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长生却不这样想,回道:“渡厄司的人人鬼鬼都不在,你既然不信任离庸,那我带阿遥过来,鱼大人会更满意吗?”
离无绩:“……”
鱼青简:“……”
有没有可能问题出在您身上?
鱼青简更加头疼了,尽量保持心平气和道:“别靠近,你在外面等着副使过来。”
离长生道:“你在说什么,听不清,滋滋,在那等着,我这就去寻你。”
鱼青简疾声道:“别……”
阻止的话还没说完,离长生就单方面切断了厌胜令。
鱼青简:“……”
鱼青简眉头紧紧锁起来。
离长生是凡人之躯,却带着金色功德,厄最爱吃的便是功德,一旦他靠近城门,那些成百上千的厄不得直接把他活撕了啊?
鱼青简起先并不赞同一个凡人做渡厄司掌司,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已对离长生有了大大的改观,实在不想看着离长生因自己而出事。
——绝对不是掌司大方总拿金子砸他的缘故。
鱼青简已在这地窖待了一整日,走吉三番四次想要出去都被他按下了,不太想冒险。
他思来想去,还是道:“出去。”
走吉一听,当即脚在刀柄上一踢,长刀在半空一个旋转被她潇洒利落地握在手中,准备出去大吃四方。
鱼青简补了一句:“手下留情,将厄驱散就好,不要伤了他们的魂魄。”
走吉道:“谁们?”
“那些……”鱼青简蹙眉,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字,“鬼。”
若是伤了魂魄,恐怕就要在畜生道轮回不知多少次才能重新投胎成人了。
走吉不明所以。
鱼青简没有多做解释,抬手将地窖的门打开,正要出去时,头顶传来一阵轻笑:“找到了。”
鱼青简一愣。
这声音明显是离长生。
从方才掐断厌胜令到现在才过了半刻钟不到,他是如何穿过满城厄灵准确无误寻到自己的?
难不成他家掌司是个深藏不露的神灵?
鱼青简和走吉飞快从地窖出来,举目四望便是满是废墟的城池。
正是晌午,日光烈烈,离长生和离无绩毫发无伤站在那,见两人出来,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稍稍安心:“看来没伤到。”
阳光落在两只鬼身上,当即开始嘶嘶冒烟。
离长生将早就准备好的伞递过去,鱼青简一愣之后回过神来,一言难尽地撑伞遮挡日光,视线复杂地看向离长生。
四周的确没有鬼或厄的气息了。
鱼大人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莫非您是什么大人物,随手一挥就能超度满城恶鬼?”
若真是这样,那他之前给他塞饼的冒犯……
还没等鱼青简大惊失色检讨自己,就听离长生“啊”了一声,说:“不知道啊,我们到的时候城中什么都没有,如过无人之境丝毫没有阻拦。”
鱼青简:“?”
鱼青简蹙眉:“怎么可能?我和走吉刚来,还没落地就险些被那些东西活撕了一片一片沾醋吃。”
走吉点头表示确实。
离长生问:“你们是什么时辰来的?”
鱼青简:“三更天。”
“那不就妥了。”离长生笑了,“三更天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你带着功德来这儿,他们不吃你吃谁?现在是白日,刚过午时,厄和鬼一样都怕光,自然不敢出来。”
鱼青简:“……”
鱼大人聪明反被聪明误,和走吉在地窖猫了一天。
离长生也没打趣他,道:“现在阳气很足,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不会出来活动,走吧,回渡厄司。”
“嗯。”
剑秋关城池极大,乘坐楼长望的船半刻钟便能离开。
两人两鬼很快就上了漂浮在废墟之上的仙船,离长生拿着玉牌将船催动,像是飘在水上的船缓缓拨开四周的空气,朝着上空而去。
离无绩全程跟着离长生,一直沉默寡言,他掌舵催动船离开,却听到离长生忽然开口道:“快些。”
离无绩侧头:“什么?”
离长生伸手看着手中越来越暗的夕芒,蹙眉道:“要落雨了。”
离无绩一愣。
果不其然,悬在正当空的太阳没一会就被大片大片的乌云遮挡住,伴随着雷鸣声轰隆隆,盛夏的雷雨毫无征兆地砸下。
离长生:“……”
这不就出意外了吗?
乌鸦嘴。
四周一片安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刚逃出生天的鱼青简也被雨淋得愣住了,他沉默半晌,抬眸看了众人一圈。
但当视线落在离无绩身上时,倒霉弟弟一个激灵,难得沉声狡辩道:“我走道已经不平地摔了。”
鱼青简:“……”
离长生:“……”
也不知道他们四个到底是谁在走霉运,离长生也来不及多说,飞快催动船上的灵石,想要尽快离开此地。
剑秋关的确是个诡异的地方。
伴随着日光被遮掩,狂风暴雨紧接着袭来,方才还炎热的盛夏好像顷刻陷入冰窖中,阴气像是凛冬的寒风呼啸而来,一寸寸往人骨子里钻。
离长生刚换下来的夏衣直接被雨水打得湿透了,鱼青简没让他在甲板上待,直接将他推到船里的房中,用尽所有灵力来助仙船快些离开。
幽都的鬼门关在剑秋关无法打开,只能借助船逃走。
但仙船离开的速度显然没有恶鬼复苏来得快,没等行到半途,忽然感觉船身整个一阵晃荡,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下方拽住了。
离长生裹着披风,羽睫都凝出寒霜,正想出去看看,忽然听到砰砰砰数声,头顶似乎落了一堆东西。
离长生唇角轻轻动了动。
仙船都飞这么高了,总不能追上来了吧?
刚想到这里,就听得一声巨响,砰——
一只狰狞的利爪直直穿透船上的法阵,掏出一个巨大的洞来。
离长生:“……”
还真能追上来,算他们厉害。
厄已失去神智,像是被人操控着撕开船顶,大雨倾盆灌进来,厄的身形也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屋中。
离长生往后退了退,眉头轻轻皱起:“山鬼。”
发间山鬼化为长剑凌空而至,护在离长生身前。
离无绩察觉到里面有异,立刻踢开门:“兄长!”
离长生乌发还湿着,衬着面容越发玉白,他侧眸看来,低声道:“护好自己。”
离长生如今是凡人之躯,体内并没有灵根,就算用山鬼也只能短暂地爆发神魂中的灵力,不能支撑太久。
山鬼散发出凶悍的杀意逼退要冲来的厄,只是离长生身上的金色功德对厄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丝毫不畏惧,悍然袭来。
离长生眉头一皱,握着山鬼一剑劈去。
剑意直接凌空将船上的屋顶掀飞,厄被风卷着从船上坠了下去。
离长生握紧剑,再次被雨水淋了满身,他看着几乎被掀得一根木头不剩的船顶,有些头疼。
楼长望昨日兴高采烈将从幽都柜坊诓来的船献出来,说是给渡厄司当代步工具,省得每次都去搭别人的船。
幽都柜坊楼金玉给他侄子,自然是珍品,看起来价值渡厄司数十年的俸禄了。
这才刚开出来第一次,就被掀了。
还好,只是船顶。
离长生安慰自己,只要船最底部的阵法不破,稍稍修整下也还是能用的。
只是想完,离长生才发现自己安慰早了。
和外面肆虐的无数厄灵相比,掀翻船顶的那几只厄的破坏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船已飞到半空,离地面有数十丈的距离。
按理来说哪怕修士也得飞一会才能追上,但剑秋关不知从哪里凝聚出来的煞气,化为一棵参天巨树似的煞气直接缠着船底部,将仙船死死固定在半空。
无数厄灵源源不断顺着那根煞气爬上船。
走吉扛着大刀,眉眼泛着杀上头的戾气,一刀一个厄灵。
鱼青简也用上了附灵,打得极其艰难。
见离长生愣怔在那,鱼青简被啃了一口,百忙之中还在朝他大声说:“掌司啊,这船铁定是废了,我看这船价值不菲,事先和您说一下,我是自保才动手的,一分钱不出哈。”
离长生:“……”
小命都不保了还在意这个?
离长生催动山鬼,呼啸一声朝着那根煞气而去。
山鬼带着他的神魂之力,离长生怕斩不断还带了一丝金色功德,剑刃划破虚空直直带出一道残影。
锵的一声。
山鬼直直将煞气斩断,下方好似蚂蚁般往上爬的厄灵顷刻伴随着斩断的煞气往下坠落。
走吉见状,直接抡起长刀,矫健的身形宛如一条线,顷刻穿梭在还残留在船上的厄灵身上。
砰,巨响过后,厄灵被交缠在一起,直直从船上掉了下去。
船已破破烂烂,好在厄灵没有再追上来。
离无绩撑着伞挡在离长生头上,看着四周光秃秃的船,犹豫了一会,还是道:“起码船还能用。”
话音刚落,三人视线看向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就听到船最下方雕刻着法阵的龙骨传来吱呀一声。
众人一僵。
轰隆隆——
伴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龙骨顷刻断裂,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彻底废了的船像是落雨似的直直往下掉。
四人:“……”
好一张言出法随的乌鸦嘴。
剧烈的失重感袭来,离长生长发被胡乱吹起,看不清楚眼前的场景,只知道好像陷入一个永远无法落地的无底洞。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艰难拽住他,离他最近的鱼青简强行催动第二次附灵,一把护住离长生。
附灵凝出的结界包裹鱼青简和离长生的周身,砸落地面后半透明的灵力轰然破碎,将两人脑瓜子震得嗡嗡的。
……但好险落地了。
说不上是运气好还是否极泰来,两人掉落的地方恰好是阳光正盛的地方,隐约可见偌大剑秋关另一半城池正在稀里哗啦下着狂风暴雨,宛如两个世界。
离长生站稳后,催动厌胜令去寻其他人:“走吉?”
走吉不知是不会用厌胜令还是正在杀厄,许久都没有反应。
离长生皱眉。
离无绩修为还在,就是不知会不会因为身上的金色功德被厄追杀。
“掌司不必担心。”鱼青简将袖子抬起遮挡天边的日光,道,“走吉应该和离无绩在一块,她修为高下手狠,应该不会出事。”
离长生回头看他,正要说话,忽地一愣:“鱼青简?”
鱼青简不明所以和他对视:“什么?”
刚说完,忽然感觉视线一阵颠倒,好像天地直接翻了过来。
等到离长生愕然地快步而来将他扶起,鱼青简才后知后觉自己摔倒了,日光当头照下,晕晕乎乎得好似他生前最后一次见到阳光时的样子。
但他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死的了。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鱼青简接连使用两次附灵,修炼出来的鬼躯无法支撑,大口呕出血来,在他无意识的时候血已染了半身。
离长生察觉鱼青简的魂躯似乎都有些半透明了,看出他伤得够呛,将人放下,匆匆从储物袋中拿出香炉和香火,叫出鱼籍的名字点燃后,为其供养香火。
四周没什么遮掩的阴凉处,离长生怕他被晒着,将披风解下来罩在他身上。
鱼青简横躺在地上不能动,脸被遮住,身边又有个香烧着,怎么看怎么诡异。
感知到香火一丝一缕地往鬼躯中钻,鱼青简视线模糊,有些昏昏欲睡,恍惚中好似回到了年幼时,躲在被子中和父母捉迷藏的乐趣。
浑浑噩噩中,鼻间的香火气像是变了味道,香甜带着烟火气。
这是很奇怪的事。
鱼青简已经化鬼数百年,早已尝不出人间美食的味道。
他愣怔间,感觉眼前的布透着光,似乎有人影站在自己身边。
鱼青简还在迷茫,忽然一只手拽住布的衣角掀开,露出一张模糊到看不见面容的脸来,笑着说:“原来躲在这里啊,找到你啦。”
鱼青简一呆。
夜已深了,缺了一角的桌案上点燃着豆粒大小的烛火,将周遭简朴的房子照亮。
年少时的鱼籍将打了几个补丁的被子掀开,露出少年人的身量,他眯起眼睛笑:“娘,今天吃什么啊?”
娘道:“城门还没开,只能凑合着吃一点。”
鱼籍溜达到桌边看了看,发现只是野菜炖汤。
鱼籍从小到大都安稳得很,家境算不上富裕但也勉强能填饱肚子。
他没什么追求,活着就行,吃完晚饭后又支着下颌在院中坐着看星星,身边同样看不清楚面容的爹在一边烧火。
鱼籍望着头顶上的星光,疑惑地问:“爹,我什么时候能再出去玩啊?”
爹拿着烧火棍的手一顿,却没有回答,乐呵呵地道:“若是无趣,我给你讲个恶鬼的故事?”
鱼籍来了兴致,盘膝坐好,托着腮眼巴巴等听。
鱼籍爹爹的故事像是从哪个鬼神志异中听说的,很是离奇:“有个恶人作恶多端,死后化为了恶鬼……”
只是刚讲了个开头,鱼籍就忍不住好奇地道:“恶人死后就会化恶鬼吗,那好人死后……是好鬼?”
爹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人若无执念,死后就去投胎转世了。”
鱼籍不明所以:“可恶鬼也算活在世上啊,怎么好人就要去投胎没好报呢?这说的我也想当坏人了。”
男人拿起烧火棍朝他一指,警告道:“你以后要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子就算死了也要投胎回来扇你。”
鱼籍哈哈笑了起来。
剑秋关是个不小的城池,其中大多数都是寻常百姓,但不知从何时起,不少修道者好像从此处消失了,城池罕见得空空荡荡。
鱼籍很好奇,成日走街串巷去问,勉强拼凑出个答案来。
那些修道者离开此处,似乎是因为厄……
那是什么?
对寻常百姓来说,“鬼”都是遥远的,更何况是“厄”。
鱼籍没读过多少书,只估摸着可能是“灾厄”的意思。
最近家中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难道“厄”是指饥荒吗?
鱼籍正想着,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疼痛,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下。
“唔噗——!”
鱼青简猛地喘息一口气,狼狈地从回忆中睁开眼睛,细看下他的鬼瞳险些都要散了,若再迟一些恐怕就要化为烟雾消散。
离长生惊魂未定,见鱼青简又躺着不动,直接起身一脚踩在鱼青简胸口。
“回魂。”
鱼青简这回彻底醒了,恹恹道:“掌司,你都将我踹得梦到我爹娘了。”
离长生:“……”
见人能说话,离长生终于松了口气,将脚移开,蹙眉道:“我还当你要去投胎了。”
“不会的。”鱼青简奄奄一息地捂着被踹了两脚的胸口半坐起来,脑袋上还顶着离长生的披风挡住日光,“我是渡厄司的有罪之鬼,没有足够的功德赎罪只会魂飞魄散,不会转世投胎。”
离长生:“……”
还能插科打诨,看来暂时死不了。
之前鱼青简也曾经作大死用过两次附灵,离长生当时没立场说什么。
现在他却眉头紧皱,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扇了鱼青简脑袋一下,冷声道:“……度上衡留给渡厄司附灵,就是为了让你玩命吗?”
鱼青简道:“要是那个时候不用附灵,咱俩都得没命。”
离长生无法反驳,只好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鱼青简吃了香火后,比刚才差点要归西的状态好多了,他顶着披风站起来,看了看天幕,道:“等会这儿也会落雨,得找个地方躲一躲。”
离长生“嗯”了:“剑秋关是你的埋骨之地,那你的尸身呢?”
鱼青简寻了个方向抬步就走,闻言随口回答道:“烧了。”
离长生眉头一蹙。
尸身焚烧?
那不就是挫骨扬灰,他到底犯了多大的罪才能有这般悲惨的下场,还要在渡厄司服刑这么多年都不得自由。
离长生罕见对别人有了些兴趣:“你是如何死的?”
鱼青简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不知道,死时的那段记忆缺失了,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化为恶鬼在吃人了。”
离长生:“?”
离长生犹豫:“吃人?”
鱼青简从衣襟里掏出个饼来,用他的铁齿铜牙狠狠一咬,侧过头冲着他笑:“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吃’。”
说完,鱼青简一直在观察离长生的神色,似乎想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远离自己。
离长生很少会对别人的所作所为有什么评判,他没什么神情,只是问:“为何要吃人?”
鱼青简脚步顿了顿,好一会又笑了,只是这次脸上的笑意自然了些:“可能是我太饿了吧,再加上当时吃的还是个大人物,崇君花了不少功夫才将我弄来渡厄司,否则我尸身被烧只有一捧骨灰,早就成孤魂野鬼魂飞魄散了。”
离长生了然。
他之前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主动出手救鱼青简,那“吃人”之事许是别有缘由。
鱼青简对剑秋关极其了解,带着离长生东拐西拐,到了一处勉强还有些这顶地方的破烂小屋。
日光倾泻,鱼青简将披风扯开,走进小屋的后院。
杂草丛生,后院立着两座坟。
鱼青简侧脸泛着古怪的灼烧红痕,他好像不在意疼,上前在坟前磕了头,又将荒草拔去,忙活好半天才离开阳光。
离长生站在屋中看着,一言未发。
鱼青简为父母上坟后,回来后若无其事地道:“还是得叫副使过来。”
离长生挑眉看他:“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鱼青简沉默了好一会,似乎不想在父母的坟前尖酸刻薄,恭恭敬敬地将离掌司拽到屋中,关上门确定父母听不到后,开始攻击。
“掌司大人,实话和你说吧,我刚才就算不用附灵自己摔成饼,捏吧捏吧也死不了,我纯属是为了救您的小命。”
离长生:“?”
鱼青简瞅他:“……还要我将‘不信任’三个字写在脸上您才能明白吗?”
离长生:“…………”
鱼大人就差指着鼻子骂自家掌司弱不禁风了。
好在离长生脾气好,也不生气,拿起符纸给裴乌斜写了道信放飞出去,好在四周阳光倾洒,并没有被厄截下。
鱼青简估摸着满城恶鬼化厄的威力,想了想,又问:“封殿主平日不是和您形影不离吗,怎么今日不在?”
离长生“哦”了声:“等我吞并幽冥殿,定会让封殿主签下卖身契臣服在我脚下,一天十二个时辰把他绑在我身上,务必保证能片刻不离贴身保护本掌司。”
鱼青简:“……”
鱼青简虚心道:“请掌司说人话。”
离长生说人话:“他去忙了,一时半会过不来。”
鱼青简叹了口气:“看吧,道侣还是不管用,最关键的时候根本靠不住。”
离长生:“?”
离长生幽幽瞅他:“你一直都这么讨厌封讳吗?”
“以前一般。”鱼青简也没隐瞒,“直到我听说他是被崇君养大的,他还妄想掘坟侮辱崇君尸身。”
离长生失笑:“没有人会喜欢掘坟刨尸的,这事儿必定有误会。”
依他对封讳的了解,那小蛇气势汹汹地去挖坟,做出做过分的事应该也只是抱着尸身失声痛哭。
鱼青简:“我知道,我之前还担心他当时是不是对崇君存有什么不轨之心……”
离长生眼皮轻轻一跳。
就听鱼大人重重松了口气,挑眉笑着道:“好在通天阁算出你和封殿主有旧情,他要‘不轨’的人另有其人,我立马就安心了。”
离长生:“…………”
你安心得太早了。
两人在屋中待了半个时辰,裴副使仍然没有回信传来,不知是不是还受困在幽司。
这还不是最糟的,因为一个时辰后,头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乌云飘到这儿来,又要落雨了。
离长生对厄来说,就是个移动的饭堂,一旦厄出现都会泉涌似的冲来他这儿开饭。
鱼青简眉头紧皱,就算将附灵用烂了,只靠他自己也根本不可能护住离长生平安离开剑秋关。
离长生倒是没指望鱼青简保护他,想了想拿出掌司印闭眸催动厌胜令。
鱼青简还没反应过来,身躯陡然化为一道流光往掌司印中一钻,再次恢复视线就见自己好像缩小无数倍,抬眼望去隐约瞧见离长生的袖口。
鱼青简一愣:“掌司?”
离长生淡淡道:“藏好。”
鱼青简意识到他要以身犯险,还以为刚才的话触到了离掌司的自尊心,立刻想要挣脱着出去,告罪道:“刚才我说您弱不禁风是在胡言乱语,您身高八丈赛巍峨高山。山仙大人,先让我出去,您一人肯定……”
“鱼大人。”离长生打断他的话,委婉地道,“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做脑子,能动一动不?”
鱼青简:“……”
鱼青简噎了半天,道:“你打算怎么做?”
“简单。”
离长生恢复不少记忆,随之而来的也懂了能操控自己身体的能力,他掐诀将浑身的金色功德悄无声息隐藏,只在指尖留了萤火一点。
鱼青简本来还没看出他想做什么,直到落雨声响起,无数厄灵咆哮着从四面八方而来,只见离长生屈指一弹,将那点金色功德像是放风筝似的弹到半空。
本来还在想吃个凡人当开胃小菜的厄顿时舍弃了没什么营养的肉身,张牙舞爪地朝着半空中的金色功德而去。
离长生如入无人之境,溜达着走出了屋子。
鱼青简:“……”
还能这么做?
叹为观止。
这次的落雨有些小,离长生没有伞,走出一小段路乌发间已经凝出雪白的雾珠。
他随手一甩,打发狗似的又将一滴金色功德拂到一边,引得更多厄争先恐后前去追逐功德,自己反而信步闲庭,一路畅通无阻。
“如此多的恶鬼同时化厄,剑秋关必定有厄灵本源,将其击碎,困境迎刃而解。”
鱼青简彻底服气了:“还得您是掌司啊。”
原来除了脸,离掌司还是有些优势的。
离掌司走了几圈,总觉得此处的地形似乎有些熟悉。
他思考半晌,从袖中拿出前几日看的坤舆图,一番查探后发现此处正是他之前标注过的灵力有异的地方。
厄的本源往往会落在最有执念的厉鬼身上。
离长生问:“剑秋关最凶恶的鬼是哪个?”
鱼青简谦虚地说:“正是不才在下。”
离长生说:“被收编的不算。”
鱼青简撇嘴:“那没有了,都是平头老百姓,哪来这么大的怨气成为厉鬼呢,唔,不过好像的确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