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by冻感超人

作者:冻感超人  录入:09-29

卿云抿唇眼眸直射向秦少英。
秦少英面上神情又吊儿郎当起来,冲着卿云挑了挑眉。
卿云迅速地抬起手,被秦少英又握住。
“太慢了,”秦少英笑道,“以你的身手,再练上五十年,也未必能碰到我的衣角。”
卿云充耳不闻,提膝又被秦少英抬腿按下,无论他怎么踢打过去,始终如秦少英所说,连秦少英的衣角都挨不着,反自己累得气喘吁吁,秦少英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好了,别闹了,”秦少英笑道,“你这脾气到底怎么长的?凡事一定要占上风?”
他猛地松了手,卿云正要踢他,猝不及防地失了平衡向前倒去,秦少英没躲,手展开向外,用胸膛接了卿云。
卿云抬手便是一掌,秦少英反应极快地扭了下脸,唯有指尖从他的下巴刮过。
“果然是蛇蝎心肠,”秦少英歪着脸笑道,“分明是救你,还要挨你的打。”
卿云也不从秦少英身上起来,反就这么趴着,他忽而冲秦少英轻笑了笑,手指又返回来,秦少英昂了昂头,避开了卿云的指尖。
卿云的指尖便这么顿在卿少英下巴下头,他低低道:“秦少英,你非要我同长龄断了,那我若想找乐子,该找谁呢?”眼睫轻轻上翘,漆黑的眼珠里头闪着几分讥诮,“你吗?”

第73章
恩科放榜,卿云特意要来了名单,他看中的那几人当中竟无一人入选,他顿时大失所望,难道他的眼光就那么差?又不由生出几分灰心,将那张字条撕了个粉碎。
这事不知怎么叫李照知道了,卿云入殿后,他对着卿云笑了许久,卿云一言不发,最后直接跑出了殿,李照还在殿内笑,对其他宫人道:“快,去跟着他,别叫他将自己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宫人们将卿云劝了回来,李照道:“依我看,是元良的过失,他是文臣,教你的也都是些古文典籍,不怪你看走了眼。”
卿云沉着脸,问李照:“那殿下呢?你看中了谁?”
李照含笑道:“一个也没有。”
卿云无言。
李照见他如此郁闷,便摸了摸他的头发,“看中了,看中了个小状元呢,马上便要登科及第了。”
卿云顶讨厌李照这样哄他,好似他真的很宠他一般,叫他心中别扭。
“好了好了,不过一次走眼,等下回,说不定就看准了呢。”
李照拍了拍卿云的手,“用膳吧,瞧你气鼓鼓的,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赌气不吃饭?”
卿云哪能真的不吃饭,不过也就是发发脾气,仍是沉着脸端起了碗,李照忍俊不禁,这都快成东宫内侍之首了,平素做事也算沉稳,气性一上来,还是老样子。
“再过几日,便是母后忌辰,到时你陪我一块儿进宫吧。”李照柔声道。
卿云的名字已经呈报了内侍省,东宫典内不是个小职位,需有皇帝敕令,李照已将他这个人摆在了那个位置,昭告天下,这便是东宫他最宠爱看重的内侍。
卿云自然十分激动,以他的年龄资历,能这么快地走到这个位置,更多的还是倚仗了李照的宠爱,说来似乎并不光彩,但自古以来,王侯将相,又有几个手段是所谓“光彩”的?
史书里抛妻弃子者,弑父杀兄者,屠城坑杀者,比比皆是,那些人为了争权夺利,早将所谓仁义道德都给舍弃了,他也不过是依靠着自己自身有的那些东西,奋力向上攀爬,又算得了什么不光彩?叫他说,他觉得自己光彩得不得了,说不准以后也会在史书中留下一笔呢。
“多谢殿下,”卿云道,“我也一直很仰慕先皇后的风采,说起来,若非先皇后,我也遇不到殿下。”
李照淡淡一笑,“此事之上,我与你心意相通。”
卿云如今听惯了李照时不时说些腻歪的话,也就当一阵风吹过,只要不做那事,他尚还能忍。
李照近日已开始斋戒,夜里便不留卿云了,卿云这下才是真在心中谢了先皇后。
软轿靠近小院,卿云心中便开始左右摇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秦少英同李照说了什么,还是李照自己想的,李照提及要将修缮好的旧殿赐给他居住,卿云以逾越为由推拒,李照却说无妨。
要和长龄分开吗?
卿云心中一紧。
他不肯,他不想,他不愿。
那日他那般压着秦少英说了那番话,心里却是极其反感,他讨厌李照,更讨厌秦少英,李照至少还给了他该给的,秦少英算什么东西,特意来敲打他一番,是想用长龄来要挟他日后为他做事?
鱼死网破这种蠢事,卿云不会做,想必秦少英也不会做。
只是抛开秦少英这个人不谈,秦少英的话也确实是对卿云算是做了个警醒,他最近日子的确是过得太顺了些,倘若被李照知晓……卿云身上不由自主地发了下颤。
卿云下了软轿,院门口没有长龄的身影,他不许长龄在这儿等他,怕不经意的神情会露出破绽。
如今长龄也彻底不管东宫事务了,他每日便是围着卿云转,卿云对此倒是很满意,只不过这么下去,长龄露馅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卿云一步步走入小院,屋子里的门也关着,长龄十分谨慎,只要卿云不回来,如无必要,他不会离开这间屋子。
他这般,是不是困住了长龄?
卿云立在院中,片刻之后,他猛然发觉自己竟真的朝秦少英所说的方向去想,立时皱了眉。
推开门,长龄果然正在等他,他如今唯一还做的事便是替那些死去的太监们抄经,见卿云进来,才放下了笔,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回来了。”
卿云扑了过去,长龄手足无措,立即抬手搂住了卿云,紧张道:“怎么了?”
“没怎么,”卿云道,“只是想抱抱你。”
长龄轻轻松了口气,自从那日秦少英同他说那些话后,他便一直悬着一颗心,他怕秦少英出入禁宫,在皇帝面前若是提起卿云,说些不该说的话,恐怕卿云会有危险。
卿云抱着长龄,心中便唯有不舍。
权势尊荣自然是好,只是他也不希望长龄离开他,既然太子能全都要,为何他不能?
秦少英不敢提的,他想利用他在太子身边做事,那他便不会真的揭穿他,说不准还要反过来替他遮掩。
瞧着那么嚣张浪荡的人,他昨日说完那话,还不是一言不发就跑了?
卿云抬起脸,看向长龄,面上微微笑了,“抄经抄得累不累,手酸不酸?”
“不累,”长龄迟疑了一下,道,“你呢,当差……累不累?”
“不累,先皇后忌辰快到了,他在斋戒。”
“……”
长龄默默不言,卿云也不说话了。
他们二人之间横着一个李照,便是谁也无法当他不存在,到底是盼李照一直宠爱,还是盼着李照尽早撒手,卿云心中说不清,长龄心下也说不清。
卿云道:“我想吃些糖果子,这几日斋戒吃素,嘴里总是淡。”
长龄连忙道:“我立刻去取。”
卿云独自留在屋内,将这屋子里外都瞧了一遍,处处都是他与长龄共居的影子,心中不由又是一痛,不,他不想同长龄分开。
这么多年,长龄就得了一个他,他也便就得了一个长龄,凭什么就这么分开?!
卿云手掌紧握成拳,他心中明白秦少英说得是对的,可便是狠不下那个心。
屋外软帘后,长龄提着一碟点心,他透过缝隙看着卿云满面不甘,眼中光芒毕露,心下又是轻轻一颤。
虽然卿云嘴上总说等什么时候李照腻了云云,但长龄瞧得出来,卿云心里还是想着要牢牢抓住李照的宠爱。
典内之位在一般内侍来看,已是遥不可及连梦中都不敢想的位置,卿云却是志在必得,他永远不会满足,也永远不会停下。
这间屋子也永远不会是卿云的归处,他只是短暂地停留、休息、贪恋这里罢了,卿云想要去的地方,是更高的位置,到时候那个位置里还会有他吗?
“糖果子来了。”
长龄先出声,再掀帘,果见卿云面上只剩下笑容。
“怎么去了那么久,”卿云嗔怪道,“想饿死我。”
“在膳房里多挑了几种你素日爱吃的。”
长龄放下食盒,一碟碟糖果子拿出来,屋子里立即飘满了甜香的气味,卿云眼眯了眯,他爱闻这个味道,将方才那些纷乱心思全抛诸脑后,卿云捡了自己最爱吃的一碟,拿了一个,又将碟子朝长龄那送了送,“你也吃。”
长龄微微笑着也拿起了糖果子,他见卿云吃得香甜高兴,心里也渐渐不那么沉了。
便只是卿云歇歇脚能喘口气的所在又如何呢?不已然很好了?
“快吃啊,”卿云催促道,“这个做得好,甜不甜?”
长龄便也咬了一口,随后轻点了下头,“甜。”
卿云见状,凑上前去亲了下长龄,笑眯眯道:“哪个更甜?”
长龄脸慢慢红了,只定定地看着卿云,面上羞涩地笑,卿云放了糖果子,便又往他怀里扑了过去。
卿云最终还是没同长龄说新殿那事,等他升了典内再做打算,也不能叫长龄一直那么闲着,东宫里头识文断字的内侍不多,他若是将他安排到内坊局,一来二人白日也有了在一块儿的机会,二来也叫长龄有事可做,他也希望长龄心思能振奋些。
没过几日,先皇后忌辰便到了,卿云回东宫以后还是头一回入宫,先前他犯下的事,叫他有些害怕入宫,如今时间久了,一向风平浪静,卿云心中也放下了七八分,更何况有李照带着他。
“不必担忧。”
李照拉了卿云的手,神色温柔,他的温柔和长龄的温柔也是不一样的,他即便露出这般柔和神情,那股天潢贵胄的威压也会令人也不由自主地将心沉下去。
卿云淡淡一笑,“陪在殿下身边,我没什么可担忧的。”
李照也笑了,“这便对了。”
卿云跟随李照出殿,却见秦少英腰间挎刀正候在殿外,身后是大批禁卫。
“殿下安好。”
秦少英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今日由他来负责引导护卫东宫仪仗。
卿云低着头,不朝秦少英那多看一眼。
上一回入宫,还是那一年冬至,卿云那时的品级尚不能乘车,这回入宫李照安排了车辆跟随,紧随东宫仪仗。
卿云坐在车里,难免仍是心生紧张之感。
五品典内,这是多少内宦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秦少英也不过是正四品下,他差他只有那么一点点。
卿云紧紧地握着双手,今年春日暖得早,如今天气也有些热了起来,掌心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卿云很想推开窗户透透气,可规矩束着,他不敢。
今年是小祭,没有那么多繁琐规程,东宫车驾停在凤仪殿外,卿云连忙下车,跟随在李照身侧。
凤仪殿内静静的,卿云低着头,不敢多看,只紧紧地跟着李照,李照入殿后很快便停下,撩袍下跪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一大片人齐齐跪下,卿云也在人群中跪了下去。
“免礼。”
这是卿云第二回 “见”皇帝,头一回冬至,李照的席位虽就在皇帝下首,也隔了很远,兼之卿云头回进宫,心思全在怎么不出错上,不敢也没那个心思留意皇帝。
这一回入宫,李照将定下他的典内之职,由皇帝敕令,再兼之先前发生的事,卿云听到皇帝的声音不由心下一紧,皇帝的声音听着和李照有几分相似,只是更低沉,也更平缓,那种平缓反让人不由更加紧张。
“谢父皇。”
李照起身,皇帝负手而立,正看着殿内先皇后的画像,“一起来祭拜你母后吧。”
“是。”
众内侍分散而立,卿云立在左侧,低着头,瞧见前头内侍步履轻盈地靠近颜色相近却又分明不同的两件盘龙袍。
酒洒祭台,焚香祝祷,殿内殿外一片肃穆,礼毕后,卿云听皇帝道:“入殿吧,”又说了一句,“阿含,你也进来。”
“是。”
是秦少英的声音。
卿云心下又是一紧。
宫人侍卫们系数在外等候,不知过了多久,里头传出一声——“圣驾回銮”,于是众人再次齐齐下跪。
卿云伏跪在地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很快便又听到李照的声音,“回东宫。”心下立即一松,嘴角也不由翘了,这是成了!连忙抿唇起身跟上。
坐在回东宫的马车上,卿云这才全然放松下来,整个人没骨头一般靠在车壁,面上若有若无地浮出了笑容。
回到东宫,李照与秦少英同用午膳,特意不要卿云随侍,派人转告卿云,让他直接回小院歇息。
“殿下说,晚上再为您庆贺。”
传话太监极为谄媚道。
卿云面上不显,内心已是狂喜,赏了个荷包给那小太监,也不要传轿子了,脚下生风地往小院走,一路无论是侍卫还是宫人,皆恭敬地回避行礼,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问鼎东宫内侍高位的宦官,谁都要避其锋芒。
卿云面上一直绷着,等进了院子脸上才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他憋着嗓子没喊出来,一口气撞开了门口的软帘,哑声粗气道:“长龄——”
屋内却是静悄悄的,卿云预想中的长龄站在软帘后等着他回来,他扑到长龄怀里,笑着告诉他,他已是东宫典内的场景却未曾发生。
卿云面上笑容微顿,眉峰轻蹙,一转脸,蓦然看到空了一块的桌子,桌上原本一向都是一大摊子,平素长龄抄经的地方,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长龄不在屋子里。
卿云翻了屋子,长龄平素生活简朴,也没什么特别的物件,不过也就几件衣服,瞧不出什么痕迹,卿云翻了他枕头底下,那块香胰子却是不见了,卿云脑海中顿时重重响了一记,转身却踢到了个铜盆,铜盆里全是纸灰,卿云眼神一凝,心下又是大颤,立即奔出了院子,召了小太监过来,“长龄呢?”
小太监素日在附近值守,今日也是轮到他当班,便道:“奴才没瞧见长龄公公。”
“没瞧见?”卿云重复着他的话,他眼神已经压了下来,小太监有些恐慌,便道:“奴才未见长龄公公从院子里出来过。”
长龄还在院子里?
卿云猛地转过身,走出两步后又返回,“今日有没有谁来过这个院子?”
昨夜李照斋戒,也还是留了他宿在殿内,没碰他,只是同他说说话罢了,今日晨起,卿云也一直没机会回来,心里也全记挂着入宫的事,他上一回见到长龄,还是昨夜被李照召去,他皱着眉对长龄说烦,长龄搂着他,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当时卿云满脑子都是明日入宫的事,一时也想不起长龄有什么异样。
小太监也似乎从卿云的神情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摇头:“奴才方才换班过来,未曾见有人来过。”
卿云一头扎进了院子里,院子里头仍然是静悄悄的,他想喊长龄,却又不敢,怕喊出来,会叫人察觉出什么。
屋子不大,卿云绕了一圈,将每个柜子,甚至床底都瞧了,没有,长龄不在,兴许是更早的时候出了院子,可为何长龄平素抄经书的那些东西和那块香胰子全都不见了?连抄好的经书也全烧了?
卿云再次走出院子,唤了小太监来,压低声音道:“去叫小山子过来。”
小山子立即来了。
卿云直接道:“长龄不知去哪了,你去找一找,记着,别大张旗鼓的,惊动了殿下。”
小山子领命而去。
卿云回到屋子里,屋里头已被他翻得极为凌乱,卿云坐在椅上,怔怔地望着长龄的床榻,一时之间他脑海中竟一片空白,这几日他与长龄相处的点滴进入,他未曾察觉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长龄……长龄……他这是去哪了?
“云、云公公——”
小山子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卿云立即起身。
“今日清晨,长龄公公呈文詹事府,说是要离宫,严大人没有批,长龄公公就先回来了。”
“……”
卿云定定地盯着小山子,小山子垂着脸,虽瞧不见卿云的神情,却也觉着屋内正弥漫着一股令他大气都不敢出的气息。
长龄……要离宫?
卿云脑中嗡嗡作响。
长龄为何忽然要离宫?
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晨突然……卿云脑海中猛然飘过一个身影——秦少英?!
卿云立即坐立不安起来。
不对,就算是长龄要离宫,也得有个章程,也不是说离宫就能离宫的,最终要呈报太子,太子允准才行,长龄早晨才呈文,怎么可能那么快人就不见了?!
卿云竭力稳住心神,镇定道:“你去将附近几个轮换值守的太监都叫来,我要亲自问他们。”
晨起不过轮换了两批太监,卿云很快便将事情理清。
今晨卯时,长龄出了院子,辰时东宫仪仗离去,长龄这才也回到院中,之后便再也没人见到过长龄,期间他们也未曾发觉有谁进了院子。太监侍从轮换也的确有空档的时间,主要是他们这小院子并非有人专职看守,只是附近的小太监偶尔看一眼罢了。
按照众人的说辞,无论是谁,在长龄呈文回院后就再没见过长龄。
难不成,长龄真的还在这院子里?
卿云额头震震地疼,道:“你们去将这个院子里里外外搜一遍,给我把他找出来!”
众人连忙退出屋内去找,只这院子也并不大,亦无可藏人之处,几个小太监在院子里很快便绕了一圈。
屋内,卿云心思纷乱无比,脑海中不断地闪过种种念头,今日秦少英来了东宫,以他的武艺,要悄无声息地瞒过那些人入院子,也不算难事。
他不肯答应放手,秦少英便去要挟长龄吗?
以长龄的性子,恐怕秦少英一开口,便会惶恐地应承离宫了,所以才一大早便递上呈文,要速速离宫?可是,就算离宫,也不会这么快……他怎么会都不同他说一声……
外头忽然传来了小太监们尖利的惨叫声,卿云浑身一颤,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席卷全身,他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像是被黏在了椅子上。
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内,一进屋便狼狈地跪下,抬眼看向位子上面无表情,素着一张脸的卿云,抖着嗓子道:“长、长龄公公找、找着了……”
卿云睁着漆黑的眼,缓声道:“在哪?”
“在、在、在……”小太监吓得话都说不完全,垂首避开了卿云的目光,才颤声道:“在井里……”
其余小太监也都吓得跪了一院子。
长龄,在井里。
长龄,在井里?
长龄,怎么会在井里……
卿云坐在原位,仍是一动不动,良久,他才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屋子,径直走向院子里那个小小的水井,他走得很快,也很坚决,水井旁跪着两个小太监,见他靠近,忙膝行上前,“云公公,您就别看了,小心吓着您。”
卿云绕过两人,一气走到井前。
春日井水深深,幽暗无比,一团乌发卷着绯衣正静静地浮在水上,看上去很宁静,也很安详。
卿云定定地望着井中漂浮的影子,胸前忽得涌上一股痛意,面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倒过去,两个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的腿,“云公公——”
卿云手颤抖着扶住井沿,两个小太监大惊失色地要将他往回拖,却见扶着井沿的人上身忽得猛颤,竟喷出了一大口血,鲜血溅在井壁,缓缓渗下,吐血的人却是身上一软,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殿下勿忧心,云公公这是急火攻心,气逆血溢之症,臣已开了几计清火凉血的药,服用之后,很快便会醒的,之后再悉心调养便是。”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李照面色冰寒,看着榻上面上血色全无的卿云,回眸冷道:“到底怎么回事?!”
太监侍卫们里里外外跪了数十人,秦少英瞥了一眼榻上的人,劝道:“殿下万勿动气,事情还未查清楚,他们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里是东宫,怎会有内宦落井之事发生?!”李照难得动怒,厉声喝道,“立刻去查!”
秦少英双手抱在胸前,面上神色坦然,心下却是不由微突。
李照撩袍在榻前坐下,方才他与秦少英正在用膳,外头小太监来报,说卿云院子里长龄落井死了,卿云被吓得吐了血,李照原是四平八稳的性子,听罢也是摔了杯子,立即起身过来探望,井里的人捞出来一看,发觉死得竟真是长龄,更是震怒。
卿云躺在榻上,面唇毫无颜色,已是全然昏死过去。
自将人从大理寺接回,李照便一向将人捧在手心,从未叫卿云受过一点伤,便是不想再见卿云受伤躺在榻上的模样,如今见了此番情景,兼之回忆当年,怎能不叫他心痛难忍?
李照拿了热帕子轻轻擦着卿云面上的汗,神色中难以掩饰担忧之色。
秦少英拱手道:“殿下,东宫既然有事,那么微臣就先告退了。”
“你先别走,”李照道,“留下来,也替孤审审案子。”
李照神色冷然,秦少英心下便明白李照已怀疑上他,便不动声色道:“是。”
外头小太监端了煎好的药来,李照立即接了过来,舀起一勺后吹凉,喂了卿云服下。
李照极为耐心地吹凉一勺喂一勺,满屋的太监侍卫们也都不敢看上一眼,秦少英在一旁看得却是有些心惊,他知道李照喜欢卿云,若非如此,李照当年就不会手下留情,更不会将人从大理寺接回多加恩宠,只没想到李照对卿云宠爱到了这个地步。
一碗药喂完,李照抬手,宫人连忙送上帕子,李照替卿云擦了嘴角的药渍,轻轻叹了口气,他倒不觉着卿云是被吓晕的,这小人胆子大得很,亲手杀人都敢,怎会被死尸吓着,只因死的是长龄罢了。
李照一向知道卿云同长龄要好,当年他便是将卿云交给长龄照顾,一直照顾至今,二人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只宫里头不兴这个,实际说来,两人的关系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
卿云面冷心热,不是真正无情之人,这是伤了心了,李照也不管秦少英在侧,便握住了卿云的手。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少詹事进来,呈上了长龄的离宫请求,李照放开卿云的手接过来瞧了,上头大致写着一些有负恩情,恳请离宫回乡之类的话,李照觉着奇怪,“长龄一向同家里头断了的,怎会忽然想要回乡?”
少詹事道:“这个,微臣也不知,微臣也问了,只长龄公公生性审慎,未曾多言,臣也说了,他最好是向太子您陈情,长龄公公便先回去了,不过,长龄公公离去时……”少詹事话语微顿后,道:“微臣见长龄公公神色恍惚,面上似有灰心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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