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里有一株百年人参,我自己上山挖的,到时候分点给你,保管你只要进去了就一定能考完卷子。”田呈闵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便多谢了。”杜寅笑道,“如此,我拿个三甲也算是对得起家族了。”
谭灵越的少年声清亮,他很肯定地道,“寅哥的学识才华,必在二甲之列。”
“是啊,你连这些题都做得来,一个三甲也太没志气了。”刘正折扇点了点他放在桌上的纸。
杜寅做的题正是十全公子的题册,他原本就对算学很感兴趣,遇上这么厉害的题,不免就琢磨进去了,只可惜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天赋有限,一道题往往要花一个两个时辰才能解出答案来,不像十全公子那般厉害。
杜寅很崇拜十全公子,也是因此他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在听到那些话之后才会那样生气。
杜寅想到这里不禁说道,“要是能见十全公子一次便好了。”
正在这时,陆陆续续的菜上来,很快一桌残羹冷炙都替换了新的,几人都是一惊,他们以为崔醉只送了一两个菜,现在看来是直接送了一桌啊,他们这回是想不去感谢都不行了。
他们立刻就起身询问小二,后者却立刻摆了摆手,苦着脸说道:“几位客人快饶了我吧,那位客人不想叫人打扰,不叫小人透露用餐的地方,小人实在不敢说啊。”
这是福禄的要求,认出薛瑾安衣服布料的,自然不止刘正一个,就算认不出薛瑾安这个生面孔,在京城中走得多的,知道崔醉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便是不确定,也不妨碍他们来攀攀关系打听一二。
福禄未雨绸缪,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直接就堵死了他们的路。
众人都是有脑子的,稍微一想就懂了对方的顾虑,也不去探听了,不过该拜见道谢还是该拜见道谢,索性就边吃边等,等对方结账离开的时候再过去。
这样一等就是一个时辰,刘正和谭灵越有事儿先走了,两人都并不住在这边。
刘正家中有钱,他父母长辈对他也非常有信心,坚信他一定能考中,并且留在翰林院当值,直接就在京中置办了一个宅子,甚至还考虑了通勤问题,是在最大权限内离皇宫最近的宅子——再近的不是买不到,是他现在非官身不能买。
而谭灵越则是借住在师伯家中,谭家是清流文学之家,没有那么多钱在京城置办宅子,不过谭清徽一个府学学正在朝中自然也是有那么些个知己好友的,谭灵越又是少年天才前途无量,自然有的是人愿意行个方便。
除两人之外,柳固、杜寅和田呈闵就都住在这里,刘正也曾想过邀请他们主到自己家里,但想了想这几个人的性格,定然是要按市价给房租的,就算他说破了嘴皮子,让他们少给一些,也是太过高昂,平白给他们增添负担。
于是便作罢了。
薛瑾安他们那边饭食早就撤了,之所以停留这么久时间,是崔醉在探索薛瑾安对京城到底有多熟悉,然后他脑子里灌进去一堆乱七八糟听都没听过的路线。
崔醉沉默了片刻,突然凑近了,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师父,你承认吧,你在京城囤了多少兵?什么时候起势?我现在参加还来得及分从龙之功吗?”
薛瑾安一板一眼地回答:“京城没有囤兵,西北军进度63%,嘉和三十五年十月初九前造反,来得及。”
“好家伙,师父你真敢想。”崔醉没有把这话太当一回事儿,还笑着玩笑道,“我听祖父说今年赫连城会入京,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干掉夺取西北军兵权?我也来帮你。”
“你打不过他,算了吧。”薛瑾安表示拒绝。
即便这是真话,崔醉也不免捂着心脏痛心疾首道,“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打击我,我是你徒弟还是他是你徒弟?”
“……”薛瑾安不懂这种非要送死的行为,但他尊重。
于是他从善如流的开口,“好,你打赫连城,我会替你收尸。”
无知的崔醉傻乐:“好耶!”
不久之后,真的在擂台上和赫连城将军对战的崔醉追悔莫及。
薛瑾安答应了崔醉的寻死请求之后,几人又喝了一杯茶,这才起身结账离开。
“公子请留咳咳——”二楼的柳固正巧看到他们出来,顿时站了起来,想要喊住他们,却不想起得太急呛了一口风,一句话直接淹没在咳嗽里。
柳固因昔年入狱之事身体不太好,一听到他咳嗽,另外两人立刻紧张地围过来。
柳固却摆了摆手,还推了推杜寅,艰难道:“下、下面咳咳——”
“哎,他们要走了!”田呈闵也发现了,他赶紧道,“柳兄我照顾,你快去追。”
“好好!”杜寅都忘记放下手里的纸笔,拔腿就往下跑,楼梯下得太急,之前随意套在脚上砸过人的那只鞋,一个不小心就飞了出去,正对着那位小公子的后脑勺。
杜寅瞪大了眼睛,张着手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手中的纸张全部飞了,然后一下踩空,“啊”地惨叫一声滚完了剩下的楼梯,也得亏剩下几阶不多,不然非得摔出个毛病来不可。
他却也顾不得什么,眼冒金星地爬起来就要去追人,转头就发现那小公子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手中握着一根羽箭,羽箭上挂着他甩飞的那只鞋。
“你有事?”薛瑾安询问。
杜寅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好在他脸皮厚,快步上前拿走了鞋穿上,这才退后一步长首作揖,“多谢小公子慷慨赠菜赠酒,杜某感激不尽。”
薛瑾安刚要实话实说“不是我送的”,崔醉就先一步跨步上来给他认下了,“我师父心善得很,这么点小事他没有放在心上,不用这么郑重其事的。”
“师父?”杜寅一愣,完全没想到这小公子年纪这么小地位竟然这么崇高,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是京城的习俗不同。
“你没有听错,就是如师如父的师父。”崔醉不遗余力地夸赞薛瑾安,“我师父很厉害,天下第一。”
杜寅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帮忙找补了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崔醉对他的反应言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崔醉送酒送菜,除了确实对杜寅的发言比较满意之外,也是存有几分给薛瑾安拉点助力的意思。
杜寅这人他不认识也没见过,但早年时候也看过他一些文章,北方的文风没有南方盛,尤其是江南地区,游学者、创办读物书籍者数不胜数,北方学子的文章能传到江南去,已经可以想见对方的水平了。
只是崔醉没想到自己启蒙的时候,这人就在考科举,自己都弃文从武了,这人还在考科举。这人要么是个徒有其表的,要么就是运道比较差。
崔醉还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
师父没有家世,想要培养朝中势力就得从零开始,现在拉拢一些这种有能力没运道即将如官场的新人举子正好,等师父入朝听政,他们这些新人也就成长起来了,就是师父的助力了。
崔醉难得替师父做些什么,自然是想一力促成此事的。
薛瑾安从他的行为推演出他的想法,到底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崔醉和杜寅相谈甚欢,茯苓戒备在薛瑾安身前随时保护他,福禄将地上散落的纸张一一捡起来,看到上面的题目不由露出些许疑惑来,他竟然觉得这题目还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薛瑾安撇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对算学一窍不通的福禄觉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将收集好的纸稿递给杜寅。
杜寅和崔醉聊得太投入,没发现福禄的动作,当即就是一惊,立刻弯腰道谢。
崔醉悄悄用手指戳了戳师父,他知道师父能读懂唇语,所以无声地张嘴:“师父,你不说句话吗?快拉拢他啊。”
说什么?薛瑾安思索了一会儿,吐出一句,“你第十五步算错了。”
杜寅一愣,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等等,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一眼就能做出这么难的题?!京城的孩子都这么厉害了吗?!!
第91章
杜寅愣神的时候, 薛瑾安已经报出了正确的答案,并且顺着对方的解题思路将之后的步骤也全都顺了下来。
酒楼一楼还有两桌客人,都是书生打扮, 他们呆呆地听着, 有脑子灵泛的已经通过熟悉的数据察觉到这题目的出处了, 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可置信地道,“十全公子题册?!”
同桌的人听到他的话,也都跟着惊讶,如今在京城的学子,就算没有做过这本据说难倒所有学子的题册,也必然是听说过的, 清楚知道这题册到底有多难。
甭管外界对于十全公子的争议有多少,这本题册的最强难度是公认的,甚至因为太难被视为算学证道题册,不管是业界大拿还是无名小卒, 只要能在规定时间内做出这套题, 他将毫无争议地稳坐算学界的第二把交椅——这第一的位置自然是十全公子。
他们不太敢相信, 有一天竟然能瞧见一个勉强称得上少年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口述解出了一道题,即便这解题思路是别人的,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一点, 这少年在算学上的天赋才更叫人为之侧目。
众人不由地都紧紧盯着杜寅的表情,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杜寅在听到薛瑾安顺步骤的时候,立刻就什么也顾不得去想,低头慌忙翻找手中的纸张,迅速找到对方说的地方, 发现自己这一步真的错了,再跟着对方的话一目十行的核算下来,面上的震惊根本藏不住。
完全正确!无一错误!甚至删繁就简了一些不必要的步骤,让整个解题过程都变得更赏心悦目了一些!
“你——”杜寅低头看看手中的纸张,又抬头看看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年,眼神恍惚中带着复杂,复杂中带着怀疑人生。
酒楼的其他书生也从杜寅的神情变换中看到了答案,有抱着头不敢相信的,有掐着手指头试图验算点的,更多的则是和杜寅同款的怀疑人生脸。
薛瑾安看不懂杜寅过于复杂的眼神,只以为对方看自己是还在等自己的点评,于是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方法有点笨,错的情有可原。”
杜寅相当于是在用初高中知识解高数题,答案能够顺利推出来,就是步骤太过繁琐,而越是繁琐就越是容易出错,尤其是那种小错误,藏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中间,就跟财务对账对不上五分钱一样难。
薛瑾安觉得自己的评价不偏不倚很中肯,并没有嘲讽或是看不起谁的意思,甚至还侧面肯定了对方用这么原始传统的方法算题是一种值得人学习的专研精神,充分体现了对算学的热爱……反正他觉得自己说得没毛病。
然而这话落在当事人杜寅耳中,就变成了:你脑子不好,解题方法都能这么笨,再出点错也很正常。
咔嚓——杜寅仿佛听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他开始怀疑自己在算学上的天赋可能不是普通,而是毫无天赋。
他可能真的是个笨蛋。
薛瑾安看他没有回应,自认为对话已经结束,没有再开口,福禄去和掌柜结清账目,茯苓见没有危险,收敛起了戒备的姿态,又如同一个影子一样沉默地伫立在薛瑾安身后。
只有崔醉安慰的拍了拍杜寅的肩膀。
崔醉一看他这熟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怀疑人生,非常有经验的宽慰他道,“兄弟,我懂你。”
“实不相瞒,我以前也经历过这种事情,你是不是想要问我师父到底怎么做到的?过来人提醒你最好不要,我只能告诉你,我以前也是准备走科举出仕路线的,认识师父后我认清了自己,直接弃文从武了。”崔醉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箭接着一箭没有半点偏移的射术,还是扫一眼书本就全部记下,致使崔鹏飞都快教无可教的最强版过目不忘。
这可是他祖父钦定的文曲星下凡,除了文章写得一塌糊涂外没有半点弱点的十全公子!就连那本该死板到叫人皱眉的字,也因为过分的规律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其他人无法复刻的美感。
当然,崔醉弃文从武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他本身更喜欢学武,以前放不下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多庸人都可以得偿所愿,偏偏他不可以,等遇到了师父,被真正强者的实力震撼,他也就放下了,顺从本心的做出了选择。
世间万物皆浮游,他不该同庸碌者比较,他要追寻强者的脚步攀登高峰,这才是他人生的价值。
崔醉非常理所当然地道,“不要和我师父比,那是自寻死路,你要相信,不是你太笨,是我师父太聪明了。”
杜寅恍恍惚惚:“难道我也要弃文从武?”
崔醉委婉地否定道:“从武可能有点太为难你了。”下个楼梯都能摔跤,显然不是吃这碗饭的。
杜寅被打击的失去色彩,露出一个比哭还要丑的笑容。
福禄已经同掌柜的结清了钱款,转头询问地看向薛瑾安:“主子?”
“走吧。”薛瑾安点了点头,抬步往外走。
杜寅立刻就要行礼恭送,被崔醉捏了捏肩膀阻止了,“我师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兄弟,不要妄自菲薄,金榜题名会有时,我想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崔醉再次拍了拍杜寅的肩,小跑出酒楼跟上了薛瑾安。
杜寅呆愣地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直到二楼好友叫自己的名字才反应过来,正准备上楼回包厢的时候,忽而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位小公子的身份,当即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抬步就往外追。
然而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在胡同口举目四望,竟然就瞧不见人了。
杜寅缓缓瞪大了眼睛,眼瞳有一瞬间的失焦。
该,该不会这青天白日的竟然撞见鬼了吧?!杜寅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好在柳固和田呈闵两位好友担心他这边出什么事,也跟着下楼追了出来,佐证了那位算学天才小公子的存在是真实的,杜寅才松了口气,虽然很意外那一行人的脚程竟然这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望了望天边,将心中隐约的担忧压住,忍不住慨叹出声道,“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呐!”
田呈闵在这群人中就是属于努力型的,平时也经常发出自己不如人的感叹,尤其是面对未及冠却才华最盛的谭灵越的时候,他调笑了句:“知道我的感受了吧。”
“少年英才,大启之福。”柳固咳嗽着说道。
实际上,薛瑾安他们的脚程并没有很快,只是崔醉还惦记着薛瑾安知道这么些奇怪路线的事情,央求着想要再来一次试试,薛瑾安也满足了他,直接定位目的地京城北门,然后就在地图的指引下直接拐了个弯进了一处宅子。
“这是什么鬼路线?”崔醉嘴上吐槽着,身体倒是很诚实,不用人吩咐直接开轻功翻进院墙,打开小门让人进来,然后又妥帖的把门关上了。
也得亏这宅子是荒废的,如若不然,他们就得在别人家眼皮子底下通行了。
之后他们又穿过了荒僻的草丛,路过坟场,转入一处地洞,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从一处荒井里爬了出去,抬头就是京城城墙的墙根,再顺着走了约十来步,一眼就看到了南城门,和那乌泱泱排队进出城的人。
崔醉大受震撼,他不禁回头看了看来时路,不理解地道,“不是,这路平时到底谁会走啊?也太奇怪了吧?!”
“是乞丐吧。”福禄说到这些抿了抿唇。
他也不是瞎说的,刚才一路走来虽然没碰到什么人,但是他在地洞里也看到了一些痕迹,估摸着是有小乞丐曾经在这边落脚过,只是如今冬日,地下寒凉,穿着厚实棉衣的人都在里面待不住,更何况衣不蔽体的小乞丐。
之前也说过,进宫当太监的大多出身贫苦,福禄自然也是如此,他以前也是在京中乞讨过的,对乞丐们的一些行为方式、记号什么的有些了解,他还是比较幸运的,进宫没多久就被分到了昭阳宫,成了主子的贴身小太监,即便珍妃娘娘出事后,他跟着主子吃过两年苦,可现在也熬过来了。
福禄对过去种种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只是单纯的觉得把乞丐们生活痕迹说得太清楚,有那么点揭人伤疤的意思,就算对方并不在这里,也听不到他的话。
还有一点,乞丐之间也是会争抢地盘的,那地洞看着还挺隐蔽,里面又被留下了一些记号,看着应该是被划入了谁的地盘中,就这么大喇喇说出来不太好。
薛瑾安和崔醉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听他这么说也就点点头罢了,没有多追问。
崔醉切实体验了一番这些神奇道路之后,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忍不住就还想再来一次,只可惜被薛瑾安无情拒绝了。
他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如今天色尚早,薛瑾安也没有马上就要回宫的意思,崔醉索性就当起了导游带着他在京城里逛了起来,崔醉没有地图功能,对京城的道路不甚清楚,但他为了九添一的事业跑过了解过很多店铺,这京城中值得逛的地方他是最清楚的。
崔醉兴致勃勃的带着薛瑾安把城中有名的店铺走了个遍,薛瑾安只是看看,真正感兴趣的不多,但是崔醉却一心只想给师父花钱,恨不能把师父眼神扫过的所有东西全都买下来。
第92章
“师父, 九添一现在在我名下,我可有钱了,千万别给我省。”崔醉笑嘻嘻的, 半点都不说自己写了文书过了官府明路, 将九添一的大部分分成都划到了薛瑾安名下, 哦, 不对,文书上写的是薛七。
崔醉就这样给师父一路买买买,直到宫门快要落钥的时间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雇了一辆马车将人送了回去。
侍卫们眼睁睁地看着七皇子空手而去,满载而归,不知道的还以为过生辰的不是长公主, 而是这位殿下呢。
“长公主和七殿下的关系原来这么好吗?”有一个年轻侍卫目送那满载而去的东西,忍不住呢喃了句,“方才九殿下和三公主回宫都没带什么东西。”
何止是没带东西啊,九皇子面上还带着伤, 脸色阴沉难看, 看上去还受了气了, 三公主瞧着也有些惊魂未定,宫门检查一过,就急匆匆地走了。
听说今日三皇子也去了长公主府,也不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的侍卫心中满是好奇。
“谁知道呢。”这宫中哪里有真正的手足情深父慈子孝, 关系好不好都是利益牵扯罢了。见识比较多的年长侍卫看了他一眼,好心告诫道,“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话,在宫中少听少看,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是。”年轻侍卫立刻收回视线站好, 不敢在乱瞟。
侍卫们的对话顺着风飘进薛瑾安的耳朵里,而薛瑾安也没想到,他竟然在去昭阳宫的路上,撞上了先他们一步回来的九皇子和三公主,准确来说是坐在椅子上的九皇子,和顶着碗僵硬站着的三公主。
九皇子面上确实带着伤,一看就是被打的,下手力道很重,估摸着明晚就要肿起来了,他身边跟着三四个太监,正叫其中一个拿着鸡蛋在脸上滚,试图缓解疼痛,看着三公主的眼神狠厉阴鸷。
而三公主孤立无援,她的贴身宫女也不在身边,薛瑾安想起来上次三公主来昭阳宫也是自己孤身一个人,不知道是她特意支开了身边的人,还是伺候不尽心,见势不妙跑了。
“九、九弟,”三公主瑟缩地开口,“文娘娘已经知道我回来了,我还要去给娘娘请安,你不要为难我……”
薛瑾安一听就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三公主的贴身宫女似乎年纪和她差不多大,是文昭仪特意挑的玩伴,不尽心该是有的,不过这次应该是三公主发觉九皇子跟来了,察觉到事情不对,让人回去通风报信了。
“你觉得我在为难你?”九皇子冷笑着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本殿下就是看你不顺眼,要为难你又怎样?跟你那个自身难保的文娘娘告状吗?进宫多少年了,连个封号都没有,她的生活已经够艰难了,还要因为你变得更加难熬……”
九皇子嘴巴一张一合就对着三公主一顿输出,三公主原本鼓起的愤怒再一次泄下去,因为会给文娘娘招惹麻烦的这些话。
九皇子显然是个惯犯,看到三公主不吭声了,眼中掠过讥诮,打算随便找点理由欺负她,“你今日在长姐府中……”
福禄有些听不下去了,原本以他的性格,是会催促薛瑾安离开这里,尽量不让他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的,然而九皇子摆明了就是要欺负人,却还要找一些牵强附会的借口,属实叫人不耻。
茯苓也握住了武器,只要薛瑾安一声令下,就能直接冲出去打九皇子一顿。
薛瑾安眯了眯眼,看着浑身颤抖起来的三公主,感受着她身上逐渐浓烈起来的负面情绪,若有所思道,“等等。”
“你,”三公主听着九皇子荒谬的借口,气得身体发抖,她再也忍气吞声却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忍不住红着眼刺道,“你根本就是不敢找三哥报复,才找我来发泄脾气,你就是个烂人!”
九皇子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说什么?”
三公主吓得后退了一步,头顶的碗直接砸在地上,“碰”地一声四分五裂,她面色白了白,可事到如今,已经说了的话也没办法收回了,还不如直接都发泄干净。
于是,她用颤抖的声音一骨碌地将今日长公主府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个遍。
却原来,九皇子脸上的伤是三皇子打的,也是三皇子自己嘴贱,还记得宫宴上自己诬告薛瑾安不成反被锤的事儿,记仇三皇子帮薛瑾安出头,然后就又故意做了一次,想要诱导三皇子出手,败坏三皇子的名声。
只是他没想到,三皇子揍人那是半点都不含糊,不带一点吓唬的,也不在乎是在什么地方,会被别人怎么看待,直接轮着拳头就往九皇子脸上招呼几拳,当场就把九皇子鼻血都打出来了,之后还要把他的脸往滚烫的盛满热汤的锅子里摁。
九皇子的计策某种程度上是成功了的,三皇子脾气暴虐之名会传遍整个京城,他的名声将更加狼藉不堪,不过他不知道,以前腿没事的三皇子就不怎么在乎自己的名声,现在的三皇子就更不会在乎了。
三皇子动手是没有分寸的,他如果一心想要弄死九皇子反倒是好了,偏偏他还理智尚存,只是想给这嘴巴不干净的小鬼一点教训,用热汤给他漱漱口。
要不是长公主及时赶到制止,现在九皇子就该躺在太医院治脸了,不过长公主显然也并不站九皇子,要不然九皇子就不是灰溜溜的回宫逮着三公主欺负,而早就哭着喊着跟皇帝告状去了。
福禄听着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往常都只在纸上看到三皇子暴虐打人的消息,真切实听过之后才有实感,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