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同光by加霜

作者:加霜  录入:09-29

他睡得太久,醒来之后还是觉得视线有些朦胧,缓了半天才看清坐在他床前的人是谁。
“哥!”祁曜泛着泪光的眼睛骤然明亮起来,他凑过去,“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
宿煜愣愣地望着祁曜,刚醒过来,连喘气都显得有些吃力,他声音嘶哑干裂,虚弱地问了句,“我…怎么了…”
宿煜脑袋里断了片,他只记得自己和祁曜吵架,胃疼得受不了,然后…
好像是吐了。
再之后,他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你急性胃出血了,然后医生检查后说,你心脏的状况也不轻。”
祁曜委屈得要命,他问宿煜道:“你心脏不舒服很久了吧,为什么不跟我说…”
宿煜身体很虚弱,他插着胃管,连着负压引流器,长长的管子从鼻腔一直下到喉咙深处,异物感不是一般的强烈。
那根管子堵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吞咽困难,每一次喘气都很不舒服,他想吐,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宿煜说不出话,他艰难抑制着越发明晰的不适感,眼尾渐渐染上一抹难耐的薄红。
“哥,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祁曜问。
宿煜吃力地抬起一只手,他气息紊乱地想把那根插到胃里的管子拔出来,只是这一个动作,他的颈窝和额侧就顿时浮了一层虚汗。
祁曜赶紧捉住他的手,软声哄道:“这个不能拔,你胃里刚手术完,肠胃太虚弱了。”
他一点点掰开宿煜的五指,塞进被子里盖好,像哄小朋友一样安慰他,“我知道你难受,再忍忍,很快就好啦,有我陪着你呢。”
宿煜听了他的话,果然安静了下来,隔着柔和的灯光,他看见祁曜满脸都是熬出来的疲态。
四目相对许久,宿煜发白的嘴唇翕动一下,声若蚊呐地吐出三个字。
他说:“对不起。”
祁曜刚止住的眼泪顿时像泄了洪一样溃如决堤,他偏过脸,抬起手用衣袖狠狠抹了一把泪。
那一刻的情绪,复杂到他自己都无从揣度。委屈、难过、心疼,还是后悔?祁曜不知道自己的眼泪究竟来自于哪里,他只是在听见宿煜声音的一瞬间,把积压已久的情绪彻底宣泄了出来。
宿煜看着他,很冷静,只是状态真的不好,声音都是轻微地带着颤抖和喘,他费力地张口,竭力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是我的情绪太不稳定了,我不想让你和家里有矛盾,也不想…看你不开心…咳…”
他说完这些话,仰起脖子,剧烈地喘气,被喉咙间的气流呛咳出声,却执意要把想说的话说完。
“我只是…咳…咳咳咳…”
“不知道…咳…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祁曜心疼地帮他顺气,“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
宿煜红着眼睛抓住他的手,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意味。
“我差一点,就被这个世界逼疯了。”

“我差一点,就被这个世界逼疯了。”后半句,宿煜是哽咽着说出口的。
他苍白着一张脸,虚弱得要命,身体不适的时候,情绪也比平日里更加敏感。不想被祁曜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于是有些执拗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祁曜眼眶里的泪还没干,破泣为笑地去拉他的胳膊,撒娇似地磨着他,“哭就哭了,遮什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看见我哭几次了,让我看你一回怎么了?”
宿煜没力气,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宠溺又无奈的笑,任由祁曜把他的手拉开,露出一双红着的眼睛。他的睫毛微微有些湿润,根根分明,但是没有眼泪,歪着脑袋怔怔地朝床边看过去。
绵长的对视中,祁曜的心蓦然一动。
他喜欢宿煜眼睛里那种不符合年龄的沉静,就像是冬日里没有星星月亮的夜,带着一种纯粹的、难以接近的清冷微光,可偏偏为他保留了一丝触手可及的温度。
每当捕捉到这种偏爱,祁曜就开心得不得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容易满足了。
“今天是…星期四?”宿煜迷迷糊糊的。
祁曜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平着的眉心慢慢皱了起来,极不痛快地“嗯”了一声。
宿煜眼皮很沉,缓慢地眨了几下,哑着声音问:“今天我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能不能给我办出院?”
祁曜抿了抿唇,迎上他乞求的眼神,盯了几秒,确定他是认真的后,神色一点点冷了下去。
祁曜:“你的意思是明天还要上场吗?”
“你也知道的,我的胃是老毛病了,每次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用住院,插管什么的,真的没必要。”宿煜说得轻描淡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想尽快拔掉鼻子里插的这根管子。
他说着,又跃跃欲试地要拔管。
实在是太难受了,他不喜欢这种身体里有异物入侵的感觉。
“你怎么…”祁曜站起身来,再一次按住宿煜的两条手臂,低下头一脸认真地问他道:“宿煜,你是小朋友吗?你能不能听医生的话?”
“听话?”
“对,听话,让你住几天就住几天,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没数吗?”祁曜来了严肃劲儿,回想起宿煜在他面前昏倒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宿煜,你不是胃病犯了,你是胃出血昏过去了!现在查出来心脏也有大问题,现在胃里血止没止住都要观察,你和我说你要明天去场上打比赛,你觉得我能同意吗?”
祁曜越说越气愤,“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世界冠军都拿了,多打一场少打一场,有什么的?还能有你的身体重要?”
宿煜闻言偏过头,眼睛中的柔和褪去,锋锐的棱角凸显出来,他语气带着微妙的粗鲁,直言道:“重不重要是我的事,我连支配自己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我不想待在这里,一天都不想,为什么连你也要和他们一样强迫我?”
祁曜听了他的话后愣了好半天。
宿煜总是习惯性地隐藏起自己全部的情绪,时间久了,祁曜就会忘记他是一个情绪上极为敏感和脆弱的病人。
他不会忘记宿煜手腕上骇人的划痕,却总是忘记每一道伤口都是他自己亲手划上去的。
他没办法用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去给宿煜讲道理,告诉他生病了就要住院,因为这是为他好。
在宿煜看来,一切和忘憂萫他期望相悖的,都是加害和恶意。
祁曜毕竟不到20岁,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床前,沉默了许久后,弯腰为宿煜盖好被子。
“哥,你想出院,我晚上给你办出院手续就是了。”他说,“你放心,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你。”
说完,祁曜转身要出去,被宿煜从身后握住了手腕。
“别这样。”宿煜眼眸微颤,低声说,“不用忍耐我的坏脾气的,是我有时候控制不了,不是针对你。”
祁曜回过头,几乎是瞬间陷在那双沉寂如水的黑眸中,宿煜的眼底泛动光亮,他缓慢地说:“可以强迫我,也只有你,可以强迫我。”
像是怕祁曜会离开,宿煜握着他的那只手不肯松,即便看着祁曜在自己床头坐下来,也依旧握着。
祁曜看着他重新睡着,才把手抽出来,然后将宿煜的手塞回被子里。
他找来护工看床,打车回了趟酒店。
早上五点多,天还没有亮透,祁曜径直走到阿杯的房门口,气势汹汹地拍门。
昨天宿煜被救护车拉走,惊动了大半个电竞圈,场馆内外都乱作一团,粉丝们都知道宿煜病了,却不知道是什么病,只有阿杯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看见宿煜躺在担架上脸色煞白的样子,吓得当场腿软,那个剂量,他甚至怕宿煜就这么死了!
他跟到医院,在急救室外徘徊,得知没有生命危险后心虚地回到酒店。心里揣着个事儿,阿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熬到下半夜才有了困意,刚睡没一会儿,就被一阵催命似的敲门声打断。
阿杯烦躁地骂了一声,几乎是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确定不是做梦之后,光着脚下床开门。
他眼睛肿着有些睁不开,手按下把手,推开门的瞬间,迎面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鼻血当场窜了出来。
血顺着鼻子淌到嘴里,阿杯立刻精神了,他张大眼睛,看清面前的人是谁,“你他妈…呃…”
他脏话还没说出口,又挨了一拳,整个人的身子被带着转了半圈,顿时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捂着鼻子,指缝间的血汹涌地往外冒,愤恨地抬头望着祁曜,“我操你大爷祁曜!你他妈的在比赛期打架!你就等着被处分禁赛吧!”
祁曜只觉得离谱,这人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找警察,而是希望他受处分禁赛。
“行啊,你去举报我。”祁曜在阿杯面前蹲下身,掏出手机,揪着他的领子强迫他去看手机上的画面。
祁曜:“你说如果我把这个交给警察,你会不会坐牢?这个剂量,应该算是投毒了吧?”
阿杯只看了一眼,下意识地就想去抢手机,没有得逞后开始目光闪躲,他支支吾吾道:“你…你不要危言耸听…”
“那就试试?”祁曜转手就要拨110。
阿杯双手握住他的手,态度软下来,眼泪汪汪的,是真的害怕了,他央求道:“别,这次就放过我吧,求你了。”
祁曜嫌弃地甩开他的手,看着胳膊上的血直皱眉头,道:“宿煜对你不差吧,他甚至之前就跟我说过,想给你机会上场,他那么爱比赛的人,愿意跟你轮换,你他妈还想害他!?”
“这真是个误会,我不知道宿煜会喝那杯水!”阿杯解释。
“那你想给谁下药?”祁曜想了一下,“小林?”
阿杯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转而就变得愤怒,“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能上首发,那个菜逼,只会卖惨,我昨天还看见他和魔J的教练说话,搞不好就是叛徒!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阿杯还没宣泄个痛快,祁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宿煜的护工打来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的语气异常急切,“病人不见了!”
祁曜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见了?”
“是啊,我就去上了个厕所的功夫,病人就不见了。”

宿煜不见了。
医院的病床上满是褶皱,一堆针头和线被揉作一团,连同一根透明的长管堆叠在床侧。那是胃管,上面还沾着几缕血痕,已然晕染进纯白的床单。
祁曜喉头哽咽了一下,他没有表现得很慌张,立刻有条不紊地找人,一左一右挨个病房去打听,问每一个路过的护士,一层楼又一层楼的找遍了整个医院。
天已经亮了,是个难得的大晴天,阳光很充足,隔着不那么干净的玻璃窗,将整个医院走廊照得通亮,光芒白得刺目,带几分恍惚,晃得祁曜睁不开眼睛,忽然有些晕眩。
他找了个座椅坐下,握着手机在110的界面上犹豫。
宿煜的电话打不通,医院又拒绝他查看监控,他想报警,又担心小题大做,万一再给宿煜惹了麻烦。
可一想到宿煜那副苍白虚弱的样子,祁曜就心急如焚,害怕得打冷战。宿煜能去哪呢?他拔了胃管,怎么吃东西呢,身体又怎么能受得了呢…
祁曜一颗心焦灼不安,就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多一秒都是煎熬。
而这种煎熬足足持续了三天。
祁曜是在当天晚上报警的,出具了宿煜的病历,向警方说明了病人的情况存在安全问题后,警方才愿意协助调察,调出了医院的监控。
监控显示,宿煜一个人离开了医院,他走的很慢,中间几度要摔倒,在医院门口上了一台黑车,但是角度原因,没有照清楚车牌号。
警方介入后,依旧没有查到宿煜的消息,祁曜又是一夜没睡,终于熬垮了身体,罕见地发了场高烧。
第二天有比赛,他高烧39度带病上场,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出所料,打得一塌糊涂。好在之前的积分有优势,即便发挥失常还是晋级了周决赛,不过,是末位的排名。
更糟心的是,他打得这么菜,居然还要在赛后接受采访。
主持人向祁曜问起宿煜病情是否好转的时候,祁曜当场破防。
他握着话筒,整个人的破碎肉眼可见,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有汹涌的情绪无声疯长,顷刻间熏红了眼眶,无形之中在现场带了一波大节奏。
很多观众都以为是宿煜的病情不太乐观,甚至有谣言说宿煜得了胃癌,时日不多了。
祁曜坐着大巴回酒店,他坐在最后一排,身上的烧没退,还是滚烫的,眼眶也又酸又胀。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几乎盖过了整张脸,悄无声息地掉眼泪,眼泪鼻涕满脸都是。
仔细想想,除了宿煜,好像没人能让他哭,祁曜一边哭一边觉得烦躁,这短短几天,他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能丢的脸都丢完了。
他也不想哭,可情绪上头根本控制不了,他一边哽咽一边想抽自己的嘴巴。
哭有个鸡毛用,祁曜愤愤地想。
战队的气氛压抑至极,这样的氛围下,就连阿杯都好像唤醒了几分良知,他主动坐过来安慰祁曜一句,“别想那么坏,宿煜他是成年人了,不能出什么事。”
璇星也附和,“可能就是煜哥不喜欢医院,你之前也说过,他很排斥住院。”
“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他能去哪?谁能照顾他?”祁曜哑着嗓子,“这不是江海,他没有家。”
“那他会不会是回了江海的家?”一旁沉默许久的晨光教练终于开了口,“不是说他上了一台车吗,那很有可能是被他的家人接回去了?”
祁曜觉得呼吸不畅,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变得万分艰难,他皱着眉绝望道:“那他…起码也会…说一声。”
祁曜被璇星扶着回到酒店,他想买回江海的机票,但根本没有精神,拿起手机后眼前就开始涣散。
他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梦见台风天气,自己在楼顶睡觉,翻一下身,忽然就笔直地坠落下去。
失重感结束后,他从那具身体中抽离,变成了旁观者,潮湿的柏油路上,是宿煜的尸体。
宿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下的血泊一点点扩大,衬得他沉寂的脸一片惨白。
“哥!”
祁曜从噩梦中惊醒,他浑身发抖,用力收紧手臂,将旁边的枕头揉进自己怀里,努力填满着胸口空缺的那一块。
一次又一次的噩梦,反反复复的惊醒。
祁曜被这样的情绪折磨了整整三天,周决赛结束的那天晚上,宿煜忽然回来了。
他气色看上去还不错,嘴唇有了些颜色,只是神情淡漠了许多,好像忽然之间多了几分陌生感。
看见宿煜的那一刻,祁曜直接傻在了原地,但是他没有再哭,沉默许久后,他展开手臂把人抱进怀里。
他以为,如果他见到宿煜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会气到给宿煜一拳,质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
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庆幸和感激。
“你去哪里了?”
他抱着宿煜不肯松手,生怕这是自己的梦,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感受那熟悉的气息一点点缠绕上周身,低声问,“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像是对这样过密的举动感到不适,宿煜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目光还是柔和的,只是似乎多了一层戒备,“别这样,小曜,我要喘不过气了。”
祁曜看着他,感觉哪里变了,又没变,隔了会儿又开口问道:“哥,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
“对不起。”宿煜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温和的声线带着好听的磁性,“有些重要的私事,让你担心了。”
“别再说对不起。”祁曜蹙着眉抬起头,对上宿煜的眼睛,缓慢地吐出那一句压抑已久的质问,“你总是说对不起,你的对不起,值几个钱?”
“说无数次对不起,就可以一次又一次不辞而别地玩失踪吗?”祁曜的眼睫脆弱地颤抖一瞬,他垂下头道,“你知不知道有多伤人?”
“是我错了。”宿煜抚着祁曜的后颈,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别生我的气,也别太在意我,对你不公平…”
祁曜听不懂宿煜的一些话,他只是很好哄,宿煜抱着他揉一揉他的头,拍一拍他的背,他就什么怨恨都没有了。
当天夜里,宿煜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搂着他睡。
久违的安心袭来,祁曜反倒是睡不着了。
他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宿煜,宿煜睡得很深,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侧,柔软的手腕垂着,上面仍旧绑着那条腕带。
不知道是在什么潜意识的驱动下,祁曜轻轻地翻动他的手腕,摘下腕带,发现宿煜手腕正中央贴着一块白色的敷料贴,边缘微微起翘。
祁曜眼底空茫了片刻后,将那敷料贴一点点揭开,撕下。
窗外的灯光夜色隔着窗帘缝隙照进来,窄窄的一道,正好和宿煜手腕上的伤□□叠。
那是一道新伤,血淋淋的,很深很长的一道伤口,狰狞地横在祁曜的视线里。
像是从心脏上生生剜去了一块血肉。
祁曜忍着鼻间的酸楚将敷料贴按了回去,也许是疼,宿煜的手抽了一下,眉间拧起,但依旧没有醒。
祁曜却疼得再也睡不着。
宿煜不知道他这三天经历了什么,他同样也不知道宿煜在这三天里,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和抉择。
祁曜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宿煜的每一次不辞而别,都可能是永别。
又是这样没有原因,毫无预兆。
一个想要放弃这个世界的人,是不用向任何人交代的。

那之后的一周,祁曜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到宿煜手腕上那些血淋淋的伤口。
那伤口戳得很深,不是往别的地方割,偏偏是手,偏偏关系到他最热爱的职业生涯。
亲手断送掉自己曾经的梦想,放弃一切希望与生机…这一刻,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被具象,变本加厉地施加在祁曜的身上。
祁曜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更不敢把这件事往深了想,每天除了训练就是健身,用这种透支身体的方式来分散注意力。
想当初,他第一次得知宿煜有自残倾向的时候,只觉得难以置信,他不明白像宿煜这样内核稳定的人,到底是被什么样的思绪影响,能失控到这种境地,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但是这一次,他看到宿煜手腕上的那些新伤,心境变化了不少。没有费解,也不再震撼,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他说过会成为宿煜的依靠,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只靠说说而已,宿煜需要的也不只是朝夕相处的陪伴。那是祁曜第一次意识到,宿煜和他的距离其实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近。
相反,很远。
非常远。
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能给予宿煜的力量是有限的,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在自我感动,笨拙地守护在宿煜身边,看似关切的一举一动,显得肤浅又渺小。
那种挫败感和比赛繁密的赛程安排一同袭来,几乎要压得祁曜喘不过气。
好在常规赛的强度并不高,主要是以磨合阵容和试探对手为主。前两周的比赛里大家都有些用力过猛,对各自的战队消耗都很大,所以在接下来的比赛里,很多队伍都开始变换打法,保留实力,能藏则藏。
DAG的积分没那么理想,但是进季后赛还是绰绰有余,在这样的情况下,宿煜主动下了替补席,换阿杯替他上场。
他的理由是,保留实力,全力以赴季后赛。
祁曜没有质疑,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从早到晚跟在他身后嘘寒问暖,他和宿煜之间的沟通少了很多,宿煜不想对他说的,他一句也不会去追问。
但宿煜需要他的时候,他会第一时间放下手中所有的事,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眼睛,盯着最深处泛动的东西,用很含蓄的方式无声地告诉他:
自己会一直在。
他默默地陪在宿煜身边,学会了尊重他的每一个举措,包容他的每一种情绪,在落差中学会自洽。
与此同时,祁曜开始把自己当作是这个战队的队长,他接触起自己最不擅长的指挥,强迫自己一刻不停地说话带节奏,一直喊到嗓子沙哑。一改先前“独善其身”的打法,不保Kd,也不再执着于一枝独秀,而是紧密地关注着队伍里的每一个队员的走向,争取团队利益的最大化。
他要替代宿煜,并且比他做得更好。
他好像忽然就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迫切地想要成长。
宿煜自从失踪回来后,连续几周都没有再上场,不过他依旧跟着大家训练,而且状态好了不少。几乎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说宿煜开朗了很多。
他经常微笑,眼睛总是弯的,带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如果不是仔细观察,会觉得那笑容是发自肺腑的。
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那双眼睛的深处没有丝毫的生机,荒芜得像是一片干涸许久的沙漠。他会在晚饭过后、暮色四合时分,一个人走到天台上吹风。
晚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微微掠动,他用手臂撑着栏杆往下看,再抬头看向远处的海,然后点一支烟,夹在指缝间,抽两口,剩下都浪费掉。
明明灭灭,消耗殆尽。
宿煜并没有察觉到,他每一次去天台抽烟,祁曜都会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站在角落里深深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直到看他原路返回,才会松出一口气。
祁曜望着宿煜的背影出神,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他没有接陌生来电的习惯,但是同一个号码打来三次,他拧着眉顿了顿,烦躁地按下了接通。
祁曜:“喂,你哪位。”
对面是一道低沉又有些熟悉的男声,上来便语气不善地叫他名字,“祁曜,你真的打算让宿煜去打季后赛吗?”
“路向南?”祁曜的呼吸停滞了两秒,转而道:“宿煜打什么比赛,和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他现在的情况,不待在医院里随时可能会出事。”路向南的声音很平静,但是难得的,祁曜竟听出了一丝罕见的波动,类似担忧。
“他现在的情况很好,就不劳烦你操心了。”祁曜说着便打算挂断电话。
“是吗,可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连他来天台抽烟,都要不放心地跟在他后面?”路向南问,“你怕他跳楼,不是吗?”
祁曜站在空旷的天台,四周张望,却不见人影,“你监视我们?”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对宿煜的病因一无所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路向南的声音和耳边的风声交缠,令祁曜打了个寒战。
“你想不想知道他这次割腕的原因?”
祁曜握着手机的手指尖冰凉,他说不出话,感觉牙齿都轻微地发着颤。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有精神分裂的?”路向南的声音很低,但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瞬间贯穿了那层遮掩许久的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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