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死?”
向福摸了摸自己,察觉到温热的体温后,他又哭又笑。
“我居然没死!”
“哈哈哈!我居然没死!”
他这一行为落在打板子的侍卫眼里就是挑衅。
两侍卫对视一眼,冯将领只说留口气,果断加重力道。
“嫌打得轻是吧!这就满足你!”
一板子下去,向福从失心疯中回神,惨叫声划破天际。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没犯错!打我作甚!”
“我要找冯将领!你们居然私自用刑——啊!”
没人理会他的叫人,板子砸肉声一声又一声。
向福从一开始的大喊大叫,到最后求饶,直到叫声越来越弱,那两侍卫才停手,跟拖死狗似的把人拖到一边,怕辣到别人眼睛,赏了件衣服,勉强盖住血肉模糊下半身。
“咦。”
任妄烛咦了一声,嫌弃地捂住眼睛。
向修远情绪已经平复了。
他淡淡扫过半死不活的人,收回视线。
叶行舟打着哈欠走回来。
“去哪了?”孟枳问。
“尿尿。”
“……”叶行舟的直爽回答总能让人无语一刻。
叶行舟自顾自坐回原先位置,瞧见半死不活的向福还惊了一下。
“这是咋了?”
人不是他故意送到冯将领帐外的么。
还咋了,装得倒是像模像样。
孟枳扫了眼向修远,一瞅他就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倾听这种事,交给擅长的人。
孟枳闭上眼,继续打坐。
任妄烛已经睡着了。
向修远抿了抿唇。
他知道,叶行舟在替他出气,大家都在帮他。
“叶师弟,谢谢你。”
“客气什么。”叶行舟勾住向修远的肩膀,努了努下巴,“要单独去坐坐吗?”
“嗯。”
两人换了处人少的地方坐下。
向修远垂头,双手环住膝盖。
“那时你们都听见了。”
“我听见了。”叶行舟没否认。
“抱歉,我骗了你。”
“阿娘三年前就死了。”
“我一直以为,走上修炼这条道就能手刃仇人,替阿娘报仇。”
但事实是,修士与凡人有别,杀凡人会遭天谴。
向修远声音沉了下来,“阿娘喜欢做糕点。”
“这些年,我和阿娘本存够了赎身银两。”
“那日赎身后,阿娘带我去了饭馆,她说吃顿好的庆祝一下,半道阿娘落了东西回去取。”
向修远从怀里取出一串染血的剑穗。
“阿娘没有落什么,她只是去买剑穗。”
“她先前听我说想上山求道,又见陆跃耍剑威风,便想买串剑穗给我。”
“阿娘遇到了向福,向福想再卖她,阿娘挣扎时,被向福用花瓶砸晕了。”
“阿娘当时还活着,向福却与马夫联手把人埋了。”
“我去报官,陆家势力只手遮天。”
说到这,向修远眼睛泛红,手握成了拳。
“其实,幼时陆跃是我第一个玩伴。”与他年纪相仿,陆跃会找他玩,那时真心实意,并未有什么针锋相对。
后来十三,陆家来了位仙师。
仙师说陆跃资质一般,却夸了一句他天赋尚可。
自那以后,陆跃开始有意无意针对他。
陆家要处死一个奴从很简单,阿娘耗了很多心思才和小小姐打好关系。
靠着小小姐的关系,陆跃才收敛,阿娘也等到了赎回卖身契。
他不适合练剑,一开始他是丹修。
但,有阿娘的剑穗,他便丹剑双修。
“其实,我也是阿娘痛苦的根源。”向修远将脸埋在了双膝处。
叶行舟张开双手,给了向修远一个拥抱。
“向师兄,在咱娘给你剑穗的那一刻,你就是她的一切。”
“等处理妖兽的事,我们一起去找咱娘。”
“你,我,师弟,小师弟。”
“我们都想见咱娘。”
“嗯。”向修远闷沉应声,鼻音略重。
“要报仇方法很多,不必弄脏自己的手。”
叶行舟声音温和下来,“以后,是新生。”
风刮沙尘阵阵扬。
叶行舟从脚边抓起一把沙,手指越收紧,流沙越握不住,指缝之间尽是溢出的沙砾。
向修远侧眸,身边人表情沉静,没有以往的不正经,月光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几缕发丝随风凌乱飞起。
他抓着把沙砾,细长的指节逐渐收紧,沙砾不停从指缝溢出,直到手心剩下微不足道的一点沙砾,再也无法溢出。
前尘旧往,如流沙飞扬。
作为倾听者,叶行舟收敛了平日的不正经,给他足够的尊重。
作为朋友,叶行舟给予了他安慰和帮忙惩治仇人。
还有剑灵、孟枳和任妄烛,都在把他从错路上领回来。
他想,遇上叶行舟和这群伙伴,是此生最幸运的事了。
向修远眼底的红血丝逐渐褪去,情绪恢复了平静。
滋生的心魔,一一消逝。
他轻声说,“叶师弟,谢谢你。”
道谢声与溢出的沙砾一同被风卷走。
“向师兄,想通就好。”
叶行舟看似平静,实则暗自松了一口气。
向修远情绪内敛,又喜欢什么都憋心里。
今夜若向修远不倾吐,他还真担心人滋生心魔。
说实话,他都想好备用方案撬开向修远的嘴了。
好在,向修远信任他,愿意与他聊。
他与向修远,不单是师兄弟,更是朋友。
他不是什么救世主,更救不了天底下的苦命人。
他只是把作为朋友的那份责任和关心带给了向修远。
向修远想通了,便是今夜最大的收获。
叶行舟勾住向修远的肩,脸上挂起平日里常见的笑,“走,回去睡觉。”
“好。”
孟枳掀起眼皮,视线在叶行舟搭在向修远肩头的手停顿两秒。
又来这一套。
和谁都能勾肩搭背的。
孟枳合上眼。
如果人有款式,那叶行舟一定是百搭款。
凭着一张嘴,给生了心魔的人都能哄顺毛。
难怪叶行舟叫叶行舟,一听名字就很行。
忙活一天,叶行舟刚准备睡下,一扭头,旁边任妄烛睡得乱七八糟,哈喇子都淌出来了。
不愧是睡神。
叶行舟在他嘴边垫了块手帕,从储物袋里拿出床被子眼一闭没多大一会人就睡着了。
好了,现在又多了个睡神。
真是猪投胎。
孟枳在叶行舟身侧躺下,手搭在额头,睁眼看着帐篷顶。
“你不睡么?”他侧眸,落在打坐的人身上。
向修远摇头,“你们睡,我调息。”
白日还是耗费了大半灵力,他需要调息运转一下。
孟枳没再多言,正欲闭眼睡觉,叶行舟跟海星似的,爪子一伸,直接搭在他肩头。
真是头四脚朝天的猪。
孟枳满脸嫌弃,正欲将手挪开,叶行舟爪子挠了一下他胳肢窝。
孟枳肩下意识一缩,立即坐起。
“叶行舟!你有病是不是!”
怒声骂完,一秒又给了叶行舟八个连肘。
叶行舟捂脸,哈哈笑起来,“小师弟,原来你怕痒啊。”
“叶行舟!”
“好了好了,我错了。”叶行舟举起双手。
孟枳不理,起身就要到任妄烛身边睡。
瞧见任妄烛流出的口水,人又走了回来,睡到帐篷边。
与叶行舟中间隔开两个人的位置。
叶行舟贱嗖嗖开始了叫魂。
“小师弟。”
孟枳捂住双耳。
“小师弟,快过来啊。”
“你在帐篷边作甚。”
“小师弟~”
“闭嘴。”孟枳回头,瞪了叶行舟一眼,挪回原位。“你幼不幼稚。”
睡觉睡得好好的。
非得挠人胳肢窝。
叶行舟有大病!
叶行舟突然不说话,孟枳蹙眉,“你哑了?”
“你不是让我闭嘴么。”
“……睡你的觉。”
孟枳掀起被子,盖住叶行舟的脸。
叶行舟其实一开始已经有了困意。
但孟枳躺下来后,他就忍不住犯贱性子了。
小师弟多好玩啊。
逗一逗还会炸毛。
于是,他探出了罪恶之手,挠人胳肢窝。
这一挠就发现孟枳怕痒。
经常板着脸的小师弟居然怕痒,多可爱啊。
叶行舟捂在被子下,嘿嘿笑了一声。
孟枳怎会不知叶行舟在笑什么,他果断捶了叶行舟一拳。
一拳打完,叶行舟犯贱性子终于满足了,他闭嘴闭眼开始睡觉。
向修远运完气息,睁眼便是早已熟睡的三人,他面色微松,在空位处躺下。
那里有叶行舟给他留的被子。
伴星辰入眠,绵长的呼吸起伏。
黎明第一缕曙光亮起,从帐篷缝隙中透进来。
向修远睁开眼,眯着眼睛看向那束阳光,缓缓抬起手。
金黄的阳光落在手心,暖意绵绵滋长。
叶行舟爬起来,拉开帐篷,阳光毫无遮挡倾泄进来,连发丝都染上了金光。
能不亮么,叶行舟眼角的眼屎都被这朝阳染成金子了。
“醒醒师弟,该干活了。”
任妄烛哼了几声,顶着爆炸头慢慢坐起来。
“师兄,我昨晚上梦见吃鸡腿了。”
“吃鸡腿好啊,那是你在长身体。”叶行舟穿着外衫,还不忘回应。
“擦擦口水吧你。”
孟枳嫌弃地挪远了点,净尘诀清洁术连掐三遍,连帐篷带人一起清理。
做修士这点最好,不需要水洗脸漱口,一个清洁术就能搞定。
“向师兄,孟枳又开始说我。”
任妄烛照例告状,知道叶行舟在孟枳面前不敢替他说话,这回他干脆躲到向修远身后。
向修远看了看孟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叶行舟。
他其实也不太敢。
叶行舟刚穿好衣服,又要忙着给任妄烛树立正能量。
“师弟,你忘了吗?小师弟在内门时就经常帮弟子稳固道心,他这热心肠闲不住,在帮你稳固道心呢。”
“你这番生气,不就上了孟枳的当了吗?”
任妄烛摸摸下巴,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有点道理。”
孟枳故意刺激他,为的就是让他生气。
如果他不生气,道心不就稳固了吗!
他真是天才!
任妄烛靠脑补给自个哄好了。
阵法金光丝线交织,繁复无比,靠东边破了个大洞。
如今那些相连的线细如悬丝,即可有崩断的风险。
记载高阶阵法的那几页被撕了,破损处如何修补目前暂无依据。
叶行舟也有过与向修远孟枳一起修复阵法的想法。
但,丝线目测千根交汇,一次一次的尝试怕等不及修复,妖兽就先破洞而出了。
当下还有近三千流民。
妖兽一出世,流民肯定逃不了。
困住流民的结界是个阻拦。
吃完流民,结界撑不了多久妖兽便会攻到东吟国。
这个结界现在看来,是个鸡肋。
只能困流民,困不住妖兽。
如果把结界挖出一个口,放走流民,只剩他们几人,就好办多了。
流苏既肯定让木灵根的人去东吟国,苍青剑灵又告诉他取召妖卷的方法。
那此行,一定能收回召妖卷。
叶行舟偏头,“向师兄,小师弟,你们有没有办法把结界打开。”
向修远还在观察结界,孟枳此时拿出一张四品爆破符。
“炸开不就行了。”
省事又方便,好有说服力。
但打开结界后又面临一个问题。
这可是东吟国国君下令设的结界,贸然打开不就相当于打国君的脸么。
不单打国君脸,关键是还给看守的冯将领背黑锅了。
叶行舟将目光投向孟枳。
是时候使用点家族势力了。
“小师弟,孟家能让国君接面么?”
“出面?”
孟枳看叶行舟的眼神跟看白痴似的,“国君来请孟家还差不多。”
就是这个势力爽!
叶行舟此时终于体会到霸总说天凉王破的感觉了。
爽麻了!
叶行舟的主意孟枳明白,他当即拿出玉简传了条灵讯。
“二叔,让东吟国国君撤了结界封印,下令让冯将领带流民回城,越快越好。”
玉简很快便亮起,传来简单两字。
“一刻。”
等待期间,叶行舟也没闲着,当即去和冯将领交涉。
彼时,冯将领正在粮草处清点所存不多的粮食。
这次,已经五天没有粮食水车送来了。
冯将领眉心尽是忧愁,身后响起叶行舟的声音。
“冯将领,好消息,可以出去了。”
冯将领以为叶行舟在开玩笑,“修士大人,出不去的,你们若想走,今日便走吧,结界困不住修士。”
“相信我。”叶行舟表情认真,没有开玩笑的迹象,“国君会下令撤掉结界,让你领流民出去。”
冯将领眉心深深印出一个川字,心底升起即将压不住的激动。
“从何说来?”他问道。
“孟家听说过吗?”
冯将领瞳孔地震,不可置信,“你是说南木国孟家?”
“没错,我身后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孟家后辈,集奇佳根骨于一身的——”
“磨磨唧唧的。”
孟枳一巴掌将人推开,亮出一玄青令牌。
“你现在有多少下属?”
冯将领看着令牌,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两百。”
孟枳:“流民多少?”
冯将领:“三千零一。”
孟枳:“你领头,下令让下属分批带好流民出结界。”
孟枳说着,又想起什么,“对了,昨晚上被打板子的流民放最后,让他爬着走。”
能否爬回城,看向福有没有那个福气了。
“是,修士大人。”
此刻,冯将领内心如巨浪滔天。
本是已定的死局,在遇见孟家人后,又有了生路。
冯将领当即下令召集所有下属,开始划分流民看管。
在得知能出结界活命后,死寂已久的人群终于沸腾了。
他们居然能活着走出去!
冯将领此刻站在高台,俯视众多流民,人人皆是喜色。
“排好队,出去后若是有人敢扰乱队伍乱了秩序,格杀勿论!”
关了许久的人出去后是激动的,但流民太多,秩序乱起,不利于平安回城。
两百支队伍,一侍卫领十五人,此刻所有人都无比听从安排。
因为,这一趟,是回家的路。
“师弟,派一个重任给你。”
任妄烛双眸瞬间亮起,“什么任务?师兄你快说。”
“待会结界炸开后,你配合冯将领,护送流民回家。”
“好!保证完成任务!”
一切安排妥当,孟枳玉简亮起,可以行动了。
一爆破符飞出,火光四扬,结界轰隆一声,开了个大口子。
冯将领看着那个破口,轻而易举炸出来的破口,却是他们无法走出的困境。
“冯将领,可以走了。”叶行舟道。
冯将领此时却膝盖一弯,对着四人,重重磕下头。
“一磕头,谢水恩。”
“二磕头,谢命恩。”
“三磕头,谢除妖兽之恩。”
颤抖而厚重的中年男声响彻四下,冯将领抬起头时,已是热泪盈眶。
“冯将领快起来,使不得。”
叶行舟去扶人,冯将领身后的流民,侍卫一个接一个跪下磕头。
口中念的,皆是那三句话,众声交汇,掷地有声,慷慨激昂。
“此行平安顺遂。”叶行舟回了一礼。
带上希望回家,离去的队伍明显快了起来。
除了队伍末端,双手撑地爬行呻吟的向福,他的下半身,血肉模糊。
“不能,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向福狼狈爬到向修远脚边,几近哀求,“修远,我是你亲舅舅,你让他们给我一辆牛车可好。”
向修远扯回被抓的衣角,居高临下看着向福。
“我娘当初也是这么求你放她一命的。”
向福怔愣片刻,而后嚎啕大哭。
“错了,我知错了。”
他不是知错了,他只是切身体会到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无助感。
向福边哭边拖着身体往结界外爬行。
看得出来,他很想活。
队伍彻底撤离后,孟枳朝炸裂的缺口处甩去一张符箓,封锁缺口。
向修远最后扫了眼爬行的人,收回了视线。
“孟师弟,多谢。”
孟枳挑眉,“要谢我,那就合力杀了妖兽。”
叶行舟勾住两人的肩,“我满脑子鬼点子,我来当军师。”
任妄烛平日虽呆头呆脑,但办事还是靠谱的。
队伍浩浩荡荡前行,任妄烛正末端,踮着脚向他们挥手。
“两位师兄,我很快就会回来!”
“师弟,一路顺风。”
叶行舟也伸手和他挥了挥,注视着神采奕奕的少年跟随队伍离开。
师弟果真长大了。
都能单独完成他安排的任务了。
叶行舟这颗老父亲的心止不住骄傲。
“人早走了,你还没看够。”孟枳幽幽出声。
“这不师弟行千里,师兄担忧嘛。”叶行舟乐呵呵道。
孟枳一掌拍开他搭在肩上的手。
“那你继续看。”
“好了好了,做正事。”
苍青剑灵曾言,在向修远与妖兽缠斗时,让他进入灵湖底下取出召妖卷。
现在阵法还没彻底破开,妖兽也未现身。
那他现在就进入灵湖底下取召妖卷不就更省劲了吗。
不过,那灵湖洞里的水实在臭。
如果可以,他着实不想沾身。
但,这是当下唯一的可行办法。
如果妖兽醒来,想再进灵湖底取召妖卷就更麻烦了。
当初留影石里,顾青山被那只妖兽轻而易举就打穿了腰腹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叶行舟想了一番,从储物袋里拿出颗避水珠。
“向师兄,小师弟,你们守在阵法外,妖兽一露头,就逮着狂揍。”
“那你呢?”向修远问。
“我进一趟灵湖洞。”
孟枳皱眉,“疯了不成,那灵湖坑吃了多少人你没点数?”
孟枳零帧起手,抬手就扇。
“诶,我躲。”
叶行舟一个灵活走位,躲开攻击。
孟枳再抬手,叶行舟腰往后一仰,又躲开了。
这得是挨了孟枳多少巴掌才练出的超绝反应力。
叶行舟不停躲,边躲边道,“小师弟,你别打我,先听我说。”
孟枳:“听你放屁。”
这话要多糙有多糙。
向修远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
孟枳眼底的怒意不似作假,“让开。”
向修远没有动作,“孟师弟,先听叶师弟说,若不可行,我也不会让他去冒这个险。”
“是啊小师弟。”叶行舟试探着从向修远身后伸出脑袋,见孟枳没有继续打他的动作,才双手按住了他的肩。
“小师弟,我知道你在担心师兄的安危,但这是当下减少损失的最佳捷径了。”
“苍青剑灵告诉了我取召妖卷的方法,我保证会平平安安从灵湖洞里出来。”
“召妖卷若再落入魔修手里,便又是生灵涂炭。”
孟枳唇绷成了直线。
叶行舟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认认真真看着他。
“相信师兄可好。”
孟枳不应声,只扭开头。
“小师弟。”
叶行舟又唤了一声,孟枳才不情不愿开口。
“仅此一次。”
“好。”
终于说通了。
叶行舟舒了一口气。
“别板着脸啊小师弟。”
孟枳瞥了叶行舟一眼,把一块玄青令牌扔叶行舟怀里。
叶行舟低头一瞅,是孟枳的身份令牌,令牌上刻着孟枳的名字。
除了今日在冯将领面前拿出来一次,这还是第二次拿出来。
“小师弟,你给我令牌作甚?”
“代我保管,若丢了,唯你是问。”
叶行舟当即将令牌藏在怀里,“保证时时刻刻不离身。”
向修远看两人和谐的氛围,眉心微松。
孟枳时常臭脸,看谁都是一副欠他几百万灵石的模样。
他本以为孟师弟是个难相处的。
真正接触下来后,孟枳只是嘴硬心软。
就如让向福爬回城这事。
孟枳也在帮他出气。
“小师弟,这回不生气了吧。”叶行舟伸着脑袋去看孟枳脸色。
“闭嘴。”
“好好好,这就闭嘴。”叶行舟弯唇,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阵法颤动了一下。
叶行舟朝灵湖中心的坑洞看去。
坑洞依旧是那个黑漆漆的坑洞,里头传出来的气流一阵接一阵,比昨日更加急促了。
就像饿久即将暴怒的征兆。
这才一日不吃,就这么暴躁了,此妖兽若真出世,就算向修远有苍青剑也不一定能敌。
狂风呼啸,漫天黄沙,伴着一股奇怪的杂音入耳。
洞口的气流在形成龙卷风,颇有毁天灭地之势。
“向师兄,小师弟,阵法破损主要在东,妖兽可能会先从那出来,届时你们可在那守株待兔。”
孟枳:“知道。”
向修远手腕一转,苍青剑出现在他手中,他看着叶行舟叮嘱道,“叶师弟,你多加小心。”
“好。”
叶行舟压低斗笠帽檐,只身走进风沙中。
孟枳目光跟着那道身影移动,大风狂劲,墨发衣袂随风向飘扬。
没走几步,人摔了几个大跟头。
孟枳无语至极。
有着瞬移符不用,耍什么帅。
越靠近洞口,每一步都越加艰难,要站稳身子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叶行舟本想留个帅气的背影,但奈何风太大,沙打脸太疼。
他没走稳,连栽几个跟头。
摔就摔吧,他顺势掏出张瞬移符,人嗖一下,就到了洞口边缘。
叶行舟再顺势一滚,现场表演了个高尔夫球完美进洞。
在他入洞后,风小了一瞬,随之更加狂劲。
这个洞就像一个无底洞,到不了底一样。
叶行舟不知在漆黑的环境中待了多久,只知那杂音越来越明显。
四下黏黏腻腻,没有可以抓稳的地方。
那杂音回响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刺耳。
“饿——”
“饿——”
叶行舟终于听清了。
妖兽在喊饿。
伴着喉咙发出的阵阵咆哮,那声让人不寒而栗。
叶行舟掏出夜明珠,照亮四下岩壁。
他人虽在飞快下坠,还是借着光勉强看清了墙壁。
那滑腻腻的,满是褶皱却抓不住的血红色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