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季卿带着苏柯遇出门时,收到很多或嫉妒或羡慕的视线。
季卿不为所动。
苏柯遇哈哈直乐。
然而笑容没持续多久。
因着季卿双腿恢复第一天,季严俞不准人开车,所以两人出门是打算坐苏柯遇的车子的。
结果苏柯遇的车坏了。
“季总,等等,还有一辆车,我去拿钥匙。”
“尽快。”
三分钟后,季卿被苏柯遇拉到粉色电动车前。
他沉默一瞬,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没成功,被人按住。
按住他的人说:“季总,来不及。我看过了,去福利院那条路堵车,去晚了,耽误孩子吃饭。”
下午三点的葡萄大厦,并不安静。
簌簌的翻页声,高跟鞋踩在地板的哒哒声,以及领导开会的昏昏欲睡声,像是绷紧了神经的皮筋,紧紧揪着。
百忙之中仍旧关注着季卿和苏柯遇动向的人,发现短时间成为艳羡对象的两人,在进入地下停车场后,过了许久才出来。
并且出来时,开着小电驴的苏柯遇意气风发,坐在后座的季卿表情有些微妙。
知道季卿家世的人“哦吼”一声,招呼人来看。
众人就见,小电驴没开多久,就被穿着制服的交警叫停,四人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一顿操作后。
有人惊呼一声,“快看朋友圈。”
赫然是苏柯遇发出的有关电动车的行车规范。
赵乾也扒着手机在看,不过很快就被席沉衍抽走手机。
而季卿也在此时收起刚发了朋友圈的手机,看向仍旧在教育苏柯遇的交警。
“胆子肥了,电动车限载一名12周岁以下儿童,我和你强调过多少遍?全忘了?”
显然这两位认识,且很熟。
但是熟人,仍旧颇有职业素养地开了罚单。
季卿瞥了眼,问:“前男友?”
苏柯遇的表情像是有些尴尬,他抖了抖手上的热敏纸罚单,冲着冒汗的额头扇动。
“前前前男友。”
多了两个前的男士表情并不好看。
视线自上而下地扫过季卿,问:“现男友?”
作为有一定情商的老板,季卿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苏柯遇。
苏柯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没点头也没摇头,反倒是轻轻推了一把三前男友的胸廓,视线若有似无地朝着警官证瞟去。
疑似忘记了人的名字。
等苏柯遇缓了一会才喊出面前人名字,季卿确定他的确是忘了。
“……陆武麟,我们已经分手了。在一起时我们的确很相爱,反抗家族,放弃前途,遇上雪崩,我为了救你差点没了命。但是我们已经分手了,没有出轨没有狗血,就是有一天我不爱了。这是你一直找我要的答案,别为难我,好吗?”
年长的交警好整以暇的听着人叭叭不停的讲话,和季卿攀谈。
“你不知道,那次雪崩,这两人九死一生,那时候小武腿受伤,危在旦夕。但是小苏愣是没把人丢下,吃得喝得都给了小武,用血淋淋的双手将人从雪山里救出来。小武感动得稀里哗啦,放弃了升迁的机会,陪着小苏。怎么可能因为一句不爱了,就彻底分开。”
他本以为说了这话,某位现男友会嫉妒会吃醋,更有甚者会愤怒。
没料到季卿什么都没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越来越亮,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柯遇看。
又用牙齿咬着指关节,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低低说了句话。
“得情而后忘情,无情道圣体!”
尾音都有些抖。
年长的交警怔愣片刻,脸上缓缓浮现了问号。
好似在疑惑现男友的精神状态,是不是看仙侠小说看傻了?
而这位看起来有毛病的漂亮青年,上前拉走和陆武麟纠缠的苏柯遇。
将人带到一边,压在矮墙上,在说着什么话。
耐人寻味的是苏柯遇的反应,先是惊讶,后是脸红,再然后轻轻地将脸颊贴向季卿的掌心。
陆武麟的脸都绿的。
几秒后又来了位脸又黑又绿,整张脸都成了调色盘的人,身后跟着疑似助理的青年。
哑着声,喊了句“卿卿”。
被喊得人像是没听到, 也像是不知道他如今和苏柯遇的姿势多么暧昧。
普普通通且四季常青的樟树摇曳着,小片叶子随着摆动簌簌落下,划过斑驳的树影, 虚虚地贴着柔软的发丝,又在恰到好处的劲瘦腕骨上流连。
恍然间连叶子都因为季卿添了几分柔软与暧昧。
许是有些痒,季卿偏过头,叶子顺着往下滑,落在两人交叠的小腿上。
苏柯遇颤了颤, 脸颊通红。
少年人的体温透过相贴的肌肤源源不断涌来,就连呼吸都染上了热意,烧得人头晕,分不清东南西北。
显然, 轻而易举带来这些变化的季卿,没有这个自觉。
他握着苏柯遇的手腕, 道:“叫师父。”
“师父。”
尾音缱绻, 连犹豫都未曾。
围观的陆武麟脸色彻底黑了, 想阻止前任的师生play。
但是有人快他一步。
面容冷峻的青年身量极高, 沉着脸扣住季卿的五指, 一点点将他和苏柯遇分开,又用湿纸巾认真地擦拭季卿的指尖。
看起来危险又克制。
季卿缓慢眨眼,觉得这人对着苏柯遇的冷意, 比指尖的湿巾还要凉。
他挡在新收的弟子面前, 问:“衍哥, 怎么了?”
席沉衍擦拭指尖的动作一顿。
面部肌肉紧绷, 以至于让季卿难以分辨这人是在生气,还是单纯天气热带来的燥意。
只是身后的赵乾表情扭曲一瞬,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憋得不行。
季卿注意到了,视线越过席沉衍落在赵乾身上,“有事说事。”
“……说出来怕吓死我。”
回话的人极快吞咽口水。
试图转移话题的席沉衍,按了按季卿的肩膀,在他的疑惑中,问,“要去哪里?”
“森林之家福利院。”
苏柯遇指着面前的招牌,回答了席沉衍半个小时前的问题。
边走边说:“给小朋友们做饭,本来是我和另一位同事过来的。季总好不容易可以不坐轮椅,想出来玩,就跟着我过来了。”
赵乾诧异道:“我以为你们只是提供资金,这种志愿者都做?”
“冯希安排的。”
前面有水坑,季卿单手掐住苏柯遇的小臂,帮人避开,随意说:“小心水坑,晚上我发你一份文件,一个月内……”
季卿顿了顿,深觉无情道心法好懂,说:“七天内背熟。”
苏柯遇想回,又把话憋回去了。
因为刚避开的水坑被席沉衍踩进去了。
踩进去的人表情淡淡的,分不清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脏水溅了苏柯遇一裤腿。
“卿卿,我踩到了。”
“……席沉衍,你虎?玩水?”
总之,季卿松了开钳制苏柯遇小臂的手,席沉衍也从水坑里出来,换了双备用鞋。
远处脚步声渐近,苏柯遇在不急不缓的背景音中,对上了席沉衍黑白分明的眼睛。
恍然间,读懂了某种警告,生出了这人弄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不想季卿扣住他手腕的诡异想法。
“抱歉,路不平,昨天又下过雨,把你们的鞋子弄湿了。”
脚步声停下。
季卿循声望去。
是位六十多岁的女士,头发花白,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了道道沟壑,便是连手在这个并不寒冷干燥的夏天都是皲裂破口的。
“没事,是我不小心。”席沉衍回答。
来之前他看过福利院的资料,问:“您是福利院的院长?”
“是的。是小希让你们来的吧?这孩子就是瞎操心,这么多年我们都习惯了,哪里需要志愿者帮忙呀。”
季卿的视线扫过面前类似学校操场的空地,孩子一堆一堆地聚着,旁边都有年长的阿姨叔叔照顾。
院墙破旧,上下左右好似每个缝隙都在诉说着拮据与衰败。
季卿问:“您和冯希很熟?”
“冯希是在从森林之家走出去的,他父母造孽,大冬天的把孩子往门口一丢,要不是我起夜,说不定他都活不过那一晚。”
“一看这孩子是男孩,我就知道他身体有毛病,才被人丢掉。去医院一查,这孩子心脏里有个洞,忘记是房缺还是室缺了。可笑的是,医生说是小毛病,缺口这么小,等长大了就能痊愈。”
“还好那孩子争气,现在有出息了。”
院长女士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故作可怜的姿态,像是觉得这些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有着世事无常的感慨。
倒是一旁的苏柯遇面露不忍,“那冯总怎么不从基金会给森林之家拨款?”
大概是因为季卿起初告诉冯希的条件,只帮好人。
季卿瞥了眼六七岁大的男孩,他正含着手指,眼睛盯着地上看,像是对什么都没有反应。
这里几乎都是残障儿童,冯希应该存着不能分辨好坏的想法,就没从基金会拨款。
“他应该自己有资助森林之家。”
院长笑道:“是呀,小希每个月都会打十万到森林之家的账户上。”
一群人东拉西扯了几句。
看时间不早,就陆续进了厨房。
席沉衍熟练地系上围裙,将季卿堵在厨房门口,“油烟味不好闻,别进来,你去处理土豆。”
一米九的青年宽肩窄腰,气势也不好惹,偏偏穿着围裙,胸廓半遮半掩的露出来,恰到好处的透出些强势和偏爱。
一言一行都能让人软了骨头。
季卿多看了几眼。
苏柯遇暗骂心机。
咬着牙附和,“是呀,季总,你把土豆处理好就行,其他的我们来。”
当然不止苏柯遇、席沉衍以及赵乾三人,阿姨们也一起来帮忙。
见厨房里多出来的三位大小伙,个顶个的好,忍不住追问财产、感情等等的话题。
等季卿把削好的土豆搬进厨房的时候,正听见席沉衍回答。
“财产状况尚可。”
“有喜欢的人。”
“送药的时候喜欢上的。”
季卿挑眉,问:“季严俞什么时候生病了?”
他没等到席沉衍的回答,阿姨们凑了上来。
“小伙子,力气好大,这么一大盆土豆,往常我们都要两个人搬进来。”
“干活也利索,才十分钟就削好了。”
“小伙子有女朋友了没?”
太过热情。
季卿放下土豆,退后两步,背部抵上了温热的胸廓。
紧接着是不甚明显的震动,以及头顶上熟悉的声音。
“嗯,他厉害。”
“孩子小,不谈恋爱。”
“我是他哥。”
苏柯遇趁机将季卿拉出阿姨们的包围圈。
好在席沉衍情商也不错,几句话把阿姨们哄得飘飘欲仙,没再追着季卿问。
一小时后,将近一百份餐食,才被众人合力弄好。
资金原因,都是些饱腹性强的食物,例如土豆,例如玉米。
满登登一碗,显得一旁的水煮蛋以及牛奶有些可怜。
院长另外给季卿他们加了碗肉,四人一致没吃,给孩子们分了。
季卿吃了半饱,顶了一位阿姨喂饭的活,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沿着米饭的上层刮了刮,给含着手指流口水的孩子喂了进去。
他像是很开心,哇哇拍打着桌子。
时不时蹦出两个字,“饭饭。”
收拾好残局,已经是晚上八点。
席沉衍看着季卿和揪着他衣摆的孩子告别,带着人上了车。
福利院地处偏僻,没了孩子们的咋呼声,清脆的虫鸣声显得有些过分安静。
赵乾开着车,放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听着身后的动静。
席沉衍问:“晚饭没吃饱。”
该是问句却被人说得笃定。
季卿靠着席沉衍的肩膀,撕开巧克力的包装,慢慢吃着将近两个星期没有碰过的东西。
这一个月断断续续又吸收了三道功德金光,加上之前的,有七道。算下来,现在他的饭量只是成年人的三倍,很少需要高热量的食物补充能量。
“还好,你做的土豆挺好吃的。”
声音越来越低,等席沉衍去看,季卿已经阖上双眼,还剩一半的巧克力被人叼在嘴里,随着垂落的手,慢慢往下滑。
没掉下去,席沉衍接住了。
舒缓的轻音乐也在此刻关闭。
关闭它的人正坐在驾驶座,透过内后视镜看吃着巧克力的席沉衍。
“席总,你没加季二少的微信呀?”
当时那条电瓶车科普的朋友圈,还是用他的手机看的。
“没有。”
赵乾一时间不知道是吐槽对方,都追到这份上了,微信还没加上。还是吐槽这人,追人都不知道加微信。
就听见了席沉衍不紧不慢的声音。
“加了微信,一些小事,就不能直接去找人。”
赵乾“靠”了声。
想说什么,被席沉衍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就看见人模狗样的席大总裁托着季卿的后脖子,换了角度,将人抱在怀里。
等季卿醒来时,平静发言,“肩膀靠着不舒服,你睡我怀里了。”
被忽悠的人愣了一会儿。
在赵乾以为这人被骗时,就见季卿挑眉,勾着席沉衍宽松的衣领,躺在人的大腿上,和俯视着的席沉衍对视。
“衍哥,忽悠人呢?”
声音柔柔,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波动。
生气的小刺猬最难对付,也最好对付,只需要一句带着关心的服软话语。
席沉衍拍了拍季卿的脸。
“嗯,抱歉,我担心你着凉。”
果然,这人收回了寒霜般的视线。
也在此时,车窗被敲响。
席沉衍降下车窗,对上了季严俞森冷的目光。
而后这位相处了多年,且在不久前警告过他的好用,在扫了一眼两人的姿势后,森冷转变成寒戾。
尤其是最后的视线是落在贴着弟弟脸颊上的那只手上。
季卿喊了声“哥”。
季严俞没应,和席沉衍对视。
躺着的季卿恍惚间看到了电闪雷鸣。
又听季严俞冷淡的嗓音,“打扰你们了?”
即使季卿面对季严俞的时候,时常思想劈叉。
但是此刻也发现了席沉衍和季严俞微妙的关系。
只是有外人在场, 不好追究。
季卿下车后,盯着席沉衍和季严俞看了好一会儿,等看够两人的针锋相对, 才跟着季严俞回去。
他问:“席沉衍有给你送过药吗?”
季卿猜测季严俞本来是想回话的,不知道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开始抿唇,保持沉默。
他很轻地笑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食指和中指并拢对哥哥勾了勾。
那人听话低头。
季卿顺势拍了拍季严俞的后脖子,淡淡道:“哥哥,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张宿端着杯咖啡,跷着二郎腿, 看热闹。
个子稍高的青年低着头,将自己送出去, 以至于弟弟能够轻而易举地勾住他的脖颈。似是察觉到季卿的情绪, 也不反驳。
反而将脑袋埋进季卿的肩窝, 一副示弱的姿态, 端得可怜模样。
弄得围观的人差点忘记, 这人对季洪峰和季沐思狠辣、不顾血脉亲情的手段。
季卿又问了一句,“有什么事瞒着我?”
“有的,太多, 不好说。”
张宿就在季严俞称得上心平气和的声音中, 猝不及防地喷了咖啡。
导致兄弟俩一瞬间收了继续深究的心思, 动作一致的给对方抖了抖沾上的咖色液体。
而后盯着他, 眼神不善,“舅舅累了,回房间去。”
张宿:……
被迫累了一把的舅舅回房间了, 但是刚才没结束的谈话,也让季严俞用另一种方式结束。
季严俞拉着想一探究竟的季卿回房,将毛巾打湿,擦拭弟弟汗湿的额头。
“今天累吗?”
“不累。”
只是因为碰到无情道圣体,过于兴奋,以至于有些饿。
季卿从床头柜里拿了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慢慢咀嚼,听着季严俞说话。
“在今天下午,钱生财申请保外就医。去医院撞见了季沐思和徐杨,一番周折后杀了他们,而后被民警当场击毙。”
季卿缓了一会儿,才想起在席沉衍生日宴试图绑架他的钱生财,以及画廊实习生高瑞昱的男朋友徐杨。
“因着警察在徐杨家里搜到的证据,高瑞昱的牢狱之灾也免不了。”
“嗯,既然事情结束,你别掺和进去。”季卿叮嘱。
好似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结局,更在乎手中的巧克力。他顺着出厂印记掰开,分了一块给季严俞。
“吃吗?”
不等人点头,季卿塞进哥哥嘴里,堵住人准备说话的嘴。
继续,“海城这么多人盯着这件事,豪门花了这么多功夫,不会如此简单让钱生财保外就医,还凑巧遇到苏柯遇和徐杨。我不管你知不知情,不能插手。”
“你觉得是谁做的?”嘴里有巧克力,哥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
季卿答:“喻纠。他做事向来干净,不容易抓到把柄,我也不好平白无故冤枉他,只是我的猜测。”
他不想探究喻纠这么做的原因,也懒得探究。
总归是往事随风,孽徒该骂也骂了,该打也打了。如今新徒弟也收了,他唯一的愿望是和季严俞在现代好好生活。
季严俞圈住蹭过来的季卿,轻轻抚摸弟弟的脊背,垂着眼,分不清眸中的神色。只当没有注意到季卿对喻纠的熟悉。
然而东拼西凑的只言片语,足够他在脑海里铺开,弟弟离开他的两年时光。
“我不插手。”
季严俞将偏冷的掌心贴向弟弟的脸颊,安抚,“哥哥在的。十点了,快去睡吧。”
怀里的人含糊应了声,大概是真的累到了,呼吸声越来越轻。
等人完全睡着,季严俞才托着季卿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放在床上。
“晚安。”
脚步声,以及房门阖上的声音。
黑沉沉的夜静谧又平静,好似和每个普通的夜晚没什么不同。
然而到底是有些不同的,随着时间来到凌晨,书房里传来了细微的交谈声。
以及更低更缓的脚步声。
季卿靠着书房的墙壁,听着里面传来的,属于季严俞和张宿的声音。
“严俞,我不建议启动心理剧,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卿卿对两年前的车祸并不在意。而且我能看出来,他对席沉衍是有好感的,也把他当成了可以信任的哥哥。”
“卿卿只是爱屋及乌,他误以为席沉衍的意向监护协议是给我的,认为我们相爱,才会对席沉衍产生好感。”
显然张宿停顿很久,声音听起来有些狐疑。
“按我对你和席沉衍的了解,确定不是你们故意让卿卿误会?”
被问的人不回答了。
门外的人也不想再听。
他想,他该生气的,该冲进去好好教训一下自以为是的季严俞,以及可能在其中插了一脚的席沉衍。
最终还是离开了。
以至于没有听到长时间沉默之后张宿的话。
“大外甥,虽然话不中听,但是席沉衍在卿卿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并且不是因为什么爱屋及乌。”
季严俞似乎不想直面这个问题,“舅舅,准备心理剧吧,复原妈妈那一次车祸,卿卿还没痊愈。”
他的弟弟可能出于大脑的保护机制,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失去了那次车祸的记忆。
却本能地厌恶番茄,讨厌血。
一场谈话,在季严俞的不配合下,草草结束。
他的房间在二楼南面,楼梯的左手边。从书房离开,要经过季卿的房间。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在弟弟的房门前站了许久,像是能透过紧闭的房门,描绘出季卿细长的眼睫,随着翻身,微微颤动的模样。
实际上,床上空无一人。
季卿扫了眼房门,换下睡衣,拿上车钥匙,没有丝毫犹豫地从阳台上跳下去。
稳稳落地后,直奔车库。
半个小时后,季卿敲响了陈书涵的房门。
门还未完全打开,声音就透了进去。
“一百万,让我往你脸上揍一拳。”
陈书涵“嗯?”字还没落地,人就进来了,在客厅的沙发上端坐着。
“和你哥吵架了?”
“没有。”
季卿并不客气,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着。
朝陈书涵递来个眼神。
这人识趣地点烟,透过升腾往上的细白烟雾,打量季卿。
容貌出众的青年半垂着眼,像是忘记了刚进门说得揍人的话,又像是来这儿只为了抽一支烟。
本就冷淡的眉眼,在缭绕的烟雾中更显淡漠,隐隐带着几丝桀骜不驯。
疏离又勾人。
季卿偏头,对上陈书涵没有遮掩的视线,轻轻拍打人的脸颊,看着该是冷静端庄的脸,露出些许错愕。
笑了一下,缓缓道:“算了。半个小时路程,足够消气,不凑你了。”
被拍脸的人也不恼,“凌晨两点,突然跑出来,饿不饿?我煮面给你吃?”
季卿“嗯”了声,没拒绝。
视线穿过厨房黑色边框的玻璃门,看着忙碌中的陈书涵。
问:“出车祸后的那两年你有和我联系过吗?”
“没,你删了我的微信,我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季卿挑眉。
是另一位‘季卿’删的?
还是那位掌控欲突破天际的哥哥?
孙征也被删过。
他想到了席沉衍。
按照另一位‘季卿’对人的痴迷程度,这人应该至少会存席沉衍的电话,结果去买车那天,接到席沉衍的电话并没有备注。
新号码,还是被删?
“孙征不是什么好人,因为我的关系,他会找你麻烦。搬家吧,钱我出。”
“不用,席总安排好了,新工作也给我找好了。”
陈书涵将煮好的面端上餐桌,看着季卿拿起筷子卷起来吃。
“季卿,我喜欢你,但是我知道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你。”
吃着面的人呛了一下,像是受不了有人顶着和季严俞相似度百分之七十的脸,说这句话。
表情称得上惊悚。
脸颊和脖颈连着红了一片,很好看。
陈书涵缓了一会儿,做足心里建设,才笑着上前。
给人顺背,直直望进季卿的眼里。
“那天在会所,我看出来了,席总的眼里只有你。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除了季严俞,还有信任的人。你喜欢席沉衍的。”
陈书涵像是看不到季卿瞪大的双眸。
自顾自想着。
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漂亮又矜贵的小孩,如今也长成了大人模样。
恍惚间,这人将银行卡塞进他的口袋的场景就在眼前,他还记得这人小幅度颤抖地眼睫,攥在一起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