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到你需要吃药才能停止伤害自己,我才承认我应该是有感到后悔的。
你毕业那年,你的老师打电话给我,让我劝你改志愿,我说不了话,她说了很多,希望你去更好的地方发展,我也认同她,最后她问我我的打算是什么,她也曾是我的老师,我毕业那年她就这样问过我,我给不出答案。可其实当时的我好像只能看到一条路,就是继续留在辽城,守着爷爷的小卖铺,就这样烂下去,我不想往前走了。我尝试过改变,但总是失败,面试时连话都说不了,我不想再继续,也不想留你在我身边,接受不属于你的命运,这是我的命运。
你走后,我在小卖铺待过一个月,过得浑浑噩噩,你姑姑告诉我你不肯收她的钱,于是我又找到了理由先短暂地离开这里,去赚钱,想供你读完大学,可是除夕那晚见到你,你好瘦,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我又想回到你身边了。
我很自私地想,如果我的命运不会拥有转机,也希望可以留在你身边,尽力不拖累你,直到你真的不再需要我。
我很后悔。我需要你,而你也一样,你这么需要我。我后悔这个错误的决定,代价让你和我一起承担。
我该和过去告别,所以这次回辽城,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吧,下次和你一起,宝宝。
周六早上就回来。我爱你。”
第55章 不聪明
车站里人声嘈杂,行李箱轮子滑动的声音不断从耳边掠过,闫衷抬头看着车站大屏,刺眼的红色字体提醒他本趟高铁晚点了一个小时十四分钟,他被迫留下,继续等待。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知道陶岁一定已经看完了自己留下的信,现在应该是要发脾气。
闫衷戴着耳机,找到一个稍微安静点的角落,陶岁沉默的时间也刚好结束。
陶岁给他打电话,总要先沉默一会。
“你上车了吗?”
哽咽声很重。
闫衷低头打字。
“没有,晚点了。”
陶岁抽噎着倒吸一口气:“我要一起。”
“你明天还要上课,宝宝。”
“我就要一起!”
陶岁果然抬高了声音,他的耐性向来很差,被拒绝第一次他就再也忍不了,开始发脾气,闫衷甚至听见他气得跺脚的声音。
“你凭什么不带我一起!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家!你根本不在意我!我说我要回辽城,结果你自己一个人先回去……”
陶岁说到这里,怒火变成委屈的呜咽:“你也没有特别好,你有时候也很坏,你总是都不问我……”
“这样特别讨厌!特别讨厌!”
闫衷的手指在键盘上滑动,发了句“宝宝”,又发了句“小乖”,他很不适时地在想但是这样的陶岁特别可爱。
“那我吃什么?小白吃什么?养的鱼怎么办?我们你全都不在乎!”
“我最在乎你们了。我周六早上就回来了。”
“你多早回来都不行,我就要一起!”
“你买的哪趟车?快点说!”
陶岁很大声地威胁他:“你不带我一起我就不要跟你和好了!”
身后的广播太吵,闫衷抬手压了压耳机,听见陶岁声音忽然又很低,很可怜地叫他:“哥……”
闫衷抿了抿嘴唇。
“那我先不回了,等你元旦放假我们再回好吗?”
“不行!”陶岁已经急上了头,他就是要和闫衷一起回去,现在就回去,其他的方案他全都不通过,“我就要今天回!”
“哥!”
“好。”
闫衷从车站回了家,陶岁也和辅导员请好了假,两个人随便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然后把小白和鱼都暂时交给孟雏他们帮忙照顾。
孟雏一抱到小白就说:“诶呦,养得好圆润呀。”
小白摇着尾巴,可怜兮兮地朝陶岁呜呜叫。
陶岁摸了摸它:“过几天就回来了,你要好好吃饭,不要挑食。”
而后一双还有些红的眼睛看向孟雏,小声说:“谢谢学长。”
“没事啦,刚好我也体验一下有小狗的感觉。”
孟雏握着小白的爪子朝他们挥挥:“拜拜~”
车站的角落,陶岁坐在行李箱上,闫衷托着他的脸给他擦眼泪,宽阔的身形将陶岁挡了个严实,陶岁的眼泪还没掉完,都怪闫衷写的那封信,他看完心都要碎了。
闫衷捏他的脸,跟他道歉,又俯身亲他,他照着闫衷的手咬了一口,留了半圈牙印以解气。
闫衷上午做好放在家里用来哄人的面包和麻薯最后都被带到车上,一点点喂陶岁吃掉了。他们晚上十点才能到北珲,八个小时的车程,陶岁被投喂半个小时,靠在闫衷肩上碎碎念一个小时,就像小时候和闫衷打电话那样,小声地喋喋不休,直到抵抗不住困意睡着。
闫衷用自己的围巾盖住他的眼睛。
到站时,辽城也正下着雪,不大,地上只有薄薄一层,闫衷打了车,陶岁隔着车窗看飘下来的雪花,看到玻璃上闫衷的影子,脸正朝着他这边。
他回忆起离开辽城那天,他坐得离闫衷很远,哭了很久,但隔着玻璃看见闫衷的倒影,其实闫衷一直都在看着他。
他忽然想,他原谅从很小就变成了大人的闫衷,也拥有不成熟的时刻,也会做出错误的决定,会彷徨无措,会误以为放弃是理性的爱。
陶岁回过头,对上闫衷的双眼,无声地比手语。
-我爱你。
因为实在太晚了,陶岁打算明天再去看姑姑,就先和闫衷一起回了家。
家家户户都关了灯,只有路灯还亮着,闫衷借以路太滑天太黑的理由,将陶岁托小孩似地抱了起来,另一只手还拖着行李箱,依然走的是会路过陶岁姑姑家的那条路,上次是一个人,但这次是两个人了。
生锈的锁被不太顺畅地拧开,闫衷推开了门,而陶岁莫名有些紧张,屏着气走近了屋里,想象自己一年后对这里或许会有些陌生,却在低头看见地上天蓝色的瓷片和碎玻璃的一瞬间,傻傻愣在了原地。
——一片狼藉的错误被保留,闫衷用愚蠢的办法把自己留在过去,就像陶岁一直不肯换掉那台旧手机一样,在同一条河流里刻舟求剑。
又傻又固执。
-我怕你看到这些又会想起那一天。
-所以才想一个人回来。
“我……”
陶岁的声音在发抖:“我很庆幸看到了这些。”
陶岁和闫衷一起收拾了那些碎片,并把鹅卵石重新收集起来,决定还是带回给小肥小黑斑小白斑它们,毕竟石头不是害死鱼的凶手,而是鱼的好伙伴。
陶岁捧着那些石头对闫衷讲:“我捡到了。”
不对。应该是。
“我捡回来了。”
连同过去和你,我都捡回来了。
家里没有吃的,好在陶岁有先见之明,在车站便利店里买了两袋泡面,闫衷洗了锅煮给他吃,因为他不喜欢吃泡的。
这里的一切还是旧的模样,陶岁在蒸腾的热汽里扭过头看闫衷安静的脸,闫衷对上他的眼睛,很是自然地抬手问他。
-我喂你?
胃被面汤暖得热意融融,陶岁收到孟雏的消息,是小白吃饭的视频,和裘寸晖喂鱼食的视频,向他汇报一切都好。
陶岁表示回北珲后会请孟雏吃饭,随后和闫衷一起进了房间,看见床上的被子掀开了一角,就伸手拉好,心里感叹闫衷其实也很不聪明。
闫衷从柜子里找出更厚的被子换上去,还垫了一床厚厚的毛毯,又烧了热水给陶岁泡脚,陶岁踩在他脚上,用手语对他比。
-小时候你总把水烧得很烫。
-你脚太冰。
-那你还往身上放。
闫衷不回答,只低头帮他擦干净脚,抱着他躺到床上,关了灯后房间里漆黑一片,陶岁也不怕,窝在闫衷怀里追问:“你过年回来,走的那天有没有给我堆雪人?”
闫衷捏捏他后颈。
他安静一会,又问:“就为了收拾那些碎片也要特意回来一趟?”
闫衷在他手心里写,做错事,心虚。
陶岁在黑暗里偷笑,闫衷就写,笑我,你做错事也一样。
“我没做错事!”陶岁一下炸了毛,捏紧拳头不让闫衷写了,好似他撒的那些谎都不算数了,气势汹汹地讲,“你做错事,我很快就原谅你了,我很大度!”
闫衷抬手在他胸口写岁岁两个字,又很轻地吻他额头。
陶岁哼哼两声,很没道理地总结:“其实你和我一样不聪明。”
陶岁睁开眼时,窗外阳光正好,透过薄薄的纱帘照进来,半室透亮。
辽城下了一晚上的雪,可却这么快就放晴了,是难得的好天气。
陶岁动了下,发现闫衷也还没起,但看样子应该是早就醒了,正安静地搂着他看他睡觉,也不知道盯了多久了。他眯着眼发了会儿呆,脸颊被捂得粉扑扑的,一头毛茸茸的头发又乱了,熟悉的手法,罪魁祸首近在眼前。
陶岁尝试睁开眼醒来,但很快就失败,手背无意识地蹭了蹭脸颊,翻了个身背对闫衷继续睡。
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该吃早餐的点了,因为闫衷故意不给他遮光,让他被太阳扰醒。
闫衷的手臂还环在他腰上,见他翻身,很缠人地贴了上来,下巴压到他肩膀上,揉他的肚子,他很气恼地哼哼了两声,蹬了闫衷一脚,闫衷收了手,往上抬,捏住了他两颊,玩橡皮泥似的捏了一下又一下,他脸颊肉挤在一起,嘴唇也嘟了起来,更像闹脾气。
陶岁不堪其扰,猛地又翻回身去,把脸埋进闫衷胸口。
闫衷的手落了空,朝下去捏他的屁股肉。
“烦人精!!”
陶岁气腾腾地醒来了,本来是想很有气势地坐起来的,但实在太冷了,他只能窝在被子里又蹬了闫衷两脚。
闫衷达成目的,抱着他起身给他换衣服。
-包子店开门了。
-去晚了买不到了。
闫衷扯好陶岁的袖子和衣领,和陶岁挨了挨鼻尖,继续比。
-还要去姑姑家。
-她肯定希望我们留下来吃午饭。
-会做很多菜。
-你多给她一点时间。
陶岁发觉闫衷比以前“话要多”了,心里有一点高兴,甚至还有点洋洋自得,忽然身子朝前倾,脑袋往闫衷胸口轻轻靠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闫衷判断这是撒娇,他抬手想要回应,但陶岁很快就走开了。
仔细一看,耳朵是红的。
辽城经过了这一夜,路上的积雪终于厚了,陶岁深一脚浅一脚,被闫衷牵着走,闫衷又问他要不要抱,他抬腿朝闫衷踢了一脚雪,以表达自己的怒火。
包子铺也还是记忆里的老样子,闫衷买了一笼小笼包,陶岁只吃了三个,闫衷告诉他天气太冷要快点吃掉,一口气往他嘴里塞了两个,他懵懵地嚼了两下,抬眼看到闫衷在笑。
雪地上落下一串杂乱的脚印,拳头砸在衣服上的声音混着陶岁被包子堵住的含糊不清的骂声,在喧闹的早街上,像收音机里一段不甚清晰的往事回播。
店里的最后一杯豆浆属于陶岁,纯手磨的豆浆香气浓郁,在寒冷的冬天带来柔软的温暖,陶岁只这样就被哄好,将手里的烧麦也一下子塞了满口。
而闫衷不经过他的同意就分享起了他的豆浆。
“你不是不喜欢豆浆吗!”
-尝一下。
“岁岁?小衷?”
陶沄满是意外地望着门外的两个人,嘴角已先露出了笑,下意识伸手去牵陶岁的手。
“你们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打电话和我说一声?”
陶岁尽力不撒谎:“昨天晚上到的,太晚了就睡在哥家里了,想着第二天要过来,就没打电话了。”
陶沄的喜悦写在脸上,赶紧迎着两个人进屋,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徐森远在上学,姑父也在外面工作,气氛都显得没那么压抑,她问什么陶岁就答什么。
可问了许多也没问过他和闫衷怎么在一块,好似之前的那番争吵在她眼里真的就只是小孩子闹不开心,又或许她对此早有预料,甚至也一直期待着他们重归于好。
——小时候陶岁学了手语,陶沄也想要学,想看懂闫衷在说什么,让陶岁教教自己,陶岁却忽然哭了,和她说,姑姑,谢谢你愿意为哥哥学手语,你特别好。
可是既然是为了闫衷才学,又为什么是陶岁来哭着说谢谢呢。
他们在还这么小的时候,就已经把对方当做自己来好好对待了。
一如闫衷所说,陶沄果然要他们留下来吃顿午饭再走,姑父晚上就要回来,她知道陶岁不想和姑父待在一起,她自己也不想陶岁又挨那人白眼,便默认了陶岁在闫衷家里住。
陶沄去厨房做饭时闫衷也跟着一起,他带陶岁去超市里买了菜,不用她再出门跑一趟,似乎事事都考虑得很周全。
陶岁就坐在沙发上和孟雏聊天,孟雏告诉他小白不开心,让他和小白视频一下,他不太习惯打视频,但还是点头答应。
“汪汪——”
小白怼在镜头前,看见陶岁的脸时鼻子很快凑过来嗅嗅,委委屈屈地呜咽,陶岁点了点屏幕,像在家摸它的鼻子一样。
“小白,有没有乖乖吃饭?”
“呜呜——”
“我们后天就回来了,别不开心。”
陶岁哄了小白几句,小白一个劲在沙发上拱,闹脾气不听,孟雏笑着安慰它,陶岁默了几秒,忽然扭头喊:“哥!”
“你过来一下!”
闫衷拿着一小块西红柿就出来了。
他走到陶岁旁边,很自然地伸手把西红柿喂进陶岁嘴里,他每次做西红柿炒蛋都要留一小块生的给陶岁吃,陶岁喜欢。
陶岁咬着西红柿,牵过闫衷的手指也在屏幕上点了点。
“小白,不要生气啦,他马上回来给你做饭啦。”
吃过午饭后,陶岁想要陪姑姑一会,所以一直到下午四点多他们才离开,回家路上陶岁和闫衷说想去小卖铺看看,闫衷牵着他的手紧了紧,犹豫了片刻才点头。
他那一瞬间就已预料到了什么,然而当看到那间陪伴自己走过漫长岁月的小卖铺变成了一家陌生的百货商店时,他还是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几乎要说不出话:“小、卖铺呢?”
闫衷沉默良久,才慢慢地比了个手势。
-我卖了。
陶岁的耳朵里霎时间一阵嗡鸣,他第一次反应这么快,不用等闫衷来揭露,自己就已先明白了真相。
“你卖了……”
陶岁在窒息中吐出扭曲的音节:“你卖了、小卖铺,去北珲开……甜品店?”
他不想一直哭的,可眼泪还是流下来,他想闫衷真的为爱做了太多不聪明的事,而这种不聪明意味着对自己无限地割舍,去圆满自己爱的那个人。
“你卖了它?”
陶岁看不清闫衷的表情,只觉得有什么要将自己淹没,他极力地挣扎,却发现闫衷也一起沉在里面。
“那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你怎么舍得卖了它?”
“那是爷爷留给你的!”
陶岁哽咽着破了音,但闫衷没有任何回答,他无法开口,他只是安静地俯身,吻了陶岁的额头。
原来这就是告别。
闫衷也已经无声地将他的一切都给了陶岁。
陶岁靠着墙,已经不知道哭了多久。
闫衷一路抱着他回的家,也不管路上还有多少人在看着,反正他们是无需在意这些人的,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就只有对方了。
陶岁趴在他肩上,一直在重复地说那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他知道陶岁一定又感到愧疚了,认为这是一种惨烈的牺牲,可他从决定卖掉小卖铺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没有觉得多么痛苦和多么不舍,他只想再快一点回到陶岁身边。
其实陶岁也还不明白,很多东西如果拿来和陶岁比的话,闫衷心里的天平永远是完全倾斜的。
所以他才会看起来那么果断,果断到残忍的地步。
他只是忘记这种割舍如果伤害自己到太严重的地步,陶岁就会感受到痛苦,陶岁是很脆弱的,一点疼就受不了。
陶岁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他怎么一直哭不完?
不肯看闫衷,也不肯再和闫衷说话了,他不知道是心疼闫衷还是生闫衷的气,或许也生自己的气,这一切都太糟了,太糟了,他们怎么把爱走到这种地步。
他病了一年,但闫衷有好到哪里去吗?闫衷什么都不要了,闫衷什么都舍得吗?只是看见他瘦了,看见他不好,就毫不犹豫地切断自己的根,飘到北珲去,又在他身边重新扎根了。
还是说他在哪里,闫衷的根就在哪里呢。
——不顾一切都要抓紧。奋不顾身也不能失去。
闫衷也是这样的。
闫衷抽了几张纸,折好塞在陶岁袖口,好吸掉从陶岁手背上滑下来的眼泪,别弄湿衣服,天气太冷了。
陶岁捂住了眼睛,他也束手无措,比不了手语,唇语也没用,只能揉着陶岁的耳朵安抚。
他低头吻在陶岁手背上,一下又一下,陶岁崩溃的哽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飘晃,不够坚强的不那么好的陶岁他已面对过无数遍,这才是属于他无法割舍的不能失去的珍宝。
但今天可能是哄不好了,陶岁这么这么伤心,就像分手那天一样,闫衷知道他不是为了小卖铺,只是受不了这样,以为自己的责怪全都变成了怪罪,误会了闫衷又对闫衷不好。
又哪里到了这种地步。陶岁明明一直都在对闫衷心软。
闫衷看着陶岁苍白的透出青色血管和指骨形状的手背,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他伸手,用手指在陶岁的手背上写——理理我。
写到第三遍,陶岁终于把手放下来了,他眼睛都哭肿了,整张脸晕开大片的红,像是某种过敏症状,闫衷很心疼地吻他,他柔软的脸颊上泛着潮湿的热,无害而不堪一击。
“你怎么能这样?”
陶岁质问他,紧紧地用愤恨的眼神盯着他,而泪水晕开了这些愤怒,变成难言的酸楚。陶岁忽然对他说:“我要杀了你。”
很没理由的,他突然对闫衷这样说,也不像是发脾气,浓重鼻音混着哭腔声音细细地抖。闫衷低垂着脸,眼也垂着,平静又温和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缓慢模仿他嘴唇的动向。
竟然那么快就学会了。
“你杀了我吧。”
即使学得不那么好,陶岁也能看懂他是在重复自己刚才那句话,而后,他抓住陶岁的两只手,慢慢放到自己脖子上,掰正陶岁的拇指,让陶岁像是用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杀了我吧。”他说第二遍。
陶岁嘴唇都在颤抖,他慢慢收紧手指,眼睛一眨就有泪水滑落,他湿漉漉的手在闫衷皮肤上留下透明的水痕,闫衷没有感到窒息,比他更先窒息的是陶岁自己。
陶岁有哪一刻是舍得他的?
闫衷俯身吻住陶岁。
一瞬间,陶岁仿佛终于喘过了气,紧绷的身体顷刻就软了,胸口剧烈地起伏,却和闫衷紧密地缠吻在一起,他又听见闫衷说对不起,但是他们之间真的不用再说这个,他松开手指,抱紧闫衷的脖子,呼吸彻底融在了一块,陶岁想让闫衷和自己一起死掉,如果烧成灰,那他要和闫衷揉乱在同一个盒子里。
他们越吻越深,唇和舌亲昵地纠缠,一刻都不肯分开,咬到了舌头也不怕疼,吻出血腥味才肯罢休,呼吸趋近了极限,他们才将唇分开一点。
“有没有……很辛苦?”
陶岁和闫衷的脸颊还贴在一起,很小声地问。
他把手伸到闫衷眼前,让闫衷写下答案,闫衷一笔一划刻板又认真,做最笨的考生,写最傻的答案。
“在你身边很幸福。”
陶岁还是觉得很糟糕,明明他们的爱也没出过差错,怎么就走成这样了呢。
可幸好他们还在一起。
陶岁要收回手,闫衷的指尖却再次动起来,又写了两句话。
“我没有失去。”
“我得到了一个甜品店。”
接着他用手语对陶岁比。
-得到和你的崭新的生活。
晚上闫衷简单炒了几个菜,陶岁坐在有些老旧的椅子上,他记得小时候那天他来找闫衷,大哭着跌倒,闫衷就是把他放在这个椅子上,用毛巾帮他擦脸。
时间好似一眨眼就过去了,到今天,他们已经陪伴对方整整十二年了。
陶岁想起孟雏说的话,从小一起长大,是多么美好的事,他也觉得很幸运,他们一直都走在一起,分岔路口也牵着手,现在终于找回了正轨。闫衷给他的承诺已全部兑现了,他们养了小狗也养了鱼,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那是租的,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家了。
他没有爸妈,闫衷也没有爸妈,天生一对呀。
他再也不撒谎了。
陶岁把碗里的青椒夹到闫衷碗里,这个他不吃倒也没关系,闫衷没有拦,过了一会,陶岁得寸进尺地把碗里的肉也夹过来,闫衷眼睛都没眨,夹起来就硬喂进了陶岁嘴里。
“……”
陶岁认命。
吃完了饭,他们又和小白打了几分钟视频,小白委屈完了就生气,对着屏幕大叫,陶岁把镜头完全对准闫衷,要闫衷独自来承受这份怒火。
闫衷就淡淡地盯着屏幕,直到小白安静下去。
辽城下了几天的雪,周日中午两个人启程准备回北珲,地上已经积了很厚的一层,陶岁和闫衷一起堆了两个雪人,紧挨在一块,闫衷堆的那个要高半个头。
陶岁站在雪人面前,感觉像是站在小陶岁和小闫衷面前一样。
于是他挥挥手说拜拜。
抵达北珲时是晚上十点,陶岁发消息询问孟雏有没有在休息,想去孟雏那接小白和鱼回家,孟雏很快把地址发给了他,告诉他小白睡了一下午觉。
他们带着狗和鱼回了家,闫衷给陶岁和小白做了夜宵,陶岁吃着饺子却想起那碗面,含含糊糊地问闫衷那天晚上是不是哭了,闫衷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承认也不否认。
陶岁笑了:“哥你只为我哭过吧。”
闫衷这下点头了,又比。
-你倒不是只为我哭过。
“可是我所有的眼泪都是在你一个人面前流的呀。”
是了,这条永远不会干涸的河流是归属于闫衷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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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鬼:你倒不是只为我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