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尧和詹姆斯告别,走到马路边,一阵凉风吹过,他把挽在臂间的外套穿在身上,隔绝了寒风。
屋檐下的灯是白色的,有一种冬雪的调子,白白的,冷冷的,陈尧只微微抬目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黎荧半个小时前说要来接他,否则他这会儿早就打车回家了。从家里到这个地方大概需要四十分钟,算着时间,应该快到了才是。
月亮清冷的光辉映出几颗星,斑驳的几点,像是画布上随意滴落的颜料,不够美丽,却也是不可忽略的存在。
陈尧在马路边来回踱步,树叶哗哗作响,周围没什么人气,与这清冷的月倒是有些同病相怜。
过去了大概五分钟,一抹强烈的光穿透黑夜,从远处不断逼近。陈尧停下脚步,退到路边去,没一会儿,车辆在他身前缓缓停了下来。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黎荧略微弯着腰看向陈尧,笑道:“上车。”
陈尧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黎荧没作停留,启动车子离开。
驶入大马路后,路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陈尧今日累了一天,整个人完全陷入椅子里,闭目养神。
黎荧没有说话,放了陈尧平日里经常放的纯音乐。舒缓的音乐像是银河的水轻轻流淌,裹住全身,从皮肤渗入,融入每一根血管和神经,让人不自觉的放松身体。
陈尧闭上眼睛。黎荧也不是第一次来接他下班,可是今日的感受与往日有所不同。心情像是咕噜咕噜冒着甜蜜气泡的汽水,整个人踩在柔软的云朵上,每一步都深深陷下去,又被抛起来。
他小憩了一会儿,再睁眼,已经到家楼下。
这个点欧式建筑物里依旧亮着不少昏黄的灯,陈尧坐起来,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
黎荧熄火,跟着陈尧下了车。他们站在路灯底下,影子无限拉长,蔓延进无边的黑暗里。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上去看看。”
黎荧走到陈尧的身边,声音有着玉的温润和金属的磁性,在耳边绕了绕才肯落下来。
陈尧挑眉,黎荧会给他准备什么惊喜呢。
第46章 反噬
陈尧和黎荧一起上楼,走在前面的人顺手开了门。室内昏暗,借助月光和路灯的光勉强可以看清楚大致轮廓。
家里似乎有些不一样,陈尧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也没有开灯。身后的黎荧推搡了陈尧一把,两人进了客厅,又顺手将门关上。
“啪嗒——”
黎荧迫不及待地打开灯,特意准备的惊喜在十几个平方的客厅里显得特别浪漫。
红酒、蜡烛、高脚杯、摆盘,以及精心装饰的景无一不在透露黎荧的审美和他的用心。
陈尧喜爱简约一点的东西,所以他在装修房子的时候只保留了必须的家具,以及一些无法舍弃的东西,比如放在墙边的钢琴。
他定在原地,黎荧先是去点燃了桌上的蜡烛,随即走到钢琴那儿坐下来。黎荧的手很漂亮,每一根指甲修剪得很圆润,白白净净,骨感分明。
黎荧摆好谱子,打开琴盖,没有按下去。
“宝宝,我只学了几天,你千万不要笑话我。”他回头,面向陈尧,难得在他身上看到符合年龄的气质,陈尧对这隐藏的另一面颇为感兴趣,想要挖掘出他身上更多的不一样。
“我听听。”陈尧学过钢琴,闲来无事时也会打开琴盖弹上两曲,技术算不上好,指导黎荧应当是够的。
黎荧回过头去,十根手指都放在了琴键上,却没有任何声音。
“宝宝,关一下灯。”黎荧对陈尧说了一句,陈尧立即关掉了灯。
客厅里的光褪去,蜡烛的烛火影影绰绰地摇曳,黎荧留给陈尧一个背影,他坐着黑暗里,整个人变得神秘起来,哪怕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对他产生期待。
黎荧似乎在酝酿,灯关了没有立刻进行演奏。
陈尧趁此去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着黎荧。
对陈尧而言,黎荧主动为他弹一首钢琴曲也是惊喜。他弹琴的样子应该像位王子,优雅矜贵。
终于,黎荧下定了某种决心,手指按了下去。
一个音落入陈尧的耳里,紧接着,琴音像是滴答滴答的小雨一般丝滑地落了下来。
陈尧将烟咬在嘴里没有动静,黎荧的琴声吸引到了他。
不——不是琴音,是更深刻但难以理解的东西。像一颗种子,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破土而出,长出嫩芽。
这首曲陈尧不需要看谱子就能准确无误地弹出来,所以黎荧哪些地方弹错了他一清二楚,但仍然让他觉得惊喜,短短几天学到这个地步,得是有多强的学习能力。
这是一首表白用的曲子。真美。
陈尧站了起来,他走到黎荧身边,一只手放在了琴键上。黎荧并没有受到他的影响而停下来。陈尧顺着黎荧的节奏将手指落在了一个位置上,等到他进入拍子,他按了下去,与黎荧弹出来的曲调没有丝毫违和的地方。
他的手指很灵活,与黎荧的配合十分默契,完美地将自己的灵感融进了这首曲谱里,当做一种回应。
一曲结束,黎荧抬头,陈尧低头,两人无声地对视了良久,仿佛还没有从音乐的余韵中抽身。他们两个人在这首音乐里融合成了一体,无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没有任何技巧,漏洞百出的演奏却让人回味无穷,并且今晚的悸动以后再也无法复制。
陈尧忽然感受到了爱情,跟以往不大一样。黎荧牵动着他的情绪和思绪,他还想要更多,再多一点。不是欲望,是靠近他才会停止想念,否则这种念想会把他吞噬。
“你弹得很好。”如果再给黎荧一点时间,他们可以合作出更完美的曲子。他很早以前幻想过自己的另一半也要会弹钢琴,因为他很喜欢音乐,可以表达情绪,发泄情绪。
要不是后来出现了一点意外,也许他会在摄影和钢琴之间犯难,不过老天帮他做了选择。
对爱情的憧憬应该是大部分人在青春期时都幻想过的,它们有着没有具体化的美好,仿佛可以抵御世间一切寒流和风暴。
陈尧在琴房里练习弹琴的时候无数次想过他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的另一半又是什么样的人。也许是跟他一样的Beta,也许是Omega。
他离开钢琴,走到餐桌前坐下来,借用蜡烛的火点燃了烟,抽了两口。
真是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才好。
下半年的几个月的行程安排满了,几乎没有时间跟黎荧在一起。明天他还要去趟T国,因为他跟那边的品牌方有合作。
“宝宝,你喜欢吗?”黎荧走到他的面前来,似是而非地问了一句,不知道他话里的喜欢是对曲的喜欢,还是对人的喜欢,或是二者都包含在里面。
“喜欢。”陈尧没有回避问题,不管是哪一个。
时间飞逝,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时间,陈尧忙着飞各个国家,已经与黎荧很长时间没有见一面。
临走时,黎荧给了陈尧一个吊坠,里面装着他的信息素,可以确保他在国外的时间里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陈尧当时很诧异,质问他:“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黎荧笑道:“没有,因为我这段时间要忙,不能陪着宝宝去,所以让我的信息素代替我。”
“信息素可以维持一个半月,我想宝宝结束完应该就会回到我的身边吧。”
陈尧当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想太多,只是脖颈有些发凉的后怕。
黎荧的心思很缜密,让他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件随意可以翻篇的事情。
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他渐渐意识到哪里出了差错。
从A市回来之后,陈尧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拍摄技术有所下降,到了T国之后更加明显。
说到底他不是经过系统学习的专业人员,这些年都是靠着他自身的天赋走到现在,而今,他的天赋好像从他身上消失了,这令他感到害怕。
陈尧这些天因拍摄出现了问题压力非常大,靠着黎荧的信息素也不能入睡。他知道,这次的失眠跟黎荧的信息素没什么关系,而是自己的心态影响到了睡眠。
他开始怀疑自己,自己到底适不适合摄影,否则到现在他没有任何办法解决现状。
压力压在他的脊梁上,几乎压断他的骨头,戳穿他的肺管子,让他无法呼吸。
他凭借这些年来积攒的经验完成了拍摄,但是从大家的眼神中能看出来,他们不太满意他交上去的东西,只不过没有什么错能够挑出来。
陈尧也不满意,可是他调整了很久都没有办法,照片虽然没有他巅峰时期拍的好,但作为商业片来说显然不差。
第47章 江郎才尽
陈尧回到X国,距离离开过去了差不多四十天。路边两侧的梧桐已经黄了叶子,风一吹,掉落在地上,铺成一片的金色的海洋。
他从机场出来,因为车太多,上上下下的,黎荧排着队,用了好一会儿才到他面前来。
助理昨天就回了X国,陈尧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所以休息了一晚上才回国。
原本是助理来接他,他想他们在国外都累成狗了,所以当黎荧提出来接他的时候,他一口答应下来。
黎荧开了辆黑色的SUV,陈尧一眼看到了他,然后拉着行李箱到了车尾,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上了车,黎荧一眼注意到他疲惫的神态,多看了几眼,才轻点油门离去。
他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压低嗓音地问道:“工作上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陈尧心情不好,面对黎荧的问话他没有搭理。身子动了动,头偏向车窗,给黎荧留下一个后脑勺。
黎荧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又安稳地开着车。
陈尧一旦空闲下来,脑子里就会闪过很多念头。这些念头不仅有摄影的,也有审视黎荧的。遇见黎荧之前,他的技术越发精进,甚至在二十几岁就凭借实力办了摄影展。
然而一切的变故是从遇到黎荧之后发生的,莫非那位医生口中的话是预言了他的未来。
要是和黎荧继续纠缠下去,他迎来的只有毁灭。
失去手感已经令他感到十分恐惧,如果再发生些什么,他甚至不敢想自己是否能承担。
可是这件事真的跟黎荧有关系吗?
从机场到家,陈尧一会儿都没睡,当车停下来的时候,他兀自开了车门,是后备箱拿出行李箱,上了楼。
黎荧眼神晦暗,抿了抿唇,这才下了车,跟在陈尧的身后。
陈尧一回到家,拿上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快速地洗了个澡,神清气爽了很多。
回到熟悉的地方令他觉得很安心,四十天的困乏在这一刻蜂拥而来,他打了一个哈欠,转身进了房间。
黎荧看见陈尧打哈欠的模样,想来可能他是工作压力大,这段时间没有休息好,便压住了思念没有去打扰他。
陈尧一进到房间,没有立即睡下。
心事太重,并不是闭上眼睛就能睡着的。
他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坐在面向窗户的那边,慢条斯理地打开了相册。
第一张照片是他在高考后拍的。
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张照片还要早两年。
当时老爷子斥责他不务正业,把他拍的那些照片全部删毁。
他脑中对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张照片印象很深刻。
当时他十五六岁,因为江磊家和陈家有些利益往来,老爷子没有逼迫他必须跟他划清界限。
江磊花了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台摄像机,陈尧对这个东西很好奇,于是江磊大方地借给了他。
江磊对陈尧比较包容,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情在,因为他不懂反抗,陈家越是打压他,他越是一句话不说,像是——像是一个傻子,被人欺负了也不当回事。
陈尧第一次玩这个设备,也不懂得怎么用,江磊自己都没有学明白,只知道快门键怎么按,于是就胡乱教了教陈尧怎么使用。
他抱着相机,在小小的取景器里看到了与肉眼看到的有些不一样的景色,他觉得很神奇,又不敢轻易按下快门,仿佛没有找到好的一幕,这么轻易的按下去,是对相机的不尊重。
他觑着眼,举着相机不断地转悠,最终他似乎找到了让相机满意的照片,终于按下了快门。
然而他不懂参数如何调整,所以那张照片与在取景器里看到的不太一样,可是,他还是觉得很漂亮。
陈尧躺在床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离开摄影行业,尽管他以前学的是导演专业。
他也没想过离开摄影还能做什么。
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面深耕了这么多年,要是突然转行,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三日后。
今日是SN的新品发布会,陈尧受邀参加,带着黎荧和助理一起去的。
黎荧对社交游刃有余,不过这次他十分安静地跟在陈尧的身边,每当有人问他什么问题,他像个机器人一样给出标准的回复,没有一点人情世故。
今年还有两个月多一点结束,有些人凑上来打听陈尧未来行程如何安排,想约他合作。
陈尧这段时间被手感折磨的要疯,也不知道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便没有给出具体时间,挑拣了一些比较圆滑好听的话说。
“我看了陈尧最近的作品,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倒不是差,而是没有以前那么惊艳,让人惊喜。”
“是啊,而且他今日的状态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可能是这段时间接太多单累着了吧。”
“说不准,吃艺术饭的多少是有点天赋傍身的,陈尧算是天赋极好的一个,拍的不行可能是江郎才尽了。”
“……”
身后几道声音喋喋不休,似乎没看见他这个正主在现场。
两方位置隔的比较远,他们的声音不大,经过层层消音才落入陈尧的耳里,听的也不真切,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黎荧注意到了,他把手放在陈尧的手上,“别搭理他们。”
陈尧甩开黎荧的手,心烦意乱地揉了揉眉目。
下一刻,身边突然多了一道阴影,他立即看去,黎荧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着那几个说话的人走去。
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急急忙忙站起来走过去,听到黎荧带着怒气的声音:“闭嘴!”
聊天的几人看到黎荧,由于他长得很高,他们缩了缩身体。
黎荧的阴影很有压迫感,他们先是看到黎荧,紧接着看到他身后的陈尧,恨不得拍自己两下。
也不知道那些话陈尧听见了没有。他们本来也是私下吐槽吐槽而已,并没有真的想要开罪陈尧,毕竟他们还想着等陈尧恢复拍摄手感约他合作呢,现在一来,不把人得罪都算好。
陈尧与几人对视,他们眼神震颤,一副心惊的模样,好似他是什么连环杀人犯,让这几人如此害怕。
他将几人的脸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黎荧身上。
黎荧替他出头若是放在以往他不会说什么,可他们讨论的事情确实是在他自己知道的范围内,他无法坐视不管。
“抱歉,他性子是有点急,别跟他一般见识。”陈尧笑着与几位说了声,黎荧盯着他,眼里带着几分愠怒。
“陈尧,你在做什么?”黎荧皱眉,明明是在替他出气,怎么现在反倒成了他的错。
“我做什么?看不出来吗?现在跟我回去。”陈尧用命令的口吻对黎荧说道。
黎荧拳头捏紧,信息素手环在他手腕处震动,他咬着牙,把这几日在陈尧那儿受到的忽视尽数化为怒气,“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宾客越来越多,不少记者也把摄影机对准了他们。
黎荧一向不爱长枪大炮的摄影机对准自己,侧目,一个眼神扫过去,犹如实质的刀,劈头盖脸,让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记者们的双手像是受到了什么驱使似的,放下了摄影机。
二人的争吵立刻成为了众矢之的,陈尧强定心神,打扰别人的新品发布会显然是件不道德的事情,与黎荧对视了几秒,收回视线离开了发布会现场。
陈尧从酒店出来,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他迅速地上了车,车辆往前开了几十米,回头,酒店门口没看到黎荧的身影。他收回视线,与追上来的黎荧刚好错过。
今日的太阳散发着淡淡的金色的光泽,一些光线穿过梧桐树的间隙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形成大小形状不一的光斑。
黑色的眸子在光线的照耀下依旧像一滩死掉的水。他放空了思绪,视网膜像是被什么遮住,眼前的一切变幻成了虚影,看不清楚,也想不到什么。
过了半个小时,车停下来,陈尧付钱下车,敏捷地上楼,进了家门,径直进了房间。他动作利落地拿出行李箱,打开衣柜,把衣服一股脑地丢入行李箱,又拿上身份证和护照。
一切收拾好,他关上行李箱,走出房间,下楼。司机在楼下等着他,他直接说去机场。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买好去北欧的票,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照理来说赶得到。
司机带着陈尧上了高速,陈尧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每一根神经因为绷的太紧而针扎一般的疼,他只能闭上眼睛休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车进了机场的地下室,在距离最近的通道停了下来。
司机说道:“这位先生,到机场了。”
陈尧有计划地取票、寄行李,找到登机口,没有错过飞机起飞的时间。
当飞机落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他下飞机,抬头,天很蓝,没有一点云朵。
紫外线很强烈,一阵风吹来,裹挟着透骨的寒意,陈尧这才意识到这边的温度很低,而他一件羽绒服都没有带。
他从机场出来,上了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一时间真没有想好目的地。
来这里是临时起意,加上飞机票只有这一趟是最合适的,所以他根本没有计划。
“随便找个酒店吧。”陈尧出发时只穿了一件风衣,这会儿冷得有些麻木,坐上车之后,那种冷更加肆意的侵袭他的体温,手脚都是冰凉的。
司机开了半个小时左右,把他放在了酒店外面。
陈尧没有停留太久,去前台开了一间大床房,前台把房卡递给他后,他拿着房卡去了楼上。
进了房间,室内有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他环视了一圈,确认没什么不干净的地方,这才拉着行李箱走进来,坐在床上。
陈尧给助理发消息,自己这一个星期有别的事情要忙,让他重新安排一下后面的工作,不能安排的就推掉,赔付违约金。
做完这一切,他直接把手机关机,不想再管任何消息。
陈尧出门的时候很急,很多东西都没带,尤其是气温这么低,想要出门,他得去买件羽绒服才行。
转念一想,他这几日大抵是不会出门的,人生地不熟,也没有做攻略,真不知道该去哪儿。
陈尧累极了,直接倒在了床上。
顶灯是微黄色的,像有时候夜晚里的月亮。他拍过月亮,所以知道月亮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清冷。
灯光周围变成了虚影,像是长了毛边一样。陈尧看着灯睡了过去,醒来过去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他什么梦也没做,只是好好的睡了一觉。
陈尧睡醒,饿了,叫了客房服务,随便点了些吃的。
酒店的服务效率很高,没超过二十分钟,陈尧听到有人敲门。他走过去,打开门,服务员推着餐车站在外面。
“先生,这是您点的餐,请慢用。”
服务员脸上露出标准的交际笑容,把餐盘端起来,递到陈尧面前。
陈尧接过,对服务员说了一声谢谢,突然想起什么,他问:“有没有烟?给我来两包。”
“有的,需要的话我给您拿上来。”
“那麻烦了。”
服务员轻轻地笑着说了没关系。
陈尧没说什么,关上了门,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服务员给他拿了两包烟,他给了钱,又给了一点小费。
吃完饭,陈尧坐在落地窗前,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外面的天。
风把云吹了过来,很白的云,在蓝天里像是棉花,一干二净。
接下来的几天,陈尧在房间里一直没有出去过。
他的日常就是抽烟,喝酒,吃饭,再看看电影。
陈尧这几日没有打理,头发长了,唇边长了一点胡茬,加上没有休息好,眼下一片乌青,散发出一种颓废。
他重新审视了他与黎荧之间的点点滴滴,那些被他故意遗漏的细枝末节疯狂地涌现。想起那些事情,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大概是那种可以忍受黎荧对他的伤害,但是一旦波及到他的事业,他绝对不允许。
事业是他的底牌,是他游走在这个世界上与他人的羁绊。
这也是很少人才能拥有的自由。
在这个很多人还在为自己未来发愁的时代,他不仅有自己的事业,还在自己的领域发光发热,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正是如此,他无法接受自己未来会变得平庸,这与杀了他无异。
陈尧畅想着以后的种种,这时,门敲响了,重重的,急急的。
他起身走到门口,从猫眼看清楚外面的人是谁,正打算当作没看见,门外的人这时开口了。
“陈尧,我知道你站在门后,你是想我破门进去,还是你自己打开门让我进去。”黎荧双手插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他此刻快被怒火吞噬了。
陈尧知道黎荧说到做到,反正躲不过,不如让他进来,两人顺便好好谈谈。
他开了门,黎荧推门进来,他已经转身往里边走去。黎荧在后面关上门,跟了上来。
陈尧坐在床上,眼神瞥向一旁的椅子,说道:“坐吧。”
黎荧扫视了一圈房间,在陈尧指定的位置坐了下来。
陈尧正在酝酿措辞,所以一时没有开口。
房间内十分寂静,仿佛万物停止了运作。
两人没有对视,没有交流,像是把两个陌生人放入一个空间,蔓延着的不是暧昧,而是无尽的沉默。
黎荧握着扶手,不断收紧,只能靠转移注意力遏制怒意。
“为什么不告而别?”
第49章 你喜欢吗
“没有不告而别,只是想找个地方放松放松。”陈尧跟他的关系应该犯不着用这个词,不知道实情的人还以为他们真的有什么关系。
陈尧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阴郁颓废的神情,大概是有点洁癖在,所以身上以及房间里没什么异味。
头发随意地散落,唇边胡茬一堆,垂眸说话,毫无精气神,像是失了志气的青年。
黎荧尽量放缓语气说道:“现在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