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那扇门再也打不开,怕再见时……已是天人永隔。
后面的话,他死死咽了回去,不敢说出口,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固执地、祈求地望着盛昭。
盛昭的目光与他相接,深潭中翻涌的暗流似乎平息了些许。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任由风溯雪那带着凉意和小心翼翼的手回握着自己。
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带着疲惫的沙哑,却少了之前的刻意压抑:“心魔……暂压下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风溯雪苍白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你呢?这伤……还有那阵法反噬,如何?”
那关切的目光,那直白的问题,像一道暖流猝不及防地注入风溯雪冰冷的心田。
他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连忙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弟子真的无碍。青溪村……遇到些棘手事,一只筑基后期的狐妖布了噬灵幻阵,破阵时耗力过甚,遭了些反噬,调息几日便好。师尊不必忧心。”
他下意识地避重就轻,不愿让师尊再为自己耗费心神。
“筑基后期狐妖?”盛昭重复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波澜,但那覆在风溯雪手背上的指尖,却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在探查他体内灵力的流转情况。
动作极其细微,带着一种本能的关切。
“嗯,”风溯雪感受到那指尖细微的移动,心中微颤,低声道,“还有……一个被村民活埋、怨气化形的鬼新娘。那狐妖……与那女子,似有情缘。”
他顿了顿,白十九那句泣血般的话语再次回响在耳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孤勇”。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眼直视盛昭深邃的眼眸,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某种执拗的求证,“师尊……您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对是错?”
问出口的瞬间,风溯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问的是白十九和芸娘,又何尝不是在问自己?问自己那不顾一切闯入洞府、剖开真相的孤勇?
盛昭看着他。
洞府清冷的光线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风溯雪此刻紧张、期待又带着一丝脆弱的神情。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风溯雪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中回荡。
终于,盛昭的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世间万物,何来绝对的对错?”
他的目光没有移开,依旧锁着风溯雪的眼睛,仿佛在透过他看向别的什么,“唯‘心之所向’四字罢了。对错……只在问心之人。”
心之所向……问心……
风溯雪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师尊的回答,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但这“心之所向”,这“问心”,却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心底最深的锁。
他为了师尊,也可以不顾一切,甚至不惜被厌弃、被重伤,这不正是他的“心之所向”吗?
至于对错……师尊说,只在问心之人。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与释然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头哽咽,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那回握着盛昭的手,不自觉地收得更紧了些,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盛昭的目光在他骤然收紧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缓缓上移,再次落回他苍白憔悴的脸上。
那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似乎在这一刻沉淀了下来,化作一种沉甸甸的、无法言说的东西。
他抬起另一只未曾被握住的手,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和不易察觉的微颤,轻轻拂过风溯雪额前被冷汗和泪水浸湿的碎发。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滚烫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回来就好。”盛昭的声音极低,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也带着一丝风溯雪从未听过的、近乎叹息的安抚。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最温暖的咒语,瞬间抚平了风溯雪心中所有的惊涛骇浪和几日来的辗转煎熬。
所有的恐惧、委屈、担忧,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
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微微前倾,将额头轻轻抵在了盛昭微凉的肩头。
那是一个极其依赖、全然信任的姿势。
盛昭的身体明显一僵。覆在风溯雪手背上的手也瞬间收紧。
他从未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尤其是一个刚刚情绪崩溃、此刻如同寻求庇护幼兽般的徒弟。然而,感受到肩头传来的微弱的、压抑的抽泣和那份全然的信任,他僵硬的身体终究没有推开。
那只抬起的手,在空中迟疑了片刻,最终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无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极其缓慢、极其克制地,落在了风溯雪微微颤抖的背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那单薄脊背的轮廓和细微的震颤。
冰冷的洞府内,万年玄冰依旧在缓慢融化,发出单调的滴水声。清冷的月华无声流淌,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长,投映在光滑如镜的冰玉地面上。
风溯雪闭着眼,泪水无声地浸湿了盛昭肩头玄色的衣料。
额头抵着那微凉的、带着熟悉寒冽气息的肩膀,鼻尖萦绕着那丝极淡的、属于疗伤灵药的苦涩味道,还有师尊身上独一无二的清冷气息。
几日来悬在深渊边缘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踏踏实实地落回了胸腔。
所有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连带着被强行压下的伤势和心神的巨大损耗也一同爆发。
意识如同被抽离,沉甸甸地坠入一片温暖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仿佛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极无奈的叹息,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师尊身上感受过的……柔软?
覆在他背上的那只手,似乎微微收拢了些许,将他更稳地托住。
风溯雪是在自己熟悉的竹舍榻上醒来的。
窗外清霁峰特有的、带着凛冽寒意的天光透过窗棂,在素净的竹席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身上盖着柔软的云纹锦被,带着阳光晒过的干净气息。
体内那股因强行破阵和压制心魔而翻腾不休的灵力乱流已然平复,经脉虽仍有隐痛,却像是被一股精纯温厚的冰雪灵力仔细梳理过,淤塞之处尽数通畅,连识海中翻腾的心魔阴影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暂时抚平,蛰伏在深处。
他怔怔地望着竹舍简陋的屋顶,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洞府里那清冽孤寒的气息,以及肩头残留的、被泪水洇湿的微凉触感。
师尊……把他送回来的?
那只落在他背上、带着僵硬却最终收拢的手……不是梦。
一股滚烫的热流猝不及防地冲上眼眶,风溯雪猛地闭上眼,将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锦被里。
胸腔里那颗心,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酸软得不可思议。
所有的惶恐、不安、被拒之门外的冰冷绝望,都在那一声“回来就好”和那个未及推开的倚靠里,化作了涓涓细流,无声地滋养着他干涸的心田。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风师兄?可醒了?”是谢归忱温润清朗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
风溯雪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坐起身,理了理微乱的衣襟:“谢师弟,请进。”
竹门被推开,谢归忱一身月白云纹锦袍,玉冠束发,依旧是世家公子般清贵从容的气度。
只是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手中还拿着一枚巴掌大小、流转着淡淡灵光的玉简。
“看来恢复得不错。”谢归忱走进来,目光在风溯雪脸上扫过,看到他虽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气息也平稳了许多,微微颔首,将手中的玉简递了过去,“执事堂刚送来的,宗门令谕。”
风溯雪接过玉简,灵识探入。一行行散发着威严金光的文字瞬间映入识海:
“太虚门弟子风溯雪、谢归忱、王硕,探查青溪村异事有功,查明真相,破幻除祟,消弭一方祸患。特此嘉奖:风溯雪、谢归忱各记上品功勋三千点,赐‘凝神丹’一瓶;王硕记中品功勋一千点,赐‘培元丹’三瓶。另:三载一度‘问道大比’将于三月后开启,内门诸峰、外门精英皆可参与。此次大比前百名者,将获准进入宗门秘藏之地——‘万墟镜域’探寻机缘。望尔等勤修不辍,勇争鳌头!——天衍宗掌门令。”
“万墟镜域?”风溯雪放下玉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此乃太虚门最核心的秘境之一,传闻乃上古遗留的一方破碎小世界碎片所化,内里空间错乱,法则奇异,蕴藏着无数机缘,也伴随着莫测凶险。非宗门大功或大比优胜者,绝难进入。
“正是。”谢归忱点头,神色间并无太多意外,
“此次大比提前,且将‘万墟镜域’作为奖励,恐怕……与近来各域灵力异动、魔族隐现有关。掌门与长老们,是想借大比之机,筛选精锐,应对未来可能的变数。”他顿了顿,看向风溯雪,“风师兄,此次大比,于你我而言,不可谓不是个契机。”
风溯雪默然。
是突破瓶颈的契机?还是……证明自己并非累赘,足以站在师尊身边的契机?
青溪村的经历,白十九那泣血的孤勇,盛昭洞府里那只落在他背上微凉的手……种种画面交织,在他心中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焰。
“谢师弟也要参加?”风溯雪问。
“自然。”谢归忱微微一笑,眼中锋芒内敛,“域剑峰亲传,责无旁贷。况且,万墟镜域……我也心向往之。”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风师兄,你此次损耗颇重,心神亦需稳固。我观你气色,虽无大碍,但根基仍需温养。恰好,今日丹霞峰的温师弟来寻我切磋丹道,他对固本培元、清心凝神一道颇有独到之处,你若得闲,不妨随我同去,请他为你看看?权当多认识一位同门。”
“温师弟?”风溯雪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丹霞峰弟子众多,他平日除了清霁峰和执事堂,鲜少与其他峰弟子往来。
“温亭晚。”谢归忱眼中笑意深了些许,“丹霞峰首座云霞师叔的关门弟子,性子……颇为有趣。一手炼丹术,深得云霞师叔真传,尤其擅长调和阴阳、梳理异种灵力。”
他顿了顿,补充道,“前些日子我在后山试剑,剑气不慎岔了经脉,多亏他几剂汤药调理,方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风溯雪心中一动。
谢归忱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极为骄傲,能让他如此推崇的同辈丹师,定有过人之处。
而且……固本培元,清心凝神,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师尊虽为他梳理过内息,但心魔隐患,非朝夕可除。
“那便叨扰谢师弟了。”风溯雪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丹霞峰位于太虚门灵气最为温润和煦的东部。
穿过大片散发着清苦药香的灵田,沿着蜿蜒的石阶向上,行至半山腰一处清幽的院落前。
院中几株古松苍劲,一架紫藤花开得正好,瀑布般垂落,幽香浮动。一架古朴的药碾置于紫藤花架下,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专注地研磨着石臼中的药材。
那人穿着丹霞峰弟子常见的青色布袍,身形颀长,略显清瘦。
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线条优美的颈侧。动作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感。光是这个背影,就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宁静与专注。
“亭晚。”谢归忱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熟稔的笑意。
那身影闻声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风溯雪看清他的面容时,心中微讶。
那是一张极其清俊雅致的脸,肤色是常年不见烈日的白皙,眉眼如远山含黛,鼻梁高挺,唇色很淡。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是比常人稍深的琥珀色,清亮通透,仿佛能映照人心,又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然与疏离。
他的气质很独特,像是山涧里一株静静生长的幽兰,又像是一块温润却内蕴光华的古玉,与谢归忱的温润内敛不同,他的温润更偏向于一种近乎透明的、不染尘埃的洁净感。
“谢师兄。”温亭晚的声音也如同他的人,清清淡淡,如同玉石相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药草冷香。
他的目光掠过谢归忱,落在风溯雪身上,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见底,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询问,“这位是?”
“清霁峰首座盛昭师叔座下亲传,风溯雪风师兄。”谢归忱介绍道,又转向风溯雪,“风师兄,这位便是丹霞峰云霞师叔的关门弟子,温亭晚温师弟。”
“风师兄。”温亭晚微微颔首致意,目光在风溯雪略显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那琥珀色的瞳仁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审视,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清透的平静,“久仰清霁峰风师兄之名。”
“温师弟。”风溯雪回礼,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清冷。
他能感觉到温亭晚目光中的那份平静并非伪装,而是源自骨子里的疏淡。
这个人,似乎对一切都保持着一种近乎抽离的观察态度。
“亭晚,风师兄前些日子外出任务,受了些反噬,灵力损耗颇巨,心绪也有些不宁。”谢归忱直接说明了来意,“你那‘九转清心露’和‘培元固脉丹’效果极佳,不知可否为风师弟配些?”
温亭晚的目光再次落在风溯雪身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些。
他的视线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穿透力,并未刻意探查灵识,却让风溯雪有种体内灵力流转、心绪起伏都被对方平静注视的感觉。
“风师兄体内灵力虽有些虚浮,但根基未损,经脉中有一股极强的灵力护持梳理过,已无大碍。”
温亭晚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倒是……神思偶有滞涩,灵台蒙尘之象隐现,确是心绪不宁,耗神过度所致。”
他顿了顿,看向谢归忱,“九转清心露需一味‘月见草’做引子,恰巧新采的用完了。谢师兄,你上次试剑的那片寒潭崖壁附近,似乎有月见草生长?”
谢归忱立刻会意:“好,我这就去采些新鲜的回来。风师兄,你且在此稍候,亭晚于药理一道见解独到,或可与你聊聊,解解烦忧。”
他朝风溯雪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又对温亭晚点点头,转身便化作一道迅疾的金光,朝着后山方向掠去。
紫藤花架下,只剩下风溯雪与温亭晚二人。微风拂过,带来阵阵清苦的药香和紫藤花的幽甜。
温亭晚并未急着说话,他走回药碾旁,拿起一把小巧的银刀,开始仔细地切分石臼旁几株风溯雪未曾见过的叫不出名字的灵草。
他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手中的药草。
风溯雪也不是多话之人,便静静地看着。
阳光透过紫藤花叶的缝隙,在他清俊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份极致的宁静与专注,竟奇异地让风溯雪因青溪村经历和盛昭心魔而始终紧绷的心弦,不知不觉间松弛了几分。
“风师兄,”温亭晚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并未抬头,依旧专注于手中的银刀,“青溪村……怨气很重吧?”
风溯雪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
他想起那口空棺,想起白十九胸口喷涌的赤金妖血,想起芸娘绝望的血泪,还有村民麻木怨毒的脸……一股沉重的寒意再次漫上心头。
“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沉,“人心之恶,有时比厉鬼更甚。”
温亭晚手中的银刀停顿了一下。
他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子望向远处层峦叠翠的山峰,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怨气……是执念的灰烬。烧尽了,便只剩下虚无的冰冷。”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超然的悲悯,却又奇异地没有温度,“那位化为厉鬼的女子……她心中最灼热的执念,是什么?恨?还是……未能等到的人?”
风溯雪心中猛地一震!
温亭晚这轻飘飘的两句话,竟精准地刺中了青溪村惨剧的核心。
芸娘最深的怨,是恨村民的冷漠和父母的出卖,但支撑她化为厉鬼的、最灼热的执念,却是对白十九的等待与……未能等到的不甘!
“等待。”风溯雪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沙哑,“等一个……明知可能等不到的人。”
温亭晚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灵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明知不可为而等……是痴。也是……勇。”
他拿起切好的药草,放入一个白玉小钵中,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柔和、充满生机的淡绿色灵光,开始轻轻研磨。
那灵光纯净温和,不带丝毫杂质。“心火焚尽,灰烬蒙心。清心露只能拂去尘埃,那焚心的火种……终究要靠自己熄灭,或……找到值得为之燃烧的人。”
他的话语如同禅机,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透彻与疏离。
风溯雪沉默着,咀嚼着“值得为之燃烧的人”这几个字。眼前不期然又浮现出盛昭苍白疲惫的侧脸,和那只落在他背上微凉的手。师尊……会是那个“值得”吗?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落下,谢归忱的身影出现在院中,手中捧着几片沾着晶莹露珠、散发着清冷月华气息的碧绿草叶。“亭晚,药我采回来了,你看看可还能用?”
温亭晚接过月见草,指尖拂过草叶上滚动的露珠。
他温声道:“正好。”他转身走向旁边一间飘着药香的静室,“稍候片刻。”
谢归忱走到风溯雪身边,看着温亭晚消失在静室的背影,低声道:“亭晚他……性情便是如此,疏淡了些,但心性至纯,于丹道医理上的天赋,堪称惊才绝艳。”
风溯雪点点头:“温师弟……见解独特。”
那份超然的透彻,让他印象深刻。
不多时,温亭晚从静室出来,手中拿着两个小巧的白玉瓶。
一瓶内是流动着星辉般光点的淡蓝色液体,正是九转清心露,另一瓶则是散发着温润草木清香的淡金色丹药,是培元固脉丹。
“蓝色玉瓶,每日静修前滴入灵泉饮下,可助你涤荡灵台杂念,稳固心神。金色玉瓶,早晚各取一粒服下,可温养经脉,固本培元。”
他将玉瓶递给风溯雪,声音依旧清淡,“心绪不宁,非一日之寒,亦非一药可解。风师兄……好自珍重。”
他的目光在风溯雪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琥珀色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解读的微光,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多谢温师弟。”风溯雪郑重接过玉瓶,入手温润。
“亭晚,此次问道大比,丹霞峰可会参与?”谢归忱适时问道。
温亭晚拿起药碾旁一块干净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闻言动作未停,只淡淡道:“师父的意思,是让我们这些弟子都去历练一番。丹道亦是道,万墟镜域中或有上古奇珍异草,值得一寻。”
他抬眸,看向谢归忱,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弧度,“谢师兄剑锋锐利,届时若有奇珍守护凶兽,还望手下留情。”
萧砚朗声一笑:“亭晚说笑了,若真遇上,自当守望相助。”
风溯雪握着手中温润的玉瓶,感受着里面蕴含的温和药力。
问道大比……万墟镜域……还有眼前这位心思通透、气质独特的药峰天才温亭晚。
他知道的原著中,可没有这位如仙人般的师弟啊。
第27章 明道
丹霞峰的草木清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风溯雪握着那两枚温润的白玉药瓶,与谢归忱并肩走在返回清霁峰的石阶上。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拖曳出沉默的轨迹。
“谢师弟,”
风溯雪打破了沉寂,声音温润如常,眼底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温师弟方才……似乎对青溪村的怨气本质,看得格外通透。”
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词句,“那种对执念灰烬的形容,还有对‘心火’的剖析……不像是寻常丹师会有的感悟。”
谢归忱脚步微顿。
他并不知道风溯雪与温亭晚之间的对话。
但……风师兄并不像是会撒谎的。
而自己对温师弟的来历也知之甚少。
风溯雪察觉了温亭晚话语中那份超越年龄与阅历的透彻,那份近乎悲悯却又极度疏离的平静。
尤其是那句“值得为之燃烧的人”,仿佛一把钥匙,轻轻拨动了他心湖深处那根名为“盛昭”的弦。
“温师弟……气质独特。”风溯雪的声音带着冷冽,“似不染尘埃,却又仿佛看尽沧桑。”
他想起温亭晚研磨药材时那份专注的宁静,以及最后递药时眼底那一闪而逝的、难以解读的微光,“谢师弟与他相熟,可知其过往?”
谢归忱摇了摇头,目光望向远处被晚霞染红的云海:“亭晚是云霞师叔云游时带回的孤儿,身世成谜。他性情便是如此,寡言少语,心思深藏。只知他于草木之道、医理丹术,天赋卓绝,近乎本能。丹霞峰上下,无人不服。”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探究,“风师弟觉得他……如何?”
风溯雪沉默片刻。
温亭晚那份超然物外的气质,确实独特,也隐隐让他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仿佛那清透的琥珀色眼眸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暗流。
但他不愿妄加揣测同门,尤其对方刚刚赠予灵药。
“是个妙人。”风溯雪最终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丹药之道,或能助益大比。”
谢归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再深究:“风师弟说的是。问道大比在即,万墟镜域的机缘更是难得。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提升修为。”他看向风溯雪,语气诚挚,“若有需要,域剑峰的演武场,随时为师兄敞开。”
“多谢谢师弟。”风溯雪颔首。谢归忱的善意与帮助,他感念于心。
两人在清霁峰山腰处分道。
风溯雪回到自己僻静的竹舍,没有立刻服用温亭晚所赠的丹药。
他盘膝坐在竹榻上,闭上眼,识海中清晰地回放着青溪村的一幕幕——鬼新娘的怨毒、白十九的孤勇、村民的麻木、以及最后那缕北去的执念轻烟。
许久,风溯雪方取出一粒丹药服下,盘膝坐在榻上,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清宁与稳固。
温亭晚的药,确实如谢归忱所言,效果非凡。
窗外传来清越的剑鸣,由远及近。
风溯雪睁开眼,只见一道冰蓝色的流光精准地穿过竹舍敞开的窗户,悬停在他面前。那是一只传讯纸鹤,鹤身剔透如玄冰,散发着熟悉的、清冽孤寒的气息——是师尊盛昭的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