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久了,看点阳光的都是净化心灵。
魔尊未言,感应起第二块灵石。
灵石一开,就是被拽掉裤子的陆跃。
瞧这人都走了,拽裤子的影像还保留着呢。
这也忒恶趣味了。
多看一眼都辣眼睛,魔尊将第二块丢回叶行舟怀里。
第三块留影石,魔尊指尖刚触碰,一股黑气绽开,飞快窜出。
魔尊眼疾,抓住那股黑气捏碎。
这块留影石,是叶行舟先前用来搜寻右护法踪迹的。
果然被右护法留了后手。
魔尊擦掉手心黑色的黏液,声音寻常,“衍天宗的留影石已经被我处理了。”
叶行舟哦一声,“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魔尊一时无言。
叶行舟觉察到魔尊周围的戾气,没有方才那么重了。
“哟,偷看点影像还真给自己整阳光了?”
“……”
魔尊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走什么?”叶行舟出声。
魔尊侧眸。
叶行舟继续,“有办法把右护法剥离寄生主吗?”
魔尊扯唇,“你以为是剥玉米粒吗。”
“寄生主不死,影子不灭就会一直重生。”
“如果你想害死衍天宗所有人,那么你就继续感情用事。”
魔尊话音很冷。
叶行舟环着手,看着黑色罩袍下的人。
“瞧你阴暗的。”
叶行舟问一嘴,不代表分不清局面。
“我只想问一件事。”
“影子不灭的寄生,作为寄生主能感知到吗?”
“无法感知。”
魔尊语气平淡,“除非寄生主自行发现。”
那这就困难了。
叶行舟回忆了一下身边的人,任妄烛的嫌疑已经被左春回排除了。
录着孟枳的那块留影石也很正常,孟枳嫌疑排除。
叶行舟周边的人太多了,这么一怀疑,还真不知道寄生主是谁。
魔尊抬脚就要离开。
“等等。”叶行舟想起鬼市外那座空坟,“风雨来肉身去哪了?”
“你管多了。”
魔尊留下这么一句,人消失在林间。
得,就瞅这态度,风雨来肉身准被魔尊带走了。
叶行舟靠着树干坐下来。
他撑着脸,另一只手抚摸着大狼的毛。
“大狼,咱俩还得在外面流浪啊。”
叶行舟语气悠长,藏着一丝惆怅。
本以为魔尊能牵制右护法,结果右护法那般狡猾。
寄生主不死,影子不灭沾到至阳之气就会一直再生。
这个寄生主,会是谁?
叶行舟起身捡了些柴火燃烧,又打来两只灵鸡架在火上烤。
灵鸡烤得滋滋冒油,香味飘散。
叶行舟看着火簇,渐渐走神。
至少以魔尊的态度来说,右护法的事很棘手。
能在三方对峙局面的,实力绝不简单。
右护法这不灭,心眼子可没比风雨来少。
不同的是,一个喜欢躲猫猫式戏谑,在被发现的边缘疯狂蹦跶徘徊,引起注意后,又藏匿行踪。
而另一个就是打不死的小强,外加假话王者。
“大狼,吃吧。”
叶行舟叹了口气,用芭蕉叶铺开垫地,又把烤好的烧鸡放在芭蕉叶上。
大狼早就馋了,这会眼睛放光,吃急了,烫得斯哈斯哈。
叶行舟拽下一只鸡腿,慢悠悠吃着,边吃边复盘。
寄生主没找到,叶行舟就回不了宗。
“大狼,等回去以后,把咱衍天宗所有人都录上一个。”
一想大伙反应会如何,就很有拆盲盒的感觉。
叶行舟又拽下另一只鸡腿,撒上点辣椒面咀嚼。
这般轻松快活的日子,好久没过上了。
等解决完所有局,叶行舟得天天蹦跶才能弥补过来。
气气玄长老,逗逗孟枳,顺带搂着任妄烛戳戳向修远,还有个缠着要玩的绿茶精柳归岸。
想想这日子,还怪舒适哩。
叶行舟伸了个懒腰。
明月当头照,八月十五谁团圆,反正叶行舟是没团圆。
大狼没心没肺的,肚皮吃得鼓囊,叶行舟头靠着它脖子,看着月亮游离。
手里的玉简,盘了一遍又一遍。
要报平安吗?
叶行舟担心,大家会来找他。
不报平安,大伙又担心他。
想来想去,叶行舟还是拿起了玉简。
平安肯定要报,解释清楚原因,还是能理解的。
玉简上还有很多灵讯未读,都是大伙发的。
孟枳的当属最多,气息都浓成一团了。
叶行舟刚要点开,忽然想到了什么,指尖一滞。
魔尊知道寄生主是谁。
他刚才片面了。
问寄生主是谁时,魔尊没说话,没说话就是两个可能,知道和不知道。
而叶行舟率先以为魔尊没回答,挨骂了也没吭声,就自动带入默认不知道。
叶行舟率先表明了态度,魔尊就顺态度行事。
事实上,魔尊怎么会不知道。
现在一想,魔尊刚才检查留影石,更像是在收尾。
魔尊在清除掉右护法的分身,防止右护法有遁走逃脱的可能。
而之所以不告诉叶行舟寄生主是谁,也在话语中表明了。
在叶行舟问到有没有办法剥离影子不灭的时候,魔尊反应比先前激了几分。
魔尊的话语,直白的指明叶行舟会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的前提是,寄生主是叶行舟身边很亲近的人。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发生,所以魔尊要亲自动手。
魔尊收完尾,剩下的就是回衍天宗杀寄生主,永绝后患。
这才是魔尊此行拦路的真正目的。
与左春回说的‘不必干涉,自有了结’有异曲同工之妙。
魔尊动手杀,不就是自有了结吗?
叶行舟顷刻起身。
此时,玉简接连亮起,急促又飞快。
叶行舟点开。
“岳师姐被杀了!”
说话的人呼吸急促。
叶行舟顿时天旋地转。
岳浅,被杀了?!
岳浅怎么会被杀了!
紧接着,又是另外几条灵讯。
“是魔尊!”
“魔尊杀了岳师姐!”
“向师兄见到岳师姐尸体后就不见了,他去找魔尊了!师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混乱又急促的语序,伴着压抑的无助的哭声。
“怎么会死,岳师姐怎么会死?”
“岳师姐脖子一直飚血,明明我已经喂了修复丹,为什么伤口还一直在流血……”
“岳师姐、岳师姐你撑住,玄长老他马上就来了……”
“为什么修复丹没用!为什么灵力没用!”
“人呢!人去哪了!”
“快救岳师姐啊!!!”
任妄烛已经崩溃了。
叶行舟手脚寒凉,头脑又开始混乱。
为什么会是岳浅?
那个时常笑盈盈的,会安慰向修远,会照顾所有人的岳浅。
为什么会是她?
“魔尊没杀对人。”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叶行舟猛然回头。
地面泥土之下,有什么在极速涌来。
伴着声音来的,是一颗探出土层的头颅。
月光之下,红面哭笑面具若鬼魅,阵阵寒凉。
从头颅到身体,寸寸从板结的土层下挤出来,骨骼回正的咔嚓声响在寂静的夜里。
右护法面具的嘴角向上咧开。
“你的岳师姐,被错杀了。”
“一剑断了喉。”
“魔气入体,伤口愈合不了。”
“她是血流尽死的。”
“好奇玄长老为什么不在吗?”
“因为。”
右护法眼眸闪着奇异的光芒,“他也自身难保啊。”
一字一句,跳跃在神经上。
右护法挑衅般的语气,此刻让人只想杀了他。
叶行舟握紧了剑。
他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人,几个字,从紧咬的齿尖吐出。
“人,是你杀的。”
右护法歪头,语调上扬,“是我杀的吗?”
“你们衍天宗的人,好像都喜欢自欺欺人。”
玉骨凉意遍布全身,无声提醒着叶行舟冷静。
叶行舟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到颤抖,才忍住此刻杀死右护法的冲动。
右护法出现的第一时间,叶行舟就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现在,叶行舟的脑子比谁都清醒。
右护法穷途末路了。
他出现的目的,是刺激叶行舟,刺激叶行舟杀死他。
这样,右护法就能吸收至阳之气脱身了。
现在不吸收,因是魔尊设了阵法限制起效了。
叶行舟闭眼,一字一句从喉咙挤出。
“为什么,要杀岳浅?”
右护法无辜眨眼,“好吧,你认为是我杀的,那便是我杀的。”
他无所谓的态度还在刺激叶行舟。
叶行舟却毫无动作。
杀右护法,才真正是遂右护法的意。
“为什么要杀她?”叶行舟重复第二遍。
“看来你发现了。”
右护法伸了个懒腰,身形被月色拉长,本就高的个子,在这一刻像怪物一样更高大了。
而后,叶行舟听见他随意如谈论天气的声音。
“她刚好路过,顺手杀了。”
叶行舟语气一厉,“你撒谎!”
“告诉你了,你偏不信。”
右护法看着叶行舟,看着叶行舟此刻愤怒的眉眼,看着叶行舟强行压制着想要杀他的冲动。
右护法往草地上一坐,神色散漫。
“不好玩啊。”
“你们,都不上当了。”
“不过没关系。”
右护法笑了下,“我要消失了,你不伤心吗?”
叶行舟恨不得将右护法剁成臊子打成牛肉丸。
伤心,天人说梦。
右护法又开始自说自话。
“我死了不伤心没关系。”
“你总得为岳浅伤心,为寄生的人难过的。”
他笑弯了眼,五指包裹哭笑面具,轻轻一摘,面具伴着几分狡黠的语气落下。
“魔尊已经把他带到忘川崖了。”
“现在回去,或许还能再见他一面哦。”
面具下的,是叶行舟完全陌生的面庞。
那脸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纯良无害,面庞没有过硬的轮廓,五官分布恰到好处,皮肤白皙,红润饱满的唇瓣点缀,一双偏圆的眼睛让人放下防备。
不过,他的瞳仁是呆滞的,像是蒙了层灰雾那般无神。
两米的压迫身高,配上这么一副纯良的长相,属实不协调。
右护法的指尖落在这层脸皮上,饱满的唇瓣张合。
“你见过,这张脸吗?”
他歪头,唇角弯起时,眼下卧蚕顿时鲜明。
人在笑着,皮囊在笑着。
那双眼睛依旧是毫无波动,像是戴眼镜很久,眸子不明亮那般。
叶行舟很确定,他没有见过这张脸。
右护法摘下面具的这一刻,气息太干净了,无论干净的面庞还是无神的黑瞳。
干净之外,接连涌上的是一丝熟悉。
为什么会熟悉,叶行舟一时没想到,面庞是陌生的,气息又是熟悉的。
这种感觉违和又矛盾。
右护法的问题没有得到叶行舟的答案,他也不恼,双眸继续看着叶行舟。
“叶行舟。”
“确定不见一面吗?”
“你想知道的答案,都会在今夜揭开。”
右护法指尖缠着一缕发丝,圈绕又散开。
他抬眸,蒙雾的灰瞳注视着圆月,声音伴着月儿荡开。
“你再不回衍天宗,就真错过这个知晓一切的时机了。”
说完右护法撑着脸,目光下移,从月落在人身上。
从皮囊,到内里的灵魂。
“叶行舟。”
“其实,你一直知道答案的。”
“只是,你和我们不同。”
“你,当真了。”
右护法忽而说出几句莫名的话,缓缓站起身,月光拉长影子。
一个蓝色漩涡,凭空出现。
他回头,眼角弯弯,披散的墨发与黑衣融为一体,有染上三分月光,他冲叶行舟伸出手。
“这次我可没骗你,只有一炷香时间了。”
“你真的要错失这次机会吗?”
叶行舟站在原地不动。
右护法笑起来,圆圆的眼睛弯起来,这幕与另一张脸重叠。
他瞳仁一怔。
此时身后又一道声音划破林间的静谧。
“你该死!”
风无痕,发有痕。
来人手提剑,猩红着眼,胸痛起伏剧烈。
以往眉眼间的柔和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眼前人的滔天杀意。
向修远追来了。
叶行舟第一次见向修远这般失控,比杀死向福时还要执拗几分。
岳浅于向修远而言,是最特殊的存在。
向修远有一段谁也不知的过往。
当年,向修远其实曾两次滋生心魔。
是岳浅拉了他一把,是岳浅不着痕迹,为他挡了外界的大部分恶意。
那段无人在意的时期,岳浅是唯一关心他的人。
他敬重的师姐。
就这般,死了。
轻飘飘死了。
要向修远如何冷静。
向修远双眼泛红,剑气破空,道道致命。
挥出的剑气,却破不了蓝色漩涡。
即便向修远蓄满了灵力。
他是这般无能。
如果,入魔能破的话,那么,他不在乎了。
向修远眉心隐隐泛着一点红。
右护法歪头,站在漩涡边缘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此时,叶行舟出声。
“向师兄。”
暗处的树影下,忽而传来一声许久未听见的,无比熟悉的声音。
向修远没回头,只是颤着声留下一句话。
“别管我了,叶师弟。”
这句话出口,若自暴自弃那般。
不杀右护法,他心不甘。
叶行舟出手,拽住仓青剑柄处悬挂的剑穗。
“别遂了他意。”
从孟家密室出来开始,右护法就有意无意引导叶行舟怀疑向修远。
若是此刻向修远道心不稳,不就正着右护法的道。
右护法摘下面具露出真面目,可不代表是死前从良。
就这一百个心眼子的样子,要是信他就上当了。
“只剩半炷香时间了,你可要想好。”
右护法看着两人的方向,弯起唇瓣留下一句话,转身跃入漩涡。
向修远脸发白,剑脱手落。
叶行舟拽着剑穗,脱落的剑入了叶行舟手里。
“我……穿不透那漩涡。”
即便用出全力,即便使出全身灵力,依旧破不开这个奇怪的蓝色漩涡。
叶行舟扶住向修远,“师兄,先和我说一下今晚发生什么。”
“我们出不了衍天宗。”
他低声。
好不容易水月镜脱身,衍天宗又被魔尊设了漩涡结界。
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丹峰和符峰的弟子异常忙碌。
因大伙还有一魂一魄在北奠城,玄长老便安排丹峰弟子暂时炼制安魂丹,符峰的画安魂符。
其余弟子同长老都在齐心协力破衍天宗的阵法。
向修远刚送完上一批安魂丹,就接到岳浅让取丹药的灵讯,他便去丹峰接应岳浅。
走到半途,结界忽而有一处波动。
向修远追过去时,见到的便是倒地的岳浅,一旁是跪坐地上的任妄烛。
一个黑影闪身窜出结界,另一个持剑的黑袍人原地消失。
结界关合的瞬间,向修远追了出来。
任妄烛撕心裂肺哭泣的声音回荡在耳旁。
他一手堵着岳浅脖子的伤口,颤抖着拿修复丹想要喂岳浅。
那一幕刻在脑子里,忘不了。
修士是能感应气息的。
见到岳浅的第一眼,向修远就知道。
岳浅,已经死了。
任妄烛那般,是救不回人的。
所以,向修远顷刻作出抉择,追杀凶手报仇。
他一路沿着气息,杀到这片树林。
叶行舟听完,闭上了眼。
“任妄烛为何会同岳浅在一起?”他问。
向修远:“孟枳这些时日都在破结界,我几乎每天都在炼丹房……”
大家都在忙着,没人陪任妄烛。
任妄烛帮不上大忙,便自请缨打下手的活。
岳浅照料他,便把人带在了身边。
进进出出,来来回回。
岳浅脾性好,任妄烛也黏着岳浅。
向修远不知叶行舟此时问任妄烛是何意。
叶行舟顿了顿,又问,“你们在水月镜里,发生了什么?”
方才他并没有听到向修远有说,那日日头初升,衍天宗所有人杀来北奠城的片段。
叶行舟看了看向修远此刻的状态,脸色苍白,呼吸还在不平稳。
他在强撑着身体给叶行舟回答。
但,叶行舟不敢贸然输灵力,就担心踩中右护法留的坑。
他只得画下一张符箓,塞入向修远手里。
向修远吐息不稳,还是尽量平稳语气,“最先是衍天宗多出一个漩涡,那漩涡把衍天宗内的人都吸进了北奠城。”
“北奠城还没站稳脚,又是一股无法抵抗力量抽走一魂一魄,把所有人吸入了水月镜里。”
那股力量和离奇的蓝色漩涡一样,是超脱灵力的存在。
无法抵抗。
但,水月镜能看到叶行舟在北奠城的状况。
寸步难行,危机四伏,叶行舟摸索着走,让人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而他们无法逃脱水月镜,只能看着影像干着急。
所有人日日攻着同一处口子。
皇天不负有心人,不知时间流转多久,在又一次杀机降临前,他们终于摆脱了水月镜。
杀出来,马不停蹄杀向北奠城。
接着便是第三次,那股超脱灵力之外的力量,把他们强行圈回了衍天宗。
这一次,那股力量还多带了几个人,梅忧,柳归岸,任妄烛,燕禾。
那股力量毫无来头,这般束手无策,这般身不由己。
要如何才能破局?所有人内心都是煎熬的。
在衍天宗看不到叶行舟的状态,只能想办法发灵讯等待叶行舟报平安。
叶行舟听到这,沉沉叹息。
果然,北奠城外,那段静止时间发生的一切。
所有人都没有记忆了。
思绪翻滚不止。
回与不回衍天宗,成了当下的矛盾,右护法那句,是掺了阴谋的实话。
叶行舟回这一趟,肯定会触发些什么。
眼瞧着时间越来越短,叶行舟正纠结之际,千里传音入耳。
“回,为师在。”
声音清透平稳,是只见过一次面的便宜师尊。
风无涧让回。
叶行舟看着那个还未消失的蓝色漩涡,抬手拉住了向修远的衣袖。
“向师兄,跟着我。”
这一趟,回宗。
心情,如抬脚那般沉重。
灭火藏于地。
现在,他知道含义了,知道魔尊留下这行规则在提醒什么了,也知道,左春回口中的‘自有了结’是何意了。
右护法了结,死的却是叶行舟的人。
实属讽刺。
叶行舟这次拉着向修远,顺畅进了蓝色漩涡。
向修远瞳轻颤。
就这么轻而易举进来了。
蓝色漩涡内部,是三米蠕动的泛着绿光的通道。
三米的尽头,就是千里之外的衍天宗。
叶行舟垂下眸,脚尖每一步落地,地面都泛起一层绿光涟漪。
触感很虚幻,像是做梦一般轻飘飘的,有一种不真实感,感知不到身体重量。
向修远脚踩的地,格外不稳,漩涡在排斥他,想要把人挤出去。
叶行舟停住脚步,弯下腰。
“向师兄,我背着你。”
向修远扫过裂开的缝隙,轻声应了,“好。”
他太累了。
向修远脑袋靠在叶行舟肩头,嗅着熟悉的气味,双目失神。
那日雪地,叶行舟也是这般背他的。
后颈忽落凉意。
“岳师姐死了。”
“师弟,我该如何?”
岳浅于他的意义,是那段黯淡的日子里,唯一的光源。
和阿娘一般的地位。
而今,他又一次失去了一个待自己好的人。
向修远迫切的,想要杀右护法报仇。
那点凉意很快被拭去。
通道已经到了尽头,向修远从叶行舟背上下来,先一步走在叶行舟前。
他不想让叶行舟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即便叶行舟已经见过一次又一次他的狼狈,他还是下意识的回避。
叶行舟沉默良久,不知何言。
只能僵硬的,干涩的扯开话题。
“江客山淮在宗内吗?”
“在。”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视线被匆匆奔往一个方向的弟子吸引了去。
“有人被魔修抓走了!”
“在忘川崖的方向!”
空中是御剑疾驰的弟子,地面是脚步踢踏交叠的回响。
每个人都很疲惫,每个人都在为救同门尽心。
忘川崖,极寒地。
叶行舟这一刻,生了怯意。
见到的是谁,从知道‘灭火藏于地’开始,就已经有了答案。
内心的煎熬,唯叶行舟一人知。
他看着人群消失的方向,终是抬起脚。
“师兄,我去趟忘川崖。”
“你代我,好生送送岳师姐。”
叶行舟话音落下,指尖燃开一张瞬移符。
他身影消失在原地,转眼现身在白雪皑皑地。
来往穿梭寻找的弟子四处可见。
叶行舟径直往风雪深处走,一直走,直到迈过一个超脱灵力的光圈。
他看到了两人。
一个站着,一个跪地。
站的人,青衣融万景,纸伞挡千雪。
半跪在雪中的人。
风雪交加,红衫混眼泪,手掌冻得通红。
泪痕干涩划面。
任妄烛哭泣着,哭泣着摇头。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杀我!”
“岳师姐不是我杀的!”
“岳师姐不是我杀的!”
他无助的哭声混着话语含糊不清。
而,暮流水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看着他。
遮眼的素纱顺风翻飞,早已无行踪。
那双翠绿的眼眸,是在冬日里逝去的生机。
他看着叶行舟来的方向,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持握起手里的剑。
剑身泛着黑气,七道刻痕清晰入眸。
“你,救不了他。”
他声无波动,若冬雪严寒。
任妄烛猛然回头,手心的血染红雪,他跪爬着靠近叶行舟。
“师兄,你告诉我,我没有杀岳师姐!”
他头埋在雪地之中,近乎哀求的声音传入耳。
“我没有杀岳师姐……”
“我怎么会杀岳师姐,怎么会啊!!!”
他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