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棋盘上,第一阶段的棋子,已悉数落定。
李离知道,是时候了。
他该去见那个,给了他生命,又亲手将他推入地狱的男人。
第二天下午,公司的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城市匍匐在脚下。
长条形的会议桌旁,只坐了三个人。
幽灵,龙牙,秦彻。
幽灵烦躁地转着笔,画着浓重烟熏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耐。
龙牙一身军装常服,坐得笔直,神情肃穆。
秦彻则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李离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那张脸越发白得惊人。
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声响。
李离将一份文件推到桌子中央。
他开口,声音平直,没有波澜,像在宣布今天的天气。
“我要去见李建国了。”
像一颗无声的炸弹,在死寂的会议室里轰然引爆。
秦彻敲击扶手的手,瞬间停住,五指猛地收紧,指节根根分明。
龙牙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出现了一道裂痕,瞳孔剧烈收缩。
幽灵手里的笔,“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她整个人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那只纹着狰狞鬼面的手,狠狠拍在厚重的实木会议桌上!
“哐——!”
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跳了一下。
第152章 全员反对!李离:我能不能活,全看龙牙队长了!
幽灵那只纹着狰狞鬼面的手,死死压在厚重的实木会议桌上。
桌面上,水杯里的水波仍在震荡,未曾平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烟般紧绷的气味。
“你他妈不要命啦?!”
幽灵的声音撕裂死寂,每个字都裹着暴躁怒火,
狠狠砸向主位上那个平静得过分的男人。
秦彻没有说话。
他只是靠在轮椅里,极轻微地点头,像在无意识地附和。
那双温和的眼睛此刻却失焦,直视虚空中的某一点,
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地、飞快地敲击,计算着某种恐怖的概率。
龙牙紧绷的身体略微前倾,军人特有的压迫感瞬间弥漫。
他沉声开口,语气是命令,也是劝阻。
“我也不赞同你现在就去冒这个风险。”
“我们可以先缓,做好万全准备再行动。”
三道目光,三种情绪,却指向同一个核心——拒绝。
李离面对这凝成实质的反对,脸上未泛波澜。
他甚至还笑了。
嘴角轻微上扬,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冰冷,疏离,像冬日湖面结起的第一层薄冰。
“你们先看看这个。”
他开口,声音平直,无一丝起伏。
他修长的手指伸向桌子中央,将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轻轻推了出去。
文件总共三小摞,纸张边缘切割整齐。
他精准地推到三人面前。
紧接着,他拿起遥控器,按了一下。
会议室前方巨大的投影幕布亮起,一份资料的首页被投射上去,标题是醒目的红色。
李离示意三人先看完手里的东西再说。
没有人再开口。
幽灵烦躁地啧了一声,最终伸手,一把抓过文件。
龙牙与秦彻也各自拿起了自己的那份。
一时间,安静的会议室里,只剩下纸张被快速翻动的“哗哗”声。
那声音凌乱,急促,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幽灵手里的,是一份结构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仿生机械设计图,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参数与代码。
龙牙手里的,是一份详尽到火力点、撤退路线的突袭计划,战术布局大胆又疯狂。
秦彻手里的,是帕嘉周边海域的详细海图,以及一沓厚厚的目标人物资料,每个人弱点与关系网剖析淋漓尽致。
幽灵脸上的不耐与暴躁,逐渐被一种高度集中的凝重所取代,
她烟熏妆的眼睛死盯图纸,仿佛要将复杂线路刻进脑海。
龙牙的眉头越拧越紧,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推演战术手势,那是他思考的习惯。
秦彻敲击扶手的手指早已停下,他专注地看着海图,又时不时翻阅人物资料,
眼神锐利,仿佛已在虚拟战场上,展开无声兵棋推演。
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三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眼神交汇,彼此眼中都浮现无法掩饰的震惊与骇然。
李离一直安静地等待着。
见所有人都已看完,他才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投影幕布前,身影笼罩在数据与图表光影中,
那身西装让他宛如一个即将宣判的冷酷神明。
“我近期就会动身前往帕嘉。”
他的声音透过扩音设备,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想,只要我到那边,就会有人来接。”
他的目光首先转向幽灵,冷静地分派任务。
“你得准备一个可远程遥控的追踪器,最好是仿生的,植入我的身体里。”
“植入”二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幽灵瞳孔猛缩。
他又看向秦彻,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紧迫。
“你这边比较急,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一点点把附近所有岛屿都换上我们自己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龙牙身上。
那张冰封的脸上,竟又浮现极淡笑意,甚至带了调侃意味。
“最后,我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咱们龙牙队长。”
一句话,是托付,也是万钧之压。
李离说完,转过身,面向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是我整个的计划流程,只做了大概,并不详细。”
“变数太多,剩下随机应变。”
秦彻与龙牙看着李离的背影,眼神极度复杂。
那道清瘦身影,此刻却透出让他们心惊的决绝与疯狂。
就在这凝重的气氛中,幽灵再次爆发了。
她不顾计划,不顾布局,只知道一件事。
“你走了程肆怎么办?!”
她吼出声,声音里压抑不住烦躁。
“我可不想再伺候这位爷,烦都烦死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终于刺破了李离那层坚硬的冰壳。
他沉默了片刻。
所有人都看见,他那挺得笔直的背脊,那一瞬间,有了极其细微的松动。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比刚才低沉许多。
“先安排程肆手术。”
“毕竟,晚一天,就多一分风险。”
这句话很轻,却重重砸在众人心上。
原来所有疯狂计划,所有不计生死的冒险,
归根结底,都源于那个此刻被困回忆牢笼的男人。
李离说完,自顾自走向落地窗。
他伸出手,缓慢拉开厚重窗帘。
午后阳光穿透云层,带着迟来的暖意倾泻而入,将他包裹在金色光尘里。
他闭眼,感受那份缓慢到来的温暖。
这个名字,曾是他世界唯一的暖源。
而那句“留他一命”,却亲手将这唯一暖源,连同他整个世界,一同打入冰窟。
他曾以为,自己会就此溺死在那无边无际的寒冷里。
当极致痛楚与绝望将他碾碎成齑粉,从废墟中站起的,是一个全新的李离。
一个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一个可以亲手在冰天雪地里,凿出一片春天的李离。
他知道,程肆的伤不止在身体。
更在那颗被骄傲与屈辱反复撕扯的心上。
所以,他必须去。
他必须亲手,去到罪恶源头,去见那个给了他生命,又亲手毁了他一切的男人。
他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不止集团,不止复仇。
更是要拿回一个,足以与程肆并肩而立,甚至能将他护在身后的资格。
他要用自己的手,建立一个全新帝国。
一个坚不可摧,再也无人能撼动,只属于他和程肆的安全区。
到那时,他会亲手治好程肆所有伤。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阳光越来越暖。
程肆,再等等我。
这一次,换我来救你。
第153章 致命低语:一句“你不要我了”,硬汉心防溃不成军
夜色浓稠如墨,泼洒在别墅的落地窗上,将屋内的光晕染出一团模糊的孤寂。
餐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倾尽全力,光线冰冷地倾泻,却无法驱散长桌尽头的空寂。
空气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机。
唯一的声响,是银质刀叉切割顶级瓷盘时,发出的清脆回响。
一下,又一下,规律,精准,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酷。
李离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他专注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动作优雅得仿佛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每一刀的深度,每一块的大小,都严格遵循着他内心那套偏执的秩序。
他用公叉挑起一块肌理完美、汁水丰腴的牛肉,
跨过漫长的餐桌,轻轻放进程肆的盘中。
“尝尝这个。”
他的声音很淡,没有温度,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程肆的视线,从那块还在冒着热气的牛肉上,缓慢地,一寸寸移到李离的脸上。
灯光下,李离的脸庞白得像上好的冷瓷,几乎透明,
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泪痣,此刻像一滴凝固的、鲜红的血。
他瘦了,下颌线条利落得如刀削,锐利得仿佛能割裂视线。
程肆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一股酸涩涌上。
他一言不发地拿起刀叉,叉起那块牛肉,机械地送进嘴里。
口腔里瞬间被上等的肉香填满,可他的味蕾麻木,尝不出半点滋味。
他用力地咀嚼,肌肉绷紧,仿佛在嚼一块蜡,
用尽全力,才将那团东西咽了下去。
这顿饭,在一种能将人溺毙的安静中结束。
李离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动作完美无瑕。
“出去走走?”
他放下餐巾,开口问。
程肆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只是沉默地推开椅子,喉咙里压抑着一声闷响,率先站起身,大步走向门口。
李离跟在他身后。
庭院里的空气带着夜露的微凉,混杂着青草被碾碎后散发的涩意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冰冷的石子小径,沉默地走着。
程肆的步子很大,肌肉记忆让他走得又快又稳,
可走了几步,他又下意识地放缓了速度,每一步都走得沉重而迟疑。
李离始终走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一个绝对安全,却又泾渭分明的距离。
晚风吹过,扬起李离黑色丝质睡袍的一角,
那柔软冰凉的布料,轻柔地、几乎是缱绻地,拂过程肆垂在身侧的手背。
丝绸冰凉的触感,如一道电流,瞬间击中程肆。
他的手指猛地一缩,如同被灼伤,
下一秒,整只手都狠狠地插进了裤兜,指节用力抵住大腿,才压下那股战栗。
李离的脚步,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
随即恢复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月光惨白,将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无情地拉长,交叠,又在下一步,彻底分离。
走回别墅,程肆甚至没有看主卧一眼,径直走向了客房。
那是他这一个月来,为自己划定的牢笼,
一个可以让他蜷缩起来,独自舔舐肮脏伤口的领地。
李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客房门后,门被轻轻带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凝固在原地,如同一座无声的雕像,
站了很久,才转身,走向主卧的浴室。
热水从头顶冲刷而下,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子,却冲刷不走渗入骨髓的寒意。
客房的门,没有锁。
程肆背对着房门,将自己蜷成一团,厚重的羽绒被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他却依然觉得冷。
他屏住呼吸,所有感官被无限拉扯,达到极致,
听着门外走廊上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听着主卧浴室传来的水声,听着水声戛然而止。
他的整个身体都紧绷着,像一张拉满了,即将崩断的弓。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轻微,却一声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响。
程肆的身体被这声响硬生生地控住了一秒。
他没有动,连呼吸都停滞了。
李离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很轻,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吞噬了所有声音。
但程肆能感觉到,那道清瘦的身影,正一步步靠近,
最后,停在了床边。
空气中,李离沐浴后清冷的皂香,混合着他身上惯有的檀木气息,
霸道地,不由分说地,侵占了他用自我厌弃和屈辱筑起的安全区。
“怎么不去睡觉?”
程肆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两块粗糙的石头在用力摩擦,每个字都磨得他喉咙生疼。
李离没有回答。
下一秒,程肆感觉到身侧的床垫,毫无预兆地,微微向下陷落了一块。
李离就那么隔着被子,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程肆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背脊的肌肉根根锁死,每一束纤维都在尖叫着抗议。
他想躲,想立刻弹起来,逃离这片让他窒息的领域。
一只略显瘦弱的胳膊,隔着厚厚的羽绒被,试探着,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上。
那重量却重逾山峦,压得程肆几乎窒息。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被子下面,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收紧,绷成一块顽石。
“后天给你安排恢复手术好吗?”
李离的声音很柔,像羽毛,贴着他的耳廓,不容抗拒地,钻进他的脑海。
程肆的抗拒几乎是本能的,是身体在思想反应过来之前,就做出的激烈反应。
“我不想去。”
他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干涩,强硬。
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悄然抽离。
身边的床垫向上弹起,李离坐了起来。
程肆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温热的抽离,他背对着李离,
心里说不清是骤然松了口气,还是被更深的、无边无际的失落所吞没。
他以为李离会像这一个月来的每一次一样,沉默地,转身离开。
李离只是坐在床边,没有了后续动作。
死寂在房间里疯长,缠绕住两人的四肢。
良久,一声极轻的,仿佛耗尽了全部气力,带着颓丧的叹息,打破了这片死寂。
“回不去了是吗?”
李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刀锋般的颤抖。
“你不要我了?”
这句话,如淬冰的无形尖刀,毫无阻碍,精准地,狠狠地,
扎进了程肆的心脏最深处。
他的身体剧烈一震。
密密麻麻的疼,从胸口那一点猛地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他很想立刻翻身,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把那个说着傻话的人狠狠揉进怀里,
用尽全力告诉他不是这样,永远都不是。
可那股强大的,已经刻入骨髓的自我厌弃,
如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压制住他所有生理性的冲动。
喉咙里灌满了滚烫铅水般,又酸又痛,
颤抖的喉结疯狂地上下滚动,胀得生疼。
他想反驳,可一张嘴,出口的声音却染上了浓重的、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呜咽。
“不是……”
“再给我点时间。”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卑微得近乎乞求。
两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躺着,背对背,沉默着。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悄悄爬了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斑。
这场无声的角力,最终是程肆输了。
他输给了李离那句轻飘飘,却重逾千钧的脆弱,
也输给了自己那颗早已溃败的心防。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彻底妥协的声音。
李离的声音,平静地,从他身后传来。
程肆看不见,黑暗中,李离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胜利的弧度。
程肆闭上眼,睫毛颤抖。
“陪着你。”
身边的床垫再次下陷。
李离躺回到床上,依旧隔着那层厚厚的被子,重新伸出胳膊,圈住了程肆。
他的手,顺着腰线,试探着,想要向下滑去。
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
程肆的力气大得惊人,像是要将他的骨头生生捏碎。
那只颤抖的手,将他的手,强硬地,不容置喙地,固定在了肚脐以上的位置。
“再给我点时间。”
低弱的声音,带着濒死的恳求。
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不堪一击的防线。
李离没有再强迫。
他像刚找回程肆时一样,哼着歌轻轻的拍着程肆。
手掌隔着被子,一下,一下,用一种固执而温柔的节奏,
轻轻拍着程肆紧绷如铁的后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僵硬如铁的身体, 在他的安抚下,
一点点,一丝丝地,卸下了防备,放松下来。
直到身边传来均匀而沉重的呼吸声。
程肆睡着了。
李离缓缓合上眼睛,嘴角含着一抹无人察觉的、疲惫的笑意,也安然睡去。
这一次,他的梦里,没有噩梦。
第154章 双人手术!他竟陪他一起上手术台!
晨光熹微,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深色地毯上切割出一道狭长的、尘埃浮动的光带。
这是程肆近一个月来,睡得最沉的一觉。
没有噩梦,没有惊醒。
身体先于意识苏醒。他首先感受到的,是腰腹间那股不容忽视的重量与热度。
李离的胳膊还紧紧圈着他,整个人几乎都贴了上来,
隔着厚重的羽绒被,那份温热依旧固执地渗透进来,熨烫着他每一寸僵硬的肌肉。
程肆的呼吸滞了一瞬。
他能闻到李离发间清冷的皂香,混合着枕头上残留的檀木气息,蛮横地钻入鼻腔。
这味道,曾是他唯一的安眠药。
程肆一动不动,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的节奏,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他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一寸寸描摹着近在咫尺的睡颜。
李离睡得很熟,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扇形阴影,
那颗泪痣,在苍白的皮肤上,红得像一滴未干的血。
他有多久没这么近地看过李离了。
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程肆的心脏被这片刻的温存泡得又软又酸,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来,
他想伸手,去碰一碰那微凉的脸颊,去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可指尖刚要蜷起,梦里那些肮脏的画面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那只伸向李离的手,最终死死攥成了拳,指甲深陷掌心,
用尖锐的疼痛来对抗那份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渴望。
再等等。程肆对自己说。
等他把自己弄干净。
等他能用一具干净的身体,去拥抱他的人间理想。
他尝试着,用一种近乎不存在的缓慢速度,去挪动李离箍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那条手臂就收得更紧,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容他挣脱。
李离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不太乐意的哼哼,脸颊还在程肆的背上蹭了蹭,
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猫,不悦地抗议着。
程肆的身体彻底僵住,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他等了很久,直到李离的呼吸再次变得平稳悠长,才敢继续自己的动作。
这一次,他成功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从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抽离出来。
床垫轻微的起伏,没有惊醒沉睡的人。
程肆赤脚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被子里那个清瘦的身影,看了很久。
然后,他毅然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让他贪恋却又自惭形秽的房间。
李离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
身侧的位置空了,还残留着属于另一个人的余温,却正在迅速变冷。
他坐起身,目光落在床头柜上。
一杯温牛奶,两片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还有一个煎得完美的太阳蛋。
是他熟悉的,程肆的手艺。
李离的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极浅的弧度。
他知道,程肆开始转变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李离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在别墅里找了一圈。
没有程肆的身影。
车库里,那辆被程肆打理得一尘不染的车也不见了。
他大概是出去了。
李离没有再找,独自一人坐到餐桌前,享用这份迟来的爱心早餐。
然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研究院的号码。
“可以准备了。”
第二天一早,研究院的病房。
李离和程肆穿着同款的浅蓝色病号服,并排坐着,等待术前最后的检查。
程肆显得有些沉默,视线始终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手背上青筋毕露。
上午十点整。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护士探出头。
“程先生,李先生,可以进来了。”
程肆站起身,身体紧绷,肌肉线条分明,仿佛随时会崩断。
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过来,强硬地,不容置喙地,攥住了他的手。
李离的手指修长,带着凉意,却很有力,就那么强势地,
将程肆宽大、布满薄茧的手包裹住。
程肆的身体震了一下,下意识想抽回手。
李离却握得更紧。
他没有看程肆,只是拉着他,一步步走向那扇泛着金属冷光的门。
手术室里冰冷刺骨。
无影灯散发着惨白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
两人被要求分开进行消毒。
程肆被按在一个小隔间里,任由护士用冰凉的消毒液擦拭他的身体,
他的目光却穿过玻璃,死死锁在不远处另一个隔间里那道模糊的身影上。
消毒完毕,他们各自躺上了冰冷的手术床。
两张床之间,隔着三米的距离,那距离冷硬得让人心惊。
李离扭过头,看向程肆。
他察觉到了程肆的不安。
李离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透过机器的蜂鸣声,传到程肆耳边。
“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程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紧张。
明明只是一场技术已经成熟的恢复性手术,
可他的心脏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住,
一阵阵发紧,一种奇异的、不祥的预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近一个月来,第一次主动地,迎上李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