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回去路上,就带上太宰吧。他如此想道。
横滨,港口Mafia,向来少有宁静和祥和,这样的气氛最终没有持续太久,就在他将文稿翻到第三页的时候,被一道充满挑衅意味的声音打破了。
“哈!真是可笑,一个没有成年的小鬼,当上了港口Mafia的首领。”
这道声音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人身形壮硕,大约三四十岁,头发梳成了三七分,一手酒杯一手酒瓶,脸上顶着两坨酒醉的红晕。
“古田,你喝醉了。”大佐沉声道。
这是一个试探,以古田的性命,作为试探的试探。
根据他的了解,古田只是一个组长,平时胆子也非常一般,没有由在仪式上闹事。
“我没醉!”
古田大喊一声,随后上前几步,转身看向身后:“你们应该都有印象,先代说过,港口Mafia,能者居之,”说到这里,他踉跄着转了转,目光扫过前后左右,却独独避开了几个干部,就像不敢和那几个干部对视似的,“你们说说,什么时候,一个十四岁的小鬼也是能者了?!你们这群蠢货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梶谷川脸色当即难看起来,直接抬手握上了腰间的手枪,所幸广津柳浪及时发现并拦住了,不然这里很快就会多出几具尸体。
古田背后,必定有人,像古田这样的“试探”,想必也不会只有一个,出手很有可能造成早有预谋的群情激愤。
“来人,把古田带走,让他回去醒醒酒。”
这话来自大佐,古田纵然有错,但大佐向来待下宽和,所以还是决定给予古田一个机会。
然而,古田没有领情,他顶着那双发红发胀的眼睛,将手中的酒瓶扔向了竹之内雅。
众人心中一惊,连忙偏头看去,只见无数浮在半空的红色立方体困住了那个酒瓶。
有些见过这些红色立方体的Mafia成员脑中第一时间出现了这个名字。
见状,横井洋二身形一顿,抱着些许震惊些许茫然,慢慢放下了抬起不过两三厘米的右脚。
他和兰堂,同样作为护卫,同样站在高台上,谁料平时一直弱于自己的兰堂竟然能够抢先一步。
兰堂变强了?还是他变弱了?
“古田,袭击首领,”尾崎红叶原本温和的眉眼愈加凌厉,同时身后显现了一个巨大、穿着和服和披风、持有棍剑的身影,那是金色夜叉,她的异能力,“可是死罪,你说出上线或许可以死得轻松一些的死罪。”
古田瑟缩了一下,随后梗着脖子,说:“我没有上线!我只是不服这个小鬼!!”
“你再敢对首领不敬试试!”横井洋二回过神,厉声道。
“你们这群蠢货,你们这群蠢货,”古田捏紧手中的酒杯,双眼几乎瞪出了眼眶,“支持一个十四岁的小鬼,你们把港口Mafia的未来放在哪里?”
“这个孩子是先代指定的下任首领。”
“先代自有打算。”
“先代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
或许是因为古田确实过分,竟敢在仪式上袭击首领,先代派一个接一个出言支持。
当然,渐渐地,人群中也冒出了不同的声音。
一片嘈杂中,众人脸色各异,其中梶谷川脸色尤为难看,而竹之内雅却看不出喜怒,只是安安静静地盯着古田看,就像一只趴在窗台上出神的白色幼猫。
但是,和表面不同,他体内那道火焰越烧越旺了。
这个男人,攻击自己,想要杀死自己,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所有,所有,必须全部清除,把他们统统杀死……
在平静的表面下,他拼命放空自己,一边抵御汹涌的杀意,一边维持残存的智。
“安静!”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除正在放空的竹之内雅外,众人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众人看来后,大佐轻叹一声:“诸位,戏言,相比遗嘱,孰轻孰重,想必你们心中清楚。”
因为心中依然抱有一丝考量竹之内雅的想法,他没有直接采取武力镇压的方式,而是打算看看竹之内雅的做法,再行动作。
最好自行解决,直接证明自己,抛开他的考量不谈,这也是一个赢得信服的机会。
随着话音落下,大厅里安静了片刻,接着在古田彻底醉倒时,有个身形细瘦的男人冷冷开口。
“大佐干部,能者居之,恐怕不是戏言,一个随时都会死亡的首领真有存在的必要吗?”
“什么叫‘随时都会死亡’?什么叫‘没有存在的必要’?”梶谷川险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个先代派竟敢这么大逆不道,“我记得当初你我共事,你在先代身边鞍前马后,如今倒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男人瞥了眼梶谷川,脸上不见丝毫尴尬,依然冷冷开口:“梶谷,我尊敬先代,但先代死前那么糊涂,传位传错也不是没有可能,”顿了顿,他又道,“这个孩子,或许有些实力,不过仅仅有些实力恐怕不够,我不想再次浪费时间参加就任仪式。”
“你!”
刚刚开口,梶谷川耳中,就听到了一道似远又似近的声音。
“为什么会再次浪费时间参加就任仪式?”
少年缓缓放下遮挡面容的文稿,伴着“哗啦哗啦”的声响,文稿散落一地。
一地雪白中,少年歪着脑袋,眼神越发空洞,似乎完全没有聚焦,如同一个精致的玩偶,只有不时眨动一下的眼睛带着属于人类的活气。
“这位先生,我很想知道,你可以告诉我吗?”
对上这样的眼神,男人微微皱起眉头,正要回答却稍晚了几秒。
“我会不会死亡尚未可知,而你却这么坚定地认为,你很快就会参加下次就任仪式……”
少年抬手握上之前因为需要捧着文稿挂至腰间的太刀,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决定,杀死我。”
什么歪?
还有,他没有“这么坚定”吧??
男人张张嘴,有些想要解释,但又无从解释。
“我不会想要杀死先代指定的下任首领。”
许久之后,看着那双眼睛,心中愈加发毛的男人皱着眉头解释了一句。
他是且只是先代派,因为过于在意先代、过于在意港口Mafia,所以才会忧心这个孩子是否拥有能够胜任港口Mafia的首领这一职位的实力。
“所以,你为什么会这么坚定地认为,你很快就会参加下次就任仪式?”
“……”
因为没有异能力就是容易死掉。
那道目光确实不错,加上手中的太刀,颇有剑客的气势,但港口Mafia的首领可是时不时就会面临暗杀的职位啊。
一个十四岁、没有异能力的孩子,他不敢细想会有多么好杀。
护卫再强,分布再密,也不能面面俱到,先代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重重保护下遭受袭击死亡。
当时负责的组长和队长已经因此被关进了地牢,并且下场不会太好。
组长也就罢了,队长基本都是出类拔萃的异能力者,港口Mafia实在没有多少队长可供消耗。
话虽如此,这个由,他不能直说,因为根据他对梶谷那个家伙的了解,梶谷那个家伙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大厅里再度陷入了寂静。
一片寂静中,无论有着怎样的心思,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少年身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随着一句“看来你说谎了”,少年缓缓抽出腰间的太刀,刀身脱离刀鞘瞬间的锐利声响仿佛直接在众人脑中响起。
男人:……
不是,哪怕想借他开刀,这也歪得没边了,他只是没有回答,怎么就搭上说谎了?这个孩子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众人抱有同样的想法,或者说得更加准确一些,单指“想借他开刀”的想法,众人并未觉得竹之内雅脑子不太对劲。
然而,此时此刻,竹之内雅确实属于后者。
和之前几次“犯病”不同,他既没有丧失智,也称不上十分清醒。
他暂时还能自控,但只要主动思考,就会带来智的丧失,所以只能沿着智和疯狂之间的小道一路冲刺。
期间,说话,做事,全凭本能,他需要发泄,也需要留着最后一丝智寻求太宰治的“帮助”。
“这位先生,”刀尖指向男人,“赌上性命,来上一场。”
刀尖光点闪烁,男人恍惚了一下,随后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我没有和一个孩子拼死搏杀的习惯。”
“你误会了,这不是征询,你必须答应。”
说着,竹之内雅转动眼珠,带着压抑却纯粹的杀意,看向当时恶意最为浓重的地方。
“你们……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要杀就光明正大地杀。”
诡异的沉默不断蔓延。
蓦地,沉默戛然而止,自人群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是说在场任意一个都能和你来上一场赌上性命的交战吗?”
他不置可否,只是将手中的太刀横在身前,垂眸看着那双映在刀身上、陌生感远超熟悉感的眼睛。
良久,在苍白的灯光下,他倾斜了一下手腕,在刀光照亮双眸的瞬间,湛蓝双眸越过刀身望向前方。
“今日,我与诸君,一决生死。”
他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在此时针落可闻的大厅里,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地传进了众人耳中。
“首领,”在某种程度上,仪式已然随着致辞的结束而结束,所以大佐直接改变了对竹之内雅的称呼,“当心。”
实际上,他想说没有必要进行生死之战,但出尔反尔实在不太符合港口Mafia的首领这一身份。
万般无奈、迫不得已之下,一切思绪和情绪化作了一句“当心”。
他着实不该考量这么一下。
这个孩子,聪明归聪明,却也有着这个年纪的无知无畏。
【袭击首领,可是死罪。】
红叶说得没错,事实确实如此,如果事后清算,只有一个死字,因为这个缘故,应战之人估计多是被迫送死的弱者。
以这个孩子的聪明程度,必然深知这一重中之重,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是,“弱者”,只是相对而言的弱者啊。
这场生死之战,如果没有意外,恐怕败局已定,除非……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梶谷川,果然看到梶谷川一派镇定模样。
这个孩子难道体术不错?
这么想着,他稍稍放松了一些,同时开始思考如何应对可能到来的败局。
“这位先生,口口声声,港口Mafia的未来,却一点也不敢上来试试吗?”
听到这话,刚刚的男人,彻底放下心中的顾虑,接过好友递来的短刀,走上了少年所在的高台。
而兰堂,还有横井洋二,则在大佐的示意和少年的默许下,走到了大佐和梶谷川他们身边。
很快,站定之后,男人皱着眉头说道:“我不会动用异能力。”
少年的回应是迎面一击。
男人原本没有重视,随手举起短刀抵挡,谁料在接触的刹那,巨大的力道使得他只能侧过短刀卸力躲避。
太刀,短刀,摩擦而过,发出了尖利的爆响想。
这一幕,完完整整,被众人目睹,心下震动之余,众人的目光不由全部落到了少年身上。
“你的异能力呢?”竹之内雅随口问道。
他没有其他意思,他现在处于一种,“你说你的,我说我的”、随机听取的状态,他根本没有记住甚至听到男人刚刚说的话。
“我说了,出于公正,”紧咬的牙齿发出声响,男人有些干涩地说着,他感觉有种东西哽在心头,那是一种名叫屈辱的东西,“我不会动用异能力。”
竹之内雅歪着脑袋,打量男人片刻,随后足尖轻点,飞身而上。
刀光闪烁之间,男人连连败退,偶尔一次抓到机会,自侧面刺向他的脖颈,也被他轻易矮身躲过,反身挑去了再度袭来的短刀。
怦怦——怦怦——
心跳加快,血液沸腾,每次挥刀,每次斩击,都带来了极大的快感。
他感觉,即使没有太宰,他也能借此恢复正常。
然而,flag这种东西,总是如影随形。
就在他脑中冒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因为主动思考带来的智的丧失,在看到男人手上那道白光时,或许是本能认定危险,他斩断了男人的手臂。
鲜血自断口喷出,在男人的惨叫中,瞬间染红了他的视野。
鲜血……死亡……又是一种刺激。
为了避免失控,没有过多犹豫,他当即违背本能,将手中的太刀掷向远处,巨大的力道使得近半刀身插进了地面。
一决生死,出自他的本能,而非他的本心,他只想借此发泄,不想真的来一个杀一个。
可惜,事与愿违,强行违背之后,伴着剧烈的刺痛,那道火焰几乎燃尽了他的智。
不行,这样不行,太宰在哪里?
他一边放空,一边搜寻对方的踪迹,目光扫过下方的人群,每张脸都像蒙了层雾气。
而在众人眼中,少年明明可以杀死男人,却在斩断手臂后放过了男人。
不仅如此,少年的放过堪称放得极过,就连男人的好友拿走手臂救助男人也没有阻止。
这是一位仁慈的首领。
或许,这位仁慈的首领,从未想过杀死应战之人,邀战仅仅只是为了证明,证明自身拥有能够胜任港口Mafia的首领这一职位的实力。
至于斩断手臂,想来出于惩戒,两。次。承诺在先,男人却还是动用了异能力。
不过,将心比心,可以解,真的太快了,任谁也会在本能的驱使下动用异能力以作防御。
就这样,迎着少年那道空洞,或者说更加偏向淡漠、似乎在问还有谁想来的目光,加上大佐适时出声表示港口Mafia还有工作需要大家完成,穿梭于人心之中的暗流渐渐随着气氛的和缓而和缓。
大佐心头不禁松快不少,不过,整体来说,还是忧心忡忡。
港口Mafia,除开首领、干部和准干部,除开没有级别的文职系统,以及两三个相对出名的小队,还有零零散散将近十个左右小队,他怀疑此次事件正是其中某个队长在背后搞鬼。
最好,先清干净,再合并调整......港口Mafia,百废待兴啊。
感慨着,他微微侧目,将目光投向了几步之遥的高台,梶谷川想帮竹之内雅擦拭血迹,却因为竹之内雅没有回应不敢上手。
这个孩子似乎依然沉浸于刚刚的交战之中。
沉浸倒也正常,那人体术其实不错,交手或者练手都颇为畅快。
不过,这是在看什么?
经过片刻的观察,他顺着竹之内雅的面向,看向了某个靠近角落的地方。
与此同时,森鸥外低着头,缓缓摸了摸下巴,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孩子这么厉害。
原本,在花费几个晚上,看完网上大概三四百条、前后左右不同视角的比赛录像后,他一直以为这个孩子的剑术水平仅仅只是不低。
论上,他的“以为”就是事实,毕竟他曾经时常接触,判断剑术水平不成问题,但这个孩子很会隐藏呢。
这样的孩子,如果能够听话……
可惜,一个两个,不听话,不乖巧,一个赛一个具有挑战性。
想到这里,他偏过头,看向其中一个,结果发现对方又向侧边挪动了几步。
“……”
说实话,讲道,他没有那么唠叨吧?
昨晚不就拉着你闲聊了一(亿)会会吗?
这么想着,就在他准备过去的时候,他蓦然发现对方神色有些异样。
或者说,四周也有些异样,四周再度陷入了寂静。
稍作停顿,他微微侧目,只见那个孩子已然走下高台,正歪着脑袋看着这里,目的暂且不明。
不,或许,称不上不明。
他收回目光,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太宰治身上,或许那个孩子的目的就是……
很快,在众人的注目下,少年迈开脚步,带着满身血腥气味,一步一步穿过人群,站到了太宰治面前。
而后,向太宰治,伸出了右手。
“太宰。”
太宰治不由后退半步。
这道声音似远似近,加上充斥在鼻腔内的血腥气味,如同想要将他拉入地狱的呼唤。
短暂的慌张过后,看着因刚刚握过刀柄,而略微有些泛红的手掌,他心中升起了几分好奇。
比起是否接受这一邀请,他第一反应是疑惑,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他没有记错,自他们两个相识后,他没有在对方面前展现过任何值得对方这么坚定选择的才干。
疑惑来得快去得也快。
联想到对方之前一直装作无事发生过,一直没有前来继续邀请,他很快就想通了。
在尚未来到港口Mafia时,他虽说没有刻意说什么做什么,但却全须全尾地通过了数个贫民窟。
看来这位新任首领并非那么没。有。计。划。啊。
至少,在初次见面、释放邀请信号后,暗中调查了一番。
不过,有个问题——谁提供了帮助。
自来到港口Mafia后,对方最多在大楼内外走了走,而Mafia成员主要梶谷川那派对他的态度也并无变化。
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原因。
他以为,对方目前能够驱使的对象,有且只有已然表明态度的梶谷川那派。
但是,现在看来,这位新任首领,恐怕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联系上了森先生口中那些藏于暗处的异能力者。
那么,那些异能力者,如今又藏于何处呢?
抱着这样的疑问,他不由移动目光,看向了那双似乎空若无物,却又清晰地映出了自己并仅仅映出了自己的眼睛。
鸢色双眸沉甸甸地看着,除开那本[完全口口手册],他之前从未这么认真地看过谁。
此时,云朵恰好散开,包括他们在内,明亮的光线瞬间吞没了这个靠近角落靠近落地窗的地方。
他微微皱眉,眨了眨因此有些酸涩的眼睛,随后发现眼前的少年没有任何不适。
仿佛,本该如此,本该生长于阳光之下。
默念着,他突然反应过来,那一丝丝血腥气味中,竟然没有腐烂的味道。
由鲜血浇灌,却莫名向阳吗……
半晌,他抬起右手,朝着那只手掌伸去。
【那就让我看看你最终的目标,最终的目标或者中间的过程,能否帮我找到......活着的意义。】
他在心中默默说道。
梶谷川想要上前阻止,甚至已然迈出一步,却再次被广津柳浪拦住,错失了上前阻止的最佳机会。
【你做什么!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怎么能够担任首领的左膀右臂?!】
【你无权干涉首领的决定。】
【但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医生的弟子,我不能坐视不管。】
【我觉得首领,要比你聪明,你觉得呢?】
靠着过去的默契,进行一番眼神交流之后,梶谷川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这话,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或许……那个孩子拥有别样的才干,而首领则慧眼如炬地发现了。
一触即离,在简单碰触、完成仪式后,没有丝毫停顿,太宰治立刻松手站远了一些。
“谢谢你,太宰。”
竹之内雅眨了下眼睛,空洞和空洞之下,暗藏的杀意,瞬间消退。
顺便,谢谢自己,他越来越会放空了,今天能够维持正常,多亏了他这段时间以来时时刻刻锻炼这一技能。
“这话换成假期吧。”太宰治随口回了句。
回完,他开始在心中盘算,要不要找点手下替他干活,这句感谢和宣告未来有得忙没有区别。
假期?什么假期?竹之内雅微怔,正要详细询问,就听到了一阵类似书页翻过的杂音。
停顿两秒,他眨眨眼,权当没有听见,这个世界上有种坦然叫作债多不愁,他已经习惯他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怪事了。
习惯......吗??
在看到那个,或者说那些长条时,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一个底色泛灰透明、右端显示数字的长条,横着飘浮在位于他视线范围的所有生物头顶上方。
电梯里,思考着这件事情,他暂时没有关注身侧的太宰治,或者准确来说是暂时没有过多关注。
毕竟,不可能不关注,太宰治头顶上方的长条着实有些特别。
不是说外观,而是说变化,在位于他视线范围的所有生物里,只有太宰治头顶上方的长条变动尤为频繁。
抛开那抹自左端向右端延伸的红色不谈,右端显示的数字已经变动了将近二十次,目前......
他微微侧目,眼角余光里,那个数字是——11。
和在大厅里,0-59之间跳动相比,目前勉强还算稳定,一直位于10-15之间。
这些长条,这些数字,代表什么?
能够这样跳动,显然不是寿命、健康程度之类较为固定的东西。
那么,情绪?正面?负面?好感?
思绪翻涌之间,刺痛蓦地袭来,他的大脑再度告知他不能继续思考了。
“......”
他似乎,被针对了,被这个世界针对了。
就在竹之内雅怀疑人生的时候,因为竹之内雅的数次注视,太宰治开口问道:“你有话想说?”
竹之内雅回过神,轻轻答应了一声,随后偏头看向太宰治,并尽量忽视那个长条,他已经决定将类似那个长条的东西统统当作幻觉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纯粹不想过于为难自己,而且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你身上这些绷带是为了遮伤?”他委婉询问。
太宰治略微有些诧异,偏头看了眼那抹湛蓝,随后半真半假地说了句“差不多”。
他身上其实没有多少伤口,因为担心过于难受过于痛苦,他暂时没有试过更加激烈的自戕方式。
这些绷带更多起到了一个造型上的作用,当然,造型,单指身上,至于脸上……
他微微垂眸。
电梯,小小的空间,情绪变化几乎无所遁形,竹之内雅当即发现了那一丝丝微妙的变化。
再加上,“差不多”,也就是真有伤口,他很有可能猜对了,太宰确实遭受了虐待,不过最好还是确认一下。
于是——
“我有些好奇,有森医生在,你身上这些伤口,竟然一直没有愈合吗?”
“嗯……不算吧,愈合也愈合了,只是新伤加旧伤,称不上彻底愈合。”
“新伤?”竹之内雅当即询问。
太宰治点点头:“诊室里那些东西统统太硬了。”如果陷入昏迷,容易磕到撞到。
听到这话,竹之内雅顾虑不再,直接提出了让太宰治搬到楼下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