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宿煜眸底的水光微微泛动,语气里既有惊喜,也有疑惑,“你怎么来了?”
祁母抿着嘴唇,额角的青筋鼓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宿煜。
电梯门无声地关闭,红色的箭头向下,数字一层层地递减。空气静的出奇,沉默的注视中,带着一股紧张的对峙感。
宿煜的喉咙不自在地动了动,声音有些弱,与其说弱,不如说是隐隐的心虚,“阿姨,你是,来看小曜的吗?”
他说:“需要我带您去吗?”
祁母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在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缓了许久,她才颤抖着说出话来。
她问:“宿煜,你当年被我儿子带回我家住的时候,是不是就对他有企图了?”
宿煜的太阳穴猛的一抽,艰难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企…图?”
祁母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剐过来,宿煜觉得脸上生疼。
“祁曜在电话里亲口跟我说,他喜欢男人,他说他喜欢你。”祁母觉得荒谬,眼睛里的厌恶堆叠到了极致,似是连多看宿煜一眼都不愿意。
“什么好朋友,好哥们,我把你当干儿子待,你就是这么欺骗我的吗?嗯?你们认识的时候,小曜他还是未成年!宿煜,你还是不是人!”祁母嘶哑的哭腔扯着宿煜的心脏,当即便是一阵穿心的裂痛。
宿煜感觉喉咙深处泛着腥味,他不知所措地想伸手扶她,却被用力地甩开,“我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为了个外人,要跟家里决裂,都是因为你。”
祁母早在很久之前,就在网上看见过祁曜说自己喜欢男人的采访,只是那时候她以为这就是个玩笑,就是一个无稽之谈。
直到她收到一个陌生人寄过来的照片,照片上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生在巷子里拥抱、接吻。
不忍直视。
她立刻打电话给祁曜,质问他和宿煜究竟是什么关系,谁知祁曜直接摊牌出柜。
“是,我是喜欢宿煜。”
“我这辈子都跟定他了,谁反对都没用。”
短短两句话,祁母直接从江海杀了过来。
祁母的情绪已然失控,眼泪都跟着掉下来,他质问宿煜道:“是谁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一定会把小曜教好,让他走正路,两个男的搞对象,是什么长脸的事吗,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正路!”
“我是他妈妈,我看着他长大,我了解我的儿子,祁曜他不是同性恋,如果日后,他因为这个成为大家眼里的异类,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都是因为你!”
宿煜把饭放到祁曜桌子上的时候,饭菜已经凉透了。
“你给我买饭去了啊,我说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呢。”
祁曜笑嘻嘻的,一脸的没心没肺,他趿拉着脱鞋凑过来,坐到桌子前,吸了两下鼻子后慢慢蹙起了眉。
“你抽烟了?”他严肃地问宿煜。
宿煜垂着长睫,目光有些恍惚地落在桌面摆放的杯子上。
水面微晃,他清晰地看着几颗灰尘状的东西在其中浮浮沉沉,拉拉扯扯,思绪也跟着越来越散。
祁曜注意到了宿煜的异常,他紧紧盯着后者的神情,看着他微颤的睫毛,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哥。”
“祁曜。”
“我好像,做错了。”
宿煜发白的唇轻轻阖动一下,脸上血色褪尽,一双黑亮的眼眸深而重。
祁曜:“错…你说的是…”
宿煜偏过脸,避开祁曜的视线,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眼皮酸胀得像是在燃烧。
分手吧。
就到这里吧。
从一开始,就不该有开始。
宿煜酝酿了许久,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祁曜握住他冰凉的手,叹出一口气,“你看见我妈了?她难为你了?是不是?”
宿煜皱着眉摇头,胸膛起伏的幅度很夸张,呼吸的频次明显不太对劲。
“阿姨没有为难我。”他把手抽出来,眼神也随之淡漠,“是我累了,比赛的压力很大,小曜,我现在分不出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包括谈恋爱。”
“不想再去牵挂谁,想你有没有吃饭,会不会饿,想你在我身上付出了多少,我该怎么还回去。”宿煜看着面前那两盒凉透的饭菜,无奈的摇摇头,他说得相当洒脱,“你就当,是哥对你失去耐心了吧。”
祁曜顿时急了,他努力地解释着,看起来无助又可怜,“可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难道这也会成为你的负担吗!”
宿煜:“说实话吧,我刚刚在楼下遇见路向南了,他是明天大赛的解说席嘉宾。”
祁曜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宿煜,“所以呢?”
“我不想被他看见,我们的关系太过于暧昧,可以吗。”
想找一个让祁曜哑口无言的分手理由,其实一点儿也不难。
只是这个理由太过于伤人。
祁曜沉默了好久好久,他嘴角动了动,像笑又像哭,一开口,嗓子居然是哑的。
声音就像是划过砂纸一般干涩、受伤。
祁曜说:“你这么说,我明白了。”
“你这么说,我明白了。”
祁曜的声音带着颤,话一说出口,整个人都仿佛碎了,身上的力气泄下去,他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缓了好半天,祁曜才将低垂的眼重新抬起来,他看着宿煜,眼底的痛意一览无余,“你要和我分手,是这个意思吧?”
宿煜的脑袋嗡的一声,耳朵被什么闷了一下,许久才透出些缝隙。
那一刻,他确定自己是真的有病,病得还不轻。
面对祁曜的质问,他又想逃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倘若是留在祁曜身边,不仅会伤害到祁曜的家人,闹得家庭破裂,还会像祁母说的那样,外面的人会因为祁曜的取向对他指指点点。宿煜比任何人都知道,一个圆满的家庭有多珍贵。
然而,他故意说出这些把祁曜推远的话,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为什么怎么都不对,连一条出路都没有…
房间里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像是压缩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小盒子里。
宿煜感到头晕,酸涩在鼻腔和喉咙里猝然蔓延,他往墙边退了退,背靠着仰起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感受着胸腔的痛意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他难受得要命,心在淌血,可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寡淡,像是对什么都不以为意。
宿煜就是这样不动声色的人,情绪,痛意,只要在能忍耐的范围里,就不会显露在外表,也就是因为这样,他很少有朋友。
没有人会去和一个看不出情绪的人交心。
这副姿态也终于惹恼了祁曜,他猜不透,也不想再去猜。
“如果是以前,我可以当你什么也没说过,因为你是病人,我可以让着你。”
祁曜压抑地喘了两口气,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脾气好的人,所剩不多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宿煜,却没换来一丝一毫的珍惜。
“可现在呢,我很清楚,你的病好差不多了,你最近的情绪也很稳定,所以就算是遇见我妈,就算被她说了几句,又怎么了?”
祁曜眼底通红,神情濒临失控,大声质问,“挨两句骂,就可以让你再放弃我一次吗?像丢垃圾一样,一次又一次,是吗!?”
祁曜说着说着眼角便湿了,他强忍着盯着宿煜的眼睛看了几秒,像泄了气的皮球抬手捂住眼睛,克制的哭腔从指缝间溢出来,“发生一点儿事,就可以让你不要我,宿煜,我他妈到底有多贱啊…”
宿煜脊背发僵,缩在袖口里的手指蜷在一起,指尖麻得已经没有了知觉,他感觉整个人都在战栗,冷得直打哆嗦。
脚下的地面有些摇晃。
宿煜深深吸了一口气,动作迟缓地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递到祁曜面前。
祁曜没接,他的手在空中悬了半天才收回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平静。
他对祁曜说:“明天有比赛,我们今天不要吵架。”
说完便把纸巾放到桌子上,默默离开了房间。
宿煜一出门,手便按上了胃,胃疼得猝不及防,疼得喘不上气。
地面还在继续摇晃,他有些站不稳,扶着走廊的墙走一步缓一步,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全是汗。
宿煜的房间离祁曜很近,只是这么一段距离,他没想到还会碰上熟人。
阿杯和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刚好经过,见状连忙走上前,扶住他道:“队长,你怎么了,还ok吗?”
宿煜勉强地冲他笑一下,摆了摆手,“胃有点疼,我缓一下就好了。”
阿杯看着他额边的汗,“真没事吗,看着挺严重的。”
“没事,老毛病了,吃点药很快就好了。”宿煜加快脚步离开,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
黄毛男生嚼着口香糖,流里流气的,他的目光在宿煜的背影上打量,然后用肩膀撞了一下阿杯,眉飞色舞地打趣道:“你们队长身体正好不舒服,你这个替补终于派上用场了。”
阿杯皱了下眉,嘴上让他别瞎说,但是眼底里却闪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精光。
他身为DAG的替补,一直在盼着战队输,因为只有输,才能证明晨光的决策是错的,自己才是那个毋庸置疑的首发位。
他本以为缺乏经验的小林,初次上场会输得很难看,已经摆出了看好戏的架势,却不曾想,昨天的几场比赛,这个队伍的配合异常默契,全员超水平发挥。
心里自然不平衡,毕竟像林渡那种菜鸡,如果不是有宿煜带飞,又算是什么东西,一个躺赢选手,被夸是潜力新秀选手,简直是笑话。
阿杯想的是,如果没有宿煜,队伍一切问题都会暴露无遗,到时候让成千上万的观众去评判,到底谁更有用,谁才是那个该坐冷板凳的人。
他越是这么想,就越希望宿煜明天上不了场。
阿杯回房间后就一直很沉闷,他低头整理着自己的外设包,怔怔地出神。
坐在床边的黄毛男是他的发小,俩人从小玩到大,一直臭味相投,黄毛男一眼便看出阿杯的心思,跷着腿悠然道:“我刚刚看你们队长胃疼得挺严重的,明天估计够呛,你应该有机会的。”
“你不了解宿煜这个人,他除非是疼得起不来,否则一定不会上替补。”
阿杯叹了口气,又道:“而且,他之前也犯过胃病,都是吃点药第二天就好了,我多半还是没戏。话说回来,林渡胃也不太好,等着宿煜生病,还不如等林渡犯病下场,那个菜逼才是最应该被换下去的。”
黄毛歪嘴一笑,“你与其把什么都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如自己采取点儿行动。”
阿杯眸光微闪,“什么行动?”
黄毛故意卖关子,“明天早上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临上大巴车的时候,黄毛男把一个小瓶塞到阿杯手里,“上车看微信。”
车子启动,往比赛场馆驶去。
阿杯打卡手机查看黄毛的消息,屏幕上赫然一排字。
[中场休息的时候,放一点到林渡的水里,保证你今天能上场。]
阿杯神色一凛,慌忙地看了看四周,离他最近的是宿煜,就坐在他右后方,宿煜微微阖着眼,在休息,脸色看上去比昨天红润了不少。
林渡坐在第一排,和祁曜他们聊着天。
奇怪的是,今天宿煜和祁曜并没有坐在一起,车上都是空座,两人离得格外的远。
阿杯将屏幕调暗,噼里啪啦地扣字。
[水里有什么,人不会出事吗?]
[放心吧,是高浓度的□□,刺激胃的,常人喝了都胃疼,他喝完至少得挂两天吊瓶]
[你确定没事?]
[确定]
[Ok]
比赛之前的休息室里,阿杯趁着大家换衣服的间隙,把药下到了林渡的水杯里。因为太过紧张,他的手腕一抖,多下了一倍的剂量。
正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倒掉的时候,宿煜已经率先穿好队服出来了。
水杯是大赛主办方提供的一次性纸杯,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宿煜阴差阳错地坐到了林渡的位置上,随手拿起一杯。
他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喝下三分之一后顿住,皱了皱眉。
他有胆汁反流性胃炎,嘴里时常是苦的,但是今天的水,好像格外的苦。
祁曜也换好了队服,他一边拉拉链,一边刻意地绕开宿煜,他神态冷漠,走到璇星那边坐下,一言不发。
休息室里的气氛怪怪的。
璇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憋了半天,才压低声音问祁曜,“怎么了,小情侣吵架了?”
祁曜烦躁地皱一下眉,“闭嘴。”
宿煜当然留意到了大家的状态不对,他看了眼时间,离上场就差五分钟,于是便径直走到祁曜面前,直截了当地问:“别带着情绪上场可以吗。”
祁曜木然地望着他,眼神带着距离,呛声道:“我有什么情绪了,你说说看?”
“一会儿到了比赛里,你也打算这么一声不吭吗。”
祁曜散漫一笑,回答他的话,“赛场上当然会沟通,但赛场下,队长难道还要求我滔滔不绝地跟你聊天吗?”
聊什么?怎么聊?
宿煜的睫毛动了动,墨色的眼眸划过一道隐忍的失落,他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又回到座位上,低头活动自己的左腕。
比赛还没开始,他就已经隐约预感到…
今天似乎不会太顺利。
第71章 带病上场
按照常规赛规则,ABCD四个赛组要进行单循环赛,当天是AD组的比赛,也是A组和D组的首次碰面。
D组的老牌战队只有TY这一家,也就是水哥之前待过的队伍,除了TY,其他几支战队都是新晋队,这里面就包括最近初露锋芒的豪门战队——KK。
听说KK出了一个天才枪炮手,id孤人,年纪轻轻就有一颗大心脏,打得凶却并不冒进,首次上场就展现出了他惊人的天赋。
孤人为了掩护队友转移进圈,耗尽身上所有的安全盾后顶着毒,丝血打出天秀三连狙,他成功避开三组环刀,精准命中敌人,连杀三个执刃者后继承了一百多个安全盾,顺利进圈,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那场比赛,宿煜全程观看了直播。他看着孤人一战成名,看着他帮助队友转危为安后,抬起一双激动闪烁的眼睛,在短暂的慌乱后,露出了腼腆又青涩的笑。
像极了第一次打出六连斩的自己。
宿煜忽然便有些感慨,电竞的更新换代比任何行业都要频繁,年纪小又有天赋的新人层出不穷。
弱队会崛起,强队会陨落,巅峰之上总会出现不同的人,一代自有一代的神。
一切一切都会在须臾之间变幻莫测,他始终明白,电竞场上,从来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
奇怪的是,宿煜并没有因此感到失落,反倒是隐隐感受到了一阵久违的兴奋感,越是遇到陌生强大的对手,他就越渴望交手。
他想从竞技这件事本身找到些意义,找到波动和鲜活的生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他想打赢那些不好打赢的比赛,在某种程度上,比赛也趋近于命运,他想和命运再战上一场,十场,一整个赛季…
宿煜想要的东西很抽象,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细枝末节,但是如果可以具象成一个明确的目标,那毋庸置疑的,就是赢。
带着祁曜一起赢。
当天的比赛场馆座无虚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人似乎比之前更多了,空气很稠,沉缓地涌动在众人头顶,黑压压的。
台下各家战队的粉丝躁动难耐,用力挥舞战队的大旗,扯着助威的横幅喊着应援口号,每家都呼喊得很用力,看上去比选手还要卖力,时不时就能听见有人喊到破音。
时间到了,选手陆续登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在一瞬间飙升到了极致。
就像是沸腾的开水,火热四溢,情绪高涨得一发不可收拾。
“Lumen!我爱死你了!!!”一道尖细的男声格外突兀的在场馆内响起。
宿煜错愕了一下,经过观众席的时候略微抬了抬眸,带着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拂过眉角。即便是在死亡灯光下,他的脸也依旧好看,被抓取在中央荧幕上,白得像一道光,慵懒又干净。
女粉的呼喊声更大了。
解说依旧是Gigi和老酒,眼看选手落座,两个人开始针对现场的情况交谈起来。
Gigi:“今天现场的观众好像格外热情。”
老酒:“没错,我看到现场是多了不少Lumen的应援条幅,看来前天那场比赛是真的让Lumen俘获了不少粉丝啊。”
Gigi红着脸微笑了一下,道:“实不相瞒,我就是其中之一,Lumen真的是很多女孩子会喜欢的类型。”
“什么类型?”老酒问。
说话间,选手们已经纷纷登台,按照座位安排,走进属于自己战队的比赛间。
Gigi把控着现场的节奏,顿了一会儿才笑盈盈地回答说:“就是那种长得帅啊,技术好啊,关键还稳重…”
眼看着选手落座完毕,开始调试设备,老酒的语气也干练起来,“好,我们可以看到16支战队现在已经就位,但是在我身边,还有一个空位,今天还有一位特邀解说嘉宾加入。”
Gigi:“没错,他就是K1战队的主教练,Liam,欢迎Liam。”
路向南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装来到解说席,“Hello,我是Liam,K1主教练,很高兴…”
他的声线有些低沉,很快被现场淹没了。
台下的观众都在议论,“请他来干嘛,他不是诋毁Lumen开挂的那个吗。”
“对啊,一个美国人,来我们这找什么画面?”
“K1主教练就牛逼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主场。”
“听说是上次那事影响不好,网上都在说Liam是借着Lumen打压我们赛区,主办方请他来,就是想缓和两个赛区关系的,不想搞得剑拔弩张的。”
“电子竞技哪来的友谊,搞这虚头巴脑的一套真没意思,看见他就晦气。”
路向南一上台就讲述起他和宿煜的友情,表示一切都是误会,是因为宿煜状态下滑严重,他想以此为激励,让他振作…
全是鬼话。
好在宿煜进了比赛间就听不到解说席的声音了,隔音板屏蔽了外界,只能听见观众呼喊的声浪,此起彼伏。
他没去想路向南,熟练地戴上耳机,插好键盘,低下头,正准备调整角度,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闷痛袭上胃腹。
不是普通的胃疼,感觉像是要痉挛。
宿煜短促地吸了口气,眉心拧了一下,骤然而来的心理压力,让他顿时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又听见了路向南的声音。
“小煜,千万别掉链子哦。”
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用力攥了攥拳头,想忍下胃里的那阵不适感,可非但没有缓解,反倒有了加重的趋势。
现场的灯光暗了暗,进入到了第一局比赛的选点环节。
第一局的地图是【九幽】,也是宿煜的本命地图,他毫不犹豫地把发育址选在【不灭镇】,全图最大的资源中心,什么都不用说,就是要刚刀刚枪的节奏。
一同选择不灭镇的还有三支战队。
从高空落下的那刻,四支战队朝着【不灭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散开,各自发育。
【不灭镇】的中心有一间五层的龙井客栈,龙井客栈在开局的两分钟后开启,率先占领龙井客栈顶楼的玩家,就会掌握一定的先机,做控制和观察。
捡了装备之后,几支队伍都是朝着客栈的位置靠近,聚集也就意味着开火。
这里的房屋建筑错综复杂,掩体多,视野差,稍不留神就会把后背露给敌人。
宿煜在【不灭镇】的打法非常有条理,不管对手是强是弱,他都习惯性的以搜集物资和占领高地为主,在位置转移的过程中指挥枪炮手拉开视野,去摸清敌人的位置,然后再进行交手。
这个时候杀的人,包裹会很富,节约了他搜物资和打安全盾的时间。
但是祁曜截然不同,他的字典里没有“避战”这个词,他会对脚步标记和枪声标记非常敏感,哪怕只闪过一秒,他也会循着方向追过去。
眼见面前粮仓后人影晃动,他半点儿都没思索,开闪过去,直截了当地位移莽脸,不讲道理地拿下全场首杀。
【DAG.Rays使用雷刀击倒了XG.Ming】
【DAG.Rays使用雷刀淘汰了XG.Ming】
祁曜走到尸体包裹前舔包,非常穷,只有一个绷带。
他捡得够快,但还是被这人的枪炮队友隔着窗户锁了头。祁曜对此见惯不惯了,轻轻松松一套环刀挡过,然后果断朝着枪响的地方位移逼近。
找人杀,是祁曜一派的作风,也是很多人愿意看他打比赛的原因,因为足够刺激。
如果是往日,宿煜作为指挥位一定会说些什么,但是今天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一直说话,他多说一句都能感受到气体灌入胃里,扯着神经疼。
他只开麦低声说了一句:“璇星不用保我,你和祁曜去占东边厂房,观察外城。”
DAG的枪炮手是小林,他率先进入了龙井客栈,但其他几个队的人也陆续到场,宿煜要做的就是掩护他登上顶楼,拉开视野枪线。
客栈周围至少有五个人,脚步声连成一片,这种紧张的氛围让现场的观众都跟着屏住了呼吸。
解说的重心很自然地落到了宿煜的身上。
“这里Lumen是要掩护队友上楼,但是能看到TMC的人也在。”
“TMC的辰辰是捡到了火龙炮,这边是占优势的,火龙炮的范围攻击在这个地形下是非常强势的,目标瞄准了Lumen!”
路向南也点头附和:“龙井客栈的构造是很不适合执刃者发挥的,因为掩体墙面太多,会阻隔剑刃攻击,伤害的折损太大了。”
他顿了顿又道:“在我们K1,抢楼顶这种事是不会有执刃者参与的,如果枪炮抢个楼顶都要靠主攻位掩护,那只能说明这人不行,该换下去了。”
老酒和Gigi的笑容都跟着僵了一下,一时分不清这人是来联谊的还是来砸场子的,但转而便笑开,打趣道:“Liam教练太犀利了,看来小林今天回去要疯狂内耗了哈哈。”
游戏对局里,火龙炮朝着宿煜的位置猛的轰了一炮,被宿煜躲开。
Gigi:“很稳健,选择冲拳往后绕,顺势放技能,这边看到Lumen的技能空了,辰辰要追击,但是…”
路向南:“是假技能,他在勾引对面漏身位。”
【DAG.Lumen击倒了XG.chenchen】
这个击杀太干净利落了,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把握稍众即逝的破绽,出刀又狠又稳,引得现场呼声阵阵。
宿煜紧绷的神经松了松,胃疼即刻明晰起来,他忍着疼开麦,竭力不让声音发颤,“三楼阳台火龙炮,小林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