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衷by雪碧oo

作者:雪碧oo  录入:02-13

陶岁小时候只在老师那里学了半学期手语,后来的手语都是闫衷教他的。
他脑袋笨,一句话要学三四天才能记住,但闫衷偏偏就是有那么多耐心,不厌其烦地教他一遍又一遍,直到他不再需要提示。
他不知不觉连闫衷的习惯都要学走。
自己却从未察觉。
直到这一刻陶岁才意识到,他和闫衷之间,有比血缘还要更紧密的东西。
和阿姨道别后,陶岁站在路口纠结是回家还是去甜品店,口袋里手机响了他也不肯再拿出来,可是一扭头,就看见那人稳稳地朝自己走来。
现在明明还是上课时间。
陶岁呆呆地看着闫衷走到自己面前,随后十分自然地抬手用掌心贴住他的脸颊,温度透过他的皮肤熨帖进血液,整个人好似瞬间就暖和起来。
闫衷捏捏他的脸颊肉。
陶岁回了神,躲了一下,对闫衷比了个熟悉的手势。
-哥哥?
闫衷安静地凝视着他,眼神里想要亲他的欲望更加明显。
陶岁立刻推开闫衷的手,反被闫衷扣住了指缝,低头吻在他手背上,甚至用牙齿咬了下。
“你干嘛!”
陶岁倏然急红了脸,慌乱牵着闫衷的手压下去,左右张望了下,见没有人看过来才松口气,扭头压着嗓子骂闫衷:“神经病!”
-你还没有答应我和好。
-我只能说是哥哥。
陶岁眼睛睁得更圆,他每次想要闫衷吃瘪却总被反将一军,心里恼火得不行,耳尖都红了,微张着嘴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就不答应!”
-那等你答应了我再告诉她。
-我是你男朋友。
“我不答应!”
-可以和好吗?
“不可以!”
-什么时候可以。
“什么时候都不可以!”
陶岁到了晚上也不肯和闫衷说话,洗完澡后一个人侧着身子窝在被子里生闷气,可是下午的事哪用他气这么久,只不过是被闫衷逗了下,嘴上吃了亏,不用哄他自己都会忘。
他是气闫衷一整天都没给自己发几条短信。
他把脑袋也捂在被子里,捂得脸颊发烫,透不过气,不知道抠了多久手指,那人终于从背后贴上来,先遮住他眼睛才把被子掀开一点,怕光刺到他,随后手也搂上来,不轻不重地环着他的腰,胸膛紧挨着他的背。
这怀抱一如记忆里那般温暖,熟悉的气息炙热地将他团团包裹,闫衷还用他们以前用的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变成虚拟的时光机,把他们一同传送回珍贵的旧梦中。
闫衷手里捏着一张蓝色的车票,用手指捂住了地点和时间,陶岁心有预感,一个字没说,一切就似早已扯开的纱布,失去遮蔽而暴露。
陶岁抓住闫衷的手腕,发着抖掰开了那根手指,看见车票上陌生的起点站,和熟悉的终点站——北珲南站。
时间是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一号。
下午三点到站。
闫衷牵起陶岁的手,在手心里写。
-我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
-是见到你。
见到你,看到你在更大的城市,更好的学校,看见你在我想要的更广阔的世界。
但是你不开心。

第49章 愿望
往返的车票一共有六张,一年里闫衷来北珲偷偷看过陶岁三次,一次是自己的生日,一次是陶岁的生日,他只站在校门外等陶岁出来看一眼就走,但最后一次他等到了返程的车仅剩半小时就要检票,也没有看见陶岁从学校里出来。
在出租屋门口堵陶岁前,闫衷提前半个月到了北珲,找好了房子并置办好家具,同时也在挑选甜品店的店面,而这半个月里的每一个夜晚,陶岁兼职下班后,闫衷都跟在他身后,一共拍了二十三张照片,全部锁在私密相册里。
陶岁翻看照片时,闫衷甚至还能比手语复述出他当时在做什么。
陶岁哭得都喘不过气,哑着嗓子骂他是神经病,忍不住控诉他是个“疯子”。
闫衷并不反驳,听到疯子两个字还点头赞同。
陶岁又说“我恨死你了”,闫衷对他比“我爱你”。
车票被陶岁收起来夹在书里,闫衷用鼻尖蹭他的颈窝,不知道是在为什么而道歉,又问他可不可以和好,他还是说不可以。
他其实已经原谅闫衷了。很早。
但是,他就是要闫衷着急。
十一月中旬,陶岁听说孟雏参加竞赛得了奖,特意让闫衷做了个蛋糕送给孟雏,孟雏高兴得不行,和陶岁说“遇见你好幸福呀”,陶岁很不好意思地笑,他想和孟雏说,我遇见你才好幸福,只是这样的话他怯于开口,没有孟雏那样坦然的勇气和能力。
孟雏的无名指上出现一枚戒指,陶岁在裘寸晖的手上也看见了,孟雏见他好奇的眼神,弯着眼露出稚气的笑,凑在他耳边小声告诉他自己向裘寸晖“求婚”了,他一下子说不出话,内心很是触动,更羡慕孟雏的性格,觉得裘寸晖爱上孟雏,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
但孟雏合着掌心,像是祈祷一样,对他说:“岁岁,相爱本身就是一件特别勇敢的事,我相信你们也会越来越幸福的。”
“从小一起长大,是多么美好的事呀。”
“拥有很多别人没有的回忆呢。”
“站在一起的时候像是会产生化学反应一样,别人都插不进你们的世界。”
陶岁觉得那像是婚礼上新娘回以朋友的祝愿,他伸出双手,接到孟雏掷来的手捧花。
陶岁也想送闫衷一件有象征意义的礼物,但戒指太隆重,他也没有那么多钱,他送给过闫衷的手表又不够有意义,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送什么。
周五和孟雏一起吃午饭,陶岁在手机上刷到了北珲市很有名的一座寺庙,叫福安寺,据说很灵,每年都有很多人去祈愿。寺庙正中有一棵很大的菩提树,上面挂满了人们许愿用的红飘带,风一吹,红布纷飞,像是寺庙红墙里一场烈烈燃起的火。
挂好了红飘带,就要去买一串开过光的菩提手串,插一炷香,心够诚愿望就会实现。
听起来是有些迷信的说法,但陶岁很心动,毕竟他本身也是偶尔会犯迷信的人。
孟雏见他一直反复翻看那几张照片,问他是不是想去,他犹豫着嗯了声,孟雏又问他:“想偷偷去?不想他知道?我陪你?”
陶岁当即乖乖地点头。
周六上午陶岁早早地出门,和孟雏碰了面,两人打车赶往目的地。十点闫衷准时打来电话,陶岁假装刚睡醒,铃声响了两遍才挂断。
过了半小时,闫衷又发来短信,问他:“早餐吃完了吗?”
他回复“吃完了”,手机安静了十五分钟,第二条短信弹出来:“出门了吗?”
他慢吞吞地很不好意思地打字:“很累,腿很酸,不去店里。”
闫衷却很快回复他:“我只做了一次。”
陶岁很容易就被闫衷惹生气,脸和耳朵红红的,手指在屏幕上又快又重地戳戳戳,打出一行充满怒火和埋怨的话:“你以为你只做一次就很收敛了吗?我说停下来你有停下来吗?”
但是最后又被他删掉了。
他才不像闫衷那样根本不知羞耻,这样的话毫不犹豫就发出来了。
他只甩下一句:“就是不去!”
福安寺在山上,人很多却很安静,陶岁爬得腿发抖,一进去就被那棵古老的菩提树吸引住视线,它比照片上看起来更要高大,树冠广展,站在树下只觉遮天蔽地,枝干上挂满了数不清的红飘带,承载着不知重量的愿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陶岁开始相信网上那些关于福安寺很灵的说法。
孟雏和他一起许了愿,两个人把飘带绑在同一根枝条上。
说是开过光的菩提手串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陶岁许的愿望很简单,甚至有点老套——他希望闫衷能够平平安安。
希望闫衷能永远陪在他身边这个愿望,他对闫衷说过了,就由闫衷来实现,不用对佛祖说了,不然,他也怕报应到闫衷身上去。
虽然如果闫衷再抛弃他,他是真的会恨死闫衷的。
那他也不想要闫衷不好。
从福安寺离开后,孟雏想和陶岁一起去吃午饭,附近有一家他一直想吃的火锅店,陶岁当然不会拒绝他,站在路边等红绿灯时告诉闫衷自己午饭要和学长去外面吃。
闫衷好似一直盯着手机,回得很快:“刚出发吗?”
他正要打字,闫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划到接听,对着安静的听筒沉默了一会,说:“我刚出门,吃完就去甜品店。”
手机没有再传来短信提示音,一直诡异地沉寂了很久,陶岁以为闫衷没听见,张了张嘴想再说一遍,却心中一悸,忽有察觉,猛然扭头朝左侧路口看去。
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的闫衷就立在那,帽檐投下的阴影模糊了他的轮廓,可视线仍如有实质,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深深钉在陶岁身上。
陶岁后背一僵。
手机里弹出短信。
“刚出门吗?”
陶岁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找了拙劣的借口暂时离开,一步一步走到闫衷面前,手脚都不像是自己的,只机械地摆动,引线收在闫衷的手里。
福安寺这一片是老城区,有些荒,只有往山上那条路人多,其他这些路口连车都少,闫衷捏着他后颈,摘了帽子躲在十字路口的拐角和他接吻。
他指尖发颤,整个背都麻着,闫衷的吻充满了侵占的意味,舌尖很深地顶进来,刻意忍着声音,耳边只余有他的喘息,和偶尔泄出的两声呜咽。
风从身旁刮过,闫衷的指腹蹭掉他眼角因窒息溢出的泪水,直起身沉默地盯着他,一双瞳孔比墨还要黑,他还是觉得阴森。
陶岁捏紧了手指,呼吸乱得不像话,语无伦次地质问:“你又……你又跟、跟踪我?”
该用跟踪这个词吗。
闫衷用温暖的掌心轻抚过他的脸。
-和朋友出来玩。
-直接和我说就好了。
“闫……”陶岁在闫衷徒然变冷的眼神里收住了声,咽了咽口水,忽然捕捉到一丝头绪,“你明明在甜品店……你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不能叫跟踪。
闫衷帮他整理好衣领,拿纸擦干净他嘴唇上的水痕,托着他后脑在他睫毛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掌根在他耳后摩挲了下。
-过去吧。
-他还在等你。
接着轻轻将他推出了拐角。
口袋里的手机叮咚又响一声。
“宝宝,玩得开心。”

第50章 怪物
菩提手串被闫衷日日戴在手腕上,开过光的珠子不能沾水,但他只有洗澡会暂时取下,做甜品时就卷进袖子里包住,不肯多摘下一秒。
陶岁的追问得不到任何回答,大发一通脾气后又迅速遗忘,对闫衷再一次放低底线,而闫衷却因此更加不满足。
家里的监控换了一款新的,可以识别到人脸并自由编辑名字,陶岁每一次出现在监控里,闫衷的手机都会弹出新消息。
“小乖出现啦!”
人性化的语气就像是陶岁自己在向他报备,闫衷迫切地希望陶岁可以主动把每天所有的动向都告诉给他,醒了,吃饭了,上课了,去图书馆,在做作业,去喂猫,在做实验,无论是在他眼前做的,还是他一看时间就能知道的,陶岁都应该要一一和他报备,陶岁想要什么,想买什么,想吃什么,想去哪里,全部都要告诉他。
这样才是对的。陶岁不是他养大的小孩吗?
可陶岁是正常人。不正常的是闫衷。
闫衷不能要求陶岁去满足自己病态的控制欲,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他只能在暗处窥伺,装监控,装定位器,包括陶岁所认为的“跟踪”,这样的事他做了很多,可还不够。
在陶岁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的地方,他遵守缄默的规则,像被牵住提线的木偶,陶岁走一步,他跟一步,一年前的割裂造成的后遗症不止陶岁有,他也有。
那是翻天覆地湮没一切的恐惧与欲望,畸变成蛰伏在体内的怪物,以吞噬陶岁的自由为生。
陶岁越是退让,他就越是贪婪,体内的怪物越来越难以填饱。
闫衷必须要无时无刻确认陶岁还在自己窥伺的范围内,他不得不越缠越紧,即使陶岁已经开始察觉。
下午四点半,风铃声一阵接着一阵,玻璃柜里的甜品已接近售空,来的人却不见少,闫衷准备回操作间再烤一些麻薯,他平时不怎么守柜台,都是在操作间里闷头做甜品,帘子一拉人不见影。
店里装了监控,岁岁甜品店的老板是个哑巴的事也早已在宜珲传开,学生的素质向来比较高,几乎不用他管,都能自助购买,有些好心的女孩子甚至会帮他解决一些新顾客的问题。
闫衷卷起袖子,打开手机想再看一眼图片。
陶岁不久前破天荒在手机里下了个社交软件,在上面刷到那种小猫形状的麻薯,似乎很喜欢,点了赞,还存了几张图片,在满是文档截图和小流浪猫照片的相册里十分显眼,挤掉闫衷那张照片,变成分组的封面。
闫衷上午烤过一盘,形状不是很完美,中午就没有拿出来给陶岁吃,现在距离陶岁下课还有一个小时,他决定再试一次。
他刚打开图片,微信就弹出一条消息,手指顿了一秒后点开,看见备注是“夏珉”,回复说:“好的,也希望你能天天开心。”
对话框里,小猫头像的人习惯性一条消息就说完,绿色消息框占据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界面。
“夏珉,我帮你找到了新的室友,我已经告诉他我们合租的具体费用和生活习惯了,他表示可以接受,下周他会搬过去,我把你的联系方式推给他了,更多的你们可以再具体聊一下,我今天下午会过去一趟,还有一些衣服在那里。谢谢你那段时间的陪伴,也希望你以后能顺顺利利。”
闫衷的指尖在小猫头像上碰了下,然后划出了对话框。
各种小组群里夹杂着零星几个单人的消息框,最上方置顶的联系人备注的是“哥”,紧挨着没有给备注的“岁岁甜品店”。
这是陶岁的微信。
闫衷在新手机里安装了远程控制系统,陶岁所有软件的消息、动态,都会同步到他的手机里,甚至连定位也能精确到是路边的哪棵树。
闫衷点进置顶对话框,空荡荡的,还停留在加好友那天他最后回复的那句“好”。
四十分钟后,小猫麻薯成功出炉,形状很完美,表情也很生动。
闫衷拍了照,放凉后装进盒子里,玻璃柜里的甜品已经售空了,他提前关了门,拎着麻薯去校门口接人,还没走两步,就看见手机上的定位开始快速移动,离自己越来越远。
闫衷似早有预料,没有停顿继续往前走,直至路过了学校大门,看着上一站公交车离开,才低头点开微信,给陶岁发消息。
sss:我在门口等你。
yyy:我和学长在食堂吃晚饭,我吃完了就去店里。
sss:好。
楼栋间的窗户不断传来饭菜的香味,天边已是黄昏,闫衷没有上楼,只站在楼下安静地等,手中的纸袋被风吹得晃动不止。
大约过去二十分钟,闫衷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慢吞吞的,楼道里太黑,他可以想象到陶岁不得不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下楼的模样。
只是移至到最后一层时,那脚步声却突然停了下来。
闫衷抬起头,正正对上陶岁的双眼。
陶岁瞳孔紧缩,抱紧了手里的包,看起来四肢都僵硬了,傻傻地立在那儿。
即使潜意识里一定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也还是露出被吓到的表情,眼神里全是心虚和惊惶。
开门的时候就很害怕吧,看见没有人所以松了一口气?
最后发现他在楼下,连呼吸都要停了。
见陶岁僵站着不下来,闫衷只好走上去。
他步子跨得很慢,陶岁吓得都想跑,但一直也没动,只捏紧了手指,可能是在后悔,后悔自己撒的谎太明显。
等闫衷走到他面前,掰开他的手指,他手心里已爬满一层汗。
闫衷低头吻了吻,陶岁这才有了反应,猛然想缩回手,却被捏得太紧动弹不得,只好在闫衷抬头的瞬间极力翻过手背,轻轻蹭过闫衷的嘴唇,擦掉了沾上去的那点汗。
闫衷愣了下,眼皮徐徐地抬起,意味不明地盯着陶岁下意识回避的双眼。
只是那样小的一个动作,却比任何亲昵的贴蹭亲吻更要暧昧。
“我……呜!”
陶岁欲要解释,眼前的黑影却重重地压下,呼吸被瞬间撰夺,包从怀里掉落,闫衷摁灭了他手机的手电筒,一切都暗下来,什么都看不见,赖以生存的视觉感官也被剥夺。
“哥……!”
陶岁呼吸很急,胸口起伏不断,但乖巧地接着吻,张开嘴唇予取予求,他很怕楼上会下来人,只想赶紧结束,不知道软着嗓子在接吻的间隙里喊了多少声哥,吐出的气潮湿温热。
漫长的吻结束,闫衷抽走陶岁的手机,重新打开了手电筒,再不轻不重地塞回去。
视线恢复清明。
陶岁双腿发软,喘息不定:“我来拿、拿落下的衣服。”
闫衷揉着他的脸,用另一只手比手语,神色冷淡。
-你说你在食堂吃晚饭。
“我……”陶岁心虚得心跳如擂振鼓,再撒谎也只会被拆穿,无助地沉默下去。
-你骗我我会知道。
-我不想每次都吓到你。
“我,我就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做什么吗?”陶岁脑子混乱,或许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现在很擅长说反话,“这是我的事……”
闫衷冷冷看着他。
-不可以。
-你还要说下去吗?
陶岁一下闭嘴了。
他也许终于知道面前的闫衷是一个装了不知道多久的理智和自持的疯子,内心埋藏着极深的控制欲,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他,被他隐瞒或欺骗,都是在被碰触着底线。
闫衷视线下移,松开他被揉得泛红的脸颊,弯腰提起地上的包。
-只有衣服吗。
“……嗯。”
陶岁不安的表情像是很害怕闫衷会拉开拉链检查,但闫衷只是牵住他的手,转身带着他下楼。
他回家后就趁闫衷在厨房做饭收好了那些衣服,闫衷也装作不甚在意,看着他又松一口气。
陶岁很少会撒谎,从小就觉得撒谎是天大的错,所以没有这种天分,一说假话,就处处是漏洞,胆怯心虚到连觉也睡不好了,闫衷把他搂在怀里哄睡着,吻他乱糟糟的头发,不明白为什么他现在总是不肯对自己说实话。
第二天陶岁去了学校,闫衷搭上相反方向的公交回了家,然后在衣柜深处被层层叠叠的衣服压住的一件毛衣下,找出一个日记本,和一盒药。

北珲离家这么远,我说很害怕,会死掉,为什么他就是不信。
是真的。我没有撒谎。为什么不信。
10.12
会死掉。
10.21
我说不要分手,他马上生气了,我说好,但他也不肯抱我。不是答应了吗。
10.28
又要分手。我不同意,就对我发脾气。为什么这样,明明都没对我发过脾气,就为了逼我分手和我发脾气。一辈子不想原谅他。
11.6
我一说话,他就不高兴。讨厌我了吗?
11.10
我说好。昨天说了,今天说了,明天也说,我同意分手,这样可以吗,别对我生气了。
11.15
没有梦到那一天了。看不清在哪里。
11.16
在学校门口。他来接我,我一伸手他就不见了。
11.22
在小卖铺。他一直在后面搬箱子,不肯过来教我做作业。
11.24
在他房间里。我站在他书桌旁边,他愿意看着我了,但是我和他说话,他也不理我。
11.26
盯着我不动。我也不想讲话。但是后来发现我在哭,想讲也讲不了。
我很久没哭了,从他讨厌我开始。
11.29
学长说我生病了。他好像说过好几次了,我记不得,他让我去看医生。
最近几天都没有再梦到哥。我生病了就更讨厌我了吗?
12.1
又梦到他不准我挑食,夹出去的胡萝卜丝又夹回我碗里,我就哭,然后我发现我变成小孩了。好像是回到小时候了,这时候他对我不算太凶,我一哭他又把胡萝卜丝夹走了。
12.4
也梦到小黄了。我喂它吃包子,它不吃,我以为它是不喜欢,但是换成骨头它也不要,换成它最爱的鱼干,也不要,我问它想吃什么,他逼我松手,对我比手语,说小黄死了。
12.7
梦到爷爷了。爷爷和我说他在家里写作业,我跑过去敲门,他怎么也不肯理我,我说对不起,他不原谅我。
12.9
哥,我怎么这么痛。
密密麻麻的字迹,从那句“我怎么这么痛”之后,变成了简短凌乱的吃药记录,字是乱的,日期也是乱的。
一页页翻过去,直到除夕那天才又出现了几句完整的话。
1.31
哥还愿意见我。但他到得很晚,饺子都冷掉了,不能吃了,还好姑姑特意给他包了。
他看起来很不高兴。我希望他别这么讨厌我。我又说不了话了。
见到哥我很开心,我的病要快点好起来,下一次见面我想对哥说,
逗号后是几个不成形的字,被用力地涂黑,看不清是什么,像是一种无声的退让,陶岁在后面重新写上,“要是哥对我说新年快乐,我就也对他说新年快乐。”
闫衷站在床尾,窗帘是拉开的,却没有一点光透进来,纸上那些模糊的字有时歪歪扭扭,大概是写的时候根本抓不住笔,一眨眼,床头恍然间又鼓起来一个小包,他听见陶岁熟睡时轻轻地呼吸,和日记里的陶岁脱节,好像变成两个人。
一个是待在闫衷身边健康鲜活的陶岁,一个是离开闫衷就迅速枯萎衰败的陶岁。
他的生命力怎么可以这样脆弱呢?
只是离开闫衷,就要生这么严重的病吗?
闫衷回忆起见面那天陶岁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时的表情,当时是在想什么呢?
陶岁不正常的剧烈发抖的样子,无法控制情绪的样子,每一次在他怀里猛然惊醒的样子,和附着在陶岁手臂上的那些疤痕,用指甲抠出的伤口,用牙齿咬破的手指。
闫衷回到陶岁身边时,陶岁就是这样一幅伤痕累累的模样,他病得闫衷一看就知道他又坏掉了,可是这次不是别人弄坏的,是闫衷自己亲手弄坏的。
没有别的凶手。那双将陶岁推进池子里的手,竟然变成了闫衷的。
日记里是他累累的罪证。
他以为更好的未来,其实是吞噬掉陶岁的黑洞。
推书 20234-02-13 : 砍号重来后by时今》:[穿越重生] 《砍号重来后》作者:时今【完结】晋江VIP2025-02-10完结总书评数:11081 当前被收藏数:21363 营养液数:30433 文章积分:466,950,912  文案:  林竹生,游戏《浮生》的一个平平无奇的又肝又氪玩家。  《浮生》,一款大型古风仙侠网游,玩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