也算是幕后推手,进去了几年。至于秦泽,因为刚接过公司不久,关键项目都没来得及经手,所以得以安全脱身。
“我转行了。”秦泽眼含笑意,眼神一直盯着路眠,“我现在做艺术投资,最近也在筹办经纪公司。c城的文艺产业这么发达,当然不能错过。”
路眠不善社交,寒暄完后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有点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你别怕我。”秦泽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以前是我做得不对,一直没机会好好向你说声对不起。”
路眠摇了摇头:“你不用这么说,你道过歉了。”
“那不一样,那时候我还年轻,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对事对人都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机会,请你吃个饭?”
“最近要演出了,应该很难有时间。”
“我知道,你是厉家的人,理应对我有防备。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你可以强硬地拒绝我,我不会让你为难。秦家和厉家的恩怨,实在是不该把你卷进来。你有你的天赋,应该去追求你的梦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的语气很真诚,跟当年的自信相比,还多了些许的谨慎。
路眠当然听出了这话中有话,却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用意。经过了上一次,若是他还想用一样的方法对付厉家,未免太不成熟了。
路眠没说话。秦泽停顿片刻,又接着说:“我知道江慕宁回来了。虽然这么说很冒昧,但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我的手机没换。”
路眠转头看向他,有些许意外。他没想到他会说这件事。毕竟,他跟厉枭根本就不算谈恋爱,江慕宁也没做错什么。他更不是受害者。
最主要的是,他们的交情还不至于说这些。
“秦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不过,说到底,是我的私事。”
秦泽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唐突了,尴尬一笑:“好,我尊重你。不过,我也希望有一天你拒绝我不是因为厉家,而是因为你自己。”
路眠不置与否,礼节性地笑了笑。
忙了一整天,晚上十点半,路眠洗完澡,拿出手机拨通了厉枭的电话。饶是这么熟悉的人,第一次通电话还是会紧张。
但是厉枭没有接。
路眠擦了擦头发,猜这个时间他或许还在忙,便躺在沙发上,拿出平板开始工作。
半个多小时后,他打了个哈欠,又拨了一个电话。这一回,那头直接按断了。
听见用户正忙的提示音,路眠愣了一下。
他没再打,想来想去,发了条晚安信息,告诉厉枭不打扰他了,晚上早点休息。怕厉枭没有他的号码,还特地署了名。
没想到刚放下手机,短信就快就回过来了。
只有一个字。
路眠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回。
期待落空,他也已经习惯了。
演出不远了,他们很快就投入了高强度的排练中。而厉枭出差之后大概也忙着新的项目,这些天也没有再找他。
几天后,电视台举办晚宴,他和米小菲代表剧院出席。
早就定下来的事,但因为一心排练舞剧,路眠差点把这给忘了,直到米小菲在排练厅里问他几点去做造型,路眠才想起连礼服都还没试。
他不急不缓地看了一眼墙上得钟:“才四点,再练一小时都来得及。”
“来不及了哥,妆发都得做好了再去,今天就少练这一会儿吧,快走——”
一小时后,米小菲盯着镜子前的路眠,第无数次认真地说:“羡慕两个字我已经说累了。”
发型师今天给他把头发都梳了起来,露出无死角的完美骨相。剧院给他准备的是一套典雅的白色西装,看似简单,实则最挑人。
“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米小菲对他的评价又多了一种。虽然她的晚礼服是跟路眠配对的,但她现在宁愿看路眠独美。
“走啦,小仙女。”路眠绅士地对她伸出邀请之手。
米小菲开心地挽住:“在你面前,我都不想当小仙女了,我想当护花使者。”
“不对,剧里你是公主,我是骑士。”路眠纠正,“我们是同一个人。”
c卫视的晚宴是c城的年度盛事,来的都是娱乐圈的当红明星。
路眠是带着任务来的,一到宴会厅就被介绍给了皇舞的总监李杰克。
李杰克是个会说中文的外国老头,听到他的名字时眼前一亮:“路先生,我知道你,听说你这回打算亲自出演。这真是个好消息,我太期待你们这个作品了。”
“谢谢杰克先生,我就是来代表剧院和城市舞校,邀请您去看我们的演出。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
虽然路眠平日里不擅长社交,但遇到舞蹈上的事他丝毫不马虎,此时此刻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容易怯场的人。
“你们的演出必须给我留最好的票。”李杰克给他拿了一杯香槟,“先预祝你们演出成功。”
“谢谢您,我们城舞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路眠礼貌地跟他碰杯,“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李杰克大笑起来,笑得路眠以为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路先生,你太谦虚了,我很看好你和城舞,我已经观察你们很久了。这么说吧,你们的技术、风格,特别是对芭蕾的态度,完全跟我们皇舞契合。我希望,能够在演出之前提前与你聊一聊。”
路眠惊喜之余,有点不敢相信。能够进入皇舞的最终候选名单已经是梦寐以求,现在还当面收到了总监递来的橄榄枝,这一趟真的没白来。
见完了李杰克,路眠心情特别好,宴会厅里好几个人找他合影他都没拒绝。他原本准备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米小菲,但米小菲正忙着跟女明星聊天,他只好在四周边逛边等。
服务生端着甜点走过,他要了一块。芭蕾舞者对饮食要求很严格,虽然他不是容易发胖的体质,但为了给学员做表率,他平时还是很自律的。但今天颇有收获,他决定奖励自己一小块。
“这个是低糖的,你尽管吃。”
路眠刚找了个角落,拿起蛋糕咬了一口,来没来得及尝出味道,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说话声。顺声转头,又看见了秦泽。
他知道秦泽会来,但没想到这么大的会场,竟然还能遇见。
秦泽说:“来这种场合的明星对食物要求很高,所以配方都是最健康的。”
路眠赶紧吞了蛋糕:“秦先生,你好。”
秦泽打量着他,让他有些不自在。不过今晚他走到哪里都能吸引旁人的目光,无奈之下才躲到这儿来。大概是这身行头太高调了,他想。
“你这个条件,来我们公司出道,明年就没有别人什么事了。”
路眠吃着蛋糕,摇头回道:“那你找错人了,我没有跨界的打算。秦先生,今天那么多人才,你不去为你的公司物色新人,太浪费机会了。”
“你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我。”秦泽似乎也发现自己的目光太外露了,收了收眼神。
路眠以为他说的是出道的机会,认认真真地说:“机会应该给有准备的人,我从来没有为出道当明星做过任何准备,就算强行出道,也是浪费资源。”
秦泽看着他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指着嘴角提醒他:“擦擦嘴,一会儿别被拍到了。”
路眠手上没纸巾,只好舔了舔嘴角。秦泽别过了脸,咳了一声。
他看了看时间,准备去找米小菲时,身边的侧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侧门连着vip通道,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快步领路走了进来。
“闪开,这儿不能站人。”
路眠听见声音立刻让道,但还是慢了。牛高马大的保镖迈着大步,经过时太过急促,没控制住速度。
路眠的身体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秦泽赶忙伸手将他护住。
“小心!你没事吧?”
“没事……”他稳了稳,再抬头向一行人望去时,对上了他最熟悉的目光。
那对冷静之下让人莫名胆寒的幽深眼眸。
厉枭被随性人员簇拥着。他驻足,其他人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厉老板,这边……”身边一头雾水的招待人员刚想提醒,立刻被保镖制止了。
本是暖气十足的大厅,此刻却寒意四起。所有人都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了路眠。
路眠与他四目对视之时,就知道那看似冷静的眼神之下压制着什么样的情绪。
这种不动声色之下的暗潮,不会掀起海啸,但就如同黑洞漩涡一般能把人吞噬,还让人毫无还手之力,越挣扎陷得越深。
但不过几秒,厉枭很快就不着痕迹地把视线移向他身后,面色更加阴冷。
秦泽顿了顿,护着人的手一僵,但终究没放下来。
厉枭眼底划过异样而危险的情绪,虽沉默着,却比发火时还吓人。
宴会厅的另一边,舞台上传来了音响调试的回音。
刚刚没敢说话的对接人员扶了扶耳机,为难地问了一句:“厉老板,江先生马上就要上台致辞了,导播问……我们可以过去了吗?”
厉枭面无表情地捻了捻指间,随即回道:“当然。”
得到厉老板的应允,接待人员松了一口气,从门口到舞台不过一百米的路,竟如此艰难。
虽说是点头了,但厉枭却迟迟没有挪步的意思,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他一言不发,冷厉的眼神能把周遭一切都凝结。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路眠呼吸突然急促,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每次都需要深呼吸来调节。
一秒,两秒……等他再抬头想说自己没事,厉枭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舞台传来音乐声,主持人念到了江慕宁的名字,掌声雷动。他作为c城文艺协会的海归代表致辞。
路眠转头向舞台望过去,聚光灯之下,一个年轻男生身着高贵的紫色西服。
大屏幕,导播给了特写。
妆容精致,笑容张扬,那份肆意的自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江慕宁。他不得不承认,真的很耀眼。厉枭年少时曾经遇到这样美好的人。那么后来见到的所有人,应该都是暗淡无光的吧。
掌声褪去,他看着江慕宁在舞台上说,这次回来,除了事业,还有为了曾经重要的承诺。
路眠的视线很快被秦泽挡住了。
“走,我带你去医院。”
路眠敛了敛情绪,淡淡道:“秦先生,不用了,那一下不碍事。”
“你不疼不代表没有内伤。”秦泽难得地严肃,看起来有点生气了,“你在意在意你自己好吗?”
路眠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肯走究竟是真的不需要去医院,还是想留下来确认些什么。
就在犹豫这几秒钟的功夫里,他已经被秦泽拉着走出了大厅。
他把胳膊抽了回来:“秦先生,我自己去就行了。”
秦泽看了他一眼,脸色很不好,摸出手机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
路眠抿了抿嘴。
寒冷的晚风里,他的西装显得很单薄。秦泽挂掉电话,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给他披上。
“我不冷。”路眠有点为难,要把衣服还给他,“谢谢,不过你真的不用送我了,我有车。”
秦泽没理会。他看着远方,点了根烟,半晌才开口:“你知道他们会结婚吧?”
路眠拿着衣服的手顿了顿。他当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c城商圈里没人不知道。
没得到回应,秦泽看扭头看向他:“你知道江慕宁这次回来,就是要谈联姻的事吗?”
“嗯。”路眠把衣服交到他手上,并不想多谈这件事,“我知道。”
“厉枭到现在都没跟你说过?”秦泽追问,“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厉家的保姆车开了过来了,林为摇下车窗。
路眠似乎松了一口气,回头说:“秦先生,谢谢你。不过,我那天就说了,这到底还是我的私事,你卷进来……只会更麻烦。今晚耽误你了,不好意思。”
这是他要面对的问题,他不想连累任何人,尤其不想再引起两家的纷争。
“我不怕麻烦。”秦泽突然拉住他,“厉枭现在不会动我,我手里有资源能够帮他拿下一个关键项目。所以你别担心我。”
路眠看着他,没说话。
秦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顿了顿,松开手:“对不起。快去医院吧,检查完了,把结果告诉我。”
两小时后,c城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里,林为打电话汇报完,转头对路眠说:“医生说没有大碍,明早应该可以出院。”
路眠做了一晚上检查,现在只想着明天还要排练:“林叔,我不用住院的,还是回去比较方便。”
林为冷漠拒绝了他的要求。
“路少爷,厉先生特别嘱咐了,一定要观察一晚。”
“还有,刚刚那个撞到你的保镖,也被开了。”
路眠知道这是厉枭的意思,便不说话了。
他看似被c城最有权势的人宠爱着,实则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有话语权。
不仅没有话语权,有时候连知情权都没有。
今天秦泽说的话,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从来没人这么直接地跟他谈过这件事。他没有自欺欺人,也没有逃避,事到如今,他明白距离结束不远了。
这些年他没敢让任何人知道,厉枭藏在他心里很久了,久到厉枭都不记得他们有过那样的初遇。
他11岁那年,到市一中去参加特长生考试。那些年白俪一个人管着舞校,每天都很忙,在专业上对他要求严格,在生活上却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他。
考试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天。他自己做好了早饭才匆匆出门,没想到遇上大堵车。
别的小孩都是家长送过去,知道天气不好需要提前出门,只有他一个人迟到了。
当他一个落汤鸡出现在一中艺术楼门口时,负责签到的学生会值日生不让他进去。他软磨硬泡求了半天,值日生才终于松口说进去向老师通报一声。
十一岁的他很瘦小,比同龄的孩子要矮半个头,浑身湿漉漉地立正在门口,翘首以盼着能有人让他进去考试。
考一中的芭蕾班就是他整个童年的目标,也是c城所有芭蕾舞童的梦想。从六岁起,他的生活中没有了妈妈,取而代之的是芭蕾。妈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好好跟白老师学习。
但一刻钟过去了,进去的值日生没了影,他越来越着急。
突然一个足球飞了过来,砸在柱子上,弹到了草丛里。一群雨中打球的初中生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寸头指着他问:“小屁孩,看到我们的足球了吗?”
路眠指了指草丛。
另一个人说:“你也是一中的?”
路眠摇了摇头。
“你是哑巴吗?”
路眠听出了戏虐,没再理会他们,一心想着老师什么时候出来接他。
寸头把足球捡了回来,不满地朝他喊:“喂,你一个小矮子拽什么?”
“我说,你去小卖部给我们一人买瓶水,我就不跟你计较,不然今天给你好看。”
雨越来越大,路眠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心急如焚,根本没再听进去一个字。
被一个小学生无视,寸头体育生觉得十分丢脸,顿时暴跳如雷。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小爷跟你说话呢!”
几个初中生围了上来,路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下就被推倒在地上。他满脑子想着今天还要考试,不能闹事,不敢还手,只好大叫求助。
他一开口,就被捂住了嘴。但到底是在学校教学楼里,几个学生怕引来老师,就把他拖到偏僻的体育器材室里锁了起来。
器材室没有窗子,狭小阴暗,还很臭。
路眠不停地呼叫拍门,但下大雨体育课都取消了,根本没人发现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嗓子哑了,手也拍肿了,想到就这样错过了考试机会,刚刚一直咬着牙不流一滴眼泪的他,突然委屈得蹲在地上大哭。但无论哭得多难过,都没有人知道,他感到自己被世界隔离了。
他想,如果妈妈还在,他今天就不会迟到,就不会被挡在外边,也不会被欺负到错过考试。
不知哭了多久,他累了,卷缩在地上。狭小的房间让他愈发喘不过气,他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恐惧。
就在他觉得快要窒息之时,眼前的铁门咣地一下被拉开了。
白得刺眼的天光照了了进来,他模糊的眼前映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有光,有空气,有人来救他。
他不记得听见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本能地扑进那个宽大的怀抱里。
穿校服的哥哥很高,很冷漠但是很好看,胸前的校卡上写着他的班级和名字。
高三(1)班,厉枭。
厉枭没有安慰哭鼻子的他,只是把他带回了艺术楼,找老师说明了情况,争取到了最后的补考机会。
上场前,路眠还心有余悸,情绪稳定不下来,有点紧张,不断地吸鼻子。
“紧张就深呼吸。”身后传来冰冷的声线。
路眠回头看他,那人面无表情。
那天他考出了最高分,但是下场之后没有再找到厉枭。
他们年龄相差太大了,等他上了初一,厉枭已经毕业去大学了。
他也从没想过,还能再遇见厉枭。而且是以他不曾想过的方式。
十八岁之后,他开始跟白俪一起教课,也帮着打理舞校的各种行政事务。
因为过度操劳,加上跳舞受过伤,白俪的身体状况那几年每况愈下,经常进医院。路眠便舞校医院两点一线地跑,一边负责教学,一边照顾白俪。
这天他下了课匆匆送饭到医院,在病房外就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
白俪不耐烦地说:“不可能!我不同意。”
“小妹,你要好好想想,你现在急需医药费,这一家是开价最高的。”
“哥,我当初也说了,我只有一个条件。卖,可以。但前提是用途得跟我们商量,必须让舞校继续在这里运营。”
“不是,人家这么大的开发商肯跟你商量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但跟你商量又不代表就要听你的。”
“开夜总会?让我学芭蕾的学生去夜总会跳舞?我呸!”
“我说小妹,你现实一点。现在这一片的地皮价格那么高,你还指望人家在这开个青少年活动中心?”
“那就不要卖,现在舞校也挺好的。”
“现在这小破楼,过两年都快成危楼了。你拿了钱,完全可以把舞校搬到一个更好更合适的学区去,还能用这些钱请更好的老师,有什么不好?”
“你别说了,总之我不会卖给夜总会。”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你有你的事业,你想过我吗?产权我们一人一半,我现在也很需要这笔钱。”
“我自私?白伍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咱爸过世的时候,你答应什么了?”白俪愈发激动,声音都在发颤,“我们在病床前发誓,一定把舞校看好,这是我们家三代的心血,就在这地块上,哪里都不去。”
“你简直顽固不化!爸都走了多久了,当初社会是个什么情况,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而且爸九泉之下知道你生病,一定会同意卖的。”
“你也好意思提爸?咳咳……”
谩骂争吵声中,路眠终于推门进了屋,快步走到床边给她倒水吃药:“白老师,喝点水,医生说你不能动气。”
白伍双手抱胸站在一边,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们道:“小妹,我给你最后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我就带对方的律师过来签合约。希望到时候,我们不要让人家看笑话。”
白俪被呛得说不出话,把杯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水溅到皮鞋上,白伍缓缓地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嗓:“你还想活命就别这么犟。路眠,帮我劝劝你白老师,我先走了。”
白俪咬着牙,挤出一个滚字。
“白老师,别这么动气,一会儿血压又高了。”路眠边扫地上的玻璃渣边担心地说。他已经好几次看这两兄妹争执了,每次都是一屋子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