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得发慌。
“砰——”
有些击中了,有些没有,而几位A级雌虫携带的防护罩完全抗住了枪伤,剩下的都打进骨翼里,眼看着就要被包围,魏邈说:“教授。”
他没管弥赛尔教授回应了还是没回应,而是打了个响指,低声说:“我好像懂点儿意思了。”
大脑疼得如同曹操的偏头痛,得找个华佗开颅才行,魏邈将自己的重心压低,左右移动身体,手腕下扣,迫近那位雌虫,横肘压下,却并没有来一记摆拳。
携带机械臂的那双手一把抓住了朝他冲过来的那名雌虫的胳膊,眼前雌虫的全部攻击在他眼前冷不丁变得缓慢、再缓慢,他清楚这是心里的错觉,但同时也蓦然升起一种,他们也不过如此的错觉。
渺小的虫子。
他冷不丁这么想。
——原本是抓不住的,或者抓得比较困难。
机械骨骼不断发烫,雌虫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大脑仿佛被什么掌控,从狂躁变得刺痛,无法呼吸。
扼住那位雌虫的咽喉,魏邈迅速换持,改为左手持枪,“砰”一枪,侧斜着将枪没入对方的眉心,直接将防护击得粉碎,没有留任何缓冲的余地,又补了一枪。
雌虫的表情维持在极端震惊的那一刻,血浆从那个眉心向后喷出,他到死都想不到,自己是以这种方式,死在了一名雄虫的手里。
世界在脑海中逐渐放缓,仿佛一切动作都变得有迹可循,陀螺还在那里,但转动的速度却平静放缓,条理清晰。
他莫名其妙的,同时压住了剩下四位雌虫的进攻欲望,无形中掌控了他们的行为。
夜风呼啸, 枪响完全打破了一贯的秩序。
联邦第三大银行,隶属于斐厄家族的布莱登银行总部便落地于此,有能力在此供职、办公的雌虫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 挤在工区的落地窗前, 都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颈,向下俯瞰。
“疯了吗?”有雌虫举起光脑,一边将局部放大、录像,骇然道, “……这是恐怖袭击吗?”
经过虫群漫长的演化,雌虫不轻易虫化已经是一种社会的共识, 一旦张开骨翼, 便代表了死斗的决心。
而高等级精神力的雌虫, 出了军团的驻地,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碰见。
悬浮车与飞行器连环碰撞, 再加上枪械的加持,没有虫敢飞下去阻拦。
有雌虫已经趁机在星网直播。
“主播现在在哪里?”那位西装革履, 梳着厚厚大背头的雌虫用夸张的语气说,“主播在亚述星第七区, 具体的地址不方便透露, 懂得都懂……不是特效, 这边出事了。”
直播间里,无数野生的观众蜂拥而至。
【下班路上隔了两条街, 都听到声音了,我天, 恐怖。】
【这是得罪了什么虫?太夸张了。】
【那一架撞报废的悬浮车就顶我一套房了,奋斗三十年,轻轻一撞梦就碎了。】
【太危险了, 那三架飞行器还改装了弹药,差一点四辆车都得落下去,到时候下面全部建筑都得起火】
【……是反叛军的残部吗?怎么敢在亚述星生事的?】
【感觉存活不了太久,一会儿就得没,且看且珍惜。】
【悬浮车也开得太灵性了,险之又险,躲避了好几波尾弹,要不然早炸了。】
【真的很像在看电影。】
“其实现场实地看,还是蛮恐怖的。”雌虫临时客串起主持,“主播离下面的桥有三百米的距离,算是离得比较远,位置比较安全,那些攻击的雌虫全部都是A级精神力,或者S级,完全是大神打架,手有点儿抖,还请大家见谅。我去……”
他冷不丁失语。
光脑中,局部的画面不断放大,帧率缓慢升高,他喃喃道:“为什么这个雌虫没有张开骨翼?”
处在围剿的包围圈之中,那名身材颀长、匀称的黑发“雌虫”却并未虫化,穿着西装三件套,看不清面容,但看起来依然风度翩翩,仅仅只佩戴了一件银色的金属外骨骼,手握在枪把上,肘屈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用机械臂拧断了一名雌虫的脖颈。
——就像是一场表演,那几名虫化之后的雌虫甚至连反抗也没有,巨大的骨翼痛苦地摆动,不断发出怒吼,想要触碰到那名“雌虫”的身体,却徒劳无功,攻击的动作像是放慢了八倍速,一个一个直挺挺得倒在地上。
像是一个石膏模特,一碰,便摔得粉碎。
画面里,灼亮的白光在黑夜中破空蹿出,那是脉冲枪子弹弹道的亮光。
“……”站在大厦顶部直播的雌虫沉默了半晌,举着光脑,只觉得大脑过载,半晌才干笑了两声,呼出一口气,“假的吧。”
这句话说出口时,他才发现四周一片寂然,眼前的画面违反了雌虫最基本的常识。
——哪有虫站着不动,专门等着挨枪子的?
但死亡时的反应却如此真实,连胸腔喘气时的震动、骨翼寸寸僵硬时的颤抖和真实涌溅的鲜血,都被清晰地拍摄进镜头里。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沉寂之后,同样齐刷刷地说:
【拍段子呢这是?】
【演的吧。】
【特效也太假了。】
【这是新的全息游戏?拿真实地标来做CG?】
【主播,宣发好评,音效好评,但你这游戏动作也太假了。】
【演怎么了?虫生如戏,不能演吗?爱看看不爱看拉倒!前面忘了,中间忘了,总之,退网!】
【啊,还有一个张着虫翼的活口,主角怎么忘记打了?那个好像还是S级的。】
【这刺激程度,这主角建模的精细程度,不比《帝国3》好玩?】
【呼叫魏神!】
【别呼叫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有头发的,骨翼是没做好吗?为什么不展开?】
为什么他一直坚持正面对抗?
——因为帅啊。
搏击的艺术就体现在八角笼的方寸之间,魏邈学拳击那会儿还在中二期,帅是第一生产力。
动作可以繁复,实战可以花里胡哨,学的过程可以鼻青脸肿,但力对力的美学和可观赏性,足以弥补上述的不足之处。
魏邈感觉自己此刻的状态稍微有些奇怪。
明明身体应该很疼,但却愣是没什么感觉,还能够遵照战斗的本能,有条不紊地开枪,一个个处理这些蝼蚁。
确实很像蝼蚁。
他能控制他们的行动,让他们减缓或变慢,甚至彻底停下来。
就像是小朋友用一根手指,就能阻断一只蚂蚁回家的路,那伸出两只手,便能拦住一面的蚂蚁。
这是一边倒的屠杀。
魏邈并不着急,他甚至还有余裕欣赏这几名雌虫的脸庞,记住每一名尸首的容貌,方便日后缅怀。
一直到弥赛尔教授说:“莱尔,停下。”
熟悉的声音。
魏邈没有回应,脱力地靠在栈桥的玻璃上,慢吞吞地用纸巾缓缓擦干净脸上迸溅的鲜血,想:需要做紧急的艾滋阻断。
有陌生的血,猝不及防地溅到了他眼睛里。
……不对。
一分钟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没有艾滋。
这项步骤可以省略。
魏邈脱下烫手的机械臂,整条胳膊的皮肉黏在西装外套上,血水从胳膊上留下,他抬起头,听见呼啸而来的飞行器在上方盘旋,弥赛尔教授收起骨翼,轻巧落地之后,简单地说:“军部来了。”
今晚闹大了。
魏邈没有看弥赛尔教授,无波无澜地“嗯”了一声。
“走吧。”他说。
……脑子疼,得找个医院休息一下。
弥赛尔教授嘴角一抽,问他:“你要去哪里?”
——总觉得莱尔此刻的状态不太对劲。
魏邈没说话。
他微微皱眉,不想回答一个雌虫愚蠢的提问。
军部的飞行器停在半空之中,大厦四周的光幕灼然亮起,内透出来的光晕落在魏邈的眼睛里,他半晌才挪开视线,勉强站直了身体,看到飞行器里利亚·科维奇的身影。
对方身着蔚蓝色的制服,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魏邈身上。
“……莱尔。”利亚语气迅速地道,“你得立刻去医疗舱。”
第108章 plight(六)
直播间的观众越来越多, 很快便飙升成亚述星的热门直播,弹幕数量喷涌,因为画质太糊, 大多数虫都对直播的真假产生了质疑。
“不是演的, 是现场同步直播。”视频一直定格到拥有第二军团标志的飞行器从天边出现,雌虫的手抖了抖,他隐约间觉得大事不妙,但舍不得关闭直播, 压低声音解释,“更不是游戏的画面, 这是真实存在的事件, 不信等明天的头版头条……我去, 感觉不太对劲啊。”
直播画面晃动片刻,飞行器独有的、军部的标志从模糊, 渐渐变得清晰,雌虫呆滞了片刻, 咬咬牙,道:“有点急事, 下播了, 兄弟们。”
这好像压根儿不是他能掺和一脚, 看看热闹的事情。
【画面太糊了,等一版高清修复】
【等等, 是军团的飞行器吗?】
【真·战地记者。】
【你知道的,亚述星一向不养闲虫。】
【看完全程的画面了, 前面的悬浮车被三辆飞行器堵屁股后面追,快被击毁前直接对撞,然后那位穿西装的帅哥把堵他的一个一个鲨了。】
【啊?什么情况?】
【别关, 别关。】
【害怕什么,你雄主要生蛋了?】
【不是,怎么感觉最前面那位看身影有点熟悉?】
【……是科维奇军团长吗?】
【对。。。】
【这游戏真疯了,连军团长都敢弄到资料片里?】
【还觉得是游戏吗,孩子?欢迎来到残酷而真实的现实世界。】
雌虫对着光脑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网络却骤然卡顿,画面浮动片刻便被切断,屏幕漆黑一片,整个工区的出入口都被牢固封锁。
窗外,无边的黑夜覆盖了栈桥的位置。
为首的军雌是一名少将,全副武装,露出金属丝刺绣的单肩章,抬了抬手,态度和蔼,却不容违拗:“尊贵的先生们,请暂缓焦躁、稍等片刻,有一起突发事件需要留待各位配合。”
——都别走了。
魏邈目光冷淡,打量过利亚的全身。
他保持着警惕的姿势,确定了身份之后,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温声说:“是你啊。”
眼眸却没有沾上笑影。
——一只个子稍微大点的虫子,暂时控制不了。
他略有不爽地想,这只虫子看起来还有点莫名着急的样子。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的西装面料上沾满了喷溅的血痕,脖颈上有几道刀口,是无人机旋翼留下的痕迹,四周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和硝烟的味道,右手已经被血染得暗红,因为严重的肌肉拉伤,不受控制地轻微发抖。
当然,最疼的是脑子。
利亚被这样几乎透析的目光看得茫然,耳垂莫名发烫,像是哄幼崽一样,放软了声调,重复地安抚道:“莱尔阁下,您先进那辆医疗车。”
单看外表,雄虫没有伤到骨骼和内脏,都是皮外伤,能站起来,还能流畅地交谈,但谁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暗伤。
从第二军团驻地一路疾驰而来,心终于能短暂地落回原地,只看那几具尸体,惨烈的程度便可见一斑。
……还好没事。
他慢慢松了口气。
魏邈收起了礼节性的微笑,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神色居高临下,配合地走进利亚所指的车舱内,利亚下意识向前一步,想扶住他,早有准备的军医却已经准备好了行走的支架。
“谢谢。”魏邈越过他们,不喜欢这样太过殷勤的照顾,“我自己来。”
利亚收回落空的手。
军部的飞行器将整栋大厦严密地封锁起来,切断了对外信号,只保留了内部通讯的权限。
“清理现场。”利亚面色沉凝地吩咐完,才公事公办地对弥赛尔教授道,“教授,在整件事没有调查完之前,您都需要佩戴电子手铐。”
“……他怎么样?”星舰以极限速度行驶,雌虫冰冷急促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科维奇上将,回答。”
利亚道:“还在检查。”
“什么设备型号?”
“CDR式超声波探测氧舱-K9。”
也就是说,诊断结果还需要再等五分钟。
“你至少晚到了四分钟,先生。”奥兰德骤然握紧了星舰的旋臂,面容沉得可怕,“哪怕是一只蜗牛,以标准的步速爬过来,也会比你早出现一百八十毫秒。”
利亚垂下眼,没有说话。
“五公里内的交通口全部封锁,这应该只是第一波突袭。”奥兰德语速迅疾地交代,“晚宴的宾客、布莱登大厦的所有虫、布曼的全体家族成员,都给我请到军部,登记名姓,空间不足的情况下挪交给第四军团。由你亲自看押弥赛尔·布曼,你应该清楚怎么做。”
他感觉双手有些发软,需要不断用力支撑身体,才能坐得端直。
他怎么敢把自己的雄主交给弥赛尔·布曼这个贱货,相信他能保障雄主的安全?
这只老雌虫的道德观低得一塌糊涂,无耻得无以复加,满口谎言,“师德”二字和他毫无关联,竟然还有脸苟活于世?
他的雄主差点儿就要没命,他竟然在旁边悠闲地看热闹?
活够了怎么不自己去死?
心脏还在砰砰跳动,劫后余生的后怕和侥幸仿佛变成氧气,奥兰德到现在依然没敢看完布莱登大厦顶部的监控录像,多看一眼,雄虫仿佛便还身在危险之中。
……现在怎么样?
两分钟后,奥兰德又拨通了利亚的电话。
“诊断结束了吗?”他问。
利亚百忙之中再次站在医疗舱的门口,和医生核对完剩余的时间,语气不带任何情感色彩,低声陈述道:“基本的检查数据还需要一百三十五秒才能完成。”
为什么这么慢?
“准备一台精神力测压修复器。”行星从星舰的驾驶舱飞过,奥兰德不受控制地皱起眉,“我三十五分钟后赶到,利亚,在此期间,我不希望你出任何差错。”
魏邈看到奥兰德的第一反应是毫无反应。
第二反应是,有点重。
第三反应是,这个虫子要干什么?
他略显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前雌君,将缠绕绷带的右臂暂时挪开,精神力先试探性地侵入奥兰德的精神海里,很快被密不透风地包裹,像是埋了一种病毒,潜伏进了毫无防火墙的主机电脑。
好像很难打赢对方。
眼前的雌虫死死地箍着他的腰,浑身都在发抖,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没过多久,就濡湿了刚刚更换的无菌服的外层,魏邈不得不花了一点功夫来固定住他,否则他和奥兰德都得要倒下去,以头抢地。
“好了。”他低声说,“还要抱多久?”
奥兰德抱着他,还是不说话。
“我害怕。”他闷闷地说,“雄主,我害怕。”
声音仿佛穿过他的胸腔,从后背传导回来。
魏邈想了想,出于虫道主义,并善待自己被压迫已久的脖颈,温和地安慰:“我没事,别哭了。”
同时试图从奥兰德怀里解脱出来。
再这样下去,他的脖子要斜成比萨斜塔了。
可惜这注定是个无用功,奥兰德依然不放开他。
“您骗我。”他咬住魏邈的肩膀,又舍不得使劲儿,轻轻磨了磨,不断地控诉,“……您还不让我跟过来,说能照顾好自己,我帮您报仇好不好?”
他听话了。
上一次雄虫在他眼皮底下受伤,这一次他甚至不在身边,几个可笑的、A级的雌虫,都敢来围捕他的雄主。
得把他们全都弄死。
魏邈没说话。
事实上,他完全听不清奥兰德在说什么,只感觉都是很熟悉的词汇,至少听了不止一遍,脑子一抽一抽地疼,光怪陆离的梦境和现实在脑海中频繁回闪,分不清到底在哪里。
人在屋檐下。
他默念了一遍这句行动纲领,把他的脸抬起来,含混地吻了吻奥兰德的脸庞,然后一路向下,半晌,面色平静地站起身。
“我要休息一会儿。”他感觉差不多了,没有再回应,径直说,“有点累。”
安抚这个虫子,已经耗费完了他剩余无几的精力。
奥兰德却一把拽住他。
他眼眸红成一片,眼泪成串掉下来,想起上一次受袭时的冷待,内心不断发冷,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仓惶地问:“您要去哪里?”
梦境仿佛和现实重合。
魏邈回头,诧异地看着他。
“我去睡觉。”他回答,挑了挑眉,想起多年的室友情谊,淡淡地问,“你也要吗?”
奥兰德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红着眼睛,露出一个笑。
——原来不是不想和他共处一室。
下一秒,魏邈便靠在第二军团会议室沙发的一侧,就地取材,随意地拿起一个抱枕,脑袋枕在抱枕上,用完好的那只手撑着下方的枕芯,睡着了。
在军部的会议室里睡吗?
他微愕, 眼睁睁看着魏邈躺下去的下一秒,呼吸便逐渐平稳下来,沙发另一侧的位置如约空了出来。
那是留给他的位置。
他坐下, 雄虫的脸侧向一边, 唇抿起,睫毛覆在下眼睑,闭上那双让他又爱又恨的眼睛、睡着了之后,神色安静, 如同一面玉像,仿佛先前刺伤他的话都不是从对方口里说出来的。
身上还留有其他雌虫的血腥味。
他微微皱了皱眉, 对这种味道略有不满, 但很快又被鼓胀的安心感填满, 眼眸忍不住弯了起来,吻了吻魏邈的侧脸, 又渐渐滑落到他的嘴唇上。
就这样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不好吗?
会议室的门紧紧闭阖, 奥兰德并不急着去处理那些琐碎的事务,安安静静地坐在雄虫身侧, 盯着雄虫的睡姿, 心逐渐落定。
但这样的睡姿, 睡太久了,对脊柱会不会有伤害?
他一边想, 一边试探性地触探魏邈的精神力,想要戳一戳对方, 但很快被弹了出来,雄虫从抱枕上抬起头,睁开了眼睛。
奥兰德吓了一跳, 手骤然后缩,眨了眨眼。
“做什么?”魏邈眼眸清明,注视着奥兰德的双眼,仿佛盯着一件成色还算不错的猎物,语调却懒洋洋的,质问道,“为什么戳我?”
“……我不是故意的,您睡着了吗?”奥兰德拧眉,注视着他,低声建议,“要不要去休息室休息?”
雄虫这会儿的状态不太对劲,晚上的战斗中消耗了太多精神力,他担心会造成长期的、永久的损伤。
得快点儿做检查。
没有雄虫能在不借用外力的情况下,同一时间压制七名已经暴动的同级雌虫,还依然完好无损。
他的雄主身体的调查报告还算健康,刚刚已经完成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但精神力的损耗该怎么弥补?
万一真出有什么事……
奥兰德眼眸划过冰冷的锐意,哪怕夷平整个布曼家族,也犹不解恨。
魏邈摇了摇头。
“不要打扰我。”他不想和这个虫子再计较下去,警告了一句,又忍不住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额头的碎发散了下来,落在他的眼睛上。
奥兰德低低“嗯”了一声,这回没有再敢有多余的动作,等了片刻,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触了触魏邈的体温,却感觉到雄虫的身体隐约发起烫来。
普通雄虫精神力分化,大多集中在生长期末尾,十九岁、二十岁这个阶段,其后的精神力晋升会随年龄增长而越来越艰难。
魏邈做了短暂的一个梦。
他的童年少有父母陪伴,魏若琳那会儿忙于去极地科考,方应海同样在项目组里,家里除钟点工按时清扫卫生之外,大多空无一人,生个不痛不痒的小病,远隔千里之外,来回一趟飞机票便万把块钱,再周转一日,等两位教授回国再寻医问诊,是不太靠谱的解法。
大多时候,不需要倾诉痛苦,也没必要放大情绪,去药店买副药,自己就搪下来了。
他反倒不喜欢被嘘寒问暖的关怀,因为需要花额外的精力去回应,既得扫自己的门前雪,还得管瓦上霜。
都是些片段化的记忆,好似孤身行走在雪原之中,再醒来的时候,他还有些发怔,毛茸茸的毯子覆盖在身上,奥兰德的脑袋埋在他身上,魏邈先确定了时间,大概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相当于午睡了一场。
记忆浮现在脑海里,他揉了揉太阳穴,压制住多余的不适应感,事物在眼前分毫毕现,视域的范围不断延展开来,脑细胞极度活跃,不断诱惑着他向外探出精神力的触角,去操控这些低劣的虫子们的心智,迫使他们臣服。
眼前的奥兰德莫名其妙变成了香饽饽,他不需要去花费时间试探这名雌虫的等级,多出来的精神力触角似乎对这名雌虫又畏又怕,暂时拿他毫无办法,但又忍不住恶狠狠的、傲慢地觑着对方,伺机要扼断奥兰德的脖颈。
——让这名强悍的雌虫跪在地上,不断地为他诞育子嗣,被他驱使、驾驭,为他创造更多的声誉、权力、财富。
让所有的虫族奉他为君主。
“……”魏邈淡淡地挪开视线。
他这样评价自己。
雄虫掠夺的基因本能和后天习得的社会习性不断对撞,就像狗总想要撒泡尿占领地盘,雄虎会粗鲁地划定狩猎的区域,魏邈也感受到了这种最原始的渴求,脑海里的精神力变得莫名焦躁起来,质问他:不会害怕了吧?
怎么能放过这个优质猎物?
魏邈动了动已经被枕得酸麻的手,奥兰德便同样清醒过来。
“雄主。”他眼眸警醒地眯起,视线一触即离,低声问,“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魏邈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此刻的目光泛着冰冷的侵略性,做最直观的打量和评估。
他简明扼要地道:“不用。”
奥兰德在这样的目光下感觉浑身开始发烫,他的脸颊在雄虫的手心里蹭了蹭,这是一个表示顺从的姿态,轻轻地问:“距离清晨还早,您想要使用我吗?”
雄虫显然有些意动。
魏邈偏过头,总觉得像是竹叶青吐着蛇信子,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他不能多说,多说一句都得露馅。
魏邈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水珠从脸庞上滚落到脖颈上,被本能控制的思绪总算向回拉了些。
奥兰德亦步亦趋地守在盥洗室的门口。
“雄主,您得跟我去做精神力检测。”他的语调加重,神色温和,不容拒绝地说。
第二军团总部,灯彻夜不眠。
不断有佩戴手铐的雌虫,鱼贯地进入羁押室,秩序井然,只能听到行走时的脚步,魏邈站在整座建筑的最顶端,向下俯瞰,饶有兴致地扬了扬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