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间,鼻梁上猝然压下熟悉的重量,不久前被他扔到地上的金丝眼镜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郗烬忱用温度冰凉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调整着镜腿,像是在调试什么好玩的玩具。
卿淼没敢有多余的动作,连呼吸都放得很轻——跟喜欢具有‘反抗精神’、‘带刺玫瑰’类型的迟聿驷不同,郗烬忱只吃软不吃硬,跟他来硬的他手段更硬。
镜框边缘还残留着被暴力拼合的细微裂痕,郗烬忱摸了摸那块拼接处,忽然哼了段不成调的歌,指尖在椅子背上轻轻打着拍子。
“林锦楠明天回基地…”他像是回忆到什么,忽然笑着凑近,“会来申请当你的私人保镖。”
林锦楠?
那个明日基地第二小队队长,性格和迟聿驷不遑多让的、唯一一个女性的六阶异能者?
卿淼来基地后特意借着提升异能的借口刷过她的好感度,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心想,她放着小队的七个人不管,来申请……
虽然对那些素未谋面的人是否真的死掉完全无动于衷,但卿淼想着自己的人设,还是猛地睁开了眼睛。
“啊,你想到什么了?”郗烬忱愉悦地看着他不可置信的脸色。
郗烬忱一向欣赏这样的人,尤其欣赏他在冷光灯下几乎透明的皮肤,脆弱地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人——明明能轻易被杀死,却像蟑螂一样有着顽强的、令人厌恶的生命力,他实在很是好奇。
但玩笑话说得差不多,也就该撤退了。他只是单纯为了亲自来告诉对方这个消息而已,待久了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郗烬忱心情不错地站起来,从衣兜里摸出一根巧克力棒,刚准备塞进嘴里——
“咔嚓——”
淬着寒芒的银光破空而来。
巧克力棒连同包装纸被整齐地削成两截,碎屑尚未落地就刀风绞成齑粉。
一柄闪着蓝色波纹的黑色长刀随之深深嵌入墙壁,刀柄上悬着鎏金铃铛的礼帽轻轻晃动,发出空灵的脆响,正是他本人片刻前戴在头上、又留在案发现场的那顶。
刀刃同样擦过他指尖,却连一道红痕都未留下。郗烬忱垂眸扫了眼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指,忽得低笑出声。
他稍稍侧头,迟聿驷的身形在门口显露而出,步伐不重不轻,语气冷漠如冰:“又来闹事?”
刀柄仍在震颤着,寒光流转间,映射出郗烬忱摄人心魄的紫色眸瞳。哪怕是卿淼,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人当真生了双漂亮到近乎邪性的眼睛。
那双妖异的紫瞳微微眯起,沉淀着星云般的绚丽光斑,而眼睛的主人只是笑了下,用腕骨缓缓抹去溅到唇角的巧克力碎屑,喉咙间溢出的闷笑又磁又哑。
“你可真欢迎我。”郗烬忱戏谑着开口,尾音上扬,带着几分玩味的挑衅。
迟聿驷随意地瞥了眼歪坐在一旁的卿淼,确认人尚且还没有被他弄死,便漠然地收回视线。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他抬起手,随着一声破空轻响,黑刀即刻颤鸣着飞回他的掌心。
刀刃锋利无比,手腕轻转,便如活物般在空中翻飞,迟聿驷这才冷笑一声,嗓音寒凉地回敬:“你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这两人的关系……
卿淼抱着掉到怀里的礼帽, 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样互相问好了一句话——甚至是一人一句,连第三句都没有出现——就直接在这狭小的实验室里打起来了。
你一下我一下,仿佛在进行什么系统设定的回合制游戏, 旁若无人地喊着宿敌啊羁绊啊能奈我何啊身体就纠缠在一起了,那他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难道是负责说那句“你们不要再打啦,这样是打不死人”的吗?还是说那句“要打去练舞室里打”?
卿淼的命可没有那么硬。
思绪间, 那柄黑色长刀在空气中突然“嗡”地一声震颤,刀鞘上的幽蓝波纹骤然如海潮般暴涨。
即将去练舞室里打架的两位主角之一的迟聿驷随意抬手,只轻描淡写的一记横扫, 面前的实验台便在刀风下像豆腐般被轻而易举地分为两块, 连带着后方的墙壁都留下一道无法被修复的裂痕,断面处还残留着幽幽蓝光。
随后,他持刀而立, 面色冷寒,微微抬眸,像是在无声传递战书:该你了。
回合制游戏的另一位主角收回视线,对此轻蔑地勾起嘴角:凭借自带一定免伤buff的开挂一般的异能, 同为七阶, 迟聿驷仿佛挠痒般的刀风根本伤不到他丝毫。
郗烬忱手腕翻转,仿佛变魔术般, 一柄薄如蝉翼的手术刀就出现在两指之间。
“你倒是有什么用什么。”迟聿驷冷嗤一声。
郗烬忱懒懒挑眉,手术刀在指间翻出一个漂亮的刀花:“物尽其用罢了。”
那刀尖有意无意地指向迟聿驷, 在小辫男人俯身向前突进,直捣对方咽喉时,角落里装蘑菇的卿淼终于是反应过来什么。
他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白大褂侧边的口袋,但不管怎么翻怎么找都是徒劳,连布料都被他挼出凌乱的褶皱, 口袋里仍然仅剩几张皱巴巴的卫生纸。
他猛地抬头看向郗烬忱,咬牙切齿地想:这个疯子!变态!现在居然还兼职当小偷?!
怪不得他看那刀越看越眼熟!
手术刀与雁翎刀相击在一起,电光石火之间,前者被毫不留情地斩成两截,就像一块廉价的劣质玻璃。
断刃旋转着插进地面,卿淼垂下眼帘,心在血淋淋地往下滴血:那是他特意花了大价钱向系统定制来防身用的,还没来得及拿出手用过几次,就这么轻易地被一刀两断了?!
而罪魁祸首把玩着手上仅剩的刀柄,一个扭身闪避,灵巧地避开迟聿驷紧随而来的连击,接连后撤三步和他拉开距离,垂眸“啧”了一声,突然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便将其随手往后一抛——
卿淼盯着精准飞到脚边的刀柄,苍白-精致的脸扭曲一瞬,额角青筋直跳。
他像是个看到妻子被欺负却无能狂怒的丈夫,怒火霎时涌入心间:他被这两个神经病折磨到睡觉都在做梦自己被一遍又一遍地杀死,而此刻在双倍的威胁下只能想象着自己是一个最好能原地隐身的蘑菇。新仇旧恨算在一起,他已然下定决心,要让这个可恶的家伙尝尝什么叫罪有应得!
“好,很好……”
卿淼喃喃自语着,一把扔了碍眼的礼帽,抓起断刀柄揣进兜里,手指疯狂点击着空荡荡的系统面板,却看见上方显示才百分之五十的充能进度。
系统能吸收晶核加快充能,这些还是他这段时间借着职务之便悄咪咪偷来的成果。他自己没有击杀丧尸的能力,来基地前的那三个月,这进度条甚至在以每天千分之一的龟速爬行。
一咬牙,卿淼摸出裤袋里尚带体温的七阶晶核,琥珀色的晶体在手心流转着蜂蜜般的光泽——刚刚五阶丧尸突袭的毫无预兆,他做研究还没来得及将它放入保险箱。
系统的光幕在剧烈闪烁,卿淼再看了眼郗烬忱那张嚣张的俊帅嘴脸,丝毫没有想要攻略的念头,反而更坚定了一番自己准备公饱私囊的想法。
他在心里大喊:“系统010,给我快活过来啊!!”
完全不知道卿淼在酝酿着什么阴谋,郗烬忱仍然在那里游刃有余地和迟聿驷你来我往。
他出门在外向来不带任何武器,为了高大上且绅士的外在,从来只用对方的武器来惩戒对方,但此刻对面是迟聿驷……
郗烬忱遗憾地摇摇头,头也不回地又从卿淼胸前的口袋顺出一支钢笔,顺便把礼帽也优雅地调整好角度戴到头上。
他心里盘算着跑路路线,嘴上却散漫道:“看来要动真格的了。”
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郗烬忱捏住钢笔,轻飘飘一划,所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无形割裂开来。
迟聿驷的刀风硬生生被截断在半空,像是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
郗烬忱把玩着钢笔,悄悄计算着,如果此刻对方再出一刀,只要一刀…他就能趁着那道转瞬即逝的空间裂缝完美跑路……
迟聿驷三成实力都还没拿出来,再这样打下去完全没有必要,他可不想在卿淼面前输给对方。
但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后者却是即刻收刀入鞘。
迟聿驷摆出一副谈话的姿态,语气轻缓却不容置疑:“聊聊?”
郗烬忱摊开手咧嘴一笑,锐利的鲨鱼齿泛着森白的光:“夫妻天天见面都没话讲,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曾经的挚友反目成仇,那恨意很是滔天了。
“一周之内,闯了十三次基地。”迟聿驷掀起眼皮,扫了眼低着头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的卿淼,低沉的嗓音都透着寒意,“为了见他?”
“一周之内,你毁了我四十二根巧克力棒。”
郗烬忱轻佻地眨了下眼睛,戏谑的尾音拖得很长:“怎么啊,明日基地的第一小队队长、现世唯一的七阶异能者、人类最强的这位,这该不会是…吃醋了?”
“吃醋?”迟聿驷好笑地嗤笑一声,手指一松,黑色长刀瞬间化作无数蓝色的光点,“这有点恶心。”
“一个连最基本常识都不懂的废物,却是基地保护册上登记人员中最高的S级研究员……”他目光冷漠如常,语气平静得像在宣读条例,“意思就是——”
“一名被所有基地联合通缉的逃犯,需要远离他。”
怎么不聊聊他是怎么被通缉的。郗烬忱懒散歪头,钢笔在指尖迸出紫色的荧光。
他抬手,夸张地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X”形状的烙印映入两人的视网膜中。
“如果,”郗烬忱拖长声调,“…我说不呢?”
迟聿驷面无波澜:“那我就只能先杀掉他了。”
话音落下,那些黑色长刀幻化而成的蓝色光点变为悬浮在身侧的蓝色光刃,组合成一张细密的刀网。
它们闪现至卿淼的身旁旋转起来,其中光芒最亮的一道蓝抵住他的脖颈,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等…”
冰冷的触感让卿淼浑身一颤,他在细密的疼痛中抬起眼睫,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大脑飞速运转,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就这样聊着聊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主又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怎么回事?!
基地的S级研究员被通缉犯盯上,难道不应该解决这个通缉犯吗?不应该保护他吗?!
难不成因为郗烬忱太强而无法被通缉,所以迟聿驷压根懒得出手,但为了防止他被带走,干脆先解决掉他这个“累赘”?
多荒谬啊,这个疯子!
可怕的事实在卿淼脑海中铺展开来。他早该知道的,一个杀了他十三次,一个杀了他三次…第十四次了——如果算上这次的话。
而迟聿驷表面上是基地的守护神,骨子里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
“你想对我的‘心上人’做什么?”郗烬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卿淼小心地移动眼眸,看到郗烬忱打了个响指,迟聿驷的蓝色光刃霎那被一层透明的空气隔绝开来。
他真心真意无助地看着对方,但这个有着紫色眼睛的败类只是微微一笑:“宝贝儿,你要表演魔术了吗?”
…这是什么话。
卿淼咬住下唇。原来如此,他的死活郗烬忱都毫不在意,而这一次他没有将自己如同路边一条那样直接踹死,只不过是想看他在活着时,究竟能不能表演所谓的“回溯”而已。
真会折磨人啊。
该怎么做、…该怎么做……这个局面该如何破解?
卿淼的视线死死锁定在系统面板上,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七阶晶核已经投喂下去,系统能量条终于亮起令人心安的绿光,所有功能都已解锁,可系统自带的回溯次数都已经被他用完,这次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面板有了,道具也都可以使用。但如他所见,攻略系统,当卿淼快速浏览完所有可用的道具后,一颗心直直地沉了下去——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摆脱现在的局面。
什么肤如凝脂,什么魅惑之眼,楚楚可怜清冷声线……这些以往无往不利的攻略利器,在迟聿驷面前却像是个笑话,对这个面若寒潭的男人毫无作用。他像是没有七情六欲,情感数值始终是一条死寂的直线。
破局点…破局点,那目前为止,也只能在郗烬忱身上做文章了。
道具能用在他身上吗……卿淼的额头渗出细密冷汗,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心想,他尚且还是对方嘴里所谓的‘心上人’。
【宿主,是否获取可用异能?】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卿淼在心底苦笑。
异能?他现在要这有什么用。
疯子的刀尖已经悬在咽喉,想来攻略系统的异能也不是什么战斗方面的,而初始的二阶在对方眼里根本形同虚设……
卿淼扫一眼异能的获取方式,打算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选定人物在其身体中蕴养自己的异能,目标人物为母体,宿主为子体。能力可于日常接触中逐步获取。
ps:如果对方对你的好感度超过30%,期间你所承受伤害的0.1%将由对方分担,具体比例随好感度提升而增加。】
分担伤害,聊胜于无吧…卿淼在心中说道:就这个了。
【系统收取中,亲爱的宿主,确定将……】
“确定,确定!这还问什么啊,你宿主马上要死了!”卿淼在意识中几乎是喊出这句话,“选定人物郗烬忱!让他帮我蕴养我的异能!”
【系统确认中…】
卿淼屏住呼吸,道具能用在他身上吗…
【选定成功,异能蕴养目标:郗烬忱。
当前好感度:31%(好奇,玩味)
提示:好感度满足30%,伤害分担已生效!目前分担比例:0.1%】
卿淼突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所有的道具都能用在对方身上。
一想到这种可能,心脏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在胸膛里狂跳……
迟聿驷冷淡道:“看起来,他不会你所说的魔术。”
“你又怎么看到的?”
郗烬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一张扶手椅上,嘴里还叼着根巧克力棒,跟没骨头一样窝在里面。
套着烟灰紧身牛仔裤的双腿被交叠在一起,左脚锃亮的皮靴尖轻轻一挑,不轻不重地踢翻了脚边的试管。
他身上的黑色皮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紧贴身躯的内衬。单薄的衣料被饱满的胸肌撑出性感的轮廓,勾勒出分明而流畅的肌肉线条。只是脖颈处一道未愈的伤疤贯穿锁骨,在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迟聿驷的目光在脖颈那道疤痕上停留了一瞬,眸光一沉,懒得再和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费口舌。
他指尖微动,卿淼身侧的蓝色刀刃便快速旋转起来。正打算直接动手结束这一周的闹剧,却看到那人猛地仰起头,瞪大了金丝眼镜后那双黑色的眼睛。
“你杀不死我!”
卿淼梗着脖子,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大喊:“因为、因为你旁边那位,他怀了我的孩子!”
能量体异能也算吧,系统都已经显示蕴养成功了,反正就这么说就对了。想来那个男人也不会觉得什么。
而他面前,迟聿驷曲起的指节微不可察地顿住。
是“杀不死”,而不是“不能杀”,也不是“杀不了”。
这个微妙的用词…
等一下。谁怎么了谁的什么东西?
饶是迟聿驷也不由得皱了下眉,他看向郗烬忱,后者的表情愣了一瞬,似乎是在观察什么,随即又低笑出声。
“啊…”
郗烬忱咬断巧克力棒,手指撑在下巴处,懒洋洋地左小腿搭右大腿,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就像是在看别人的乐子:“是吗?那可真有意思。”
“既然知道我手段奇特, 那我肯定是有非常手段的。”卿淼尽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
“我的魔术在刚刚已经表演完了——还满意吗?”
简直是意外收获。
身体里的确是莫名涌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特殊能量,这实在太有意思。
郗烬忱好整以暇地跷腿坐在那里,不反驳也不承认, 以一种很有兴致的表情,示意他继续对着一旁等待他说个所以然来的迟聿驷信口开河。
见他没有拆穿,可也没有一点把他从黑暗男主的刀下救出来的打算。卿淼僵着手扶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心下开始思量起来。
以前就发现了,这个变态性格开明的简直非人,不好好利用一下都有点对不起自己, 反正道具都能对他使用……
为了活命, 他定了定心神,绞尽脑汁地发挥睁眼说瞎话的特长:“你杀不死我,意思是我有两条命。”
“都是异能者, 你应该也懂……我和他身体里的‘孩子’父子连心。若我身死,‘孩子’会为我‘替命’,我就还有一条命。”他故意顿了顿,观察了下两人的表情, 还是没能看出什么, 只得继续瞎编,“不过, ‘孩子’也想活啊,自然要从身体汲取能量维系生机。”
“那他活着的话, 那‘孩子’自然也活着。如此,哪怕你杀了我,我也能继续死而复生。”
卿淼努力地直起身板,掷地有声道:“所以,迟聿驷, 你杀不死我。”
“哦…?”迟聿驷剑眉微挑,似乎是对这一切有些厌烦了,手中重新浮现漆黑长刀,简单道,“你话可真多。”
不过谈及所谓的……,他语调也变得古怪起来:“那我把它从‘孩子他妈’肚子里剖出来…再把你解决掉。”
虽然,现在是末世没错,就是这句话说出来怎么这么血腥呢,直接剖出来,这是能播出来的吗?
幸好系统给予的异能只是能量体,压根不是什么活物,不然照男主这恐怖的心理活动,谁能攻略得了他,能活着就不错……
思绪到这里,卿淼的笑突然僵在脸上——
等等,在我的预想里,你不是应该粗略地说一句“麻烦,那连着一块杀了”,然后就接着和郗烬忱继续打起来了吗?
已经说的很明确了,自己能活下去就是因为他,怎么男主的目标还没转移…是因为这两个人仇恨大的压根不需要自己转移吗?!
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还是要对他开刀,他这条命已经被惦记整整十三次了!
而迟聿驷嘴上说着要先去当医生做“剖腹产”,实际上抬手就直接对着卿淼一刀砍了下来。
刀光凌厉刺眼,对他毫无办法的攻略者下意识闭眼,心无杂念甚至习惯到有些想笑,觉得自己仿佛觉醒了什么“你已有取死之道”的buff所以一直在死……
万万没想到,几秒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活得好好的。
不是什么黑暗男主突然之间醒悟过来,决定悔过自新、痛改前非并且大发善心,也不是因为他手滑了刀偏了。
而是*他*出手了。
郗烬忱,这个可靠的、有着一双紫罗兰般漂亮眼睛的鲨鱼牙男人站在了他面前,轻描淡写地为他挡住了这一刀,仿佛卿淼真的是那嘴里说的所谓“心上人”。
尽管造谣出来的孩子压根不存在,但这位迟聿驷口中所谓的‘孩子他妈‘仍然替孩子履行了保护他的职责,甚至都没计较他在宿敌面前编排他能生——卿淼感动到都要用道具恩将仇报地为他赋予这项伟大的功能了——即使孩子他妈本人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行为和脑回路都不能以常理思考,卿淼心里太清楚对方为什么救他,原因很简单,不过是他闭眼前快速讲了句:
“我这次死亡不会变魔术。”
这个喜欢看乐子的男人哪怕自己成为了乐子也要继续看乐子。
眼看着乐子即将消失——他不相信卿淼的话,但已经通过杀死对方观看过三次‘魔术’,为了杜绝掉这一次其死亡后百分之一不会回溯的可能性,并且迟聿驷又用了五成实力,便立刻打了个响指瞬移到这位可怜的穿越者面前。
利用也好,诈欺也罢,结果能让自己开心的话,郗烬忱完全不介意成为别人的棋子或是工具。
察觉到一击必杀的攻击顷刻间被人施施然挡住,迟聿驷脚步一顿,刀都罕见地变得如同他名字那般迟疑起来。
具体表现在:他没有选择再挥出第二刀,而是冷漠地对面前这人吐出四个字。
“你做什么?”
郗烬忱的指尖滴着血,脸上却仍然在笑,他挑了挑眉,凌乱发丝下的两颗眉钉折射出冷冽的光,状似思考道:“入世第一条,先救‘心上人’?”
红色的液体沿着对方的指缝缓缓滑落,迟聿驷的刀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末了,毫不掩饰地冷笑出声:“那你可真不遗余力。”
“打打杀杀多不好,”郗烬忱随意将血珠甩落在地,摊开掌心,唇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身为人类最强,亲爱的,你要为追求爱与和平做出表率。”
爱与和平,这四个字有哪个能跟迟聿驷沾边?
这句堪称离谱的话被说得实在过于富有感情,喜欢打打杀杀的人类最强掀起眼皮,目光毫无波澜地看他。
郗烬忱与那道目光相接,“啧”了一声,毫无意外地耸肩道:“好吧,看起来你真不喜欢这个称呼。”
眼眸一挑,他向前倾身,故意一字一顿地将其他称谓含在唇齿:“或者不喜欢那个,想要一个更好听的?比如……”
迟聿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搭在刀鞘上的指节绷成凌厉的直线。始作俑者却笑得愈发灿烂。
有人听着感到不爽那他就要爽了,有着鲨鱼牙的男人勾起愉悦的笑,决定对所有人都这样称呼。
“怎么,你还要对他出手?”紫眸下垂扫过黑色长刀,郗烬忱做出打响指的动作,噙着笑意问:“还是对我出手?”
最后下来都会变成后者,迟聿驷轻嗤一声:“你要护着他?”
郗烬忱轻哼一声:“嗯哼。”
自带免伤的异能太过难缠,如果不用九成实力的话也破不了对方的防,可这一刀下去,那明日基地基本也不复存在。
虽然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但迟聿驷觉得实在麻烦,对此漠然地移开视线。
见他收了刀,郗烬忱歪头去看卿淼,又哼起完全不在调上的曲谱,每个音符都跑调得有些夸张。
后者还在愣愣地盯着空气看,郗烬忱思索一番,随手摘下头顶那顶摇摇欲坠的银铃礼帽,轻轻扣在卿淼头上。
手指在帽檐随意一碰,扎着小辫的伪绅士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告别礼,声音轻快而肆意。
“那明天见,亲爱的——”
紧接着,在卿淼眼前,这位让他恨得牙痒又难以言喻的男人很简单地打了个响指,像是魔术师谢幕时的华丽退场,整个人凭空消失在飘散的紫色光尘中,也不知道专门来见他一面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