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吴仁那片刻的温柔是装的。
吴仁只爱扇他阴他,怎么可能会放软态度安慰他。
睡觉都能打架的人,才不会好生安抚他。
他也不需要。
水玉君梗着脖子,余光瞥见叶行舟垂下眼眸,他的手撞了叶行舟一下。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叶行舟还是没搭理他。
他如此高冷少言的人怎么会稀罕芝麻球开口说话。
反正在芝麻球开口说话之前,他绝对不可能主动说一句。
而且,他刚才撞了芝麻球,芝麻球也不回击扇他。
这不就是一个报复好时机么。
水玉君眼珠子一转,又故意不小心肘了叶行舟一下。
肘完就拉开距离。
奈何叶行舟完全无视他。
水玉君眉头一皱。
真无视他了?
水玉君试探性又伸手,此时叶行舟有了动作。
叶行舟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铁球,在手中抛着玩。
铁球材质是千年玄铁。
这一球砸下去不得东一块西一块。
水玉君站直了身子。
传送阵停,叶行舟鸟都没鸟他,眼珠子自由旋转四处寻视。
水玉君抿了抿唇。
越是不想说话,越是忍不住想开口。
奈何嘴有自己的想法。
“你为什么不说话?”
水玉君的高冷劲只撑过了一个传送阵的时间。
“吴仁。”
水玉君手指戳了一下叶行舟,声音板硬。
“你说句话。”
明明被看光的是他,吴仁还调戏。
他生气才没一会,吴仁就不搭理他了。
水玉君不死心,“吴仁。”
“叫魂呢,一天天净叨叨。”
叶行舟利落给了他一巴掌。
一巴掌,一句不耐烦的骂出声。
水玉君没有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瞧吧,他就知道吴仁和他一样只是故作高冷。
事实上,吴仁还是想扇他的。
毕竟离了他,谁还愿意给吴仁当免费沙包。
反正一巴掌也不疼,就当提神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同我说话了?”水玉君理直气壮发问。
叶行舟侧眸扫了他一眼,“说了你又不高兴。”
说都不说,怎么知道他高兴不高兴。
水玉君直言:“你说。”
“真的假的。”叶行舟挑起眉头,“那我可就问了。”
水玉君高冷:“问。”
叶行舟眼一斜,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那什么,你撒尿是从哪根……”
“吴仁你闭嘴!”
水玉君上秒还让人说话,这会翻脸比翻书还快。
叶行舟耸耸肩,“都说了,真说你又不高兴。”
水玉君脸红脖子粗,“我…我是让你说这个吗?”
“我这不好奇么。”叶行舟小声嘀咕。
水玉君胸口起伏不平。
吴仁,还是哑点好。
他刚才真是脑子糊涂了才让人说话。
芝麻球就是芝麻球,连芯都是黑芝麻酱。
水玉君气得牙痒痒。
见状,叶行舟闭了嘴,专心寻找气息。
天南联盟的修士很好辨认,后颈有毒蝎标记,且标记还会散发一股属于蚊虫的气味。
叶行舟正找得专注,水玉君的声音骤然响起。
“不用。”
叶行舟偏头,就见水玉君别开眸,声音很小。
“修士用不着。”
叶行舟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水玉君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水玉君还是耐不住寂寞,想要让叶行舟说话。
这可比一生气就板脸不说话的孟枳好管多了。
水玉君生气,气劲过后就忍不住找话搭。
孟枳生气,一生气就板脸抿唇不言,需要听道理才能说服。
这舅侄,还怪互补。
叶行舟摸了摸下巴。
他先前和孟枳斗智斗勇那会,无意扒过人裤子。
孟枳是正常的。
难不成,成年后会自动变两?
这也忒违背常理了。
叶行舟的目光太明晃晃,水玉君紧咬唇。
手不觉握紧了衣袖。
“你看到的,不许同别人讲。”
“知道。”叶行舟点头。
见叶行舟爽快答应,水玉君手心渗出丝丝细汗。
他有些紧张。
“我母亲是赤蛇族。”
“所以,有些特性,遗传了赤蛇。”
也就是说,鲛人是和常人一样的生理构造。
只是水玉君沾了赤蛇基因,所以发生了点变异。
难怪水玉君鱼尾比纯金艳丽几分,沾着渐变的赤红色。
鱼尾也比寻常鱼尾长上几分,看久了容易惑眼。
原来是这样。
叶行舟给了他一包蜜饯。
“吃吧。”
难得水玉君不露乖张一面,还愿意解释缘由,自是得奖励一下。
水玉君手里的油纸包捏得有些变形。
作为水惑族,异于常人的生理构造是他敏感的点。
他一直担心别人发现,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这么些年,他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叶行舟的无意发现,揭穿了他死守的秘密。
所以,当时他的反应很激烈。
而现在,水玉君又忍不住懊恼。
刚才怎么就没控制住嘴,将秘密脱口而出了。
吴仁的尿性他又不是不知晓。
如今知道了他的秘密,搞不准用其拿捏他。
水玉君的下唇,留下明显的齿印。
叶行舟出声,“放心,我这人看着不牢靠,实则嘴紧得一批,刚看到的听到的,我都会烂肚子里。”
水玉君瞪了一眼这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
“要是我从别人嘴里知道,我定杀了你。”
嘴上放狠话,实则紧张得一直出现小动作。
叶行舟干脆咬破指尖,发心魔誓。
“我以天地起誓,有关水玉君的秘密决不泄露半分,违者天地共诛。”
心魔誓言,一般修士可不会随便起誓沾因果。
水玉君张了张口,“你……”
“你为何发心魔誓……”
叶行舟不在意耸肩,“让你安心啊。”
他还不至于随意拿别人的秘密随意调侃或威胁。
“先前不知触了你逆鳞,是我的错。”
连认错都这么丝滑。
水玉君喉咙堵住。
叶行舟挑了挑眉,“不过你自个也得保护好啊。”
今儿要不是水玉君没穿裤衩,他会好奇看么。
千错万错,一人占一半。
水玉君垂眸,“我梦魇了。”
梦里总有挣不脱的手,连眼皮都沉得睁不开。
这才出现了失控的症状。
叶行舟随手拽了几根柳枝。
一根粗点的环成圈,一根细点的柳枝在圈里编成网。
不大一会就编好了,有些粗糙,不过挺牢靠。
叶行舟想了想,又在圈上挂上一根花椒棒。
“给。”叶行舟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水玉君拿着丑东西发问。
阳光暖暖热热的。
叶行舟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
手心,还沾着柳叶的清香。
他的声音,迎着风,顺着河流,冲击在青石板上。
也落入心尖。
“柳枝驱邪,给你做个辟邪捕梦网,以后就不会梦魇了。”
“当然要是你再梦魇,当我没说过。”
叶行舟只管心理慰藉,不负责效果管不管用。
水玉君绷紧的神经,逐渐松懈下来。
他垂眸,指尖擦过花椒棒。
“那花椒棒呢?”
叶行舟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
“顺手送给你了。”
其实叶行舟是嫌弃这根花椒棒水玉君之前咬过有口水和牙印,不想放自个储物袋。
恰好,花椒棒也辟邪。
但说出口,总要美化一下。
见水玉君出神样,叶行舟顺口问一嘴,“好看吧?”
水玉君:“有点。”
叶行舟乐呵,“我也觉得好看。”
水玉君摇头,“我是说,有点丑,像招魂的。”
这话说的。
叶行舟:“不要还给我。”
他伸手去拿,水玉君不着痕迹避开。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丑我也要。”
叶行舟哦了一声。
水玉君似乎觉得方才的话有些不妥,他又补上一句。
“你除外。”
“欸不带人身攻击的。”叶行舟给了他一肘。
收了他的辟邪物,还说他和辟邪物一样丑。
水玉君这时候又一板一眼,“我只是实话实说。”
叶行舟:“这种时候我爱听点假话。”
水玉君停顿片刻,望着叶行舟。
叶行舟依旧戴着面巾,这会天热了头顶还多了顶斗笠。
只露出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
水玉君咳嗽一声,“我也要你。”
假话什么的,怪羞耻。
没羞耻过三秒,叶行舟赏了他一大白眼。
“我是让你夸我,夸点好听的假话,谁稀罕你要不要的。”
水玉君木了脸,瞬间冷漠无情。
“不夸,昧着良心的话我讲不出来。”
叶行舟啧了一声,“那刚才你说要我不挺爽溜。”
水玉君一卡壳,染上几分羞恼,“我那是话没说完,我说的是要你照照镜子好生看看。”
这就急眼了。
叶行舟笑了声,没回话。
前方出现一片翠绿蓬高的草丛。
走近,是比人还要高的芦苇丛,芦苇叶随风轻轻摇曳,叶片散发着特有的生机清香。
葱葱绿绿一片,顺风向晃荡。
叶行舟捻了一下叶片。
有芦苇,旁边肯定有河流。
脚下的土地湿软,徒脚往前并不安全。
水玉君手中显出一把长剑,不经意在叶行舟眼前晃荡。
叫他一声,说点好话,勉强带带人御剑绕过这片芦苇丛也不是不行。
叶行舟看都没看一眼,取出一张御风符凌空而起。
而后他回头,冲水玉君道,“你脚黏泥巴了?还不快跟上。”
先前是有灵力限制,他画的符箓受限。
修为恢复之后,他在洞穴里一口气画了好些符箓。
二阶御风符只是其中一张。
再说,依着水玉君的尿性,刚才晃来晃去不就是想让他主动开口求带飞么。
叶行舟才不会让水玉君打着算盘,他有符箓同样会飞。
现在,他不用求人了!
叶行舟挺直了腰板。
水玉君算盘落空,只得御剑继续去叶行舟眼前晃悠。
“看路,你晃悠啥呢。”
叶行舟出声提醒,水玉君一听就晃悠得更来劲了。
空中能有什么危险,鸟雀会自动避让。
再说他的剑灵也会自动探路,简直不要太安全。
水玉君刚背过身继续耍,砰一声巨响。
连人带剑撞到一坚硬物体,呈倒插葱式坠落。
叶行舟都无语了。
说了看路,这会现世报不就来了。
水玉君这家伙,这段时日来,脑子灵光度越降越低。
这会人还跟开屏孔雀遇见春天似的,就在装装。
叶行舟慢下速度,观察前方状况。
水玉君方才撞到的是一尊石像。
石像立在翠绿芦苇之间,拔高的尊体很是显眼。
叶行舟目光在石像面容上停留。
这尊石像面露悲悯,一手持花,仔细一看,那花是梅花。
同西城的护城神像一模一样。
不过,西城的护城神像怎么会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叶行舟脚尖落地。
水玉君背对着他坐地上。
“你怎么样?”叶行舟问。
“我没事,别管我。”水玉君声音稳如寻常。
真没事就不会背对着他了。
叶行舟懒得搭理这个忽然死装的大舅哥,在石像周围摸索起来。
水玉君听见叶行舟走动离开的脚步,这才掏出修复丹吃下。
溪流倒映出他满脸的血。
待伤口修复后,水玉君才掐诀清理干净身上的血。
而后就是按住剑狂抽。
他可以不看路,剑灵为什么也不看!
伤的不止是脸,还有快薄成馄饨皮的面子。
水玉君生气,剑灵更委屈。
它随主啊!
主忽然跳脱,智商直线下降,还莫名波动,它自是会受影响。
判断方向什么,完全被乱七八糟的心思扰乱了。
剑灵委屈,但剑灵不说。
水玉君把本就不多的面子,在叶行舟面前全丢了。
反正他在吴仁那也只有挨打受气的份。
水玉君捧起一把清水洗脸清醒。
水面起了一层波纹。
清透的溪流倒映出他沾着水珠的面庞,也毫不掩饰明了眼底的纠结。
双眼多了水光,唇瓣颜色比平时还深些。
溪流中,有黑影一闪而过。
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影。
溪流之中,留下点点血痕,很快又散去。
水玉君打开神识搜寻。
有一群修士正在朝这个方向急速赶来。
来势汹汹,应是追方才逃走的黑影。
水玉君正要开口提醒叶行舟,一回头叶行舟原地消失了。
“吴仁?”
水玉君唤了声。
上一秒气息还在,这一瞬怎忽然不见了?
水玉君当即起身,绕着石像探玄机。
才走几步,一只手忽而毫无预料地拽住他的脚踝。
水玉君抬剑欲斩,却瞧见那只手手背有个清晰的牙印。
是吴仁。
水玉君收剑,掐诀将周围他与叶行舟来过的痕迹清除。
而后顺着叶行舟手的力道,身体往下坠。
一层结界波动过后,原地恢复平静。
水玉君掉进了一处悬空。
是石像下的机缘。
眼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木盒。
悬空之中,飘着一行赤金字迹。
生机,灾厄。
两个木盒出现得离奇,若是没选好,保不准会摊上麻烦。
所以叶行舟暂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观察起四周来。
他和水玉君身处在一个由无数银丝裹挟而成的空间当中。
是叶行舟搜查护城神像时无意触发的。
空间中银丝密密麻麻,包裹成椭圆长条形状。
仔细感受,脚下有细微的蠕动感,这个银丝空间很像茧。
茧的内部,萤光萦绕,唯独瞧不见出口。
叶行舟挥出一张符箓试了一下,银丝韧性很强,火烧不着,剑砍不断。
要出去,唯有一条路,选木盒。
水玉君盯着漂浮的字迹,率先出声。
“你选一个,我选一个,要是我选中灾厄你就用生机来救我。”
叶行舟闻言眸中有几分错愕,“难得变聪明了啊。”
水玉君脸一黑,“你这话意思就是我很蠢了?”
叶行舟:“我可没说。”
叶行舟一开始的想法和水玉君还是有点出入的。
木盒又没规定必须选其中之一,他是想两个都拿。
而后再用生机的木盒抵去灾厄木盒。
这样危机解除,人也出去了。
不过现在水玉君这法子也可行。
难得聪明一回,叶行舟也没否定他的方法。
叶行舟:“我数到三,一起拿。”
水玉君:“知道,净墨迹。”
难得主意被肯定一回,水玉君这还翘起尾巴催促上了。
叶行舟探出手,准备抓右边的木盒。
“一二——”
三还来不及出手,眼前木盒消失,两人脑袋各自挨了梆梆两拳。
“谁,谁啊?”
叶行舟扭过脑袋。
身后现一虚影,眉间一点梅红印,颇有清冷慈和之姿,浑身散着荧光,此时虚影正优雅整理着衣袖。
就这慈和长相,和捶人脑袋半点搭不着边。
叶行舟更惊讶的是,这女子和护城神像长得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手里的梅枝缠在了一头墨发间。
叶行舟按住水玉君要拔剑的手,冲女子问道。
“前辈,你是护城神像?”
“什么护城神像,不过是尊无名像罢了。”
女子声音平和又悦耳。
叶行舟:“前辈谦虚了,西城的安稳,都是前辈护住的。”
女子脸上,浮现清浅笑。
这一笑,更祥和了。
看一眼,便是盛世太平。
连叶行舟被五谷轮回之物玷污的内心,都被净化了不少。
一直见到的都是石像,这会真人现,叶行舟还有点不适应。
“前辈如何称呼?”
“梅玄英。”
玄英为冬,肃穆严寒。
因而有梅点缀,添姿加彩。
本该寒冷的名字,取在如此祥和的女子身上。
颇有寒冬消退,春卷绿叶归的意味。
叶行舟拱手行礼,“晚辈见过玄英前辈。”
梅玄英颔首,“不必行礼。”
按理来,她今日并不会现身。
正常人思维见到两个选项都会自动选其中一项。
奈何,出了变故。
今儿碰到两脑回路不正常的。
一开口就是两个都要。
梅玄英坐不住,这才现身梆梆给了两人两拳。
梅玄英扫了一眼想出这主意的水玉君。
水玉君没半点惧色,压制性地看回去,那双丹凤眼攻击性十足。
然后——梆!
脑袋又挨了木盒一击。
“喂你!”
水玉君刚要怒,叶行舟堵住他的嘴。
而后叶行舟踮起脚,用另一只手接过木盒。
“多谢玄英前辈指点。”
瞧瞧,差等生还在以为被攻击时,优等生已经一眼看出了门道。
水玉君怒气消了一半,还是不服气。
叶行舟捏着他嘴皮,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给木盒就给木盒,故意用木盒砸他脑袋是怎么回事?
眼神杀不过他,就蓄意报复么。
又不是谁都可以打他脑袋。
气人的是,吴仁也不帮他讲句话,胳膊肘一个劲往外拐。
水玉君拍开叶行舟的手,别开脑袋。
“别碰我。”
一听这声就是生气了。
叶行舟没理。
先前的经验告诉他,水玉君生不了多久气,自个会给自个哄好,忍不住又会找他搭话。
完全是个故作高冷的隐形话唠。
梅玄英语气缓和了不少,“打开看看。”
梅玄英望向叶行舟的眼里,是道不清言不明。
无关风月,唯有眷念。
她感知到了。
故人气息。
太久了。
她都要消散了,才再次相遇。
故人新生,而她,圈地缚茧。
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芦苇荡。
观了一日复一日的四季。
春生夏绿,秋黄冬零。
溪水潺潺,芦苇荡荡。
唯有她,孤零零一尊石像。
动不得,离不了。
叶行舟一时没挪开眼。
太明显了。
梅玄英的眼神。
浓浓的念,化不开的绵绵细雨。
叶行舟一时没有打开木盒。
他出声,“玄英前辈,你能告诉我什么吗?”
有伪天道限制,他问的梅玄英答不了,所以,他选择让梅玄英告知。
梅玄英闭眼,缓了缓。
“打开木盒,离去吧。”
护城神像怎么可能会有带来灾厄呢。
至始至终,木盒都只有一个生机,而另一木盒的灾厄不过是噱头。
赶走心怀不轨破坏石像的人,而制造的假象。
梅玄英不愿多说,叶行舟抿了抿唇。
还是没有打开木盒的动作。
护城神像。
叶行舟想到了西城城主梅开。
梅忧还在襁褓中时,梅开就将她割喉放血,草草掩埋了。
按理说,一个婴孩遭这般罪,早就死了。
而梅忧不但没死,还杀了回来。
这就代表,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逆天改命的事。
而梅开死前曾言,梅忧是祂转世。
祂,是西城的护城神像,也是梅玄英,更是梅忧。
这份机缘,他大可抢占先机。
但,他取不得。
他若取走,日后的梅忧活不了,西城也再无护城神像庇佑。
他不确定能在百年前待多久,或许他等不到梅忧梅愁降生。
有些悲剧,他束手无策,也改变不了。
但这份生机可以。
叶行舟将木盒原封不动还了回去,他望着梅玄英的眼睛道。
“玄英前辈,劳烦把这份生机留给百年后,一个叫梅忧的姑娘。”
这是她一时无法理解的事。
“今日碰到的机缘,你确定要拱手让人吗?”梅玄英又问了一遍,“你要清楚,生机之物可是能逆天改命的。”
叶行舟嗯了一声,“这份机缘,不属于我。”
他穿回了百年前,才捷足先登碰到这份机缘。
如果他抢了机缘,不单梅忧梅愁没活路,连着百年后的西城也将会天翻地覆。
梅开推翻原有的护城神像,用野心建造望月塔送子像,释放出阵法里的邪物在西城杀戮。
这是死局。
而梅忧是破局者。
从消亡中,杀出来的新生。
梅忧会取到红缨枪,与孟枳共同压制邪物,而叶行舟会用那份召妖卷碎片收回邪物。
护城神像下的茧子,是梅忧的破茧新生。
梅忧是梅忧,也是梅玄英。
这一场破茧,更像濒死前想起幼虫和蝴蝶的映射。
幼虫积攒能量成茧,又消殆自身,供养蝴蝶。
两个即将消亡的人格碰撞,重新塑造婴孩新生。
融合成为鲜活的,新的护城神。
这条既定的轨道,他不会去扭转改变。
所以,叶行舟很肯定地再次拒绝生机木盒。
梅玄英:“既如此,我便不再强求。”
“谢过前辈。”
机缘已结,叶行舟两人自是要离开的。
茧子银丝逐渐散开,一条银丝铺垫的通道现。
梅玄英抚了抚眉心的梅红印记。
似在纠结。
她望着踏上归途的人,终是叫住人。
“且慢。”
叶行舟停住脚步,“玄英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梅玄英扬袖,银丝将生闷气的水玉君裹挟送了出去。
原地只剩下两人。
梅玄英上前半步,停在叶行舟身前。
梅玄英看起来慈和,让人容易忽略她的身高,此时站在叶行舟跟前,正好与叶行舟平视。
她透明的手中出现一块令牌。
叶行舟疑惑,“前辈,这是?”
“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条线索。”
梅玄英笑了一下。
几分苦,几分涩。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别想起来。”
她轻声说完,把令牌放入叶行舟手中。
这一动作,让身躯更加透明了。
接踵而来的是肤质石化,鲜活的眼神乃至面庞都在一点点变得僵硬。
如西城境内,无数尊石像那般。
银丝裹起叶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