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个战损版的山寨机,不比砖头好多少,最良心的手机贩子,估价大概也不会超过一百块。
贵重物品显然是没有的,钱包看起来也不存在。隋驿带过来的那个仿佛算是牌子的包,真要翻包检查,就是最后家当换的“面子”,高价租来的几块手表、几样早过气的高奢首饰
镜头还没来得及过去,那个包就被人一把扯走,攥进手里。
摄像师愣了愣,抬头看况星野。
不光是况星野。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外多出另外几组嘉宾,那个孙迎正站没站相,扒着门往屋里看。
这次一共请了四位明星,当年那个孙迎Peter孙算一个,剩下两位是女星,一个叫伊冯娜,一个叫乔潇。
都正当红到发紫。
都跟隋驿传过绯闻。
不知道是节目组为了噱头故意为之,还是什么设计好的圈套。
总之,在系统原本拿到的剧本里,发现况星野冷心冷情,在况星野身上弄钱无望后,隋驿甚至真横了横心,试过去找另外那几个。
可惜效果不佳,人家根本不睬他。后来更是有人爆出猛料,就连当年的绯闻,也是隋驿仗着人红气焰高,强行让狗仔炮制出来的。
节目播出后,隋驿这些行径被群嘲到地心,和他那个招摇撞骗的破包一起,彻彻底底身败名裂。
那个包被况星野拿走。
“我的东西,忘了给助理。”况星野说,“别录了。”
他的私人助理立刻挤进房间,挂着和气的笑,把手提包从节目组抢过来,严严实实抓在手里。
“你的东西?”孙迎忍不住嘲讽,“况大明星,你知不知到这堆东西,在网上三百块一天,拿来捞金充大款,打肿脸充胖子”
“你的脸不太肿。”况星野垂着视线,慢慢说,“你卸完妆了?”
孙迎一滞,话噎在喉咙里,脸上一瞬间几乎有些扭曲。
这是他的死穴哪怕他处处跟况星野较劲,抢着傍了个比隋驿还牛哄哄的大佬,拿到一堆叫人眼红的资源,抢先况星野一步拿了影帝的金杯,也还是听见这话就应激。
孙迎盯着况星野,才要发火,就被经纪人牢牢按住,压低声音:“别受他激!别忘了你是干什么来的”
孙迎用力咬了咬牙关。
他傍上的那个大佬,最近生意出了点问题,手上资金周转不顺。
这次两个人都上了这档综艺,是要营销出最完美的神仙眷侣,提升企业形象,拉动公司股价的。
“我们两个吵架了,我逼他拿这个,让他丢人。”
况星野走过去,他咬字很慢,嗓音低沉,说出的话显然毫无信服力,但无所谓。
况星野不止演戏,也做生意,也投资,这两年都很顺。
孙迎相当得意的那个“大佬”,如今也得客客气气和况星野平辈论交,不敢放肆。
况星野抬眼:“你来啰嗦?”
孙迎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咬着牙关,偏偏看见隋驿的轮椅,无论如何不甘心就这么服软,脸色扭曲得厉害。
经纪人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分说推搡着他后退,赔笑赔礼一气呵成,扯着这个惹祸的怨种钻进人群。
况星野并不在乎这些。
他让助理去拿新衣服和配饰,再带妆造组过来,交代好后,回到房间。
隋驿现在这个破造型,他一秒钟也看不下去了。
况星野的妆造组和节目组不在一起,只服务他一个,这会儿很闲,随时都能就位。
节目组很识相,老老实实去协调半小时后拍摄,给足隋影帝调整造型的时间闹哄哄了一通后,四号房又短暂地安静下来。
风水轮流转。
或许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感叹“风水轮流转”的场景隋驿要面子,谁都知道,不光自己的面子,身边人的面子也不能丢。
过去况星野被剧组合伙挤兑,隋影帝脾气上来掀了摊子,砸钱弄了个独立化装棚,每天让剧组等半个小时再开机,还是圈子里传不厌的旧闻。
当年隋驿的做派,况星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未必是什么好事。
门外有熟悉隋驿的,忍不住窃窃私语,议论况星野只怕多半是故意这么干,非得等这会儿才来这一出,摆明了就是故意要给隋驿下马威。
换别人也就算了,以隋驿那个变态的自尊心
房间里,祁纠抬头,迎上黑漆漆的瞳孔。
况星野是故意这么干。
如今的况星野,今非昔比,谁的面子也不用给,爬得比很多人高,比隋驿过去最春风得意时还高。
况星野俯身,扯着隋驿的领带,慢慢解那个一扯就开的结:“前辈不和我说话。”
况星野抬眸,问:“我做得不好么?”
隋驿不和他说话。
这不奇怪。
门外的人也猜,隋驿被这么绵里藏针挤兑一通,气都气死了,还说话。
难不成况星野弄这一出,就是为了气死隋驿?还是为了逼隋驿跟他说话逼隋驿跟他针锋相对,逼那个牙尖嘴利、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隋影帝复活,火冒三丈地跟他吵架?
没人猜得出来,反正况星野也古怪,不过就是叫个没长性的花花公子渣了一次,玩腻了就随手丢掉,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就是这么点事也至于把自己活得堪比未亡人。
况星野扯下那条破领带,随手卷了卷,抛进垃圾桶。
他想要继续去解没解完的衬衫扣子,偏偏又被那只手按住。
况星野垂着头,瞳孔烦躁地一缩。
“没不说话嘴疼。”祁纠笑了笑,摸了下他的虎牙,“牙挺尖。”
况星野:“”
牙挺尖的况顶流咬肌绷了下,抬起结冰似的黑眼睛,盯住祁纠,想要开口,却被拢住后颈。
祁纠拢着他的后颈,捏了两下,打着圈揉了揉。
那只手帮他把领口敞开透气,力道熟稔得很不客气,不小心不谨慎,像是不认识那些高奢到离谱的牌子。
琥珀色的眼睛温和地盛着他。
祁纠问:“吃了多少苦?”
有那么几秒钟,况星野的瞳孔黑得慑人。
房间里很静,静到秒针走得喧嚣,静到小跑过来的妆造师没敢进门,相当谨慎地只探了个头。
况星野盯着隋驿。
他盯着隋驿,垂在身侧的手攥得青白,又一点一点松开,手指痉挛了下。
那双眼睛黑得实在异样,黑得让人怀疑,下一秒他要么扑上去掐死隋驿,要么就抱着隋驿,死死咬着肩膀不放,直到这人再跑不掉。
但最终,况星野什么都没做。
就这么站了足足半晌,况星野才微微偏了下头,笑了一声。
这声笑很突兀,要给演技打分,以隋驿的演技作为满分标准,大概只能惨烈到不及格。
但无所谓。
谁在乎?没人在乎。
“怎么办呢?”
况星野垂着眼睛,慢慢地说:“没吃苦,前辈。”
况星野:“没有苦给我吃,日子特别好,没了你,我顺风顺水得不行。”
这话还真不完全是反话至少从外界看来,的确是这样。
摆脱隋驿以后,况星野一路蹿红,演什么爆什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仿佛开了什么光,气运好到烫手,谁也挡不住。
圈子里多多少少信些玄学,有人甚至说,这是两个人命里犯冲,隋驿天生克况星野。
要不怎么隋驿一倒霉,况星野立马扬眉吐气翻身了呢?
祁纠笑了笑:“是吗?”
况星野想看他到底要卖什么药:“当然,前辈不信?这些年”
“信。”祁纠说,“来,抱一下。”
况星野垂着视线,蹙了下眉。
他有时候会克制不住烦躁,这种情绪比他想的更强烈,有时必须要用药物辅助那些人说他有焦虑症。
那些人说他有什么躯体化,骗他吃药,骗他做治疗,甚至骗他住院。
况星野认为他们扯淡,他明明就很好,没有隋驿的这些年,他顺风顺水,有什么好焦虑的:“这里没有镜头。”
“我知道。”祁纠把手抬起来,“我这人缺乏安全感,没事就得抱一会儿车祸后遗症。”
况星野眉头紧锁,瞳孔沉默着动了下。
“真的。”祁纠很从容,看起来相当坦诚,“没得抱就心慌,头疼,应激,躯体化,不吃药不行。”
系统:“”
这谎话编得未免有点太不用心了。
车祸后遗症固然不少,但翻到底也没这么一条,隋驿就算真有PTSD,也是对高速行驶的交通工具和狭小空间有应激障碍,关抱不抱什么事。
偏偏有人敢编就有人敢信,况星野盯着轮椅里的人,视线思忖,声音很低:“真的?”
祁纠相当耐心,把手搭在膝盖上,掌心空着,等一只异常警惕、徘徊忖度的狼崽子:“真的。”
“不给抱,说发病就发病。”
祁纠:“妆造都做不了。”
妆造师家伙什都带来了,陡然听见这么个噩耗,顾不上扒门缝,拎着东西冲进门:“没事没事!这不是问题!隋老师,我可以”
剩下的话在况顶流森森的黑眼睛里消音。
妆造师咕咚一声,攥着化妆刷,把“抱”字瑟瑟发抖咽回去。
况星野慢慢收回视线,他仍紧皱着眉,仿佛这么个说法半信半疑,但还是伸手,探进轮椅里,去托祁纠的肩背。
在抱住祁纠之前,温暖的、陌生也熟悉到极点的手臂,先把他环住。
异常警惕的黑瞳倏地抬起,森然的冷意尖锐,扎进弯着的琥珀色的眼睛里。
况星野悸颤了下。
不舒服。
很不舒服,像是有只手探进他的胸膛,不由分说捉住心肺,狠狠一攥。
他仿佛落进了个圈套。
圈套的主人轻轻摸他的头发,力道柔和,指腹缓缓摩挲头皮,像抚弄丢久了的狼崽子,有恃无恐到离谱,半点不怕被扭头一口。
“辛苦了。”祁纠掌心覆在他的背上,一下一下轻拍,“趴一会儿,歇歇。”
从私人助理那儿,系统找着了门路,翻出来了况星野的日程。
来综艺的前半个月,况星野都在没日没夜赶通告,主演的一部戏昨天刚刚杀青,睡眠时间平均下来不足五个小时。
况星野有严重的焦虑和强迫问题,加上睡眠不足,偏头痛又开始犯,为了止疼,晚上这一顿药服用得有点过量。
祁纠手上用力,慢慢揉着他的太阳穴:“闭眼睛,别咬牙。”
况星野当然知道不该咬牙可凭什么。
凭什么,隋驿说的话他就得听。
凭什么。
况星野盯着地面,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胸腔被榨干,又从眼睛淌出来只是仿佛,他的眼眶干涩到发疼。
隋驿太擅长演戏,能演斯文败类,也能演痴情种子,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典范。有他在的戏,从来没有正派反派,观众三观跟着隋驿跑。
“不是请了半小时假吗?”轮椅里的人拢着他,指腹轻缓摩挲,嗓音慢悠悠,“没什么急的,综艺的环节可以调整,先睡十五分钟”
况星野用不着他教。
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或许还要隋驿领着,一样样吃力硬学。
现在的况星野,早就用不着了他当然知道综艺可以调整,就算不能又怎么样,他不在乎。
圈子里都知道,况星野不是什么善茬。
节目组没必要按流程一样样来,非要挤进房间打扰他们,只是怕他在四号房弄死隋驿。
“前辈。”况星野哑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缓缓按揉他太阳穴的手停了下。
攥着他心肺,要攥干净最后半滴血的那只无形的手,仿佛也跟着陡然一松这一松比刚才更难受。
况星野低着头,仿佛踏空的失重像是砸穿了隔膜,他的胃也绞起来。
“哄你高兴。”祁纠挪了挪手指,摸摸他的耳朵,“不是说好了?”
况星野扯了下嘴角。
隋驿想要钱。
这事不少人都知道,隋驿缺钱,缺很多钱。
他撑着膝盖,想站起身,却莫名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强烈的疲乏像张蛛网,死死黏住骨头。
他像滩泥,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外强中干的蜡像,化得狼狈,被一个只能坐轮椅的人轻易捉住,放在膝盖上。
祁纠的手罩着他的眼睛,空着的手慢慢揉他的胃,轻声哄:“好了,好了”
好个鬼。
什么都不好。
况星野身不由己,坠进不知是困倦还是昏沉的力竭,他做了很离谱的梦,梦见很多扇门很多,他一扇一扇推开,什么都有,声名显赫花团锦簇。
他不是找这些,他找琥珀色的眼睛,找不到,哪都找不到。
“玩玩。”那部电影的尾声里,斯文败类侧头夹着电话,自顾自忙活手里的事,声音懒洋洋,“当真了?不至于吧?小屁孩”
况星野并没把戏当成真的,他砸碎幻象,但幻象后面是空洞洞的漆黑,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没有琥珀色的眼睛。
没有家在等着他。
况星野又把牙咬紧,他在梦魇里挣扎,重重甩开惺惺作态的手,又在下一瞬间的剧烈失重里惊醒,汗涔涔睁开眼睛。
房间里一片黑暗,他蜷在沙发里,身边有微弱光亮,是祁纠的手机屏幕。
妆造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那么一丁点微弱的光亮,已经能把隋驿优越到叫人眼红的条件衬出来重新做过妆造,又换了身看得过眼的衣服,妆造师把自己都做得直发愣。
连补拍的摄制组都惊叹,冷不丁乍一看,仿佛当年的隋影帝就坐在这。
但也只是乍一看。
况星野盯着祁纠,别人看不出差别,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个人瘦得荒唐。
祁纠好奇:“怎么了?”
况星野不说话,盯着眼前的人影。
药吃多了,况星野偶尔会分不清梦魇现实,但已经习惯性在镜头前装模作样,并不至于露馅。
比如这会儿,他咬着牙翻找记忆,隐隐约约能想起他们已经补拍完了的镜头,能想起祁纠牵着他,温声细语地领着他反应、领着他打招呼说话。
很得体,挑不出半点毛病。
最挑剔欠揍的评论家来,也只能撮着牙花子,忍气吞声说一句“还算凑活”。
况星野看着祁纠。
坐在他身旁的人放下手机,迎上他的视线,眼睛弯了弯。
从刚才到现在,祁纠都只是用一只手玩手机,另一只手稳稳当当,始终拢在他的颈后,力道令人恼火,是种十拿九稳的妥帖安抚。
况星野的瞳孔动了动。
他理当为这个觉得冒犯、火冒三丈,他用不着隋驿这么自以为是地照顾。
他理当火冒三丈。
况星野一帧、一帧回忆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
完成录制后,他们并没上楼,并没去节目组准备好的房间,而是回了四号房因为祁纠上不去。
这是幢老式别墅,不允许改造,没有电梯,轮椅没办法去二楼准备好的气派卧室。
祁纠牵着他,哄着梦游似的他回了四号房。
因为他完全不准别人碰,所以祁纠花了相当不短的时间,想办法把他安置到沙发上,自己也离开轮椅挪过去。
况星野离开祁纠的肩膀,这个人瘦得荒唐。
他拿到的资料,隋驿的车祸并不严重,倾家荡产是因为好赌成性、一掷千金,终于进了人家的套,坐轮椅只是为了卖惨。
毕竟再刻薄的人,也总不好上来就骂一个瘸子。
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好,因为况星野不是刻薄,根本就是没感情只要不在人前,离开镜头,永远是块冷冰冰的石头。
石头怎么焐得热。
祁纠被盯着看了半天,没忍住笑了,摸摸他的头发:“到底怎么了?”
“给我看你的腿。”况星野低声说。
他垂着视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语气,他早忘了怎么好好说话:“不然的话,你自己爬上去。”
这话似乎吓不住隋影帝。
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潭静水,温存柔和,那一点笑仿佛始终在里头,又像是遥不可及的月影。
况星野烦躁地咬了咬牙,他压住脾气,用来对付这种突兀的沉默:“那看手。”
“让我看你的手。”况星野盯着膝盖的轮廓。
那只手肯拢他的脖颈,肯揉他的头发,偏偏不肯给他看,摸摸他的耳朵:“况老师。”
录制到这么晚,对受过伤的身体是个相当不轻的负担。沙发里的人嗓音微哑,搀进点沙,还含着那点仿佛不变的笑,把这几个字念得温柔纵容。
不像圈子里惯常的客套,倒像是什么亲昵的调侃。
况星野没有这个逢场作戏的耐心,直接去抢祁纠的手机,可这人似乎存心和他作对,轻轻翻了下手掌,就把手机拿远。
“五年没见了。”祁纠摸摸他的头发,“我们都有秘密,要有耐心,一点点来。”
况星野:“如果我不呢?”
况星野盯着他:“如果,我不呢?”
这样直白挑衅的问题,似乎第一次把天生吃这碗饭、什么都能从容应付的前任影帝逼住。
况星野发现自己并没觉得舒坦,他不舒坦,那只看不见的手又在他胸腔里,攥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因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这会儿正很认真、很安静地看他。
认真过头了。
妆造不万能,坐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气色一点也不好,况星野怀疑这样不配合、叫人烦躁的沉默再久一点,他就会忍不住动手揍祁纠。
或者去抱他。
抱着这个糟蹋身体的混账上楼,去准备好的房间,或者离开这座岛。
不录什么破综艺了,找个没人知道的别墅,把人永远藏起来。
况星野的手指攥到发抖,他盯着祁纠,直到那点镜花水月的笑影战胜倦意,一点一点,回到琥珀色的潭水里。
祁纠联系系统删掉视频他刚才在看的,是系统新解锁的一段回忆,看起来,车祸后他并没立刻离开这个世界。
他只是不可逆转地淡出了况星野的剧情,为了寻找可能钻空子的BUG,当时还是新任务者的祁纠,也在退出前做了些尝试。
比如复健,比如尝试黑了况星野的邮箱,比如换个身份删号重来。
可惜新人的权限实在不够。
当初的尝试有些鲁莽,留下些没有处理妥当的问题。
“让让我。”过气的影帝笑了笑,轻轻揉况星野有点扎手的短发,“你知道的,我霸道惯了你让让我。”
高档西装的袖子是该稍短的,这样显得有型,不像租来的西装,松松垮垮,能遮半个手掌。
暗淡光线下,袖口随着动作,盖住盘踞着的交错疤痕。
“动不了了,腰疼。”祁纠温声哄,“让让我,狼崽子,我没力气了。”
第155章 他并没准备接纳隋驿
房间里没开灯, 手机屏幕又被按灭,只靠窗户透进来的那点光线是真的很暗淡。
暗淡到看不清况星野的反应。
只看轮廓,仿佛在祁纠说完话后,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人就凝固。
况星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看祁纠,不出声。
看上去像是块漠然、冷硬、无动于衷的石头。
但这也只是“看上去”因为几秒钟后,一双手沉默着探过来, 慢慢托住祁纠的腰背, 力道迟疑一瞬, 就隔着衣料按实。
祁纠闷哼了一声。
况星野骤然收了力:“怎么了?”
“没事。”祁纠缓过口气,笑了笑摇头,“坐太久,腿麻了。”
他的语气轻松,好像的确只是个很平常的意外, 微潮的额发因为这个动作稍稍散开,垂在眉宇间。
况星野抬手, 慢慢抚过祁纠的眉弓。
他欺身按住祁纠, 毫不客气地施力,屈起膝盖抵住沙发,像过去眼前这个人对他做的, 指腹一寸一寸捻过, 擦去湿漉漉的冷汗。
被他按在沙发里的人,仰着头, 胸口微弱起伏, 琥珀色的眼睛很安静。
苍白从掩耳盗铃的妆造下透出来。
“前辈。”况星野哑声说, “在我面前, 你最好说实话。”
祁纠配合着点头,稍微撑起身体,又打商量:“偶尔说点谎行不行?”
况星野匪夷所思:“”
“偶尔。”祁纠很好脾气,摸摸他的头发,“我这个人,毛病很多。你知道,又要脸,又双标,又不讲道理”
这些话被相当坦诚地说出来,有种叫人恼火的、近于懒洋洋的沙哑。
仿佛说话的人完全不明白状况,一点也不紧张,一点也不担心落到他手里的处境。
况星野沉默,用力咬了几次牙,慢慢挪开手。
他在对祁纠放狠话理论上是这样,祁纠该害怕。
但那双见鬼的眼睛,总让他觉得自己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横冲直撞、招事惹祸,又倔得要命的新人。
可他们已经五年没见了。
五年能改变很多事,能让处境天翻地覆,也能让原本亲近的人反目成仇。
五年过去,祁纠依旧用这样一双眼睛看他。
况星野放弃和他交流,也拒绝再看什么眼睛,低下头。
他死死蹙着眉,按着祁纠,反复调整了几次位置。
不论摸到哪,掌心都是一片硌人的冰冷生硬。
骨头不仅突出,而且支离嶙峋,仿佛动作稍微不留神、力道使得不够小心,哪一下按错了什么地方,眼前这人就会当场散架。
“不要紧。”祁纠活动手臂,撑起上半身,“其实”
况星野直接打断他:“隋驿。”
祁纠停下话头。
“你是嫌日子太舒服,非要给自己找点罪受。”况星野沉声问,“还是嫌自己活得长?”
这是个相当冒犯的问法冒犯的话况星野说多了,不差这一句。
反正隋驿不在乎,隋驿有天生的厚脸皮,当年就可见端倪,五年过去,沦落到这种地步,这么个本事修炼得更炉火纯青。
况星野这样想,可他等了很久,久到他死死拧着眉,一点点用着力气,把这个没处下手的人从沙发里抱起来,想往轮椅上放才发现祁纠还是没说话。
祁纠垂着手臂,微微偏着头,对着那架轮椅出神。
不说话也不朝他笑,安静出神的时候,这个人遥远得有些过了头,仿佛一眼看不住,随时都可能消失。
藏不住的不仅仅是苍白。
况星野咬着唇,没来由地生出不安,不知不觉收紧手臂。
大概是力道失控太过,被他箍住的人也回神:“嗯?”
祁纠揉了揉眉心,笑了下:“问我什么?”
况星野沉默,慢慢摇头。
“没什么。”况星野说,“没用的话,不用听。”
他改了主意,不把祁纠往轮椅里放,直接开门往外走,踩着楼梯一阶一阶上楼。
埋伏在楼梯口的摄像师正打瞌睡,听见脚步声,唰地睁开眼睛,手忙脚乱调试机器:“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