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心尖啾by鹤梓

作者:鹤梓  录入:10-08

裴度看着一夜之间态度转变的沈啾啾,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再问小鸟昨晚是否做了梦的问题。
沈啾啾趴在裴度的手腕上,看着裴度写悼文。
忽略这东西是写给他的悼文这个本质,沈啾啾单纯是在欣赏漂亮恩公的漂亮字。
写着写着,笔尖悬停片刻,在悼文的末尾滴落墨痕,缓缓晕开。
沈啾啾大声提醒:“啾啾啾!”
裴度看了一会儿悼文,而后手指微动,将毛笔搭放到了一边。
沈啾啾歪头:“啾?”
怎么了?
裴度轻出一口气:“不写了。”
沈啾啾还在愣神。
裴度却缓缓笑开,手指轻轻抚摸沈啾啾的小鸟翅膀,语气温柔,带着释然。
“你不开心,便罢了。”

第52章
沈啾啾好奇极了裴度为什么会改变主意,毕竟不论是隋子明还是忠伯,还是娘亲,都曾经说过,裴度并不是会轻易改变想法的性子。
但裴度同样也是不想说什么的时候,谁也没办法从他嘴里撬出一个字的类型。
小鸟缠着裴度啾了一整天,结果愣是被裴度哄得晕头转向,乖乖配合摆出造型,画了一下午的小鸟画。
整整七张,全是各种各样的小鸟姿态,包括早上那副叉腰训话图。
裴度的丹青画功说不上惊世绝伦,但作为世家公子,君子六艺那都是精通的,画出的小鸟憨态可掬,眼神灵动,认识沈啾啾的人看了都说好。
沈啾啾本来就是那种一被夸奖就翘尾巴的小鸟,让甲十三带着裴度画的小鸟肖像,在府里到处炫耀。
——也因此没看到小鸟离开书房后,裴度凝神静气,一笔一划在宣纸上勾勒出的小小孩童。
半个时辰后,裴度提笔,注视着画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画外的孩童。
裴度不自觉抿唇轻笑,在孩童的脸颊处点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裴度不喜欢孩童。
幼时身边围绕的孩童尽是蠢货,少年时各家走动的世家公子眼中流露的满是算计。
隋子明也是闹腾,小时候在泥水里翻滚,脏着一双手就来拽他衣角
看在这是亲表弟的份上,少年时性格便初见端倪的裴度深呼吸包容了这位虽然也不聪明,但胜在真诚直率的表弟。
可若是溪年在他身边长大,他会教导幼时的溪年诗词歌赋,史学经纶,以溪年的聪慧刻苦,定然学的飞快,举一反三。
文人大儒大抵都向往拥有一个能继承自己全部思想衣钵的学生,这样的传承,让他们即使离开人世,亦有姓名流传。
人世苛待裴度过多,却又愿意送来一只沈啾啾,可见祸福际遇,世事难料。
裴度听到院外传来的啾啾喳喳,知道沈啾啾的炫耀对象已经从人变成了麻雀团子,哑然失笑。
他换了笔沾染朱砂,在孩童发辫间点缀出红色的发绳,而后轻轻挥手,扇干了画上墨迹。
将这幅画放进了书架最里侧的隔档里。
天气虽已转凉,但不论是谢惊棠还是裴度,都不忍见沈溪年的仪容有变。
因着准备了松柏木和油脂,火焰烧得极大,极旺,瞬间便将沈溪年的面容身形卷入其中。
这场火足足烧了三个时辰,饶是谢惊棠做足了准备,在看到之后的情状后也仍旧痛哭昏厥。
沈啾啾一直静静窝在裴度的肩膀上。
他之前想的轻松容易,人死成灰,应当会没那么悲伤,却根本没有料想到,这个时代的焚烧条件远不如现代,他的尸身并不可能会被烧出灰烬。
虽然是有他想象中的灰白色骨灰,但颅骨和四肢却仍有留存。
即使是他自己看了也不由心生伤感,更别提怀胎十月生下他艰难养大的谢惊棠。
沈啾啾飞到娘亲身边,感觉到谢惊棠闭上眼不忍去看的动作,用温热的小鸟脑袋一下又一下蹭着谢惊棠。
沈溪年的入殓是裴度亲手做的。
沈啾啾看着自己的骨灰沾染在裴度的手指间,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小心捧起他的骨头,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恋爱脑上头,觉得这应当便是沈溪年与裴度最亲密的接触了。
烧完之后便是下葬。
算过八字时辰,沈溪年的下葬被安排在一日后的日出破晓时分。
日出为阳始,是入土也是新生。
就像沈啾啾之前说的,没有大办,在场的只有真正熟悉沈啾啾,知道沈溪年的几人。
葬礼过后的某一日,原本埋头干饭的沈啾啾忽然昏睡过去,险些一头栽进饭碗,还好被这段时间一直注意小鸟的裴度及时捞住。
这一睡,便过去了整整一月。
沈啾啾在睡梦里走完了属于沈溪年的两世。
这一梦实在是太长又太难,几乎让他觉得窒息。
但沈溪年的记忆里也并非全无欢愉,幼时虽呼吸艰涩,桎梏颇多,可曾经和娘亲相伴的日子依旧让小鸟觉得温暖。
记忆对沈啾啾来说至关重要,并非是原书剧情多么有用,而是他找到了自己的来处。
那是一种灵魂终于找回重量,不再迷茫,不再追寻,像是小鸟一样收拢翅膀,能够稳稳追寻未来的期望。
小鸟绷紧脚爪伸了个懒腰,还没睁开眼,就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陛下口谕……素来体弱……练武以强身健体……进宫伴驾……吴王世子也在其列……”
沈啾啾条件反射回忆原著剧情。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段。
文臣一派明显被首辅裴度掌控,因此那位被完全架空的皇帝便想要拉拢武将。
强行说自己体弱需要锻炼,召了不少武将之子进宫,那位龙傲天男主也因此进宫,蛊惑着皇帝做了不少和首辅裴度对着干的事。
这大概也是后来皇帝被废的原因之一。
是的,原著里,皇帝被反派首辅废了。
这皇帝在位一共五年,其实在历史上也算不上太短,本来裴度能忍他到第五年,之后只要不作大死,皇帝的皇位还是稳的——除非生个儿子,被太后看不顺眼给废了。
但皇帝偏偏就和裴度闹翻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裴度废帝的时候,用的还是“懦弱无能,无法亲理朝政”这样毫不遮掩的名义。
而之后,废帝被幽禁行宫两年后陷入疯魔,自焚而亡。
如果说之前沈啾啾还会纳闷一下,恩公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善解啾意的人,怎么会是大反派,现在恢复记忆知道原著剧情后,就半点都不意外了。
一个臣子,做到了可以不费功夫废立皇帝的地步,权力之大堪称只手遮天,从龙傲天世子男主登基的主角线剧情来看,裴度能不是必须被扳倒的大反派么!
沈啾啾习惯性地用脸颊用力蹭了一下裴度的手腕,然后翅膀摸索着,整只小鸟往外边蛄蛹。
唔……书房换熏香了吗?
沈啾啾从裴度袖口探出小鸟脑袋,眼睛还没睁开,仰着脑袋用力嗅闻了一大口。
裴度寝室内已经很久没有燃安神香了,书房也换成了沈啾啾比较喜欢的带点甜味的梨香,一个多月下来,裴度的身上也不可避免地燃上了柔和的梨香气。
但这会儿恩公袖子外面的味道,闻着有点像以前娘亲用来供奉财神的檀香。
“允他便是。”
这是恩公的声音,听上去压低了些,似乎对此并不太感兴趣。
与此同时,裴度原本拢在袖中的左手反手内扣,将沈啾啾按回了袖子里。
沈啾啾:“?”
小鸟才刚醒!
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怎么啦!
在府里作威作福嚣张自在惯了的小鸟硬是挤开裴度的手指,再次从裴度袖口钻了出去。
只不过这次,沈啾啾的小鸟眼睛瞪得老大。
周围摆设陈列全然陌生,哪里是家里的书房!
小小一只的鸟团子比起一个月前看上去瘦了一圈,但羽毛却整齐顺滑,显然是被精心打理过,就连身后的尾羽也细亮亮的一条。
沈啾啾低头看了看鸟爪下绯红的首辅朝服,又转头和裴度胸前的仙鹤补子深情对视,最后越过裴度的肩膀,望见紫檀神龛上的孔子像。
小鸟沉默。
小鸟后退。
小鸟重新把自己藏进恩公袖子里。
裴府里是不燃檀香的,但裴度每次上朝回来,朝服上都会染上檀香。
沈啾啾听忠伯说起过,文渊阁中供奉着圣人雕像,香炉也因此燃着檀香。
文渊阁。
通俗的话来解释,这就是内阁大臣们议事的小朝廷。
所以说!
恩公为什么会带着鸟来上朝啊!
沈啾啾把自己团成一个鸟球球,甚至有了之前的教训,还不忘用鸟喙叼着自己的长尾巴,以防有任何露出鸟尾巴的可能。
裴度还在和人说话,左手安抚般的轻轻拍沈啾啾的脊背,手指尖轻轻戳了下沈啾啾的小鸟肚子。
沈啾啾低头用鸟喙叨了他一口。
不要在文渊阁里玩鸟啊!
……这话似乎不太对。
记忆恢复之后,沈啾啾的大脑似乎也变得不再被小鸟脑子局限,反应快了许多。
不要在文渊阁里玩、小、鸟啊!
被沈啾啾叨了,裴度不仅不在意,还仗着这会儿小鸟努力躲藏不敢出声,手指越发变本加厉地欺负小鸟。
沈啾啾被惹急眼了,直接一个小鸟压顶按在了裴度手指头上,翅膀用力缠得紧紧的。
“可是大人,当真要让吴王世子进宫接触陛下吗?”
手指尖被温热鲜活的小鸟包围,裴度阴雨绵延了一个月的脸色终于稍稍放晴,连带着对刚才听到的事也多了几分包容。
“无碍,不必在意。”
等到阁中大臣离开,裴度这才抬起手,将手指上啾脸严肃的小鸟团子送到眼前。
沈啾啾张嘴欲啾,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个缩头直接顺着裴度的胳膊钻进了裴度衣服里。
袖子里面一层套着一层,沈啾啾情急之下慌不择衣,竟然直接钻进了最下层的里衣,此时贴在裴度的胸前,大气也不敢出。
裴度明显因为肌肤贴过来的鸟团子身体僵硬。
来人声音柔细,听上去应当是个年岁不大的内侍。
话里的大概意思就是,既然裴大人没有意见,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召各府公子进宫。
皇帝显然就在等裴度一句话,同样也料定了裴度不会反对。
等到那小太监退出去后,沈啾啾这才僵硬着鸟爪低着脑袋,一点点从衣服里蹭出来。
好在沈啾啾只是一只小鸟,脸颊毛自带淡淡的讨喜粉色,再怎么臊红脸颊身体,也自有鸟绒羽毛遮挡。
沈啾啾抬着翅膀挡了脸颊,努力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从翅膀羽毛下面一点点露出小脑袋。
“啾啾~”
裴度将小鸟从头顶摸到脚爪,温声问:“有什么不舒服吗?饿不饿?要不要喝水?”
沈啾啾仔细感觉了一下,然后摇摇脑袋。
挺奇怪的,感觉他应该睡了挺久的,但却一点都没感觉到饿或者渴。
这一觉睡得真的是好舒服好舒服。
睡觉前时常会觉得痒的羽毛也不痒了,神清气爽,现在就是让小鸟拳打子明脚踢大鹅都没有一点问题!
为了证明自己,小鸟在桌上打了一套精神饱满的小鸟军体拳,甚至飞起来抬爪在半空抡了一个飞旋踢。
裴度弯了眉眼:“那就回府?谢夫人这段时间很担心你。”
沈啾啾连连点头。
对哦,按理来说,恩公来上朝,不是应该把小鸟放在家里嘛?
家里又不是没人照顾,怎么揣着就来宫里了。
不过有一说一,沈啾啾死去活来三辈子,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皇宫是什么样子。
裴度一路往外走,沈啾啾就趴在裴度的手腕上,小鸟脑袋盖着绯色的朝服袖口四处张望。
敏锐发现沈啾啾对皇宫的一景一物,甚至是路过的所有人都很好奇,裴度驻足,低头问沈啾啾:“想去看看热闹么?”
沈啾啾仰头,小鸟脑袋一歪。
啥热闹?
想起刚才听到的事,沈啾啾一下子就精神了。
难道是去见龙傲天男主和炮灰皇帝?
这可是龙傲天男主发挥自己的主角魅力,把皇帝耍得团团转,趁机拉拢了不少武将之后的爽文关键剧情啊!
沈啾啾咂咂嘴,看了眼临近深秋的宫墙景色。
而且,算算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恩公明年就要废皇帝了吧?
原文是男主郑闵的视角,只写了裴度废帝以雷霆手段废帝,但太后与吴王都对此三缄其口,讳莫至深。
不仅对裴度废帝的行为袖手旁观,就连对郑闵这个世子也没有透露半点内情。
沈啾啾又看了眼裴度,忽然就有点抓心挠肺的好奇。
小鸟忍了又忍,没忍住,低头轻啄了一下裴度的手腕。
裴度低头:“嗯?”
沈啾啾钻出来,用鸟爪放慢动作,在裴度手心一笔一划写字。
【你会因为什么原因废帝呢】
小鸟和恩公是什么关系!
想知道什么直接就问了!
裴度对沈啾啾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诧异,但还是认真思考了一阵,回答:“除非吴王造反,局势不稳,否则不会。”
“会滋生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回答过于平静镇定,也过于淡定狂妄。
即使在人多眼杂的宫廷之中,裴度仍敢如此言语。
日头正盛,阳光泼洒在巍峨宫阙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晃眼的光晕。
这抹近在咫尺的绯色在灿烂阳光下愈发夺目,像一团沉静燃烧着的火焰。
文字所写,他人所言,皆不如亲眼所见。
沈啾啾用力后仰,一瞬间,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鸟爪尖尖微微发烫。
这一刻,沈啾啾才无比明确清晰地认知到,裴度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小鸟的眼睛里映照出两抹绯红色,如同燃起的火苗。
这就是……权势吗?

即使皇帝没掌权,那也是皇帝,圣旨一下,公子们进宫的速度都很快。
值得一提的是,但凡是人在京城家族有些名声的世家嫡子都接到了圣旨,不过嘛……
沈啾啾探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公子们三三两两跟着内侍入宫,但一直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沈原没有就算了,大概是皇帝看不上镇国侯府;吴王世子迟迟没听到通报,可能是在府上和吴王商议;但裴度都在宫里了,隋子明为什么还没来!
就对方那种哪里有热闹哪里有他的劲儿,沈啾啾才不相信隋子明会错过这种好事。
裴度有些好笑地摸摸小鸟头:“陛下意在拉拢武将功臣,子明与我交好,又怎会来?”
沈啾啾翅膀抵着下巴做沉思状。
可是,恩公和隋子明是表兄弟的关系,真正算起来,皇帝和隋子明也是表兄弟啊。
当初林家三姐妹,一个进宫封妃,一个成了裴国公夫人,最年幼的那个便是与当时的隋大将军喜结连理。
该说不说,当年的林父当真是眼光毒辣,压的全是前景颇好的钟灵毓秀之家。
结果没想到三个女儿,两个死在火场,一个因为丈夫子女接连战死沙场抑郁而终。
即使如今大女儿的皇子继任皇位,林家也因为当初的宫中纵火沾染不到半点姻亲利益。
早两年林老就以不忍触景伤情的说法自请离京,定居林氏族地寿春,开了一家书院教导学子,明面上与京城各势力再无任何关联。
裴度见沈啾啾一副绞尽脑汁努力思索的样子,只觉得小鸟团子实在可爱,看着沈啾啾抬起爪子对着脖颈挠了又挠,鸟爪已经开始在他手心印小树杈印,这才悠悠开口:“他若拉拢子明,子明定会提出前往边关。”
“以啾啾看,此事该应,还是不该应?”
沈啾啾顺着隋子明的脑回路想了一下,发现还真就是这么个事儿。
隋子明的执念就是隋家将旗,就是战场,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哪怕不是领兵而是当一个马前小卒,他也会放弃一切选择奔赴而去。
裴度在朝,定不会在这方面卡着隋子明,甚至会帮一把,只要皇帝肯出面,隋子明有七成可能回到边关。
但皇帝有那个魄力吗?
但凡坐在那个位置上,不论是否真正掌权,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要坐稳那个位置,第一眼看到的,尽是威胁到龙椅的存在。
当初先帝不知道废了多少明里暗里的算计布局,才将军权从隋家手中尽数收走,但即使如此,隋家在边关得军心所向,先帝硬是咬死了要好好保护隋家唯一的血脉这点,将隋子明留在京城不放。
而轮到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这位皇帝,他敢不敢赌隋子明去到边关后,比起与裴度之间的兄弟情分,隋子明会更念皇帝的成全之恩?
所以,虽然沈啾啾情感上很希望隋子明如愿以偿,但换位思考,若他是皇帝,在如今的情形下,也是很难放隋子明归军。
除非……
“吴王世子到——”
沈啾啾身后的尾羽轻轻一颤。
除非,大蛮骑兵压境,吴王起兵造反。
届时南北都起战事,朝廷焦头烂额走投无路,定然会起用隋子明以振参狼军士气。
但战争就代表着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唉。
沈啾啾的小鸟脑瓜里东想西想,憋了一堆的话却找不到一个毛线头对裴度和盘托出。
而且,沈啾啾其实心里也有点打鼓,是完全实话实说,告诉恩公这个世界是个话本子故事,还是搞点别的更容易接受的,比如说预知神迹啥的?
就在小鸟纠结之时,刚才还好奇遗憾没看清楚的龙傲天男主,却直直朝着裴度所在的亭子走了过来。
郑闵拱手:“裴大人。”
亲王世子,宗室贵胄,裴度即使是当朝首辅,外臣之首,也依旧是臣子。
郑闵自然是不用敬称裴度的,这般主动打招呼已然算得上是谦逊和善了。
和沈啾啾之前想的被欺负压榨的大可怜恩公截然不同,裴度在外的模样甚至是带着几分倨傲的,在面对郑闵的主动示好结交时,也只是全了礼数微微躬身,那动作就连沈啾啾都看得出来敷衍。
郑闵倒是完全不在意裴度的态度——至少明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笑吟吟地说着京城趣事闲聊,很有分寸地半点不沾染朝事。
裴度的回应并不热络,但也一来一回有问有答的,旁人看上去多半也会觉得这两人间气氛和谐。
沈啾啾看看左边神情淡淡眉眼倨傲的大权臣反派,又看看右边光风霁月温和良善的龙傲天男主,有种被玉米粒卡在鸟嗓子的离谱感。
要是再来一个皇帝,那可真的是一桌精彩斗地主,气运对对碰了。
想什么来什么,沈啾啾支棱着脑袋上的一小撮呆毛正在心里吐槽呢,就听小太监拉长声音的皇上驾到四个字。
“扶光表哥今日倒是寻着闲暇,肯在宫里转转了。”
这位年过二十但迟迟不曾加冠的皇帝模样只能算是周正,开口说话乍一听称呼亲昵,实则稍微一品就能品出几分意有所指。
郑闵神情微动,欲言又止,一副不知该如何接话的为难,裴度看向皇帝,正对上皇帝几乎没有掩饰针对的眸光。
沈啾啾把原著关于裴度的描写翻来覆去回忆了好几遍,却没能半点没品出来深意。
但原著里同样没写过裴度年幼时曾经身中牵机之毒。
沈啾啾往裴度手心缩进去半个身子,不动了。
在场就三人一鸟,还拉了个小群说话不带鸟玩,没意思。
沈啾啾不动了,但方才就注意到这只贡鸟的郑闵终于等来了皇帝,语气很自然地开口:“裴大人养的这只鸟儿看起来倒是毛色鲜妍,机敏可爱,足见主人养之得法。”
话听起来是好话,像是在感叹陛下与裴大人的君臣表亲情谊甚笃,惹人羡慕,但不论是皇帝还是裴度,脸色都齐齐淡了下来。
皇帝当初赐鸟时就在宫门口,有心人一探便知,朝中众臣知道这贡鸟内情的更是不少。
结果裴度不仅接了鸟,还悉心照料,从奄奄一息的模样好生养到如今的亲昵机敏,着实让朝廷内外不少人惊诧不明,看不懂首辅与皇帝的真实关系,行事愈发谨慎,不敢轻易站队。
这让皇帝暗地拉拢朝臣收买人心时,碰了不少软钉子。
裴度的想法就很单纯了。
他纯粹是因为沈啾啾被冠上皇帝御赐这种名义不舒坦。
但没办法,毕竟事实就是,沈啾啾的确是作为皇帝御赐的贡鸟来到他身边的。
沈啾啾知道恩公有时候有种亲近的人就该是完全属于自己,站在自己这边的小幼稚。
自己的心上人小鸟自己宠。
沈啾啾看都不看皇帝和郑闵,一门心思对着裴度撒娇贴蹭,黑豆似的亮晶晶小鸟眼里满是裴度,精致小巧的鸟喙一张一合,叫声清脆,直到裴度伸手摸过小鸟后才心满意足,轻轻啄吻裴度的手指尖尖。
这副娇憨依恋到了极点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免心生艳羡。
大概是觉得没面子,皇帝招来小太监牵来一匹高头大马,招呼着两人往演武场的方向走。
演武场青石地面被马蹄踏得作响,皇帝换了身劲装,纵马立于中央,腰间悬镶金弓,箭囊插羽箭,颇有几分英姿勃发。
身后的世家公子皆鲜衣怒马,或穿银甲衬绯红锦袍,或系玉带束月白劲衫,跨各色马匹,勒缰时臂肌紧绷,不论心中如何念想,此时面上都是一副听候皇帝号令的谦恭。
演武场东侧柳树下,裴度静静站着。
场中箭矢带风嗖然划破风声,他只微微敛眸,轻抚过手心左看右看探头探脑的小鸟团子,目光沉静。
当皇帝真好哇。
想玩大型过家家都有这么多公子哥陪着。
沈啾啾从前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昂首挺胸站在裴度手上,聚精会神地看热闹,准备回去和隋子明啾啾着蛐蛐。
身为吴王世子,郑闵的确不必去做这种恭维皇帝的事,并未在其中。
他走着走着,又靠到了裴度边上。
“说起来,本世子年少时,曾多次听母妃说起过裴大人。”郑闵一开口,便将沈啾啾的注意力从演武场上拉了回来。
“哦?”
裴度是什么人精,郑闵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人想做什么,但见手腕上的小鸟一副好奇的样子,裴度想了想,便应了一声,给了郑闵一个继续往下说的梯子。
郑闵的目光扫过场中喧嚣,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母妃常常惋惜喟叹,那年的春猎大比,国公府的裴世子是何等风采?”
“三箭射猛虎,满场惊叹,谁不赞一句少年英雄。却没想到一场大病下来,竟是……”
话说到一半,郑闵看了眼身旁静立的裴度,终究没再往下说,只余下一声若有似无的喟叹。
这绿茶的样子看得小鸟眼睛疼。
现代那么多电视剧小说的看着,沈啾啾多少也有点子鉴茶本领,郑闵这种段位的真的太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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