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偷走两张牌,举着望远镜向外看了看:“你不放心他?”
其实问题应该也不算严重……主角嘛,难免要有几个毕生难忘的遗憾。
只不过是做特工的时候,不小心做了人家手里的刀,杀了个不该杀的人——比起以后要走的路,这种事其实不算什么了。
正传里的主角,是要当独立运动领袖,轰轰烈烈弄翻整个帝国的。
祁纠没回答,只是没收了系统偷摸的那张牌,放回牌堆里洗匀:“再看看。”
系统遗憾地叹了口气,重新举起望远镜。
执法处并没解开这一副手铐,但给他们的待遇,目前来说还算不错。
因为是执法处强行插手演习,至少这两天里不能暴露这个事实,于是“西德罗上校”在刚开完作战会议不久,就因为旧疾发作入院治疗。
提尔·布伦丹正躺在病床上输液,病床边上坐着年轻的特工,神色冰冷,一动不动。
“他或许是个不错的人。”
宙斯坐在病床对面:“但他不配称之为军人,更不配‘提尔’这个代号——你能理解我的话吗?”
阿修低声说:“他过去也是特工。”
宙斯垂眼看着他,神色微微不满:“就是这样?”
阿修沉默半晌,像是从胸腔里出声,慢慢地说:“他……犯了大错。”
宙斯厉声说:“他本来该是战神!我们把他做成最满意的作品——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阿修看着提尔·布伦丹。
他并不觉得意外,这个beta犯人,在成为重刑犯之前也是特工……“提尔”这个名字本身就很叫人在意。
古地球的北欧神话体系里,提尔住在英灵殿,象征契约、誓言、荣耀,是象征勇气与英雄的战神。
执法处的特工之中,只有这个代号,从没有对应的人选。
Beta没有信息素,原本就比性情不稳定、容易留下痕迹的alpha更适合做特工。
提尔·布伦丹身上很多神乎其神的本事,如果不是经过最严苛恐怖的训练,也不可能获得。
阿修忽然明白了,提尔·布伦丹不惜暴露、不惜被打成叛国罪,侵入机密档案室,是在删除什么——是真的有这么一个针对beta的改造计划。
迄今为止,这个计划只得到了一个成功的作品,就是提尔·布伦丹。
“他一路升迁,创下了帝国从未有过的记录,做到了帝国舰队的负责人,所有人都相信他前途无量。”
宙斯寒声说:“有了他,帝国原本可以进一步向外扩张,获得更多的资源,拥有更多的财富……他原本有机会带着这支舰队创下史无前例的荣耀。”
“我从没想到过,执法处精心培养的、最出色的作品,一场‘帕洛马尔绞肉机’就把他吓垮了。”
“帝国发动的战争里,远比这残酷的,多到数不清——战争本来就伴随着死亡,难道每一个都要忏悔?”
“这就是beta。”宙斯语气鄙夷,“他们永远体会不到,掠夺、占领、屠杀的快感。”
年轻的特工坐在病床边,垂着视线,坐姿笔挺,表情是特工如出一辙的冰冷沉默。
宙斯对这样的表现还算满意,回到床边,神色变得和缓。
“即使是这样,即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本事。”
宙斯变了个语气:“执法处对他进行了训练,可我们不知道,他通过这些训练,掌握了哪些技能。”
所有人接受的都是同样的训练,总有人天赋异禀,能总结提炼出更多——古地球管这叫“取之于蓝,而胜于蓝”。
所以他们要知道,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技能,能拼凑出这样一个“帝国最强beta”。
“还有别的。”阿修垂着视线,慢慢地说,“我的任务不只是这个。”
这次宙斯的神色更满意,终于把一份任务简报交给他。
“你在意他,处里无意干涉,如果不是你这样的alpha,也没法让他上钩。”
宙斯说:“只是情感理智要分得清,你是特工,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任务,要做的只有忠诚。”
阿修握着任务简报,余光扫见外面持枪的特工,alpha能感知同类的信息素,已知的alpha特工就有二十多个。
和说的不一样……这位执法处处长,不是一般的畏惧提尔·布伦丹。
二十多个特工,枪都在手里,枪膛里随时保证有一发子弹。
在这一分钟里,没办法杀死宙斯。
“等他死后。”宙斯的声音没完没了,“你的代号变更成阿瑞斯,回到处里,前途无量。”
少年特工慢慢握紧军刀:“是。”
宙斯背着手,居高临下审视他半晌,点了点头,离开病房。
阿修看完了这一份任务简报。
追踪到他的视线落在最后一个字上,锋利的纸张忽然自燃,火光在他手里烧起来。
这是个相当无意义的发明——字面意义上的“阅后即焚”,似乎只是为了追求某种仪式感,又或者是用烫手的火焰警告特工,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要做多余的事,不要动多余的念头,只要完成任务,只要忠诚。
阿修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病房外的光线转暗,暮色在天的一角铺开,把云霞烧成血红。
窗帘被风扰动,拂过没有一丝尘埃的地板,白色的织料干净漠然。
这种血红透过白纱,模糊地渗进来。
阿修伸出手,摸了摸提尔·布伦丹的眉弓,他第一次见这个人睡得这么沉、这么安稳,仿佛被疲倦彻底吞没。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去开会之前,这个人忽然对他说,想去外面散散步。
想带他去外面散散步,因为想“出去走走”。
提尔·布伦丹这个人,活得一向随意,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没有被严格的年轻特工允许,也就作罢。
在这一秒,阿修开始后悔这件事。
他们那个时候,该出去散步。
……在这样的念头里,他看见琥珀色的眼睛慢慢张开。
少年特工盯着这个beta犯人,眼里透出错愕,抬头去看麻醉药剂的用量。
祁纠问:“疼吗?”
阿修蹙紧了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躺在病床上的人抬手,碰了碰少年特工取出植入的芯片和耳机后,从耳后裹到脖颈的纱布。
阿修想要推开这只可恨的手,看着这个beta犯人全无血色的面庞,咬了咬牙,停下动作。
“你是个懦夫。”阿修低声说,“你不该向宙斯缴械。”
祁纠笑了笑。
年轻的特工像是被踩了尾巴:“你笑什么?!”
“这么说我的人很多。”祁纠隔着纱布检查他的伤口,漫不经心回答,“不差你一个。”
阿修脊背僵了下,张了张口,道歉的话卡在喉咙里,又被怒火压下去。
这种无法自控的怒火,在那间机密档案室里腾起来过一次,在这一刻又烧灼着他,炙烤着他的神经。
原本的猜测,到这一步,变成避无可避的现实。
提尔·布伦丹曾经也是特工,这样的一个局——设局的人清楚,入局的人也清楚。
只有他自以为是,只有他才是真正的蠢货,他浑然不知地把提尔·布伦丹领进死路,这个混账beta心知肚明,居然就跟着来了。
“为什么?”阿修扯住他的衣领,“你就这么不想活了,是不是?”
少年特工翻上病床,双腿分开跪在他身上,没被手铐限制住的手揪着这个beta犯人的领口,双目被再压不住的情绪激出赤红。
“我救不了你,你知不知道?!”
阿修盯着他,眼里几乎滴出血——那见鬼的、该死的任务简报,根本就没打算让提尔·布伦丹活下去!
那群会说话走路的畜生,它们甚至要解剖提尔·布伦丹的身体和脑组织……活着。
活着做解剖实验,研究这个beta的身体构造,测试不同刺激下的脑区反应——活着!
年轻的特工情绪控制宣告崩盘,大口喘着气,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要真到了这一步,他宁可在那道矮墙底下,一刀捅了提尔·布伦丹,硝烟、炮火和小提琴绝对是比这好一万倍的结局,他从没这么为没杀一个人后悔……
“我知道。”祁纠救下自己的衣领,“还没到这一步。”
“演习还没结束,执法处渗透进来的能量有限,我们还有一天两夜的时间。”
祁纠撑着床沿,慢慢让自己坐起来:“这是帕洛马尔过去的军医院,基础架构没改过,只要找到机会……”
系统英勇咳嗽了一声。
祁纠停下话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alpha特工,摸了摸扎手的短发。
……执法处早就有结论,alpha特工在使用上有些缺点。
信息素容易逸散,彼此随时能够感知,无法控制极端情绪,腺体状态也容易受情绪的影响,进入易感期。
执法处针对这些缺点,已经进行过一次基因改造。
改造后的alpha特工进入“易感期”,属于身体的本能被尽数封印,细微到几乎无法再被察觉,只剩下空壳。
空壳,有血有肉、无心无魂的杀人机器。
阿修盯着他,没有芯片的抑制,身体依然僵硬得无法动弹,喉咙麻木,发不出声。
……他害了提尔·布伦丹。
如果没遇到他,提尔·布伦丹就算不想活,至少也不想死。
是因为他,这个自讨苦吃、乱好心的家伙,天真到觉得有了个学生,该教的教完,死也不要紧了。
可这是骗局。
他只是个提线木偶,是被宙斯支配的空壳。
他甚至连动都动不了,更不要说反抗宙斯、杀了宙斯,这样的念头烧断神经,烧穿瞳孔,也没法让身体跟着有反应。
阿修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血腥气,痛苦和羞愧快要将他淹没,还有憎恨,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是个该死的特工——
一只手臂将他揽住。
阿修微微打了个悸颤,瞳孔里渗出恐惧。
但这种恐惧只是因为陌生,因为还有更陌生的体验,那只手力道温柔,微凉的手指按过他的脊背,覆住他灼烫的腺体。
少年alpha特工发着抖,他的喉咙变得沙哑,吃力从牙缝里挤出字:“我……没有易感期。”
能找回易感期的alpha,才能真正摆脱执法处的控制。
变成个空壳、变成个木偶,变成任人支配的杀人机器,算什么易感期。
“很弱。”祁纠温声说,“不是没有。”
阿修盯着他的喉咙,迷茫到混沌的意识里,只觉得声音像甘泉,浇在烙铁似的大脑里。
他哑声否认:“没人能感觉到。”
没人能感觉到,连他自己也不能,就像没人知道他喜欢提尔·布伦丹。
……又或许,是种比喜欢更强烈、更能将他吞噬的情绪。
怎么会有人不被这个见鬼的beta迷得神魂颠倒。
年轻的特工发着抖,他从未有过这种情绪,剧烈的恐惧将他席卷吞噬,仿佛无处逃脱的灭顶之灾。
他紧闭着眼睛,战栗着跪在提尔·布伦丹面前,含着心跳,亲吻将死的战神。
不受控的心跳被手臂拥住。
清瘦的、清瘦到令人心惊的胸口, 承托住年轻的alpha灭顶的戾气焦灼,单手揽在他背后。
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像是在揉一只亲手养大的狼崽。
这样的纵容——温和到仿佛什么都能放任的纵容,在这一刻, 实在起不到半点安抚, 反倒成了剖开他的刀。
划开皮肉, 撬开肋骨翻找, 热腾腾掏出一颗心。
他奢侈地妄想……这样能烫得提尔·布伦丹皱一皱眉头。
年轻的特工仰着头,跪在这个beta犯人身前, 漆黑眼瞳里就快喷出焚天灭地的岩浆:“我不是……你的学生。”
琥珀色的静海映着他。
阿修无法思考, 像是有什么骤然烧断了理智,他眼前变成一片琥珀海, 朦胧的红雾笼罩一切。
年轻的alpha在怀抱里失控,基因改造和长久以来的严厉规训铸就的深厚屏障,在剧烈的撞击下重重一颤,第一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
仿佛剖骨的、淹没一切的混沌里,昔日的旧神单手揽着他, 低下头, 回应他刚才的亲吻。
阿修死死攥着他的衣服, 在紧咬的牙关里重复:“我不是……”
这个可恨的beta犯人还在笑。
他绝不承认他喜欢提尔·布伦丹这么笑。
像是海浪,也像海边傍晚落的雨,不大,覆落在失控的火焰上。
他不是提尔·布伦丹的学生。
他不甘心只是学生, 只是要这个人照料、引导的学生, 等他把什么都学会了, 提尔·布伦丹就可以了无遗憾地迎接死亡。
阿修胸口起伏,挣扎着想要起身, 想要咬住恼人的笑,他不明白这是种什么感受……他恨不得这时候干脆来个陨石雨,把这片星系砸成宇宙尘埃。
或者是什么别的死法,他和提尔·布伦丹死在一起,死在执法处的枪下,再被例行公事地焚烧。
他一定会记得在咽气前抱紧这个人。
他们一起死,要么化成灰,要么变成两具分不开的尸骸。
……挣扎的狼崽子被拎着后颈,从容提远。
祁纠拎着他,手法熟练到用不着刻意想,往背上一按,怀里的年轻alpha就忘了怎么动弹。
“不是学生?”祁纠低头问。
年轻的特工仰着头,咬紧牙关,动弹不得,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靠在床头的beta犯人忍不住笑了。
两个人还被手铐锁着,很好捉,跑也跑不掉,哪怕少年特工眼睛里写了一百个想钻进床底团成球。
祁纠很放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实在顺手,又摸了摸有段时间都没摸过的耳朵。
年轻气盛的alpha一动不动,从耳廓烫进脖颈,整个人红得像是发了烧。
“先当着吧。”祁纠慢悠悠说,“还有的学。”
他有点困了,闭上眼睛,掌心盖住阿修的脖颈,把热腾腾的特工拢进怀里:“狼崽子,亲都不会亲。”
这话说出来,仿佛给年轻的alpha特工带来了不轻的伤害。
祁纠睡了二十分钟,再醒过来,身旁黑漆漆的人影还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
“很受打击。”系统帮忙剧透,“这么盯了二十分钟了。”
很难不认为……训练有素的执法处特工,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尝试突破有关亲吻的技巧封锁。
可惜进度相当有限,毕竟像这种技巧,本来就需要练习,不太适合在脑海里强行靠想象凭空突破。
祁纠打算有时间陪他多练习,但局面动荡,现在不合适:“休息好了吗?”
漆黑的眼睛颤动了下,在这句话里醒过来。
阿修看着他,沉默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为什么睡不着?”
这些人一直在给提尔·布伦丹注射麻醉药剂,药量已经加到常人能承受的极限,再加下去,任何人都可能毙命。
但这个人居然还是清醒的,仿佛只要需要醒过来,就随时都能睁开眼睛。
“我的身体,对这类药剂不太敏感。”祁纠撑身坐起,“它们对我没什么效果。”
阿修问:“止痛的呢?”
琥珀色的眼睛怔了下,像是没料到这个问题,微微笑了笑。
阿修盯着自己的手,沉默良久,又慢慢说:“所以……他们说你受刑的副作用,包括感官过度敏感,是真的。”
祁纠点了点头:“有一点,正好搭配你的易感期。”
“……”阿修把军刀放下,还嫌不够,把它用力推远。
这算是个用来活跃气氛的小玩笑,但效果不佳,冷冰冰的执法处特工咬着牙关,双唇抿得更紧。
年轻的特工抬手,垂着视线,用上训练时排雷的力道,谨慎到极点地拥住面前的beta犯人。
阿修抱着他,仰起头,小声问祁纠:“疼吗?”
琥珀色的海沉静深彻,也不是从来都没有涟漪,偶尔会泛出一丝笑影,真实到烫得人眼睛生疼。
祁纠摇了摇头,摸摸他的头发。
“你该吃饭了。”阿修垂下头,让这只手有一下没一下揉着过瘾,低声说,“我……喂你。”
手铐锁着提尔·布伦丹的右手,执法处送来的餐食又是相当精致、绝没法用一个手吃的煎牛排,还真就应了这个家伙的胡言乱语。
阿修用力切着这些牛排,叫它们碎成不能再小的小块,仿佛它们是宙斯。
让这个犯人吃点东西,其实一直很费力气。
绝大多数情况下,提尔·布伦丹进食,仅仅是因为身体需要进食。
阿修用勺子舀起一勺牛肉碎,和着酱汁拌匀,小心喂给他:“你尝不出味道?”
“有一点。”祁纠点了点头,吃下牛肉,仔细咀嚼,确保这些食物能最大限度转化成能量。
阿修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攥得青白。
一个人……如果已经被训练得无法睡觉、无法尝出食物的味道,无法屏蔽疼痛,剩余的感官又无时无刻不在过载——这样的“活着”,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看着眼前的beta犯人,又想起自己在运输舰底的问题:“你为什么现在还没变成反派?”
他本来以为……这个问题还是会被恼人的笑应付过去。
但这次没有,祁纠咽下食物,想了想:“因为我知道,我会有个学生。”
阿修握着勺子怔了下。
他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又或许是不敢——追问的话已经到了喉咙里,又被异常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年轻的特工倏地扔下勺子,也扔掉餐盘,伸手想去够军刀,那把刀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
阿修握紧军刀,抬起头,看着身前的清瘦背影。
他永远快不过提尔·布伦丹。
不过宙斯也一样。
——这个原本还得意满满的执法处处长,现在连脸色都扭曲,铁青森冷,死死盯着这个见鬼的beta犯人。
“你干了什么?”宙斯厉声喝问,“你是怎么侵入的主光脑!?”
明知道这个beta犯人会去删除那些记录,执法处之所以成竹在胸,就是因为记录还有无法删除的备份——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既然是早针对提尔·布伦丹布下的圈套,当然不可能用真两败俱伤的饵。
可现在……连备份都不见了!
不仅是有关beta改造的备份,还有当初那些战争的实况录像和汇报,记录屠杀的影像。
被凌虐折磨自尽的omega特工,被集体坑杀的beta反抗组织,在刀尖断气的alpha婴儿……
有些影像已经太久远,久远到这个帝国建立之前,因为已经过了几百年,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忘记了一件事。
这片星系,在彻底成为帝国之前,也是被屠杀、被强迫、被“教化”的。
不服从帝国意志的人,一代被杀绝了,两代被杀绝了,后代一无所知地长大,自幼被国家机器抚养,不知道父母亲人的存在,以为自己天生就是工具。
“总有办法。”提尔·布伦丹说,“我只是需要一张通行证。”
做帝国舰队负责人的时候,当然有通行证,但这件事没来得及做完。
系统黑不进水泼不透的防护网,但只要能进去,在里面做什么,就都没了半点难度。
……阿修拔刀的手被祁纠按住。
宙斯手里的枪上了膛,冰冷的枪口抵在祁纠额头上。
这个动作立刻引得守在门外的特工拔枪,数不清的枪口对着他们,黑洞洞冒着寒气。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宙斯的瞳孔里逼出杀意,声音比枪口更阴冷:“你在毁灭帝国的根基,你在叛国……”
提尔·布伦丹温声说:“没记错的话,我早就在叛国。”
宙斯死死盯着这个beta犯人,喘着粗气,脸色青白,像头濒死的疯牛。
……这样僵持了片刻,宙斯的视线忽然转开,落到阿修身上。
阴鸷异常的青白面孔上,那双眼睛阴涔涔地盯着这个少年特工,忽然渗出得色。
宙斯盯着修·芬里尔,露出笑容,此前陷入绝境的暴怒杀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了。”宙斯低声说,“提尔,提尔……你不会没有害怕的东西。”
他招了招手,工具似的军医硬邦邦走过来。
“修·芬里尔和叛国者勾结,是提尔·布伦丹的同党、从犯。”
“罪证确凿,身为特工知法犯法,罪无可赦,有严重叛国嫌疑。”
宙斯淡声说:“给他注射审讯药剂,就在这审他。”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宙斯看向阿修的眼神,也冷漠得不带波动。
像是在看一样用完即丢、丝毫不值得可惜的工具。
仿佛在这之前,交给修·芬里尔任务、允诺让他做“阿瑞斯”的那个执法处处长,是什么人化妆冒充的。
暖暖和和的被窝里,系统变成的钢笔打了个滚,盖疾尖快扎住祁纠的袖子。
“有用,有用。”系统提醒,“我们不能拦,这是主角的金手指……”
不论提尔是不是利用主角、变不变成“反派”,主角都必须在某个剧情里,被注射审讯药剂——这种药剂对基因改造后的alpha有意外的效果,是打开基因锁的关键。
另一方面,alpha能通过精神力,自主调控感官增幅,审讯药剂给主角留下的副作用,也会成为正传里主角最大的金手指。
袖子的另一边被修·芬里尔拽着。
十九岁的特工年龄的确不大,但还没有这么像是少年的时候,手指卷着他的袖子,眼睛漆黑透亮。
阿修盯着他,唇角抿起的弧度不像紧张,倒更像是笑容。
年轻的alpha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同党。”
不知什么时候,阿修开始喜欢这个词,其实宙斯用不着审,他承认自己是提尔·布伦丹的同党。
——当然,仅仅承认了这个,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
宙斯要的是折磨他的结果,想要靠折磨他,击垮提尔·布伦丹的防线,让这个beta犯人招供。
宙斯要找回那些丢失的机密档案。
阿修至少觉得庆幸……提尔·布伦丹从没和他说过这个,他本来也不知道,再怎么拷问都一样。
针尖扎破皮肤,冰冷的药水淌进血管。
军医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漠然的眼睛里有些错愕——这是第一个被注射了药剂还高兴的受刑者。
阿修实在很难控制,他的右手被这些人按着,藏在被子里的左手,却被微凉的手掌握住。
掌心交叠,他被按着动弹不得,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落进温暖的琥珀海。
军医看了看宙斯,注射进第二管药剂。
这药绝对算不上好受,特工常年接受抗药性训练,一样熬不住,年轻的alpha特工没多久就冒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