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险而已,怕精神病会传染,”边绍嗤笑,“喜欢简青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疯子。”
“咳!”生怕自家小祖宗头脑发热又进局子,经理埃文环视四周,旋即双眼一亮,做作地清了清嗓子。
三十秒后。
拎着外卖的简青如约进门,里头正是警民和谐、配合默契的美好画面。
用膝盖想也能猜到边绍是装相,他没再上前,却也没离开,微微颔首算是招呼,一直到汪来把所有细节问完。
后者感动得快落泪:瞧瞧,什么叫五指山!什么叫霸总光环!
“行了行了,我好饿,埃文,帮我送下两位警官,”耐心即将告罄,边绍拆开餐盒喝了口汤,“真香,是福顺斋?”
房门关合。
贺临风和汪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简青掀起眼皮,淡淡:“嗯。”
“刚刚你也看到了,”早已习惯对方这副冰块脸的做派,边绍耸肩,“我可没沾席雪的事儿。”
圈子都清楚,简青是他们中间最遵纪守法的二代,想和他交朋友,演也得演出点人样来。
否则自己何必夹起尾巴装孙子。
简青:“你昨天去过江大?”
“对啊,谁成想你在里面演讲,”边绍竖起拇指,“牛逼,文化人。”
明明大家读的是一个高中,成绩却天差地别,全靠自己脸皮够厚话够密,才能抱上学神的大腿。
这也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当初要是没简青,自己店都未必开得起来,哪能像现在,睡觉睡到自然醒,天天等着钱生钱。
细细审视过对方表情,简青缓和神色,把菜往前推了推:“行了。”
“吃你的饭。”
——按照穿书者的叫法,边绍是原住民,并非《北江刑侦笔录》里的角色,认识十几年,从未越线,属于钢铁笔直的异性恋。
这让简青十分心安。
仿佛在深渊般光怪陆离的纸片世界里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接连下过几场冷雨,北江最近迅速降温,简青又是个怕冷的,离开会所时,身上便多了件纯黑的长款大衣。
倘若条件允许,他习惯走路。
因为他难以信任握着方向盘的外人。
却有谁在门口守株待兔了半晌,开着辆野性十足的吉普,不偏不倚挡住自己,缓缓降下车窗,诚恳且无辜:“好巧啊,简先生。”
“我送你?”
“贺临风,”第一次叫出对方全名,简青停步垂眸,“你到底什么意思。”
欲望、喜欢、爱,剧本设定好的陈词滥调,无论谁来说、说几次,他都只有一个答案。
然而贺临风却卡了壳。
一见钟情?
贪图美色?
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我就是……”眉毛打结,他从车窗里探出头,盯着简青斟酌许久,才找出个相对准确的解释,“对你感兴趣。”
如同侦探遇见悬案,猫咪遇上毛线团。
非要解开才算完。
简青觉得这个回答着实无赖。
既表达了情绪,又没留下任何被自己拒绝的话口,他能怎么说,“控制你的兴趣,别爱上我”?
太羞耻。
简青张不开嘴。
哪怕他已经接受自己是小说里的人物。
向左绕开对方,简青警告:“别跟着我。”
但某人的耳朵却像装了过滤器,只选择性地听到“跟着”,仗着会所周围停车场够大,不紧不慢坠在他身后。
简青忍无可忍:“贺临风,你很闲吗?”
很闲就去把席雪的案子查明白。
胳膊撑着车窗,被叫到名字的男人委屈:“现在是下班时间。”警察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而且,”完全不怕得罪对方,他诚实道,“你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
简青终于回头:“你要抓我?”
也好,他正巧能告一下对方跟踪骚扰。
贺临风却道:“所以我来帮你洗清。”
轻轻踩下油门,他加速越过简青,又在拐弯转向之前,从车窗里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潇洒晃晃:
“走了。”
简青错愕。
因为对方话里的言外之意是——他相信他。
万人迷光环又升级了?眉头微蹙,简青思索,过去十几年里,它从来都没对公职人员起过效。
简青猜测这可能是由于网文创作要避免踩红线的缘故。
知晓穿书者的存在以后,他专门搜集过许多资料,虽然大多是些小说漫画,但简青从未轻视过。
一本打着悬疑旗号的“刑侦文”,如果警察无脑相信主角,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是最基本的底层逻辑。
所以,贺临风应该只是个意外,就像对方难以解释的提前出场,与系统无关,纯粹是对方自己脑子带坑。
迅速缕清现状,简青安下心来,真诚希望贺临风能像突然被调来北江一样,突然被调走。
“阿嚏。”
唰地抽出张纸巾揉揉鼻子,汪来抱怨:“北江这天气,降温降得比火箭都快……你就穿这么点?”
贺临风上车:“身体好,没办法。”
汪来胸口顿时被插了一刀。
根据边绍提供的情报,他们今天准备赶早去云顶小区,调下席雪死亡当天的内部监控。
“搞不懂,现在年轻人是这么谈恋爱的?”左打方向盘,汪来顺着导航上路,“一条微博朋友圈都没有。”
“难道席雪交了个明星男友?”
“那简青的确还挺吻合。”
方方面面,迷雾重重。
尽管之前每一次,对方都是倒霉被真凶牵连的干扰项,可当线索摆在眼前,该有的怀疑总归要有。
“也许吧,”直觉是过往全部的总结,相信自己的判断,贺临风不置可否,只道,“人还没来?”
汪来愣了下,才意识到对方在说席雪的父母:“隔着一个太平洋,可能飞机延误了吧。”
话虽如此,除开最早告知死讯的那通电话,夫妻俩再没联系重案组。
车子又驶过两条街。
没有任何酸的成分,汪来一直认为所谓高档楼盘的套路很雷同:在城市最繁华的位置圈地盘,挖湖,种树,曲径通幽弯弯绕绕,用最大的面积盖最少的房,主打一个舍近求远闹中取静。
云顶小区也差不多。
“十七号的记录,”脊背绷得笔直,门卫小哥拘谨地握着鼠标,悄悄调整了几次位置,试图让身后两位警官看得更清楚,“全在这了。”
贺临风拍拍他肩膀:“放轻松,找个人而已……八倍速,我看得清。”
男人爱笑,五官虽英俊,却没什么进攻性,眼尾弯弯勾起,属于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门卫小哥果然被糊弄过去。
“我好像对她有点印象,”误以为只是单纯的失踪案,他胆子大了些,确认过画面里女生的朝向,又拿起一本厚厚的出入记录,“……这里,6栋301,户主是李女士,来访者叫席雪。”
汪来顺势低头,熟悉的娟秀小楷映入眼帘,和剪报集上的字迹一模一样,时间是两个星期以前。
“光听名字,我一时没想起来,”挠挠头,门卫小哥不好意思道,“后面的监控咱们还看吗?”
贺临风的手在屏幕上点了点:“放大。”
型号崭新的高清镜头,远比学校里那些“残兵老将”要靠谱,拉近再拉近,露出女生定格的脸,和空荡荡的脖颈。
没有项链。
汪来和贺临风对视一眼。
继续往后拉,晚上十点半,席雪打车离开,脖颈依然空空荡荡。
“方向错了,”告别门卫小哥,汪来压低音量,“从这里到江大,最快也要十五分钟,席雪十点五十在江大北门下车,应该是怕被关在宿舍外头,所以才匆匆忙忙走了那条没监控的近路。”
而她的死亡时间是十一点左右。
所以,是谁给席雪戴上了那条拼图项链?
总不会是司机吧。
答案很明显——纪念日,男朋友。
这个仅有只言片语去描述的神秘人,在席雪生命最后的十几分钟里,见过对方。
但讲不通,根据他对江大监控的排查,晚上十点过,除了席雪,再没有学生往明心湖的方向走。
据说是因为曾经出现过痴汉尾随的事故。
越琢磨越好奇,汪来恨不得立刻飞回办公室筛查疏漏:“咱们还上去吗?”301的户主是位独居女性,与嫌疑人画像相差甚多。
贺临风:“来都来了。”
电梯到达,头发整齐盘在脑后的中年妇人已经打开房门,听到声响,主动朝他们这边招了招手。
“抱歉,家里有点乱,”递上两双一次性拖鞋,她热情,“我去给两位倒杯茶喝。”
贺临风注意到角落里堆着几个行李箱:“您这是要出远门?”
“对,儿子儿媳在国外,最近要把我接过去住,”提到孩子,李女士声音明显多了抹笑,“所以我才想着找个老师,学学英文,省得给他们添麻烦。”
“最后留下的就是小雪,我嘴巴笨,但她特别有耐心,教得也认真,不像之前那个,总想着糊弄过去。”
弯腰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李女士道:“两位想问些什么?小雪是个好孩子,肯定有误会在里面。”
汪来连忙双手去接。
“昨天她在您这儿呆了很久,远远超过家教的正常课时,直到深夜才离开,”贺临风答,“我想知道原因。”
李女士:“唉,都怪我不争气。”
“昨天是最后一堂课,我本来打算请小雪吃顿饭,却突然犯了高血压,头晕心悸,反而害她忙前忙后照顾我。”
“不怕两位笑话,自己住了这么多年,我差点忘了有儿女陪在身边是什么感觉,又难过又高兴,就拉着她多说了几句。”
“女孩子走路不安全,我让她留下来住,可她说打个车就行,会一直开定位和我联系,后来确定她到了学校我才放心。”
汪来:“那您有没有送席雪礼物?”
“礼物?”李女士疑惑,“平安符算吗?我前阵子去庙里求的,不过她走得急,忘在了鞋柜上。”
“我也是今天收拾东西才看见。”
汪来沉默。
阴阳两隔,这份迟来的“平安”,终究要变作遗憾。
到底是过来人,李女士隐隐冒出些心慌的预感:“两位警官,小雪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汪来忽然有种提前面对家属的压力。
不管再来多少次,他都无法彻底适应。
“抱歉,席雪已经在十七日晚溺水身亡,”贺临风起身,“如果可以,请您去参加她的葬礼。”
相比善意的谎言,他更喜欢残酷的真相。
没谁有资格替别人做决定。
沉甸甸的乌云大朵堆积,相比来时,天色更显阴郁,没多久,遥遥炸响一声闷雷,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简氏集团总部,几个小职员正躲在茶水间摸鱼,聊着带没带伞的闲话。
忽然,有谁四下打量了圈,做贼似的压低音量:“今早那条热搜……你们都看了没?”
众人立刻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飞快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
“好像是个女大学生,还有悦都百货的销售经理,”沉默两秒,最初提问的男生没忍住八卦,“为了简总争风吃醋,最后闹出两条人命。”
更难听的他没敢说。
比如销售经理是简总的男朋友,得知简总找了个女大当新欢,一怒之下杀了“小三”,又差点要了简总的命,自己也死在警局。
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极度狗血,配图里甚至能看到打了马赛克的尸体,讲得有鼻子有眼。
“营销号编瞎话博眼球吧,”摇摇头,最外侧的女生反驳,“我有朋友在悦都,明明是那个男的求爱未果乱发疯。”
“谁知道呢,反正简总……唉,懂的都懂。”
“我记得之前销售部那个刘强……”
“他自己酒驾闯红灯,跟简总什么关系?谁上门闹谁有理?”
“咱们楼里倒是没有当众告白的勇士。”
“要不你试试?”
“我很想,但我不配。”
“其实简总特别好,至少对员工特别好,真正和他相处过的人都喜欢,希望公关部赶紧澄清。”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聊得太专注,完全没发现门口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又收回去。
对他而言,讨厌更安全。
即使江大校方删帖再快,截图、录屏,只要想,总有人能传出去。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网媒们争先恐后地码字发稿,眨眼便铺满各种渠道,生怕自己蹭不到热度。
【男女通吃?玩的真花。】
【我早说金融圈都是假正经。】
【死者我认识,漂亮又有钱,刚刚保研,妥妥的学霸,何必呢。】
【有内幕呗,你们没看今早的财经新闻?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项目,偏偏他赚了钱,接着就搭进去两条命……细思恐极。】
啪地放下泡面,松晓彤气鼓鼓敲键盘:“看图编故事?咱们都没查清的案子呢,他们又懂了?比谁更狗血更阴谋论更没逻辑?”
“这小嘴,连珠炮似的,”惊讶转身,同样端着泡面的汪来吸溜一口汤,“原来乖宝宝也会生气。”
松晓彤飞快红了下脸,却没把话收回去:“造谣诽谤,随意公布受害者隐私,他们这是藐视法律。”
“赞同,”懒洋洋举了下手,把外套盖在脸上遮光的贺临风真诚发问,“简氏集团的公关部是摆设吗?”
老板被骂都没反应。
周山:“……我觉得赵局可能要发火。”
案子没破,却闹得满城风雨,最近省内评比,北江又被隔壁抢了风头,各部门高度紧张,生怕自己重点挨批。
汪来和松晓彤齐刷刷抬头。
“看我干嘛?我又不是灭火器,”眼都没抬,颜秋玉道,“下午把席雪的室友导员再叫来一趟,争取三天内破案。”
办公室内顿时哀嚎阵阵。
忽地,松晓彤连续向下划动几次屏幕:“奇怪,我的评论怎么刷不出来?席雪的照片也没了。”
汪来跟着点进热搜:“还真是。”
现场照日常照证件照,所有与席雪现实生活相关的内容,打开,都是“图片已失效”。
“舆情办那边出手了?”难以置信地眨眨眼,他感慨,“赵局这次居然没把咱们抓过去教育。”
“显然——”尾音拖出去,贺临风直起腰,外套滑下,露出张清醒的帅脸,“是简青的手笔。”
换做赵局出马,绝不会只撤席雪的照片。
毕竟简青也是贾翔宇案的受害者。
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北江公安对简青甚至有亏欠,因为对方每一次出现,都在变相提醒着他们有桩悬案未结。
又怎会厚此薄彼。
“搞不懂,”被贺临风一提醒,汪来也反应过来,“唉,要是能快点找到席雪的手机就好了,查到的通话都是快递和外卖。”
缺乏将席雪死亡定性为他杀的强力证据,按程序,他们无法调取对应的聊天记录,只得绕远。
“明心湖底都是泥,且抽着呢,”入行十几年,颜秋玉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案子天天有,以前技术落后的时候也是一样破,不如多动动你的小脑瓜。”
拍拍手,她边鼓劲儿边催,像是赶小鸡:“走吧,都动起来,这两天辛苦些,等案子结束了请你们吃大餐。”
一群人立刻麻利收拾残局。
唯独贺临风牢牢长在椅子上:“报告,我申请从另一个方向调查。”
颜秋玉:“嗯?”
“抓小偷,”贺临风字正腔圆,“警察有义务保护公民的财产安全。”
那枚袖扣,他总觉得它出现的太过恰巧。
简青的办公室在十八层。
碍于华国人特有的忌讳,当初施工方曾建议直接跳过18,挂个19的牌子上去,却被简青拒绝。
早已冷掉的午餐放在手边,他将自己埋进成堆的文件中,或签字或驳回,直到系统默认的铃声嗡鸣。
简青迅速扫了眼,按下免提:“老师?”
“给我说实话,”中气十足,电话对面的老者开口,颇有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你回学校那天,是不是丢了东西?”
简青:……
老者:“今天是不是又忘了吃饭?”
简青默默停笔。
摘下眼镜,他食指勾起,轻轻松了下衣领,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小事而已,闹起来媒体又要乱写。”
这些年,自己没少连累母校的名誉。
“纵容犯罪,我就是这么教你的?”音量拔高,电话那头吹胡子瞪眼,“还把自己卷进了案子。”
“要不是警方来找学校要大礼堂的监控,你打算多久告诉我实情?一辈子烂在心里?”
简青:“休息室里没有监控,门开着,老师学生都可以随意进出,把装礼服的盒子随意摆放,的确算我自己疏忽。”
当天早晨他要先来公司开董事会,穿着太过正式,所以才会让助理准备一套休闲款,提前送到学校去。
等察觉丢了袖扣,讲座已经快要开始,比起中途叫停,他更希望如常继续。
老者恨铁不成钢:“简青啊简青,我打电话是为了让你反省自己?”
“丢东西是贼的问题,不是你,还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嫌疑人……恶有恶报,别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去。”
“席雪的事,老师相信你。”
牵强地勾勾唇角,简青沉默。
他明明有过救下席雪的机会。
——《北江刑侦笔记》首案发生在江大,这是从穿书者“心中”拼凑出的信息。
当时对方以书挡脸,与他隔着两张桌子抱怨:【学习学习……主角怎么还没毕业?我想赶紧走剧情。】
【垃圾作者,高中大学是一点都不写。】
【这我怎么当神探?简青可是江大案的头号嫌疑人,如果我能抢先帮他洗清冤屈,攻略肯定手到擒来。】
简青从未读过“原著”,又只能听到穿书者与系统的对话,零零散散的线索,实在难以还原一切。
所以毕业后简青刻意减少了与母校的交集。
可悲剧依然如期上演,“江大发生了桩命案……”,正是某位穿书者回忆原著时念过的开场白。
属于“简青”的未来已经写定。
似乎无论他情愿与否,都必须完成主角的使命。
简青忽然感到一阵窒息。
但他并未表现出来,若无其事般,又聊了几分钟才挂断。
菜是凉的,米饭也有些硬,简青却没在意,低头拆开餐具,按照老师的嘱咐,敷衍又认真地“维持生命”。
鬼使神差般,他想到贺临风——行为脱线的bug,下意识点进通讯录。
然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号码可以和对方联系。
真是病急乱投医。
但老天似乎总喜欢和他对着干,当简青决定要远离bug独自静静时,某人竟又装了雷达似的主动凑上来。
“您好,简青。”
来电显示是重案组座机,等对面低低笑了声,他才听出是贺临风:
“我很好,简先生。”
废话连篇。
简青作势欲挂。
男人却准确猜中他的反应:“别急着挂。”
“这次真的是有正事。”
“你认识于秀眉吗?”
右手虚虚握着木筷,青年迟疑地摇摇头,想到对面看不见,蹙眉,惜字如金:“没什么印象。”
“档案显示,她父母早逝,从小由奶奶抚养,”贺临风提醒,“奶奶病故后,一直借住在亲戚家,高中到大学,数次接受过简氏集团资助。”
“我看看……S省龙牙县马头村,看地图是个山沟沟。”
简青脑海里隐约跳出张腼腆青涩的脸,和一面尘土中飘扬的红旗。
他曾亲自去过那里。
志愿者离开前,女孩悄悄找到他,面黄肌瘦,马尾像是秋日里随意捆起的枯草,眼神却极亮。
“简先生,谢谢您,”深深鞠躬,她背后是排低矮老旧的房脊,破破烂烂地托着夕阳,“谢谢您愿意给我读书的机会,我一定会认真学习,走到山外去。”
“然后报答您。”
简青听过许多人说过许多类似的话。
可他从未想过索要回报,于是从未在意。
“……她怎么了?”麻木做好再次被通知死讯的准备,简青捏紧木筷,指节泛白,近乎机械地问。
贺临风:“哦,她是席雪的室友,还是学生会的骨干,案发当天单独去过二号休息室送水送稿件——就是你丢东西那间。”
“很会挑时机,但演技嫩了点,从休息室出来后明显有些紧张,偷偷瞄了监控好几眼。”
“而且我想不通她的动机。”
如果是缺钱,于秀眉就不该丢掉袖扣;如果是后悔害怕急于脱手,上次做笔录谈起简青时,前者没表现出任何心虚。
除非于秀眉患有单纯的偷窃癖。
或者是故意陷害简青。
后一个猜测太过离谱,只在贺临风脑海晃了两秒便消失:于秀眉十点回到宿舍,且席雪晚归属于突发事件,她不可能知道后者会死在十一点的明心湖,从而提前布局。
“简青?”敏锐察觉到青年呼吸的变化,贺临风把电话贴近了些。
皮肤太白,唇色多半也浅淡,瞧着似大病初愈,放在简青身上,却不显得虚弱,只叫人感到锋利。
“我很好,”咔吧,筷子折断,尖锐木刺划破食指溢出鲜红点点,他看都没看,随手丢进餐盒,“贺顾问……”
“于秀眉现在在哪?”
“我要见她一面。”
作为失主,他应该有这个权利。
第8章 鸠占鹊巢。
“……原来阿雪真的有男朋友,”惨白灯光洒下,女孩抬头,双手紧张地搅在一块,“但她从来没提过名字。”
同学室友导员一圈问下来,收获甚微,汪来无意识地搓搓指缝,想抽根烟:“语音里还有其他细节吗?随便什么都行。”
“没有,”似是懊恼自己没能帮上忙,女孩微微涨红脸色,解释,“阿雪很注重隐私,凑太近我怕她生气。”
汪来:“注重隐私?那李瑶怎么会知道她崇拜简青?”
女孩抿起嘴。
“于小姐,”隐约猜到对方在纠结什么,松晓彤安慰,“你是提供线索,不是搬弄事非。”
“之前、之前阿雪那本剪报,是放在桌子上的,后来轮到李瑶值日,顺手翻开看了下,两个人就……”
【滴。】
【检测到主角踪迹。】
【十米……五米……两米,最终位置:北江市公安局三号审讯室单向玻璃外。】
【请注意言行,谨慎攻略。】
“就?”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下文,汪来努力把粗嗓掐得温柔似水,“别怕,有什么说什么,我们会做出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