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骁不仅要包揽宿舍所有的清洁打扫工作，还得达到段叙潮的标准。
“俞骁，地上的头发捡一下。”
“俞骁，桌子上的零食袋收起来。”
“俞骁，阳台的衣服该收了。”
“俞骁，书架上的书摆整齐。”
诸如此类的指使每天都在上演。
俞骁从一开始的愤愤不平、试图反抗，到后来的麻木、认命，再到最后……他居然被段叙潮调教得也开始有点受不了宿舍里乱糟糟了。
看着地上的一根头发丝，他会下意识地捡起来；看到桌子没擦干净，他会主动拿抹布擦一遍；甚至连段叙潮那边稍微有点乱，他都觉得碍眼。
俞骁悲哀地发现，他这个以前袜子能攒一周、外卖盒能在桌上过夜的邋遢大王，现在居然快被逼成一个家政小能手了。
他敢打赌，要是他姐看到他现在这贤惠的模样，肯定得惊掉下巴，然后抱着肚子笑到打鸣。
日子就在这种鸡飞狗跳的“主仆”生活中飞快流逝。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时间来到十一月底。
辅导员在年级群里发了个通知，宣布了一件让所有大一新生哀嚎的事情——学校决定，今年的新生军训，定在十二月初进行。
俞骁正窝在椅子上打游戏，看到群消息，当场发出一声惨叫：“我靠，不是吧十二月军训！？搞什么啊，那么冷，真是救命。”
旁边正在看书的段叙潮闻言，抬了抬眼皮，语气淡淡地解释：“学校就是考虑到九月份天气太热，容易中暑，才特地安排到天气凉快的时候军训。”
“噢，好吧。”俞骁敢怒不敢言，转头便撇撇嘴，在段叙潮背后冲他吐舌头做鬼脸，小声嘀咕道：“略略略，就你懂得多，显着你了。”
十一月底的临江市四处弥漫着冬天的味道，冷风飕飕地刮在脸上，呼呼作响。
当俞骁一大清早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大操场上时，操场上已经黑压压的汇聚了一片穿着迷彩服的新生，准备迎接为期两周的军训。
俞骁勒紧了身上不太合身的迷彩外套，跟着艺术学院的大部队慢吞吞地往指定区域走。
他本来就怕冷，现在更是冻得龇牙咧嘴，心里把学校的安排骂了一百遍。
“大冬天军训，真亏他们想得出来……嘶，冷死了。”俞骁在心里犯着嘀咕。
队伍行进中，不可避免的要路过其他学院的集合点。俞骁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当路过信息学院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段叙潮就站在队伍的最前排。
迷彩服穿在段叙潮身上，非但没有显得臃肿，反而衬得他身姿更加挺拔修长，犹如一棵挺立的松柏。
段叙潮的肩宽腰窄，两条长腿笔直，帽子下露出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下颌线绷得有点紧，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俞骁心蓦地跳了一下，这小子，穿军装还挺帅嘛。段叙潮早上走得早，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没想到居然这么好看。俞骁心想，下意识就抬手想要跟段叙潮打招呼。
然而就在他抬起手的瞬间，段叙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淡淡地瞥了他这边一眼。只一瞬，他就把头转开了，侧身对着旁边一个看起来矮矮小小、十分乖巧的男生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个男生仰起脸，笑了笑。
俞骁：“？”
俞骁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不是，什么意思呢。
他敢发誓段叙潮绝对看到他了。
可段叙潮这狗日的居然敢假装不认识他——直接把他无视了？！
亏他还想着跟这傻叉打招呼呢，操，不理就不理吧，拉倒！俞骁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脚步都重了几分。
等走到自己学院的方阵站好时，俞骁还气呼呼的生着闷气，不管校长和老师轮流上台讲话，慷慨激昂的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段叙潮那个冷淡的眼神，以及……段叙潮跟边上男生说话的侧影。
段叙潮这个大傻逼，装作不认识他就算了，还跟旁边那个小男生有说有笑的。
他怎么就从来没听过段叙潮提起这号人呢，明明他什么都跟段叙潮说的，难道……段叙潮真是弯的，那个小男孩是段叙潮喜欢的人？
想到这里，俞骁心里莫名的更加烦躁。
算了算了，他管段叙潮喜欢谁呢，段叙潮爱搭理谁搭理谁去，最好天天去折腾别人，别来烦他就行了！那样他不就解放了么？他应该高兴才对。
俞骁努力想说服自己，可心里那股憋闷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像是有只小猫爪子在挠他的心口，又痒又烦。
最终，他只能归结于是因为段叙潮无视他，所以他不爽了。
开幕式冗长又无聊，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各个连队被各自的教官带走，正式开始了为期半个月的军训生活。
俞骁他们连的教官姓陈，看着三十岁上下，皮肤黝黑，眼神锐利，一上来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我姓陈，接下来两周负责带你们。先说好，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要求高，眼睛里不揉沙子。谁要是想偷懒耍滑，别怪我不客气！当然了……”
他话锋一转，稍微缓和了点语气，“军训强度大，身体要是有不舒服的，必须立刻打报告，别硬撑，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大家有气无力地应着。
接下来的一个上午，俞骁算是彻底体会到了陈教官的高标准。
军训的第一课是站军姿，根据陈教官要求，所有人都要站半小时起步，不许动不许笑，还得站得笔管条直。如果有哪里做得不好，那就是一百米跑伺候。
俞骁本来还站得好好的，可耐不住陈教官背着手在队伍里来回溜达，时不时冒出个冷笑话，或者突然凑到某人面前做鬼脸。
俞骁本来笑点就低，加上站军姿站得精神恍惚，导致他一见到陈教官那张严肃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挤眉弄眼，一个没绷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有那么好笑吗？你，出列！一百米，出发！”陈教官可算是逮到出头鸟了，连忙将眼睛一瞪，指着俞骁喊道。
“啊——”俞骁冤枉啊，欲哭无泪地跑了出去。
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整个上午，站军姿、走队列，陈教官变着法子逗他们，俞骁简直成了重点关照对象，一不留神就中招。
等到上午训练结束，他粗略一算，自己光是加罚跑步就累积了快三千米，他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恨不得赶紧回到宿舍躺尸。
下午他们练左右转法和齐步走，更是俞骁的噩梦。
他手脚不太协调，总是慢半拍或者同手同脚，一个人出错，整个班都得陪着重新来过。
陈教官大概是上午罚他跑步罚出了感情，这会儿眼神总往他这边瞟，时不时就点名：“那个小卷毛，对就你，手抬高点！跟你旁边对齐！”
小卷毛？！旁边人听到这个绰号在旁边笑作了一团，俞骁满脸通红，大声应道：“是！”
教官看他一副像是要去赴死的悲催样，没忍住笑了出声，教官这一笑，其他人也跟着都大笑了出声。
陈教官走近说道：“小卷毛，有那么难吗？怎么这么笨呢。”
“本来就挺难的嘛。”俞骁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教官眯起眼。
“没有没有，”俞骁赶忙道，“我说谢谢教官！”
教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多跟你旁边这大块头学学，他就做得挺不错的，来大块头，你教教他。”
“好嘞教官。”那人应着。
俞骁愣了一下，他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说话的是站在他旁边一个身姿挺拔的黑皮男生，他个子很高，笑容爽朗。
“小卷毛，其实很简单的哈，别慌就行，你就在心里默数拍子，跟着节奏来，左右左，左右左这样式的，慢慢练几次就好了。”大块头嘴里噙着笑，也学着教官的口吻打趣道。
“谢谢你啊。”教官走后，俞骁说道。
他转头看向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小麦色皮肤，笑容灿烂的男生。
“客气啥啊，都是革命战友。”男生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他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聂迅鸣，室内设计一班的。”
“我叫俞骁，三班的。”俞骁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聂迅鸣的手掌宽大有力，带着点薄茧，不像艺术生的手，倒像是体育生的。
没一会儿休息的哨声响起，大家原地解散。
俞骁累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聂迅鸣也跟着坐到他旁边。
“哎，我说哥们儿，你这协调性是得练练。”聂迅鸣用胳膊肘捅了捅俞骁，“不过没事，军训嘛，练练就好了。”
“我有点儿紧张，老是感觉拖你们后腿了。”俞骁叹了口气，沮丧道，“然后就更容易犯错了。”
“别这么说，我看你挺机灵的，就是有点，嗯，像你说的，放不开。”聂迅鸣想了想措辞，“我看教官老逗你，你是不是笑点特别低？”
俞骁老脸一红：“是有点儿，但也不能全怪我吧，毕竟教官真挺好笑的。”
“哈哈，这是套路，他就在找借口立威呢。”聂迅鸣特自来熟地搂他肩膀：“以后放开点，咱们都是大男人，男子汉要心胸宽广嘛。”
“哎，这词是这么用的么？”俞骁吐槽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俞骁这才知道，聂迅鸣是个狂热的军迷，家里爷爷和爸爸都是军人出身。
“我跟你说啊，当兵可帅了，你看咱们教官，多威风。”聂迅鸣谈起这件事时眼睛发亮，“我打算大三结束就去报名参军，到时候还能套改呢。”
“套改？”俞骁好奇地问，“那是啥？”
“就是咱们在大学读的这几年，也能算进兵龄里。比如我读完大三去，直接就是三年兵龄起步，到时候服完义务兵转士官就是五年兵，工资待遇各方面都比高中毕业直接去的好。”聂迅鸣解释得头头是道。
俞骁听得一愣一愣的，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以前对这些完全不了解，聂迅鸣一番科普，让他学到了不少东西。
聂迅鸣性格直爽，说话又风趣，俞骁很快就跟他混熟了。聂迅鸣更是个自来熟，没聊几句就开始勾肩搭背，嚷嚷着以后要俞骁常去找他玩。
“走走走，小卷毛，哥带你去干饭！”训练结束，聂迅鸣一把搂住俞骁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就往食堂拖。
他人高马大，俞骁被他半架着走，感觉自己像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
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走进食堂，正讨论着晚上要不要开黑打游戏，迎面就撞上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段叙潮，他身边跟着的，正是早上那个和段叙潮说话的小个子男生。
俞骁的笑容一僵。
聂迅鸣注意到他的反常，目光往段叙潮那一瞥，皱了皱眉头，“你们认识？”
俞骁抬眼，段叙潮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穿着迷彩服也掩盖不住他优越的身材比例，肩宽腿长，气质清冷。
他身旁的男孩儿正安安静静的跟在段叙潮侧后方。
“不认识。”俞骁一想到段叙潮早上无视他就来气，他立刻别开脸，假装没看见，故意提高了音量，继续跟聂迅鸣说笑：“哎，我跟你说我西施贼强，小国标呢，今晚上号我带你飞。”
“真的假的？你可别吹牛逼啊，到时候我玩曜陪你。”聂迅鸣哈哈大笑。
段叙潮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尤其是看到俞骁跟聂迅鸣勾肩搭背，还笑得那么开心后，他的脚步立刻顿住，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打招呼。
然而俞骁压根没给他机会，拉着聂迅鸣直接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连个眼神都没给。
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段叙潮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俞骁和聂迅鸣勾肩搭背、亲密无间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了。
“表哥，怎么了？”他身边的男孩儿——段秉杨，疑惑地抬头问道。
段叙潮捏了捏眉心，收回视线淡淡道：“没事，走吧。”
俞骁憋着一股气吃完了饭，回到宿舍时，段叙潮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看书。
宿舍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俞骁没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床铺，准备爬上去。
“刚才跟你在一起那个人是谁？”段叙潮头也没抬，声音平静的响起。
俞骁动作一顿，更不爽了。
早上还装不认识呢，现在倒来跟他问东问西了，想得美！他假装没听见，抬脚踩上爬梯。
下一秒，身后传来椅子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宿舍门“咔哒”一声被关上。
俞骁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拽了下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门板上。
段叙潮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面前，一手撑着门板，将他困在了门和他之间。
“问你话呢，刚才那个人是谁？”段叙潮微微俯身，逼近俞骁，深邃的眼眸紧紧锁着他，声音中满含压迫感。
突如其来的变故和近在咫尺的压力让俞骁吓了一跳。
但随即，委屈和愤怒也涌了上来。
气死他了！！
死段叙潮，还敢质问他！！
“军训认识的朋友，你管我！”俞骁梗着脖子，用力去推段叙潮的胸膛，却被对方轻易地攥住了手腕。俞骁干脆就耍赖皮，抱住段叙潮的胳膊，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段叙潮没躲，吃痛的发出一声闷哼，他的视线紧紧盯着俞骁，声音低沉。
“没有！”俞骁口是心非地吼道，听到段叙潮的闷哼后他意识到自己咬得太狠了，旋即心虚的松开了口。
段叙潮也松开了手，转而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听到这话，俞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还好意思问，倒打一耙是吧。
他咬牙切齿：“嘿，你这人讲不讲理啊，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吧，你让你的新朋友理你去。”
段叙潮挑了挑眉，他看着俞骁气鼓鼓的样子，眼里掠过一丝叫人看不懂的情绪，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俞骁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爆红。
他自己也觉得，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很幼稚很丢人，说出去都要被人笑掉大牙。
但他就是气不过。
俞骁鼓起脸化作河豚，河豚低着头，试图再次爬上床，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算了……你当我没说。”
段叙潮再度攥住他地手腕，如果用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俞骁，早上跟我说话的是我表弟，他叫段秉杨。”段叙潮的眼神很认真，不像在开玩笑，“我当时在跟他说话，没注意到你走过去。”
他顿了顿，看着俞骁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道：“还有，下次你要是生气，早点跟我说。”
说完，段叙潮空着的那只手忽然伸过来，轻轻捏了捏俞骁气得鼓起来的脸颊。
“别整天一个人生闷气，年纪轻轻跟个小老头似的。”
温热的指腹触碰到皮肤，俞骁浑身一颤，脸颊更热，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段叙潮的手，飞快地转身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个卷。
被子里传来他闷闷的声音：“谁生气了，滚滚滚，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爱跟谁说话跟谁说话去！”
段叙潮抱着臂在床下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笑了两声。
军训第二天，陈教官双手背在身后，严厉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
“今天增加新科目，男生三公里，女生一公里！经过我观察，现在你们这群大学生体能实在是太差了，一点年轻人的样子都没有，不锻炼一下不行。都尽力跑，知道吗！”
“知道了——”队伍里响起一片哀嚎。
俞骁脸也跟着绿了下来。
那可是啊三公里！怎么可能跑得完……他们大多数人长这么大，最多也就体育中考的时候跑过一公里，三公里简直都跟跑马拉松差不多了。
俞骁嘶了一声，咧了咧嘴，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瞟了一眼周围，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差不多，惨白又绝望。
除了聂迅鸣那大块头。他浑身站得笔直，脸上看不出丝毫苦涩。他不住活跃着筋骨，做着屈膝运动，眼里还闪着兴奋的光。
“三公里啊，总算来点真格的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要不你帮我跑了吧……”俞骁见他这么亢奋，欲哭无泪地说道。
“嘿，说什么丧气话呢，加油小卷毛，我相信你。”聂迅鸣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我不相信自己啊，呜呜。
“各就各位，准备！”还不等俞骁说完，陈教官便大声吼道，完全不给他们继续唉声叹气的时间。
哨声响了。
一片迷彩服的人潮涌了出去，迅速跟彼此拉开了距离。
“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哈。”聂迅鸣道。
聂迅鸣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冲在最前面，他步伐矫健，轻松地领跑着。
“唉。”俞骁很快掉到了队伍的末尾。
俞骁没什么跑步的动力，他就一宅男，平常都不见得会出几次门，哪里能跑得下三公里。
他迈着小碎步跟在后头，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每一步都感觉沉甸甸的。他望着聂迅鸣远去的背影，心里是佩服又是羡慕。
真好啊，年轻人，龙精虎猛的。
不过没过多久，大家一开始那点若有若无的劲头就消散了。
大部队的速度慢得像蜗牛爬，不少人低着头、耷拉着肩膀，干脆走了起来。与其说是跑步，不如说是一群丧尸在挪动。
“跑起来，都别停下！”陈教官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难看，时不时吹哨督促学生们跑起来。
可是并没有什么用处，就像是甩鞭子赶驴似的，他甩一鞭子下去，人群才会象征性跑那么几步。
他啧了一声，在跑道边来回踱步，锐利的眼神扫视着掉队的人。
终于，他猛地吹响了哨子，尖锐的哨声让每个人都缩了一下脖子。
“停下！所有人，集合！快！”他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怒意，让俞骁打了个寒颤。
学生们喘着粗气，汗流浃背地勉强站成了队伍。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陈教官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对着他们劈头盖脸的一阵臭骂，“你们平常就这么跑步的，啊？你们是蜗牛吗？我看蜗牛爬都爬的比你们快！没力气，没精神！一群软脚虾！”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审视着在场的每个人。
“既然敬酒不吃，那我就只好请你们吃罚酒了，现在我来说明新规则。”
队伍里一片死寂，没人敢看陈教官。
“从现在开始，以你们之前做队列时分好的班为单位跑。十六分钟内，如果你们班里有任何一个人没有回到这里，全班，多跑一圈。一整圈。明白吗？或许一点集体荣誉感能让你们打起精神来！”
“啊？不要啊！”又是一阵呻吟声，但很快就被陈教官的怒视压了下去。
俞骁咬牙，这就麻烦了，如果是单人跑十六分钟并不难，但问题就在于跑团体的话，就要考虑到那些体弱多病、肥胖、不常运动的同学。
俞骁的心沉了下去，他看了一眼自己班的成员，都是练队列时跟他在同一列的。
除去依旧热情不减的聂迅鸣外，还有一个圆脸的男生，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汗珠从下巴滴落，他们都叫他小胖。
第四个成员是个瘦高个，眼神在场地四周飘忽，看起来是在憋着什么坏主意似的。
“好了，各班，列队！还是三公里，这次让我看到你们的努力！”
哨声再次响起。
聂迅鸣不负众望地带头冲了出去，但他控制着速度，时不时回头看看。
俞骁努力想跟上，可是肺部火辣辣地疼，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没跑出几百米，他就跟焉巴的黄花菜般，渐渐慢了下来。
聂迅鸣见状放慢脚步，回到他身边，“喂，小卷毛，还行吗？”
“我，靠，我没力气说话。”俞骁只能大口喘气，说不出完整的话。
“平常没怎么运动，一下子上强度是这样的。小卷毛我教你，跟着我的节奏来，呼吸，”聂迅鸣的声音出奇地冷静沉稳，他很有经验的跟在俞骁旁边说道，“两步一吸，两步一呼，深呼吸，控制住。步子迈大点，别拖着脚走。来，你能行的。”
他陪着俞骁一起跑，配合着他的节奏，指导他。
“对，就是这样，找到节奏。吸—呼，吸—呼。迈开腿。你找到感觉了。”
慢慢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在聂迅鸣耐心的引领下，俞骁竟然真的找到了一点点节奏。
他的呼吸不再那么紊乱，腿也感觉不那么僵硬了。
尽管他还是很累，但至少没有快要窒息的感觉了。
“我靠……牛逼啊。”他冲聂迅鸣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看吧，没那么难吧？”聂迅鸣拍了拍他的肩膀，“保持住，十六分钟一下子就跑完了。我去看看后面那俩。”
他稍微加快了点速度，朝落在后头的小胖和瘦子跑去。
俞骁目送着他离开，心想这家伙真是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他在脑海里努力回想聂迅鸣的话，数着步子，调整呼吸……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争吵声。
“我操，你能不能跑快点啊，你是猪吗？你再走下去，我们都要因为你被罚了！”是瘦子的声音。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烦躁的冲着小胖嚷嚷着。
俞骁回头看去，小胖的脸涨得通红，混杂着疲惫和羞愧，他跑得很吃力，甚至有些踉跄。
“对、对不起……”小胖说道，“我实在，哈啊，实在，跑不动。”
瘦子在昨天的军训时表现得不错，聂迅鸣便让他带着小胖跑。
没想到都跑了几百米了，小胖却越跑越慢，渐渐落后到了队伍末端，瘦子气不过，就开始骂他。
聂迅鸣飞快赶到了他们旁边，眉头紧锁。
“喂，差不多行了啊，”聂迅鸣说，平时爽朗的语气不见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跑步的，我们是一个集体，这个时候不要内讧。”
瘦子哼了一声。
“你看看哪里有人像他这样的？才跑没几步就走上了，我看给他半小时都跑不完！”
小胖面露羞愧。
“我，我会努力的。”
“那你倒是努力啊，你看看整个学院就你他妈最慢了。”瘦子说着翻了个白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跟你一个组，还要多跑一圈。”
“喂，兄弟，这么说就过分了吧。”俞骁也看不下去了，他喘着气倒退，挤到了小胖和瘦子中间，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小胖的肩膀，安慰道，“别听他的，咱们尽力就行，努力一下就到了。就算多跑一圈也没事，我们陪你一起跑。没什么大不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