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by冻感超人

作者:冻感超人  录入:09-29

卿云一怔,随即道:“殿下今日请了人?”
李照侧过脸对卿云微微一笑,“聪明。”
卿云也轻笑了笑,他想难道是杨沛风?可杨沛风正在操持丧仪,便是要回东宫,也得明日,那会是谁呢?
李照含笑望着卿云,“你心里想知道便问,何时变得这么畏首畏尾?”
卿云镇定笑道:“我知道殿下想说,我便偏不问。”
李照笑道:“好吧,那我便也偏不说。”
卿云道:“除非那人不来,否则殿下你也卖不了多久的关子。”
“不错,”李照搁笔向后仰了,“这般,你现在便回去,今日不许再到我身边,等明日再来伺候,如何?”
卿云佯装嗔怒,“那我便是赖着不走,殿下叫人进来抬我吧。”
卿云一面说一面抓了李照的椅子,一副耍赖模样,叫李照终于展开了真正的笑颜,“好吧,别闹了,叫别人看见了笑话。”
卿云这才放手,又道:“那人也太不懂事了,让太子殿下您饿着等。”
“好你个李维摩,原来在背后就是这么编排我的”
爽朗的声音伴着笑传来,卿云微微一怔,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面目陌生的锦衣青年正大步流星地从殿外走来,卿云未曾见过,只觉他相貌英气不凡,神情气质十分肆意,高抬着头入殿不说,竟然还敢直呼李照的小字。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在编排你了?”李照懒懒道,“东宫的人全都死绝了吗?怎么没人通报一声?”
那青年哈哈笑道:“莫怪你那些侍卫,他们拦不住我,我是翻墙进来的。”
李照道:“你胆儿不小,擅闯东宫可是死罪。”
“那就将我拖下去砍头吧,”那青年双手抱胸,目光移动到了卿云身上,微一挑眉,“李维摩,你身边何时来了这么个……”他嘴角笑容加深,又看向李照,“这是太监……还是宫女?”
卿云脸色立时涨红了,双眼直看向那人,藏在袖中的手也猛地蜷紧了。
“闭上你的狗嘴,”李照侧过脸道,“卿云,下去传膳。”
如今只要有第三人在场,卿云便循规蹈矩,从不在李照面前造次,听得吩咐,指尖掐入掌心,面色平静地一躬身,“是。”
“这嗓子,”那青年又笑道,“听着着实不似宫女啊。”
若不是李照在场,卿云真恨不能狠狠踩这人那双皂靴一脚,他低垂着脸隐忍不发,路过那人身边,却觉那人的视线随着他转了一圈,令他背上发毛,心中生厌。
“秦少英。”
李照声音微微低沉,卿云终于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原来是秦家人,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
“别那么小气嘛。”
待得卿云的身影出了殿,秦少英才收回视线,对李照笑道,“不过瞧那小太监生得可人,多看两眼也不成?”
李照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小奴才脾气大得很,方才若非我在,你可要挨骂了。”
秦少英噗嗤笑了,“你莫诳我,这是东宫,还会有这么没规矩的奴才?”
李照思及卿云平素种种,不禁轻摇了摇头,“莫说这些,快先坐下,江南水乡,风景可好?”
“好什么,”秦少英随便在椅上坐下,他坐也没个坐相,半倚着,手上甩着腰间的玉佩,“好山好水好无趣,还有那传闻中的江南八艳,我全叫来瞧了个遍,不是我说啊,”秦少英笑嘻嘻地看向李照,“还不如你刚才那个小太监来得标致呢。”
李照端起茶碗,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淡淡道:“你若再口无遮拦,我便修书一封给秦将军,也宣传宣传你在江南一品八艳的事迹。”
“李维摩”
秦少英拉长了嗓子,“玩笑罢了,真是,那小奴才有那么金贵吗?”
李照放下茶碗,抬眼瞥他,“奴才便可由得你随便编排?”
秦少英摇头,叹气,“诶,无趣啊无趣,你和无量心两兄弟都是一般无趣。”
李照道:“你见过他了?”
秦少英随意道:“见过了,那日进宫面圣,恰巧在宫中碰见他了,可惜未曾见到淑妃,不知她是否红颜如旧啊。”
李照眉眼压下来,秦少英立即抬起手,“行了行了,我闭嘴。”
“宫中嫔妃也是你可随口谈论的,”李照沉声道,“你也到底太胡来。”
“说说罢了,我幼时也是蒙淑妃娘娘照顾的,我这可是一片孺慕之心啊。”
李照伸手指了下秦少英,“秦将军不在京,我看是没人管得住你了。”
秦少英哈哈一笑,“我的太子殿下,你这见人就想管的毛病何时能好?”
“屁话”
饶是修养绝佳的太子也忍不住被激得说了句粗话。
“殿下。”
恰巧外头卿云回来了,“午膳已经备好。”
李照冷冷地横了秦少英一眼,“开席吧。”
“是。”
卿云退下去命人开席。
秦少英笑着站起身,“东宫饭食也和东宫太子一般板正无趣,幸好还有个小奴才下酒。”
李照面上浮现警告之意,“你要惹恼了他,我可不救你。”
“不得了,难不成这小太监会咬人?”秦少英笑道。
李照淡淡道:“咬人?惹急了,又哭又闹,有你受的。”
秦少英更是乐不可支,“什么?又哭又闹?他莫不是真的是个小宫女吧?”
李照嘴角也微微弯了,“没见过会使性子的小太监?”
秦少英道:“这我还真没见过,长龄呢,你那二十四孝忠奴呢?”
李照道:“你也少编排长龄,什么二十四孝,你这张嘴迟早要惹出祸来才能改。”
“没法子,”秦少英双手抱胸耸了耸肩,“谁让我自小与皇子一同长大,皇帝宠,娘娘疼,我爹又是大将军,这惹出什么样的祸事,不都有人兜着?”
李照摇了摇头,起身道:“孺子不可教也。”
秦少英跟了上去,在后头道:“这就对了,太子殿下您就放过我,别想着再管教我了。”
“我不管教你,”李照道,“自有人管教你。”
“咱们不都说好了不带我爹的吗?”
“就这点出息。”
李照入了席,卿云立在李照身后侍宴,旁边还有几个小太监随侍。
秦少英在李照下首坐下,斜睨望向卿云,卿云便觉秦少英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打量了一遍还不够,慢悠悠地又开始重新打量,先是瞧他的头发,再是瞧他的脸,目光在他面上像刷子一样反复刷过。
“再看,小心你那双招子。”李照道。
秦少英收回视线,见李照神情平静,自有一番威慑,便坐正了,懒懒道:“是,殿下。”
“今日召你来,一是为你接风洗尘,庆祝你回到京城,你既入宫拜见了,父皇可给你安排了什么差事?”
“原是有的,只是我躲懒,还是逃了。”
“你啊,别的暂且不提,禁军你总是要去的。”
“诶,莫说殿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呢,真被您给说着了,躲了那个,躲不得这个,皇上赏了我个中郎将的职位。”
李照笑了笑,“中郎将?”
秦少英道:“殿下,您这眼神似乎很瞧不上我?”
李照道:“你多心了,中郎将大人,孤敬你一杯。”
秦少英满脸无奈,终于是被李照将了一军,举杯与李照共饮后道:“没两天快活日子了,下月便要去禁军营报到了。”
“可惜啊,”李照慢悠悠道,“一代风流才子,终究是要操戈演武,可惜可惜。”
秦少英不由一面苦笑一面举起酒杯,“殿下,我错了,您就饶了我吧,别再挖苦我了。”
李照淡淡一笑,“你既求饶,我便罢了。”
“殿下仁德。”
秦少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杯盏,道:“殿下今日召我来,一为接风,二呢?”
李照示意卿云来替他斟酒,卿云便上前提起酒壶,酒水滴溜溜落入酒杯,便听李照道:“孤想将杨沛风送到军营之中历练。”
“军营?”秦少英道,“禁军营?这我可做不了主啊,我这中郎将还是皇上赏的,担个虚名玩玩罢了。”
卿云听他浑不在意中郎将这个职位,嘴角一抿,心中对这人不由生出几分艳羡妒意。
李照道:“他一介书生,去禁军营做什么?”
“明白了,”秦少英闻弦歌而知雅意,他脸上带着笑道,“可是要将他送去天马军?”
李照道:“子平先生去往丹州之前,我曾应他,若他身遭不测,我定不负他所托。”
秦少英静默片刻,道:“子平先生是个好官,也是个好人,折在丹州,可惜了。”
皇帝的布局非几日便能奏效的,李照也只能暂且压着不提,杨新荣没有白死,只他和皇帝心中知晓。
“这是他的遗愿,孤无论如何都要帮他达成,”李照道,“我不为杨沛风要一官半职,只要他在军营里头历练个两三年,褪去他身上那些世家子弟的习气便好。”
秦少英摸了腰间玉佩,爽朗一笑道:“没问题,我即刻便修书一封给我爹,让他多关照关照便是。”

第32章
杨沛风向太子辞行那日,太子屏退了众人,卿云也没留下,只见杨沛风从殿内出来时,苍白的面上双眼发红,眼皮也肿着,比入殿前更憔悴许多。
卿云心下冷冷一笑,心中五味杂陈,既为杨沛风此刻狼狈模样感到舒畅,又嫉恨他有那么些人为他打算,谋划前程。
两月后,太子收到信件,杨沛风已入天马军,太子读了杨沛风的信,轻轻地叹了口气,卿云正在侧侍奉,“殿下放心吧,小杨大人会明白殿下的苦心的。”
李照不置可否,将那信扔进了香炉。
“到底如何,也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孤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卿云真想出言恳求,李照既肯帮杨沛风,那为何不肯帮他呢?他所求也不多,不过如长龄那般便好。
可惜,求也无用。
卿云如今已是想得极明白。
杨沛风能得李照的栽培,一是他的确是个有用之才,二是杨新荣豁出了自己的命托孤,李照怎能不照拂一二?
长龄也是同理,他豁出了自己的命去救李照,李照自然看重。
况且东宫琐事在长龄的料理下一贯从无纰漏,条理分明。
他为博得李照宠爱,在李照面前撒娇卖痴,无所不为,与长龄一贯的稳重自持实在天差地别,纵使他能做到不逊于长龄,如今长龄又无错处,李照何必放着长龄不用,要用他呢?
李照也没骗他,他是喜欢他,可他不会真的重用他。
便如李照所言,他与长龄在李照心里是不同的。
李照忽然道:“我瞧你近日都有些闷闷的,话也少了。”
卿云道:“哪是呢,只年岁渐长,也该学得稳重些。”
李照微微一笑,“是吗?”
卿云跟在李照身边多时,如今也终于能勉强分辨李照那张总挂着笑的面上心情如何,卿云笑道:“好嘛,殿下别点破我,让我再装上一会儿。”
李照莞尔,却也不说什么,只目光静静地打量了卿云一会儿。
卿云如今十四,快要十五了,比起才来东宫时,人眼见着是大了不少,平素里李照宠得很,山珍海味、鲍参翅肚,但凡卿云爱的,李照赏了不知多少,只卿云总不见胖,仍是一张素素的小脸,身量纤细,唯一比从前好的便是面色,白里透红,秀眉淡扫,琼鼻瑶唇,是有几分女相。东宫里太监众多,卿云生得最好,怪不得秦少英口无遮拦,赞他美貌。
李照心生爱怜,好比见到一块璞玉被细细雕琢之后散发出从前未有的光彩,只又觉得可惜,可惜他只是个太监。
李照这么想着,便伸出手,卿云心领神会地将手递过去,李照握了他的手道:“你从前不是说过,盼我多宠你,你也好慢些长大吗?你现倒说说看,孤够不够宠你?”
卿云极想这么回答。
不够,他不要李照只这般拉着他的手,满目怜爱,如同看东宫里一株讨他喜爱的花草,他要李照令他取代长龄,将东宫事务交予他。
可李照是不会给的,他便是提了,李照也只会一笑而过,当他要争长龄的宠,转而欣赏他那拈酸吃醋的有趣模样。
卿云垂下脸,柔顺轻浅地一笑,“殿下宠爱,卿云喜不自胜。”
秋风乍起,玉荷宫里草木开始枯败,卿云烦躁地抓了一把地上干草,那张素日里清丽纯稚的面上泛起冰冷的怒意。
莫非只有春日才有?
卿云忍住怒气慢慢起身,将手中的枯草掷地,狠狠碾了两脚,他胸膛微微起伏,与在李照面前爱娇可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那眼中射出的两道视线竟是十足的狠毒幽怨。
若说先前卿云来玉荷宫只为了办事,如今他几是有些上瘾了,因只有在这无人的冷宫,他才不必伪装,能现出一点真面目来。
他甚至开始怀念惠妃。
可恨他稍稍长大,惠妃便死了,否则他必定留着她的命,好好地也将她折磨虐待个几年才好。
卿云胸膛慢慢起伏着,他胸中总有那么口恶气未出,说到底还是李照的过错,若李照不出现,他杀了福海,出了这口气也便罢了。
可谁料李照从天而降,说是救了他,却也让他一直憋着那口气,那口气时不时便刺得他难受。
卿云垂下眼,望着地上黏稠破碎的枯草,小脸上无一丝柔软怜爱,仿佛透着那枯草正看着谁。
谁都好,能让他出了那口气便好。
出了玉荷宫,卿云熟门熟路地返回东宫,今日他休沐,而往往他休沐时,长龄也会安排自己休息,是,长龄能自己安排自己休息。
卿云怀抱着纸笔,低头轻轻冷笑,再抬眸时,面上已无一点怨色,笑容满面地进了屋,“长龄,今日外头天气真是不错,咱们寻个什么玩法玩一玩,如何?”
“玩什么?”
长龄果然在,卿云上前笑道:“你又在抄经,先皇后那供奉的经里有一半都是你写的吧?”
长龄淡淡一笑,“莫胡说。”
“抄经多没意思,”卿云放下纸笔,弯腰靠在桌上,单手撑了下巴,“不如咱们放风筝吧,今日秋高气爽,正合适。”
“不妥吧,”长龄虽从前提过这个,但那时只是见卿云心情低落,他凑趣哄的,“宫里头不能随便放风筝,便是太子答应,也不该的。”
长龄眼向上看看,卿云便明白了,“好吧,听你的。”
长龄松了口气,“你若觉着无聊,我陪你下盘棋消遣吧。”
为了陪太子下棋,卿云如今也常和长龄下棋,只不过长龄棋艺也不佳,李照听闻卿云找长龄练棋后笑了许久,说要好好指点卿云,至少不能下得比长龄差些。
卿云听了这话,不喜反恨。
长龄便是下得一手臭棋,太子也不以为意,不想他还须得好好钻研,去讨太子的欢心。
卿云笑道:“罢了,同你下棋,怕不是你消遣我。”
长龄听罢,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棋艺不精。”
“长龄,”卿云道,“你的棋,和你的字一样,都不是跟太子学的吧?”
卿云神色好奇,“宫中是不教这些的,你这都是入宫前学的,还是在宫中谁教的?”
长龄只轻笑了笑,又是低头抄经。
每常卿云提起他的过往,长龄便是这么一副躲避的模样,卿云仗着年幼和性情,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这般直接询问过不少回,长龄都不肯吐口,卿云也便只笑了笑。
“太子新赏了些葡萄,我洗一些,咱们两个吃吧。”
“我去洗。”
“快坐下,别动,这一页经还未抄完呢,抄经最是要诚心,不许动了。”
卿云笑着直起腰,背过身去端葡萄,脸上笑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从来也不爱笑,只到了东宫才慢慢面上挂起了笑容。
葡萄是贡品,与京中葡萄滋味不同,太子得了一笼,想着卿云去年冬天馋那柑橘,便全赏了卿云。
卿云心里是挺喜欢,只又觉着不是那么喜欢,因他想要的并非这么几串葡萄罢了。
“好甜。”
长龄剥了吃了两个便停下了,“你吃吧,这太甜了,也只有你们这些小孩子才爱吃。”
“这也不腻啊,”卿云笑道,也不勉强,“好吧,我知道,好哥哥,你这是省给我吃呢。”
长龄也笑了笑,“我帮你剥吧。”
卿云笑道:“我怎么就那么金贵了,还要劳动你帮我剥葡萄。”
长龄只一面笑一面剥葡萄。
卿云虽那般说了,倒也没拦着长龄,只道:“我说长龄你也真是个实心眼,你有这殷勤应该向太子献哪,我这可没什么回报你的。”
长龄剥了葡萄放在碟里,淡笑着望向卿云,“要什么回报呢,你叫我一声哥哥,又比我小那么多,我照顾你也是应当应分的。”
卿云道:“你不是说太子不喜欢太监们之间哥哥弟弟的吗?”
长龄神色未变,他这人沉稳自持,像是无论何时都是那副温和模样,被卿云这般说了,也仍旧温声道:“你这性子还不是你要怎便怎?便是太子也拿你没办法。”
“我就不爱听这个,”卿云垂下眼,盯着长龄剥好的葡萄,淡笑道,“太子若真动了气,可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拿我呢。”
听了这般说辞,长龄剥葡萄的手指一顿,抬眼看向卿云,“没头没脑的,怎么说这些。”
卿云抬眼,望着长龄只是笑。
长龄眼轻眨了两下,又轻叹了口气,“我跟在太子身边十多年,从未见过太子如此宠爱哪个内侍,卿云,”长龄压低了声音,他双目沉沉,极为恳切,“你要知足。”
长龄每说一句,卿云心口就更紧一份,胸中那口气不上不下地梗着,卿云如今倒庆幸自己的嗓子坏了,可为他因气血翻涌所致的沙哑嗓音遮掩一二,他含笑道:“我明白的。”
长龄道:“你入东宫也快两年了,又时常伴着太子,太子的性情我想你也琢磨出了几分,只要你守规矩,不犯错,太子是不会不善待你的。”
长龄见卿云不语,便又道:“等过了几年,若太子不要你贴身伺候了,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便是。”
卿云微微一怔,片刻后,两面唇角扬起,是个高兴至极的笑,“那太好了!”
长龄也浅浅一笑,“你放心吧,你既身在东宫,以后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卿云倏然站起身,长龄愣了一下后抬头,却见卿云眼圈红了,“手上黏腻腻的,我去净个手。”
卿云一路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口气憋在那儿,他必须得做点什么将那股气排出去,拉起一旁的水桶便砸到了井里。
“咚”的一声,幽深的井面溅出一朵水花,水花回落到井面,激起阵阵涟漪。
卿云魔怔般地盯着井面。
长龄什么都知道!
他知他日夜费尽心思讨好太子,也知他心里惧怕等过了几年,他不再灵秀可爱,太子会腻了他!
长龄已经替他想好了出路。
到那时,他便可以教他日常事务。
要太子先腻了他,他方才可以跟着长龄学些事做!
卿云对着井面无声地狂笑,笑得眼角溢出泪来。
好、好、好
也算是他们主仆二人给他的恩典了!
“怎么了?”
身后远远地传来温和中带着焦急的询问,“我在屋里头听到好大一声动静。”
“无事,”卿云双手撑在井沿,井面已逐渐恢复平静,那井面倒映出他了的脸,他静静地望着井面那个幽深漆黑的自己,“只是桶掉水里了。”

第33章
又是新年,李照惯例还是入宫,入宫前,李照特意分别叮嘱了卿云和长龄一番,也照例还是多多赏赐,与去年相比,足添了一倍,因为“卿云很乖”。
这是卿云在东宫过的第二个年,和第一年相比,除了年岁稍长,似无甚分别。
长龄早早地便开始张罗守岁酒。
“去年实在吃得随意,今年可要郑重其事些。”
“好啊,都听你的。”
两人来回跑了膳房好几次,布置了一大桌酒菜。
卿云笑道:“要我说,真是拿宫宴我也不换呢。”
长龄笑笑,难得没有否定卿云这僭越的话。
这一年对长龄而言却是与从前岁月大有不同,应当说自从太子安排卿云与他同住,他的日子便和从前不同了。
两人在小院里就着烛火推杯换盏,长龄酒量并不算好,一壶酒进肚便有些醺然,屋内炭盆烧得正热,只觉面上阵阵发热,便起身去榻边推开了窗,寒凉的夜风拂面,他不由出了神。
卿云比长龄喝得少些,故而也要清醒许多,他自倒了杯酒,道:“长龄。”
长龄似未听到,仍靠在窗边,冷风吹动他的鬓发,不知是不是卿云错了眼,他恍然间望见长龄面上似乎闪过一滴泪。
卿云放下杯盏,走到长龄身边,斜坐在榻上,长龄似仍未察觉,仍定定地望着外头,卿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瞧见一片快要倾泻而下的星空。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呢?玉荷宫破败不堪,年久失修,夜里便是想找个看不到星星的地方也难呢。
卿云自嘲一笑。
长龄这才似回过神来,二人四目相对,眼中竟都有几分悲戚。
“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卿云道。
长龄笑了笑,“我哭了吗?我倒不知道,”他揉了揉眼,“大约是风吹的,吃了些酒,太热了。”
卿云背靠在墙上,他轻声道:“长龄,我与你同住也快两年了,怎么从未见你过生辰?”
宫里的太监们不比前朝,前朝权势大的太监过生辰时在宫中大办宴席,据说好些朝臣也得送礼,如若不然,便等着死吧。
到了今朝,太监们的好日子便一去不复返了,便是那些有身份的大太监平素也不敢张扬,过生辰也不过是去御膳房自买些酒菜,回屋里自个庆祝庆祝。
像长龄这般在东宫已是权势最大的太监,至少也可如今夜这般张罗一桌,再说李照待宫人也并不严苛,对待长龄又一直宠幸有加,也不见李照赏长龄什么。
“生辰……”长龄也转身坐下,靠在窗另一边的墙上,低声道,“……有什么可过的呢。”
“你呢?”长龄转过脸,“你若不提,我倒还不好问,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卿云笑了笑,摇头,“我也不知道。”
长龄道:“许是你入宫太早了,太子命我去查过内侍省的记录,你原是永平五年入的宫,祖籍也是京城。”
卿云怔住,他从来不知也未去查过,这些对他而言都是过去的事了,无甚意义,他也并不在乎,重要的是眼前和将来。
“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吗?”长龄温声道。
推书 20234-09-28 : 男配要上位by木南》:[穿越重生] 《男配要上位[快穿]》作者:木南斐【完结】晋江VIP2025-09-20 完结总书评数:1427 当前被收藏数:4115 营养液数:2559 文章积分:103,202,176本书简介: 一个故事里,男配这个角色,可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趁手可用的工具人,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