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没,坏鱼。”陈简安语调一转,哼哼笑道:“有啥事不要一个人扛着,还有我和小桃呢。”
“这次,不会忘记你了。”
温言喻眸光晃荡,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小时过去。
三人陆续下线。
温言喻听着睡前故事,意识昏昏沉沉,不自觉眯起了眼,在朦胧睡去的前一秒。
温言喻下意识前倾了些身体,在男人脸侧轻轻落下一吻。
直到悠然睡去。
在他未曾察觉的时刻。
傅寒川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是从未入睡的清明,他轻轻凑近,将那个未完的吻落于唇间。
【BGM:童话镇】
暖融融的桃香和沉香在温暖的毯子内部交融,苦味散去,留下一片独特又香甜的气息。
在一片柔软的甜蜜中醒来。
傅寒川缓缓睁开双眼,视线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明。
温言喻侧偏着脑袋,灰发散乱在脸侧,手上还虚握着早已黑屏的手机,半个身子都缩在了他的怀中,呼吸轻浅平缓,睡得正香。
意识清醒后并未第一时间起身,傅寒川盯着人看了好半晌。
眸中各种情绪不断交缠,不停翻涌,疯狂打架,最终还是胆怯占了上风,所有情愫与情绪被全数吞噬。
傅寒川垂下眼,轻手轻脚地坐起身。
洗漱,穿衣,分好温言喻今日份药物放在桌上,给玻璃杯中提前放好四块方糖,安排好餐食。
【今天公司有重要会议要开,乖乖在家,有事给我打电话。】
傅寒川思索一番,弯腰把便签粘在了还没醒来的垂耳兔脑袋上,穿上外套,起身出门。
————
温言喻看着因为被遮住视线看不清路,在客厅四处乱撞的霜白小兔,陷入沉默。
傅寒川……
怎么和坏狗一样……
好恶趣味……
温言喻晃晃脑袋,从沙发上坐起身,刚一起身,眼前一黑,耳朵疯狂鸣叫,整个人又重新瘫了回去。
温言喻:“…………”
当代年轻人的身体。
缓了好半晌终于把自己从沙发上拔了起来,温言喻扶住腰,抱起乱爬的小兔,揭下便签。
猛猛亲了两口委屈得不行的小兔,安抚了几下,把它抱到半开放式笼中继续玩闹。
一个下午过去。
温言喻抱着兔兔坐在客厅,一边回着微信里回不完的信息,一边整理电脑上的数据。
那些数据不能一次性全发出来,太过注目很容易被盯上,还得是慢慢来的好。
他还有时间。
终于干完今天的活。
温言喻伸伸懒腰,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累得不行。
这些阵子药物用量虽然减少了一些,但药物带来的后遗症,以及身体本身的后遗症还是格外磨人。
虽说上两天班就老实了这句话不算假,但将这句话放在生理性疾病上,只能说是不合时宜。
那份痛苦不是来源于情绪,或不只是来源于情绪,而是来自客观存在的神经系统损伤与大脑结构改变。
大部分精神类疾病是无论多少钱,多少爱,也不能轻易治愈,轻易抹除的生理性疾病,光想靠爱与金钱就轻易消除那份疾病,属实是有点……天真的傲慢。
温言喻耷拉下脑袋,软趴趴地窝在桌子上,每天没干多少工作,就头晕得不行,浑身都难受,提不起一点力气。
神经系统受损的无法止疼,让骨骼的每一次摩擦都酸痛难忍,轻一点的时候还算好,只是蚂蚁蚀骨,重一点时,别说动了,连下床都格外费劲。
时不时的思维迟缓也强制让他只能休息,毕竟这种事关重大的资料,不能只要数量不要效率,很多时候干了没多久就不能继续进行下去。
有时候什么也不想干,甚至连澡也不想去洗。
最近这阵子没有什么面对大众的工作,如果不是傅寒川每天把他硬抱到浴缸里洗洗擦擦,说不定他早就变成了脏脏兔。
听着窗外雨声,温言喻叹口气,准备继续躺回床上睡觉。
在雨天睡觉也不错。
傅寒川回家。
等雨停后,他们一起去小区里吹吹晚风,听听音乐,闻闻泥土的气味,看看月亮,看星光。
一起入睡。
虽然并不想承认贪心。
但还是要说。
他确实是个贪心的人。
他喜欢窝在傅寒川怀里,不管是睡觉,还只是单纯的依偎,也许是缺血的原因,或是某种说不清的原因,他的身体总是很冷,他总是感觉很冷。
他需要从外部获取温暖,但不能是单纯的热源,而是一个活物身上获取温暖。
过去是坏狗,现在是傅寒川,二者本应是不同的存在,但对他而言却又诡异的相似。
在过去他想过,他活下去是为了傅寒川,是为了不知何时能见到的家人,是为了责任。
可在某一瞬,他却贪心地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我还能活得更久一点,是不是就能让这份温度留得更久一点。
是不是就能。
多在傅寒川身边停留一阵。
他很贪心。
贪心的想要更多。
他爱上了傅寒川。
傅寒川喜欢他,仅仅是朋友的喜欢。
他们曾互相伤害,曾用尽伤人的话去刺痛对方,也曾互相视为知己,互相爱护,互相重视彼此,曾对彼此推心置腹。
那些爱与怨早就在这些纠缠里分不清了。
听着傅寒川在他耳边讲述曾与母亲和弟弟的点点滴滴,看他眼里的渴望与痛苦。
他与傅寒川甚至曾一同贪心地幻想过,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们的家人都还在,傅寒川的母亲与弟弟也还在,他和傅寒川还是朋友。
他们所有人聚在一起。
他们会一起去往摩尔曼斯克。
属于那位母亲的,遥远的故乡。
在清晨,在黄昏,在夜晚。
在河边,篝火边,雪地。
星空下,极光下。
他们都在一起。
傅寒川的母亲会一边演奏手风琴,一边为他们讲故事,那个年幼的弟弟和他的妹妹,会黏在他们身边撒娇。
如果他们还在。
他的母亲会在旁边为他们编织围巾,他的父亲会在旁边为他们生火,烧烤。
那个弟弟今年该是16岁,他的妹妹今年是15,这个时间应该都在上高中了吧。
说不定还会在一所学校。
只是幻想,就让人幸福到无法言语。
只是幻想,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会幸福吗。
不会有那一天。
温言喻轻叹口气,一手抱着兔子,一边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站起。
就在他刚站起身的瞬间。
雨声骤停。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怀里的兔子没了动静,安静仿佛木偶,只有依旧温热的身体,证明它还活着。
悠长铃声自这片寂静中响起。
心脏在这声响中漏跳一拍。
温言喻转头望向阳台,径直撞入一双深邃紫眸之中。
第92章 无法言说的爱,让生命为我讲述
因为下雨,阳台紧闭封窗不知何时被风吹开,阳台栏杆边。
青年眼含笑意,面容华美,略微带卷的黑发及腰披散,头顶金枝桂冠是他身上唯一装点。
“好久不见,言言。”
温言喻睁大了眼,脱口而出:“司夜?!”
温言喻眸色亮起,一个猛兔冲击,扑到了司夜怀里,“您怎么到这个世界的,我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
带了几千年各种崽崽且力气超大的司夜,熟练接过扑来的温言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笑道:“我让洛喵把这个世界的通道打开了一道……小口子。”
“我就进来了……”
司夜声音微顿,眼神有一瞬变得格外微妙。
温言喻猛猛点头,也不觉得奇怪。
在轮回时,这位哥哥可谓是帮了他不少忙,好几次他快要和那些剧情结束后的身体一起消亡,也都是司夜及时出手,把自己和坏狗捞出了世界。
在他后来巧合下知道大部分反派,其实都是一人的化身后,被那家伙跨世界抓起来关住的半年里。
也是司夜和坏狗分头,一人从那封闭的世界的一边开始撕,让时间缩短了一半,要不然他怕是根本撑不下去。
司夜身上某种大家长的温和,对没家的小兔有着堪称致命的吸引力。
激动中的温言喻没注意到对方话里的停顿,抱着人就是猛蹭几下,恨不得整只兔都黏在对方身上,祈祷能借着这来之不易的见面机会,与自己这位特殊的家人稍微多贴一会。
司夜柔和了神色,轻摸小兔的脑袋,一下下顺毛。
温言喻正要继续叨叨几句。
“喵嗷!!!”
一声喵叫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气氛。
温言喻从司夜怀里探出脑袋,正对上一双冷飕飕的血色红眸。
黑猫安静站在窗沿边,直勾勾盯着二人交握的手,嘴中叼着由金线缠绕一巴掌大小玻璃瓶。
司夜微微侧头,金丝自指尖跃出,将窗沿边的整只猫都裹了起来,一个拉扯将猫猫球勾到自己怀中。
司夜伸手去拿猫猫叼着的玻璃瓶。
司球球偏开脑袋,不让他碰。
“洛什维尔。”司夜冷下声音。
司球球一抖,迅速吐出玻璃瓶,整只猫都蔫了下去,又委屈又可怜。
司夜没理他,把瓶子交给温言喻。
温言喻接过瓶子,轻轻摇晃,内里浓稠的冰蓝色液体如璀璨宝石。
“这是什么东西?”温言喻奇怪地发问。
司夜没有解释,只道:“喝下去。”
温言喻有些疑惑,握着瓶子的手没有再动。
对上温言喻疑惑的神色,司夜顿了顿,心下叹息,斟酌了个合适的理由:“你身上的伤不是一直没好吗。”
“是你家系统为你……搜寻来的,嗯,治疗,药物。”
话落,司夜为他将瓶子打开,一股浓稠的苦血味冲出瓶口,很快散去,变成一股甜蜜糖果味,诡异的甜蜜。
“不过这药比较烈性……稍微,会很痛,你要忍一下,等熬过去了,那些旧伤就会慢慢消失。”
“这个世界的屏障正在修复期,我在这个世界不能待太久,要不然会影响它的修复。”
害怕温言喻抵触心理太强,司夜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脸蛋,刻意在声音里添加了几分不可察的诱导。
“快喝吧,喝完就好了。”
被大家长连哄带骗迷迷糊糊,温言喻正要听话喝下。
心底忽然咯噔一声。
温言喻动作一顿,看向还在催促他的司夜,颤声开口:“系统,怎么弄到的这东西……”
他身上那些伤不只是肉体伤害,更多的是因为被施加在了灵魂上,所以迟迟未好。
灵魂上的伤因为涉及本源,所以当初系统想尽了办法都没有给他治好。
无数个世界,甚至在曾经一个世界中,他们在那位创造了一切万物,制定了世界法则的至高的帮助下,都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是……
温言喻低头看向瓶中冰蓝色的液体。
璀璨夺目,浓厚诡异,与其说是液体宝石。
不如说像是。
某种缓缓流动的生命。
莫名的神圣感。
温言喻安静看着司夜,没有吭声,无声质问。
可怜又坚定。
不要骗我。
司夜先是一愣,转而笑道:“想什么呢,你是忘了我和系统可以跨越世界吗?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你这里过去了不到半年,但外面的世界已经上百年了。”
“这是你家小系统穿过了几百个新世界给你求到的药,如果硬说付出了什么代价。”
司夜眸色闪烁,语气略微停顿,“大概就是你家小系统很累吧。”
“好了。”
司夜眉眼弯弯,温和又亲切:“你家系统不说,但哥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快点喝吧,这可是你家小系统为了给你治伤,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很珍贵的,他亲口交代给我的,要我亲眼看着你喝下去的东西,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我不能亲眼看着你喝下去,怎么和他交差呢。”
司夜语气略带急促地催了起来。
“小系统最近没给你说吧,这个世界正在被修复,你的家人很快会回来的,你不想带着健康的身体见到他们吗?”
“小乖乖,快喝下去,我和洛喵要没时间了。”
听到家人二字,温言喻心跳一顿。
又抬眼看了看司夜。
见他面色无异,一副被自家崽崽怀疑了的委屈样,知道外面那无数世界确实一个比一个神奇,心底怀疑已然消下大半。
想到上次同学聚会,他还有见到家人的可能。
温言喻仰头一口气喝完了瓶中液体,一股血味混着浓郁的苦味,与似乎是用来盖味的甜腻,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
被这股怪味冲的表情扭曲,温言喻捂着嘴,把这一瓶液体硬咽了下去,好不容易缓下来,正要和司夜道别。
手中瓶身化为灰烬随风逝去。
一声雷鸣自远处响起。
冰冷的雨水顺着半开的窗户落入屋内。
温言喻愣了下,还未反应过来,钻心的痛自尾椎骨冲上大脑,仿佛有千根利剑自身体内部向外刺穿,撕心裂肺的痛楚。
甚至没来得及发出痛呼。
温言喻软倒在阳台边缘。
铺天盖地的疼痛在五脏六腑到处乱窜,温热的液体一瞬间从口中涌出。
思维无法转动。
只有痛这个字充斥满了大脑。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在意识即将坠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有谁在呼喊他的名字。
傅寒川冲进房内,见到的就是满地鲜血。
温言喻软倒在阳台边缘,黑红肮脏的鲜血不断自他嘴中溢出,好像要把体内所有血液都换个干净,源源不断,染湿了一大片地毯。
傅寒川呼吸顿住一拍,迅速冲上阳台,用毯子裹起人,抱着就往外走。
温言喻微阖着眼睛,意识浑浑噩噩,疼痛一波接一波,全身都冷,只是短短几分钟,全身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狼狈不堪。
躺在救护车上。
听不清什么声音,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傅寒川带着哽咽哭腔,不停让他别怕。
温言喻不自觉想弯弯眼睛,调侃男人,明明害怕的是你。
可全身早就没了力气。
连睁眼都格外费劲。
周围的医生不停给他做着些他看不清的检查。
他们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些什么。
我想回家。
他看到了,傅寒川在哭。
下意识以为是因为自己生病了,所以傅寒川才会哭得那么厉害。
疼痛让思维迟缓地转不起来。
只想回家。
想告诉傅寒川自己没事。
他断断续续地想要和男人说些什么。
带我回家吧。
你怎么在哭。
别哭了。
好冷,太冷了。
我想要你抱抱我。
抱抱我吧。
我不想躺在这。
我想回家。
看着傅寒川的眼神变得越发崩溃。
温言喻轻轻眨眼,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
直到吐出的血液呛入气管。
医院重症监护室外。
傅寒川呆坐在过道中,看着眼前的家属止步标语,手里紧握一条被血完全浸透的毛毯,目光呆滞且空洞,半晌没有动静。
大片大片的鲜红仿佛还残留在视网膜上,眼前一片模糊,思维迟钝又僵硬。
耳边是不间断的雨声,雷声,脚步声。
可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有一颗心在孤寂强烈的跳动。
傅寒川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
那些陈年旧伤在潮湿的雨季带来蚀骨的酸痛,一遍遍提醒着他过去那些痛苦与不堪。
他好像回到了年幼时那场火灾之后。
他也是这样一人。
在棺木旁,摸着母亲被火焰灼烧到已经腐烂变形的面庞,拉着母亲的手,看着昨日还在对他撒娇的弟弟,看着已经没了人形的弟弟,
躺在病房里。
躺在冰冷的墓碑旁。
摸着染满鲜血的毯子。
摸着厚重肮脏的泥土。
在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中。
在永无尽头的孤独里。
听着雨声。
听着雷声。
听着那群人的笑声,以童言无忌为刀,天真又恶劣的嘲讽。
“你怎么没有陪自己的父母去死呀。”
“听说他和他的叔叔一样是个疯子。”
“因为看你不爽,所以打你。”
“听说他家里人怎么都死了,不会都是因为他吧哈哈哈。”
“死瘸子。”
以血缘为纽带,隐晦又憎恶的刺刀。
“疯子。”
“疯狗。”
“傅寒川,你个死疯子!”
“傅寒川你个不念亲情的疯子,你就是灾星降世,你早晚会害死身边所有人!”
“傅寒川,你这该死的畜生,你当初就该和你母亲一起死了。”
他听着那些声音将他拖入黑暗,拖入噩梦的深渊。
又听着那哭泣的声音。
“你一定要活下去。”
“求你别闭上眼,看看我。”
“只要你醒来,我还给你讲小狗和小兔子的故事好不好,你不要睡,活下来,别闭眼。”
以爱为线,又以恨为尖刺,那条荆棘,将他从黑暗中拉回,哪怕血肉模糊。
“我爱你。”
“我恨你。”
“我恨你让我爱你爱得这么痛苦。”
“我恨你想要留下我一人,恨你不愿带我一起走。”
他沉沦在醒不来的梦里,爱上了噩梦。
傅寒川微微仰头,听着来自灵魂深处的哀鸣。
听着那快将他撕碎的痛呼。
一遍遍在心底发出,只有他一人能听见的哀鸣。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身旁停止。
连排式座椅上多出了另一人的重量。
“傅寒川。”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傅寒川没听见。
“言喻怎么样了?”顾风尧又问了一遍。
傅寒川还是没反应过来。
顾风尧皱着眉,一阵无言。
“刚刚脱离危险,还没醒,医生说要观察一晚上才能转出来。”
傅寒川刚一出口,原本还在打量病房标语的顾风尧立刻转头看他。
原因无他。
只是男人此时的声音太过沙哑,微弱的声音像是从破败的音箱中发出,只听一下,就忍不住心颤。
鲜少见到这样的傅寒川。
一次两次还都是因为温言喻。
“傅寒川。”
顾风尧唤了声男人的名字,语调平缓又无奈:“那些事和温言喻无关,他不是你叔叔,也不是你父亲,人和人是不同的,别再把那些人的罪延续到他的身上了,你这样不只是在折磨温言喻,你更是在折磨你自己,放过彼此吧。”
傅寒川没吭声。
顾风尧无声叹息,又追击:“如果你不爱他,如果你不想他爱你,你为什么要把他留在身边。”
“如果你做不到爱他,大可以找人贴身保护他,大可以给他挑几个靠谱的人,为什么要天天把他带在身边呢,他说喜欢你,你说他恶心,你要他远离你,你又要他不能离开你,把他没名没分的带在身边。”
“傅寒川。”顾风尧深吸了口气,“如果你是想说找不到人照顾他,因为他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你大可以把他交给我们。”
“我们几个家里是比不上你,但我手上的医疗资源绝不会比你差,我能照顾好他。”
“你到底是不想放手,还是放不了手。”
傅寒川耷拉着脑袋,半晌才回:“我不能爱他。”
我没资格爱他。
顾风尧皱眉,正要开口。
傅寒川低垂着头,眼底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他应该与更好的人在一起,他不该和我搅在一起,他值得更好的人来爱。”
“你们说得对,我无法照顾好身边的人,我连一只小兔子都养不活的人,怎么去养好一个活生生的人呢,也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贪心,不该贪心的妄图把他留在身边……”
也许和那些人说的一样,和我搅和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事。
能有什么好事呢。
可我却曾想将他拉到深渊,与我共沉沦。
“我对他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对他干了很多错事。”傅寒川断断续续说着,缓慢又沉重,没有顾及顾风尧怎么看,或是听了多少,自说自话似的絮叨。
“我没有资格爱他,没有资格拥有他的那份爱,没有资格陪伴在他身侧。”
“可我做不到放手,太多人想要伤害他了,甚至是我。”傅寒川低着头,紧紧握着手中那条染血的毛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放不下他。”
“我该去死的,我该向他赎罪的,可我放不下他一人,我总是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他又被人伤害了该怎么办。”
“我知道这样很病态,可我没办法放心,我害怕,我不敢承认。”
“我想就这样拖一辈子算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吧,也许……说不定,我有一天就有勇气了。”
一句句说出,罪责被一句句叠加。
傅寒川彻底弯下了腰,哽咽的语调带着痛苦的颤音:“直到我看见他躺在那,躺在血里,几乎快没有声息,他甚至没有喊一句痛,连句话也几乎要说不出来了。”
“他一直握着我的手,他说自己好冷,他说自己想回家。”
“他们在给他做检查,他一直在找我,一直看着我,他痛的一直在抖,但他一句痛也没有喊,他就那样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傅寒川哽咽了声:“就像最后一眼。”
“医生看他醒着,就在他耳边一直问他问题,他一句也没有回答,就拉着我的手,一遍遍,一遍遍让我带他回家。”
傅寒川闭着眼,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声音沙哑到几乎已经成了哭腔:“医生给他上了止疼药,他还在抖个不停,那么痛的,他那么怕痛的人,他早就该撑不住了,早就痛到已经没了什么意识了。”
“我为什么要这么胆小呢。”
“我承认自己是爱他不就好了吗。”
“他那么爱我的,我知道的,他只是想要我爱他,他什么错也没有,他就是个一根筋,如果不说爱,他就永远看不出来爱,我知道。”
“所以我以朋友的身份,在他身边,疯狂索取,我想就这样一辈子也不错,我为什么要这么胆小呢,如果他就这样死在了家里,直到死前都没听到我说爱他,他会多痛苦。”
“他什么错也没有。”
“只是我太胆小,是我太卑劣了。”
“胆小的不敢承认我爱他,卑劣的想把他留在我身边。”
傅寒川彻底低下了头,任由泪水红了眼眶,声音很轻,像是梦中呓语:“我早就不在那场噩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