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更阑还在与老妪周旋躲避。
“娘,您在秘境里向我托付过遗愿,还记得吗?”
“我是更阑,之前被接回家中被寒冰阵所伤,您还亲自照顾过我!”
老妪身形终于一顿,一头乱发垂在身侧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只凶狠的眼睛盯着他。
从方才起白衣人便始终凝着眉,这时出声道:“这或许是沈夫人七魄中的一魄,并非完整的鬼魂。”
聂更阑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葫芦村那一夜。
无名青年曾说过,魂善,而魄恶。
怪不得面前的老妪异常凶狠,与秘境里的老妪截然不同。
聂更阑心惊的同时脑子飞快运转,思索着为何会发生这一切,以及该究竟拿眼前的老妪怎么办。
“罗刹莲。”白衣人先他一步说了出来。
聂更阑瞳孔一颤,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他抿唇,迅速从储物袋祭出罗刹莲,正要说服老妪进来,没想到对方一个俯冲过来转瞬间利爪已经抓破他肩头的衣袍。
鬼气凌厉,顿时撕裂他肩头,鲜血流淌而下。
聂更阑被鬼气所伤,忍着疼立即寻出疗伤丹药服下,“娘……”
他体内的魔气又开始肆虐,剧痛浮出水面。
白衣人立即上前替他输入灵力,抹平那一缕伤及□□的鬼气。
随后,他退到一旁静静看着少年和老妪。
这道坎只能由他自己跨过去。
“娘……这是罗刹莲,能精养巩固神魂,您进来待着,可以确保您魂魄安然无虞。”聂更阑指着手里的金莲,挨着身上的剧痛断断续续把话说话。
老妪忽然尖啸一声,利爪在空中挥舞,厉声呵斥这个儿子,“不孝子!不赡养母亲,我从未在你身上体验过一回母子温情,如今还要被你我囚禁!简直是大逆不道的畜生!”
尽管老妪失智,所言之事并不属实,可依旧让聂更阑听得心头一跳,眉心也止不住颤抖。
满心苦涩令他手脚失去力气,眼角再次滑落两行清泪,“娘,我当初没想过您原来受过这么多苦。”
老妪依旧举着鬼爪在与他冷冷对视。
聂更阑不顾危险上前沉声恳求她:“娘,您尚有魂魄在无量山,我把您带回去,好不好?”
老妪却不答,尖啸一声再次冲他袭来。
聂更阑这次有了预防,一个翻滚落地闪身来到大堂另一侧,白衣人紧随而至挡在身前护他。
白衣人扫了眼凶恶的老妪,出声提醒道:“沈夫人不愿意,若是强行动手,可能会伤及她这一魄。”
聂更阑蓦地望向他,阴沉沉的眸子头一次露出茫然,“如此,该怎么办?”
“只能让她在鬼域待着,总比在外流落魂魄四散来得好。”
聂更阑心下一动。
老妪这一魄凶神恶煞,在鬼公主的管治下,待在鬼域确实相对来说较为安全。
思及此,聂更阑主动走道老妪面前,在她发动攻击之前开口:“娘,我带您去吃东西,陪您逛街,好不好?”
老妪凶狠的神情一滞,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面露狐疑:“你说的是真的?”
“是,您不是说,我没有尽过孝道么?我现在就带您去吃东西。”聂更阑道。
老妪一时间分不清这个儿子究竟是不是在骗她。
犹豫地考虑了好一阵,最终还是答应了:“走吧。”
聂更阑心下稍宽,上前要挽过老妪的手,这才想起自己抓不住她,只能率先走出客栈,在门外用眼神示意老妪跟上。
老妪幽幽飘了过去。
白衣人见状,拿出之前的赤血伞撑在老妪头顶,跟在一人一鬼后面慢慢走着。
聂更阑先是领着老妪去了鬼汤阁,耐心地同她解释为何要泡鬼汤,以及该多久泡一次。
到了鬼汤阁,他们又遇到了上次守在门口的花精鬼。
“几位,要什么规格的池子啊?”
聂更阑这才记起在鬼域一切费用都是白衣人负责,不由下意识看向他。
白衣人姿态极为自然地将一个储物袋递了过去,“单人,天字汤池,一朵鬼芡花。”
花精鬼顿时喜笑颜开扬声喊道:“好嘞!把这位客人带上天字七号汤池!”
聂更阑低声对老妪道:“娘,你去吧,我们在外面等您。”
老妪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跟着领路的鬼进了鬼汤阁。
待老妪身影在鬼汤阁里消失,聂更阑在母亲面前强撑着的一丝淡笑褪去,无声敛下眸子,双手慢慢环胸。
人来人往的长街上,暗红灯笼投下昏暗光影。
他竟忽然觉得有些冷。
前方的路还很漫长,修炼之路状况层出不穷,他要达成的目标太多,不知不觉,身上已经背负了自己从未想象过的重担。
一双手忽然把他拉到身侧,坚定地揽入怀里。
聂更阑不自觉倚靠在白衣人肩头,闭目养神。
过往明明灭灭的场景在眼前回放,划过,流逝。
待到再次睁开眼,聂更阑眸中的黑红之气已然又在闪动,握紧的双拳捏得嘎嘎作响。
“定神。”白衣人出声,一只手慢慢抚上他肩头,不轻不重替他顺着脊背经络的灵力流动。
聂更阑深呼吸一口气,继而嘶哑着嗓音道:“那些魔晶石……谢谢。”
白衣人侧目,瞥向他。
“我,还有我娘……”聂更阑声音哽住,喉咙似有东西堵住,没能继续出声。
白衣人摇摇头:“魔域的魔晶石,你想要多少尽管拿,无须多虑。”
聂更阑神色震动,眼睫抖了抖,重新靠在他肩头,长长地深呼吸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两人在鬼汤阁外面伫立许久,直到看见老妪从里面出来。
白衣人这时悄然塞了个储物袋到聂更阑手里。
后者正要问这是什么,老妪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由于泡了鬼汤,她的身影厚重不少,不再像方才那般虚实不定。
白衣人向聂更阑传音:“储物袋中有一千万魔晶石,交给沈夫人。”
聂更阑沉郁的神情透出一丝讶异,继而又转为感激,顺势把储物袋递给老妪,“娘,这些魔晶石能在鬼域流通使用,您收下,在鬼域用得着。”
老妪毫不客气地收走了储物袋,拉开里面一看,成千上万得我魔晶石堆在里头,数不胜数。
她惊疑地扫了眼少年,语调极其凶恶:“别以为带我泡鬼汤,给我钱,我就能原谅你这个逆子。”
聂更阑乖顺地应下:“是。所以孩儿还想带您去酒楼吃饭,多陪陪您。”
方才老妪接储物袋时,他碰到了她的指尖。
原来泡鬼汤不仅能巩固鬼气,亦是能让不稳固的魂魄变得坚实。
这让聂更阑暗暗松了口气。
老妪哼了一声,“走吧。”
聂更阑于是带着老妪径直去了街头的一家“黄泉酒楼”。
这里乃是一家修士开的酒楼,用饭的不仅有修士,更多的是想尝鲜但又吃不着东西的鬼怪——他们的魂魄弱到连筷子都握不住,每次一拿准会噼里啪啦掉到地板上。
当然也有修为较高的一类鬼怪,能吃东西,但尝不出酸甜苦辣,只能靠咀嚼过过嘴瘾而已。
店小二也是修士,看到两个样貌不凡的修士带着一个凶恶的女鬼进来吃饭,并不感到奇怪,这里形形色色来往的人和鬼不计其数,他见得多了。
“三位客官,请问想吃些什么?”
聂更阑沉声道:“把这里的招牌菜端上来八个。”
说着,他看向身旁的老妪,“娘,您喝不喝酒?”
老妪点了点头。
聂更阑对店小二道:“再添三壶灵酒。”
店小二听到老妪居然是少年的母亲,总算露出一丝吃惊之色。
真是新鲜了,还是头一次看到活人带着鬼魂老娘进酒楼吃饭的。
店小二按捺下惊讶,记下少年所点的菜名,麻溜地下去通知厨房备菜了。
不久后,店小二带着人把菜端上来。
没想到有个伙计不小心碰到了老妪的胳膊,老妪当即发怒要把利爪刺入伙计的胸膛。
“对、对不起,小人不是故意的,”那伙计哭丧着脸道歉,“我一时没注意看岔眼了。”
老妪不依不饶,依旧凶神恶煞要动手。
聂更阑心一沉,上前把伙计从老妪手里扯开,一把将老妪抱住轻拍她的脊背,“娘,他不是故意的,不生气了。”
老妪被一具温暖的身体抱了个满怀,凶狠的表情霎时在脸上凝固。
慢慢的,举起的利爪垂落下去。
聂更阑察觉到老妪身体放松,再次轻拍她后背,接着退了开来。
“娘,吃饭吧?”
老妪无声地看他一眼,拿过桌上的筷子。
聂更阑心中稍宽,嘴角不自觉浮现一抹淡笑。
他朝白衣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白衣人道:“我们陪沈夫人一道用饭。”
聂更阑点点头。
白衣人于是动手替他和老妪盛汤。
在吃饭的老妪看到这一幕,默默低下头,无声地继续咀嚼食物。
鬼怪没有饥饿感。
半个时辰后,老妪一直把桌上的菜都吃了个精光才停下筷子。
接着,目光直勾勾朝聂更阑看了过来。
“娘,吃完了,我带您逛街,好么?”聂更阑问。
老妪不置可否。
聂更阑于是带着她出了酒楼,往长街走去。
长街永远都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聂更阑陪着老妪一边走,一边试着询问她这一路上是如何到的鬼域。
但老妪丝毫不理会,只是瞪着一双鬼瞳望着街边一处处热闹的摊贩。
最后,她好奇地停在了一处投壶的小摊前。
这里竟也有人界才有的游戏。客人若是一连投中十支箭,就能拿走摆在石壶后相对应的那个礼物。
老妪目光倏而停在中间那个石壶后的一盏灯上。
聂更阑顺着她视线也看到了那盏灯。
这是一盏嵌着两颗白珠的月亮造型的灯盏。鬼域长街的灯火向来都是暗红色,室内的灯不是昏黄就是血红,到处都是一片幽暗朦胧。
而这盏月亮灯十分光明,能清晰地照亮提灯人以及方圆一丈以内的范围。
聂更阑轻声问:“娘,你想要这盏灯?”
老妪点点头。
摊主是个蓬头鬼,见状吆喝道:“三千冥珠投十支箭,全都投中就能拿走后面的宝贝,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啊!”
不少鬼怪都围拢在一旁,试着把十支箭都投进石壶,边玩儿还边抱怨,“这些破玩意儿也就五百冥珠,也值得花三千冥珠拿到手,真是……”
尽管怨气很重,但他们依旧玩得乐此不疲。
这边,白衣人把装有魔晶石的一个储物袋递给了摊主。
摊主嘿嘿一笑,把十支箭交给他们。
聂更阑拿着十支箭,对老妪道:“娘,我若能拿到这盏灯,就送给您。”
老妪面无表情看着他。
聂更阑不再说话,握着箭来到明灯对应的那个石壶前站定。
与虚实不定的鬼魂不同,他乃是有血有肉的修士,再加上修炼时四肢的力量得到过强化,因此十支箭很快就全都投进了石壶。
那些凑热闹的鬼怪都惊呆了。
这个游戏对他们来说难如上青天,因此才会不断有鬼怪过来尝试。但这对修士而言也没这么易如反掌吧?!
聂更阑拱手朝摊主道:“多谢摊主。”
摊主骂骂咧咧地把月亮灯递给他,“他娘的,这游戏多久没鬼中过了,没想到来了砸场子的修士……幸好这厮没有要继续投的意思。”
众鬼顿时对他“嘘”声一片。
聂更阑把月亮灯交到了老妪手里,“娘,给您。”
老妪惊疑不定地接过明灯,似是没想到这个忤逆不孝的儿子怎么会对她如此温顺。
聂更阑道:“娘,再继续逛逛吧?”
他没等老妪说话,已经挽起她的胳膊。
老妪想龇牙凶他。
但少年的体温传递到她手臂上,奇异般透着一阵令人安心的作用。
老妪凶恶的表情渐渐消散,任由少年挽着手臂慢慢沿着长街走下去。
后方,白衣人默默跟上。
一个时辰以后。
三人绕了一圈,不知不觉已经逛回了“福鬼”客栈附近。
老妪终于将手臂从聂更阑手里抽出,不肯再走了。
白衣人想了想,示意聂更阑把老妪带回客栈。他则来到柜台前,交给掌柜三十万冥珠,吩咐让老妪在这里长期住下。
客栈大堂的东西方才差点被老妪毁坏,这会儿还心有余悸,闻言不由看了眼老妪,有些犹豫。
白衣人又拿出一百万冥珠,“损毁多少,从这当中扣便是。”
掌柜的这才喜笑颜开,接过储物袋立即给老妪登记,“客人,敢问姓甚名谁?”
聂更阑回道:“沈端枫。”
掌柜瞄了一眼他。
这小子,倒是没有方才众鬼议论的那般不孝嘛。
登记之后,聂更阑带着老妪上楼去了最豪华的“鬼”字一号房,看着她到处摸,到处看了一圈。
聂更阑望着老妪的四处转悠的背影,垂下眼睫,掩饰住又一次汹涌而来的鼻酸。
白衣人见状,清楚他们已经不能待在鬼域,于是对他道:“回去吧。”
“好。”
聂更阑和白衣人要回无间魔域。
老妪得知他们要离开,竟然提着那盏月亮灯一路下楼,送他们来到客栈大门外。
聂更阑不敢再抱她,咬牙忍着泪意站定,生怕一时崩溃舍不得离开鬼域。
透过泪眼模糊的眼帘,他哑声凝视老妪:“娘,我走了。”
“您交代我的遗愿,我一定会完成。”
“我……我以后再来看您。”
老妪脸色忽然现出一抹不耐烦,凶神恶煞朝他挥手,开始赶人。
聂更阑脚步却仿佛被钉子定在原地,一步也无法动弹。
白衣人揽住他肩头,“走吧。”
聂更阑被白衣人搂着,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福鬼”客栈在视野里渐渐变小。
只余提着明灯的老妪静静伫立在原地。她没有进去,一直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
直到走出很远,视野里长街满是暗红灯笼映出的一片血色灯火。
聂更阑依旧能清晰地看见远处那抹明亮的灯光。
幽暗鬼域,鬼汤黄泉,天地间唯有一盏明灯和老妪相依。
在快要靠近无间魔域入口时,聂更阑忽然发了狂,眸中黑红魔气疯狂乱窜。
眼泪纵横之下,看不清四周的一切。
少年一道灵力劈向鬼汤黄泉街的匾额,下一刻又张嘴狠狠咬住白衣人的肩头。
他看不到娘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往前走,不要回头。前方的重担艰巨如山。
可心魔却在叫嚣,“凭什么!”
“凭什么别人自小有父亲母亲宠爱一帆风顺成长,只有我历经苦难才终于知道母亲原来是爱自己的,可知道的那一刻我们已经天人永隔!”
少年把心魔的愤怒撕心裂肺喊了出来。
他眸中的黑红之气在急速往身体各处流窜,隐隐有爆发失去理智的征兆
白衣人一惊,迅速上前一道灵力劈在少年后颈。
少年两眼一黑,顺势倒在他怀中。
聂更阑睁眼后已经是第二日。
幽幽抬眸时,发现自己在无间魔域的洞府之中。
恍惚了一阵,在鬼域发生过的事如潮水般袭来。和老妪最后相处的几个时辰,无论怎么回想都会潸然落泪,窒息得仿若沉进黑蓝的深海,根本无法透气。
聂更阑伸手,无声抹掉眼角的泪,吃力地爬起身。
白衣人恰好端着幻月花甘露进来了。
不消他提醒,聂更阑已经神色阴沉地端过甘露一饮而尽。
两人对离开鬼域前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白衣人看着一壶幻月花甘露很快见底,开口道:“今日便双修吧。”
聂更阑神色沉沉看了过来。
白衣解释:“提升修为,双修必不可少。”
聂更阑哑声摇摇头,显然没有心情。
白衣人又道:“也罢,明日便带你去一趟石殿,见一见影幽。”
说着,转身要离开。
聂更阑蓦地一把将白衣人拽到玉榻上,眸色沉沉道:“别走。”
白衣人被他摁着一道躺了下来,颇为无奈:“你需要休息。”
聂更阑在颤抖。
白衣人诧异,微微偏头,这才发现他的眸子不知何时又红了。
体内属于另一人的意识告诉他,少年此时极度缺乏安全感。
白衣人心下了然,才刚与母亲魂魄经历过离别的少年,不容许他离开哪怕一息的时间。
于是,他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脊背。
聂更阑身体在发颤。
少顷,终于被白衣人安抚平静,于是吸了吸鼻子,沉声问:“去见影幽做什么?”
聂更阑跟着白衣人御剑前往魔林后影幽魔兽居住的石殿。
昨日,白衣人还未解释完,聂更阑已经疲累得闭眼睡了过去。此时,他接着昨日的话头继续道:“玄鳞魔珠已经到手,如今还缺几株石殿四周种着的幽冥草。”
“幽冥草能抑制影幽的黑红魔气,石殿四周种了不少。”
“若要幽冥草,必须得到影幽的许可。”
说话间,他们已经飞过魔林上方。
一路上,无数魔兽看到白衣人亲自现身,都纷纷伏拜在地,颤抖得不敢抬头。
流狱、暗影和孽梧三只魔兽也赫然在列。
待到两人掠过魔林,魔兽们才好奇地抬起头目送他们消失在魔林上空。
暗影魔兽道:“魔主这是带小魔主要找影幽大人么?影幽大人不是很讨厌他吗?”
别的魔兽冷哼一声:“什么小魔主,我们可不认,那小子就是一个卑贱的修士罢了!”
聂更阑和白衣人慢慢降落在一处占地广阔的石殿面前。
石门重重,一道又一道一直往里延伸,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大门究竟在何处。
由于身负黑红魔气,一路上聂更阑碰到石殿散发出来的强大魔气,倒没有什么不适。
到了石殿,他才发觉此处的魔气深重得令人匪夷所思。
若不是石殿内种着大片的幽冥草,影幽魔兽恐怕早已魔气外泄伤了他。
白衣人道:“影幽或许一开始不愿见你,你先在此处等候。”
聂更阑点点头,目送白衣人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重重石门之后。
目送白衣人身影消失在重重石门之后, 聂更阑目光开始在石殿四周逡巡。
每一道石门皆是镂空的,且将近十丈之高,人站在面前会生出一种自己是蝼蚁的渺小感。
聂更阑想象着影幽魔兽庞大的身躯从一道道石门穿门而过, 迅速往石殿游走而去。
那场景想必异常诡异震撼。
石殿上空,漂浮着丝丝缕缕由黑红魔气笼罩而成的结界, 聂更阑与白衣人进来时并未受到阻拦。想来是因为白衣人是无间魔域的魔主,而他身上则含有黑红魔气, 因此不被排斥。
不过要完全踏入石殿, 依旧得经过影幽魔兽的认同。
片刻后,白衣人身形由远及近出现,下一刻瞬息出现在聂更阑面前。。
比预料中的要快。
白衣人道:“影幽要与你面谈,去吧。”
聂更阑一时愕然,指了指自己, “我?你不去进去么。”
白衣人摇摇头。
聂更阑心下了然。
影幽魔兽若是看不惯自己, 必定要处处刁难一番,幽冥草能不能拿到手还是个未知数。
聂更阑不由看向白衣人, 在后者目光的鼓励下,毅然踏上飞剑穿过了无数道石门往石殿而去。
从第一重石门到最终抵达石殿, 足足飞了快半刻钟, 可见石殿占地有多辽阔。
最后,终于停落在一间宏伟高大的石殿前。
殿门上雕刻着繁复而巧夺天工的石刻, 古朴奇诡,大多都是飞天的游龙在山峦间腾云驾雾。
难道, 影幽乃是是一只魔龙?
聂更阑收起猜测, 扬声开口,“在下聂更阑,特地前来石殿拜会, 还望前辈通融。”
一阵寂静后。
石殿大门轰然从里打开,刮出一阵强劲的妖风。
聂更阑被风沙迷了眼,下意识双手挡在眼前,紧跟着就被那阵旋风刮进高大的石殿之中。
“砰。”
身体被摔落到大殿光滑的地砖之上。
聂更阑忍着疼趴在地面,撑着手打算站起身,下一瞬,他透过光滑噌亮的地砖清晰地看到了上方有一个庞然大物在同自己对视。
那是一头巨大的金额巨蟒,瞳孔乃是暗红色,看着十分诡异幽森。
聂更阑在地砖的倒影上恰好与这双暗红巨瞳对上了视线。
他瞳孔骤然一缩。
这金额巨蟒的瞳孔比一个人的脑袋还要大。
他终于明白为何外面一道道石门有数十丈之高了。
而他此时身处的石殿更是辽阔无比,天花板是高大的穹顶,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体型的巨蟒,让他记忆瞬间回笼到了无量山秘境的某个时刻。
原来,石殿大门上的雕刻根本不是龙,而是一只只金额巨蟒。
“呵呵呵……”
一阵悠远空旷的回音在耳边响起。
金额巨蟒低沉的嘶嘶声清晰异常,“小子,看来你胆识不错,见到本尊并未吓得屁滚尿流。”
聂更阑掌心撑着地砖慢慢爬起来,看着那金额巨蟒扫着粗大的尾巴游走了整个辽阔的大殿一圈,最后缠绕在上方的一张巨大的宝座上。
他没看错,这巨蟒足足有一座山那般高大,它若是盘绕起躯体,能同时将一百个修士生生绞死。
“本尊?”聂更阑毫不避退地与金额巨蟒对视,反问道。
影幽魔兽:“没错,看来你还不知,这无间魔域的初始掌控者,正是我自己。”
聂更阑拱手见礼:“既如此,我该称前辈为魔尊。”
“影幽魔尊,晚辈今日叨扰是为了一件正事而来。晚辈得知贵宝殿四周种植了大量幽冥草,不知魔尊可否允许晚辈采撷十几株带走?”
影幽哈哈大笑,笑声在石殿中传出一阵又一阵回音,聂更阑的耳膜隐隐震动,泛起一股生疼感。
“我凭什么把幽冥草给你?”影幽吐着信子冷冷问。
聂更阑面无表情与它对视。
大殿中一时寂静无声。
与此同时,聂更阑眸中的黑红魔气开始如同火花那般跳跃,闪动,直至魔气占据了整个瞳孔。
少年阴冷的嗓音在石殿中响彻:“无论有没有幽冥草,我体内会滋生出足够的黑红魔气,并且,还能任由其逐日扩大散发。”
影幽的暗红色瞳孔转了转,逐渐从少年的话里品味出一丝危险的含义。
很久以前,影幽因为拥有大量黑红魔气而能掌控整个无间魔域,直到现在,除了魔主之外,它也在魔域拥有着绝对尊贵的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