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鼓作气,楚凌一拍桌子:“你错在哪了?”
维伊捧着红肿的手,不敢摸也不敢碰,一张脸哭得稀里哗啦全是泪水,结结巴巴:“我呜呜…我不该欺负呜呜……达维,呜呜呜——”
如果说维伊之前哭还有看他眼色做戏的成分,这下哭完全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手疼是一回事,打破认知是另一回事。
一向疼爱的他的雄父竟然打他了!
想到这里,维伊哭得更加大声了。
客卧的门忽然被打开,达维推开门几步来到楚凌和维伊中间,他挡在维伊身前,望着楚凌神情郑重:“楚门先生,请您别责骂维伊,他没有欺负我。”
看着护着维伊的达维,楚凌神色复杂。
维伊捧着手,满眼泪水地瞪了达维一眼:“都怪呜呜呜你,我呜呜呜不要你呜说话!”
达维的确没说话了,楚凌看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了医药箱,精准地找到了软膏和面前后来到哭泣的维伊面前,拿着纸巾轻轻擦去了维伊流个不停的眼泪。
“谁呜呜、谁要你呜帮!你、呃你不许说话!”
达维点头,不仅帮维伊擦了眼泪还帮他擤了鼻涕。
楚凌在一旁看着达维替维伊擦干净脸,拧开软膏要涂药,他本以为达维是个小孩应该不太会帮人上药,维伊怕疼,万一弄疼了他又得重复刚刚哭嚎擦眼泪擤鼻涕的流程,好一通麻烦,但没想到的是达维的动作意外的熟练。
不仅哄好了哭包,还又是涂药又是吹吹,体贴周到的不得了。
楚凌:叹为观止
001:【宿主,达维好像抢了你的活诶?】
楚凌没说话,默默退场。
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本意是惩罚维伊知错再犯,不过没想到他当了恶人反倒促进两小只的关系。如今风波平息,他这个恶人得去厨房给两小只准备饭菜喽!
偏远星球的某处角落。
铁锈味混着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靴子碾过指骨发出轻微的脆响,满地碎渣中投落两道拉长的身影。
第三十八个。
通缉令上的穷凶极恶之徒被逼到角落,喉咙嗬嗬冒出血沫,祈求尚未出口就被一枪爆头。
“清理名单上的编号还差二个,” 凯文的声音像冰锥砸在钢板上,他抬手时,腕骨处的蛇形纹身随着动作扭曲:“别浪费子弹。”
袖珍匕首划破空气的锐响里,沃斯靠在生锈的流水线旁点燃一支烟,火光映出他眉骨上那道月牙形疤痕:“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敢反抗吗?”
吐出的烟圈在光束里散成雾,沃斯突然嗤笑出声:“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一样的蠢。”
烟灰落在黑色作战服的弹孔上,沃斯猛地掐灭烟头,他望着身前伫立的声音,眼中闪过急切的光:“哥,你这么强,不该被这见不得光的活计困住一辈子!”
沃斯往前逼近一步,眼里满是急切:“哥,兔子死光了,猎狗就没用了!”
凯文转身走向工厂深处的大坑,挖掘机的轰鸣声从暮色里传来。坑底已经堆了半层尸体,被雨水泡得发胀的手指从土堆里支棱出来。他头也不回,语气冰冷:“清理任务还没有完成。”
“哥,听我一句,我们走吧!” 沃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茧子蹭过对方纹身的鳞片,那力道里藏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们都死了,没有虫知道我们还活着。当年你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机械臂的液压装置发出嗤的一声,又一具尸体被抛进黑暗。
枪声在零点零三秒后响起。
沃斯看着自己胸前绽开的血花,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
凯文的枪口还在冒烟,黑洞洞的管口对着沃斯的心脏,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沃斯的声音开始发颤,血沫从嘴角涌出来:“哥…为什么…”
“砰!”
第二枪打断了他的话。
沃斯直挺挺倒下,双眼暴睁,似乎是在质问。
“第三十九个。”
挖掘机的铁铲带着湿漉漉的泥土倾轧而下,凯文站在坑边静静看着,土块砸在尸体上发出闷响,他握着枪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
红土将一切彻底吞没。
第33章 他一定要离婚
楚凌正在整理明天上课要用的教案, 光脑忽然收到一条消息,是他和普特梅杰的三人小群,内容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一个句号。
将光脑搁在办公桌上, 楚凌抽了几张餐巾纸朝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内梅杰早就在此等候, 他脸色难看, 声音压得极低:“姐夫,犹大找到了, 只不过……死了。”
这么多天没消息, 楚凌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听见犹大死了的消息仍旧五味杂陈:“怎么死的?”
想到不久前发现的惨状, 梅杰胃里不由得一阵翻涌,言简意赅下了定论:“尸体是在排水沟里发现的,腐烂很严重,总之绝对是他杀。”
楚凌停顿两秒:“有照片吗?”
梅杰点头, 他知道光脑不安全,用的是不联网的拍照设备:“姐夫, 你还是别看了。”
楚凌点开了照相机,哪怕做了心理准备,看见尸体的那一刻仍旧胆战心惊,犹大的头颅被完整地割下, 身体经过污水的浸泡腐|败的不成样子, 蛆虫丛生。
梅杰别开眼:“因为没有…头,所以排查花了不少时间。”
001飞了出来,它又惊又气:【兰特斯叫虫骗乃特去打黑拳还杀虫灭口!疯子,他真是疯子!】
楚凌抬眼看梅杰:“你没出面吧?”
梅杰点头:“姐夫放心,我知道轻重。”
在医院那天, 楚凌借着抽烟的空隙让梅杰帮他去做一件事,他请梅杰帮他找到哄骗乃特去打黑拳的犹大。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想,后来乃特达维被温特三房抓走虐待,他心中的怀疑更甚。
梅杰咬牙切齿,身为贵族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阴私,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姐夫,他就是个杀虫不眨眼的疯子,你待在他身边太危险了,我带你……”
“梅杰·格林。”
忽然被叫了全名,口中逞一时之快的话一顿,梅杰望着朝他微笑的楚凌,明白了话外之意。他和兰特斯都和格林家族有不可割裂的血缘关系,他不过是格林旁支,而兰特斯却是手握实权的执行长,格林家族如今需要依仗兰特斯。
楚凌轻轻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就到这里吧,请保全自身。”
梅杰急切:“可是——!”
楚凌打断了他的话:“时间有些久了,我得回去了。”
新办公室内有监控,回去晚了,谁知道兰特斯会发什么疯,他不能牵连身边的虫。
在兰卡纳星,杀死一个生命,竟然是如此轻巧的一件事。
001痛恨自己的无能,要是主系统完好,它就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楚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宿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楚凌没说话。
西格玛告诉他,以兰特斯如今在兰卡纳星的身份地位,如果他不愿意离婚,没谁能阻拦,他可以一直拖延,卡流程,甚至丧心病狂制定新的婚姻法案。如果拿不到兰特斯婚内有过明确侵犯雄主利益的切实证据,离婚的成功率极低。
楚凌曾签订的婚前协议虽然违背雄虫利益,但是事出有因,当年的事情判决书上楚凌是加害方,除非找到证据翻案,否则婚前协议对离婚没有任何用处。
楚凌虽然知道当年的真相,但苦于没有证据,如今犹大也死了。
兰特斯非常在意他费尽心思营造的完美形象,更在意他千辛万苦得来的执行长位置。以名誉做筹码,足以让他在牌桌上夺得一线生机。
楚凌垂下眼眸,将光脑佩戴在手腕上,他本不想走到这一步,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创造证据,兰特斯算计他逼迫他而他却只能任打任挨,这不公平。
楚凌掏出光脑,给普特发了个消息:“要逛街吗?”
“雄主您今天都消费了什么?”
今天下午副卡不停弹出费用金额,费用有大有小,最大的是1亿,兰特斯并不在乎副卡消费了多少钱,但1亿的消费记录显示雄主购买了一架宇宙飞船。
雄主为什么要购买宇宙飞船,他想去哪里?
恐慌笼罩心脏,让他无法安宁。
楚凌:“你不是都知道吗?”
雄主连余光都没瞟他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的明知故问,意识到乖乖的话听起来像是质问,兰特斯当即单膝跪地:“雄主,请您原谅,我并非想要干涉您的生活,实在太过在意您,所以才忍不住来询问,您为什么要买宇宙飞船,如果您需要,庄园的军械房有很多宇宙飞船能供您挑选。”
楚凌随手翻过一页教案,语气随意:“哦,那是送普特的礼物。”
兰特斯笑容微僵,他早就从今日汇报中得知今天中午开始雄主就和普特·安徳洛一直在一起,吃饭逛街。
“您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楚凌总算抬起眼,他注视着兰特斯的脸,脸上的神情像是在看什么可笑的东西。
兰特斯脸上的笑容越发僵硬:“雄主……”
楚凌眼神讥诮:“所以现在我连雄虫朋友都不可以交了吗,尊敬的执行长?”
末尾的称呼几乎让兰特斯心脏骤停,他慌张垂下眼,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楚凌拿出副卡,随手丢到桌面上:“每笔支出都要细细过问,这张卡还是还给尊敬的执行长吧。”
白金卡片磕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兰特斯慌了,他一把握住楚凌的手,眉宇间浮现祈求:“雄主,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犯,这张卡您随便用,您想给普特·安徳洛送什么都可以。”
楚凌瞥了眼兰特斯攥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眼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兰特斯神情苦涩,他垂下眼,缓缓松开手。
楚凌静静注视着,他看见兰特斯拿起茶几上的副卡、小心翼翼地将卡重新放进他的手中,笑容中隐隐有着讨好的意味。
楚凌眼中满是讥讽。
他真搞不明白,兰特斯为什么要演一出苦海情深,更不明白兰特斯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拿起光脑,楚凌当着兰特斯的面打开了转账界面,点开普特的账号输入金额1个亿,他朝着兰特斯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明明很无辜却像极了恶意挑衅:“这架飞船的颜色普特不喜欢,我再送他一台,执行长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兰特斯垂眼,好似任人宰割:“一切如您所愿。”
楚凌眼中闪过一丝讥诮,毫不犹豫点击汇款,下一秒兰特斯的光脑嗡鸣阵阵。
001:【爽!太爽了!宿主你这一招转移财产真是太牛了!】
楚凌无言。
兰特斯在兰卡纳星的势力太过强大,他只能出此下策。他知道自己换了光脑也没用,只要他实名认证,兰特斯能顺藤摸瓜黑进他的光脑,所有的聊天记录、通话记录都会一一呈现在兰特斯面前,他在荣耀学府工作,不实名认证那是天方夜谭。
他也知道,他名下的账户里的钱并不可靠,这些钱存在兰卡纳星的银行里,一旦兰特斯冻结他的卡,他卡里的钱根本就不能用。如果他大额转移财产,兰特斯也会发现,不仅能发现,还能查出财产转移去处在哪,并提前铲除他逃离的任何隐患。
兰特斯绝对做得出来。
所以他借钱给普特,普特再将钱转移,一来二去实现套现。这个方法极其考验普特的虫品,但事急从权,被骗光了钱也总比待在兰特斯身边好,况且这些钱也不是他的,他不心疼。
他曾给过兰特斯好聚好散的机会。
账户一秒失去了1个亿,兰特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朝着楚凌露出一抹好似心碎的笑容:“雄主,您开心了吗?”
楚凌挑眉:“开心如何,不开心又如何?”
兰特斯:“如果您还不开心,可以再次汇款,这一次您可以加个零。”
倒是忽略了金钱对这位执行长的作用极其微小,几个亿对于大权在握的执行长而言似乎是一笔小钱。
楚凌笑了:“执行长可真豪气。”
说完,楚凌毫不客气又汇出了一笔巨款,只不过他加了两个零。
他听见了兰特斯的光脑嗡鸣,支出金额超出副卡的限度,需要兰特斯的同意。
兰特斯打开光脑点击了同意,全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让人叹为观止。
一百亿,说送虫就送虫。
“雄主,您开心了吗?”
楚凌收敛神情,状若无意地点了点头:“还行,执行长不会是用这一百亿来买我开心吧?好大的手笔。”
心脏仿佛被反复缝合撕裂,兰特斯强迫自己容忍讥讽的言语,轻轻勾出一抹笑容:“您高兴了就是物超所值。”
“您曾经说过,您心情好了就会和我一同回庄园看医生。”兰特斯垂着头,他不敢直视楚凌的眼睛,指尖轻轻触碰楚凌垂在一侧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请您以身体为重。”
指尖的触碰带来酥麻的颤意,楚凌感受到兰特斯的精神力顺着触碰的肌肤缓缓缠绕上他的手指,他站起身,将双手插|进口袋,神色冷冷朝门口走去。
兰特斯半跪在地,望着楚凌决绝离开的背影,低头吻住指尖,试图用唇齿留住一触即离的温度。
这一幕被趴在楚凌身上的001收入眼底,它抖落一地能量疙瘩:【救命,宿主你受委屈了,真是天大的委屈,一百亿算什么精神损失费,再加一百个零都不够!】
楚凌收回视线,他不想看。看到曾经喜欢、爱过的人烂掉的模样并不能让他感到痛快。
检查很繁复,比楚凌以往在任何医院做的项目都仔细繁冗,楚凌再一次见识到了兰特斯在兰卡纳星的权势。众多专家齐聚一堂的盛景,让楚凌想起了大学时参加的学术会议。
“温特上将,楚门先生的身体并没有太大问题。”
“楚门先生的代谢功能非常正常!甚至达到了优秀的地步,远远超出平均雄虫的身体机能。”
“楚门先生的失眠问题极有可能是因为压力过大,建议您去散散心。”
“楚门先生……”
“安静。”
兰特斯面如寒霜,他到这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他只想知道他的雄主为什么要吃止痛药和安眠药,幻听幻视又是因为什么。
楚凌没想过电视剧中天子一怒太医陪葬这种狗血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愿见到各位专家为难,楚凌开了口:“我吃止痛药是因为背痛。”
此言一出,压力全给到骨科专家。
“您背上的疼痛大致的位置是哪里?”
“大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受到疼痛?”
“能大致形容一下是怎么样的疼痛感吗?”
“疼痛感一直存在,还是在特定时间产生?每次痛感发生的持续时间是多久?”
穿白大褂的医生眼神殷切将他包围,楚凌莫名有种变成实验室小白鼠的感觉:“疼痛部位是尾骨和椎骨,七年前开始痛的,那时候我忽然来了结合热,自那以后频繁出现阵痛,平时不会有,只会在雷雨季发作,痛感强烈,尤其是晚上,没有止痛药熬不过去。”
骨科专家面面相觑,神色难测。
当楚凌说出痛感从七年前开始时,一侧等候的兰特斯脸色一变,唇角越发收紧。
骨科专家在屏幕前围成一团,望着CT影像图,神情复杂,斟酌许久后开了口:“楚门先生二次分化来得晚,目前看来尾骨和椎骨的发育情况良好,疼痛原因大概率源于生长痛,至于具体的情况,请容许我们取样化验后再做判断。”
这话说的委婉,根据CT影像图来看,病虫尾骨椎骨外的外骨骼发育状况实在有些太过优秀,攀附而生的外骨骼似乎在争夺主权。
兰特斯:“怎么取样?”
骨科专家:“麻醉后在楚门先生的尾骨和椎骨的外骨骼上取下一小块骨骼组织就行。”
兰特斯看了眼手术盘中的刮刀,神情难看,反倒是楚凌神色平静,已经在病床上坐好,目光平静,仿佛要被取走一块骨骼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在机械手臂的辅助下,楚凌坐上了痛感体验器,护士小心地将按钮放置在楚凌的右手下方,解释道:“楚门先生,现在我们开始体验痛感,分别从一级到十级,当您感受到您的痛感等级后按下按钮就可以了。”
楚凌点头。
“雄主……”
灰蓝色的瞳孔中似乎猛地被扎进长针,裂开的细纹颤颤化为稀碎,兰特斯半跪在楚凌面前,好似忏悔,嘴唇翕动,却只能重复毫无意义的音节。
楚凌静静注视着兰特斯触摸他脚踝的手指,修长有力的手指此刻细微颤动,冰凉潮湿的感觉让他想起雨夜中的蛇。
黏腻、恶心——
楚凌掩去眼中的神情,好似困惑般地偏了偏头:“你要和我一起?”
金属贴被安放在兰特斯身上,他斜躺在痛感体验器上,望着楚凌,透过纤长湿润的睫毛,眼中包含痛惜。
即使三流演员,也能演出情深意重。
兰特斯拥有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
楚凌闭上了眼,他怕自己露馅,他的演技向来比不过兰特斯,深情是可以被演出来的,但需要情景,如今对着兰特斯的脸他做不到。
护士不敢再按增加键,一到三级是轻度疼痛,痛感轻微,通常可以忍受,比如乳酸堆积导致的肌肉酸痛;四到六级属于中度疼痛,疼痛明显,影响日常生活,比如骨折。寻常雄虫一般到三级就撑不住了,可面前的雄虫好似没什么感觉。
护士感受到灼热的视线,余光瞥见兰特斯沉得好似能滴水的脸,自从机器启动后,这位温特上将的眉毛就没有松开过,护士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又按了增加键。
护士看见雄虫俊秀的眉毛皱了起来,嘴唇紧抿好似一条线,但他仍旧没有喊停。
此时级别已经属于重度疼痛,护士看见雄虫脖颈爆出青筋,脸色苍白,额前隐隐有汗珠出现,但他仍旧没有喊停。
面前的视线越发灼热,如芒在背,长痛不如短痛,护士不敢停下,只能继续按增加键。
八级。此时的疼痛已经达到普通雌虫服用两片止痛药的程度。
“够了!”
兰特斯猛地按下停止键,胸口起伏不定,扯下了身上的金属贴片,几大步来到楚凌面前,半跪在他面前为楚凌解开束缚。
“雄主,您还好吗?”
发颤的嗓音在耳侧想起,楚凌缓缓睁开眼,墨色的眼中微微凝着些许水光,像是清晨凝在枝头湿冷的露,阳光一照倏忽消失了。
脆弱,让此刻的他卸下了所有防备,微微涣散的瞳孔中映出兰特斯青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嘴唇翕动一顺,好似本能反应,他低低唤了一声。
那声音太过微弱,兰特斯下意识凑近侧耳去听,眼瞳骤然紧缩,阴郁的脸此刻青白如鬼,恍惚间,这位权势滔天的执行长身形微晃,差点连跪都跪不稳。
这一刻,兰特斯懂得了什么叫做痛恨。
他的雄主在喊疼。
脑中骤然浮现西格玛的挑衅,他问他是否知道雄主在教管所时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他在唤他的名字。
在极度的痛苦中,他的雄主在呼唤他的名字。
口腔中血腥弥漫,名为暴虐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让他忍不住想毁掉一切,灰蓝色的眼瞳中血丝如蛛网般瞬息扩散,理智摇摇欲坠的时刻,一抹亮光吸引了濒临狂暴的兽。
银色的冷光刺眼,微微晃动后坠在白皙的胸膛上,兰特斯眼中的血色骤然一凝。那是一枚金属戒环,和他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一对。
雄主取下了无名指上的婚戒,却悄悄藏下了心口。
兰特斯僵硬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弧度,像是一张哭脸被硬生生吊起了嘴角,无比诡异。
“唔——”
雄虫似乎从潮水般褪去的痛意中缓过来,涣散的瞳孔逐渐回归清明,视线迟钝地扫过四周,意识到自己是在谁怀里后,挣扎:“放开我。”
“雄主,您现在很虚弱……求您不要拒绝我的搀扶。”
瘦削的手腕在掌心挣动,因为无力虚软垂落,兰特斯听见胸口传来的喘|息声,每一声都好似重锤碾压他的心脏。他看见楚凌额头上的汗水,墨色的眼眸看不见了,只余下湿润的眼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动,如裹挟着夜雨的蝴蝶,倏忽间陡然坠落。
雄主的手明明很有劲,打他巴掌的时候会疼,可现在却连动一下都艰难。
连手帕都忘了用,兰特斯慌张无措地用衣袖擦拭楚凌额头上的汗珠,他深深垂下头颅紧贴着楚凌的脸,他感受到了微弱至极的呼吸,还有冰凉的泪,兰特斯瞳孔骤缩,口中喊叫着医生。
一时间手忙脚乱。
001朝着楚凌比了个大拇指。
楚凌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好似终于缓过来般睁开了眼,有气无力地开了口:“我没事。”
兰特斯眼眶通红,楚凌感受到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在发抖,隔着薄薄的布料肌肤相触,颤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雄主,请您不要强撑。”
兰特斯似乎真的被吓着了,楚凌掩去眼中的讥诮,看来他的演技还算不错。
楚凌苍白着脸,将视线从兰特斯身上移开,朝着护士报出了痛感体验结论:“疼痛最剧烈的时刻比刚刚……还高些,伴随撕裂的疼,有时候吃了止疼药后也不管用,偶尔会疼到昏厥。”
骨科专家脸色难看,毕竟生长痛虽然磨虫,但并不会持续七年,痛感等级最多达到五级,偶尔有个肌肉抽搐神经痛什么的也比较罕见,像楚凌这种持续了七年并且疼痛等级极高的生长痛他们生平罕见,况且这生长痛只在雷雨季节发作,更加不对劲了。
这些症状加起来不像是生长痛,反倒像是……
骨骼专家从血液专家那取来了验血报告,白细胞计数处于正常范围,红细胞、血红蛋白、血小板的计数也处于正常范围。
骨科专家放下验血报告,脸色并未缓和多少:“楚门先生,请您平躺,现在进行麻醉,麻醉过后我们会分别在您的尾骨和椎骨上取一小块骨骼样本。”
兰特斯抱着楚凌,灰蓝色的眼眸泛开血色,像是守护巢穴的恶龙,紧盯护士手中的刮刀,一寸不让。
护士被吓得停住脚步。
楚凌闭了闭眼,他并不想牵扯无辜的虫。
“够了。”
轻轻的推力从怀中传过来,兰特斯低下头轻声询问,就见楚凌费力抬起胳膊,朝着护士招了招手。
冰冷的麻醉剂一点点被推进青色的血管中,四肢很快变得迟钝,楚凌皱了皱眉。
“轻些!”兰特斯低声呵斥,吓得护士差点手抖,楚凌看见001在空中翻了个白眼。
麻醉效果很快,部分麻醉并不会使人失去意识,楚凌听见了刮刀碰撞骨骼的声音,并不像书上说过的金属摩擦声,反倒有些像过年包饺子,菜刀在木头砧板上剁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