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小鬼,你还真是个疯子。”时渊序先是错愕,但是强压下惊惶,他一边心想这家伙绝壁是来惩罚他的,杀了那些人,归根结底不也是他的错?可他还是强行伪装视若无睹,故意有几分逗小孩似的调侃口吻,“替我报仇,好家伙,你是不是把我认成哪个也同样早死的亲哥了?”
他当然痛恨这副草菅人命的作风,但是跟疯子讲理是没有用的。
你得比他更疯。
此时安先生笑笑,他似乎非常享受杀戮的快感,悠悠地收起枪。“我的确是冲着哥哥来的——哥哥可是堂堂‘弑神’组织的老大,那也就是犯了渎神罪的人,所以我要惩罚哥哥,犯了渎神罪的人,都会被送到神庭的‘银色容器’里经历灵魂被绞碎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时渊序目光一寒。
此时安先生那柄冰冷的枪口就这么抵在他的喉结,“可是,我一方面又觉得很可惜,我的好哥哥是一个这么帅气,勇敢,坚毅的人,就这么死了多不好啊。或者,在这之前哥哥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那就是永远离开那个男人。”
时渊序此时神色变了,“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要我跟他切断联系。”
不是不能做。
而是做不到。
他注定忘不掉那个男人。
当然……他可以违心地说,他时渊序也没那么喜欢那男人,但是要一辈子都切断联系,那绝对做不到。
男人对他留下的回忆早已如同附骨之疽——连带着那漫不经心的温柔也浸透了五脏肺腑,他试着割舍,却只能硬生生连带着腹腔里的心脏都生生扒皮抽筋,鲜血淋漓。
“可是,你忘记了另一个人对你来说更重要,他和你曾经一同生长过,一起经历过风霜雪雨,一起走过四季春天……你曾经对他更好,他甚至待你就像是最重要的人,你们生死相依,彼此互为彼此的庇佑。”此时安先生缓缓道,可语气越发激烈,“你不该忘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时渊序,就算有前世今生也只能记得如今这么一遭。”
“……”安先生垂眸,“这么说,我不能叫你哥哥了?这么说……我还是应该杀了你?”
时渊序被枪口的冰冷激得一啰嗦,可随即讥讽道,“小鬼,你那副总是草菅人命的作风是怎么回事?难道普通人的命在你眼里都不是命吗?……就算你杀了我,还会有千千万万的我,那些被你屠杀星球的人们,那些被你判了死刑的人们,他们化成的孤魂野鬼就足够索你的命!”
“倘若你真的有哥哥,你哥哥看到你这样,他不会难受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一条路走到黑?”
此时安先生怔愣了,眼睫颤了颤。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眼前的时渊序竟然是直接开口:“被你屠杀星球的人们。”
不是别人,而是“你”。
安先生眯眼笑,眼底一道狠厉闪过,“不愧是哥哥,这都被你发现了——”
“可是,哥哥,这个世界对我们本来就不温柔,我这么做又有什么错呢?”
唇角忽然狞笑,“你啊,分明连自己的命也难保。”
“先不管你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你作的恶太多了。”
“看来哥哥果然不愿意认我了?”此时安先生淡漠的脸出现狞笑,“好,真好,果然我还是喜欢你如此冷血暴虐的模样,这才是你啊哥哥,你不是那个向男人摇尾乞怜讨的一点安慰的可怜虫,你是杀伐果断的时渊序,可是——可是——”
他骤然眼眸闪出寒光,“我很心寒,哥哥,你竟然为了他,连你的亲弟都不要……”
“哥哥,你都忘了没关系……可你知道,我这只眼是被谁夺走的么?”此时安先生神态已经陷入一种疯狂的乖戾,他那只苍白的手挑开水金色的刘海,“那只眼睛是被你心心念念的湛先生夺走的!”
一瞬间,时渊序脑海中闯来了残碎的片段。
“你不能抢我的哥哥!”
那个金发男孩紧紧攥住栗色碎发男孩的手,直接挡在他跟前,“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可是,我只能带他走,而你,不能活。”
“……你休想。”
“那我便以我的方式,让你学会放弃。”男人只是凉薄的冷笑。
时渊序猝然心惊,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你到底是谁?”
安先生没有吭声,只是挑眉,“已经不重要了,从你决定拿自己当饵与我同归于尽的时候……”
“我们注定是陌路,所以,再见了,时上校。”
“或者说,我可怜的,愚蠢的哥哥。”
“砰”一声枪响!
时渊序阖着眼。
可意识迟迟没有散去,只是脸上突然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再抬眼,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眼前面容沉静的安先生额头边缘血流如瀑,俊美无俦的脸中间出现了一条缝隙,渐渐地,左右两半脸渐渐开始上下挪位拖离,渗出红的白的。
血,是对方的血。
时渊序错愕地瞪大了双眼。
高高在上的神父也被一枪爆头,台下的一帮恶人瞬间扯着嗓子尖叫,不少人推搡着想要离开现场,不少人一边惊叫一边失声痛哭地想要离开。
究竟是何种目无王法的人才敢连神的最高传讯者安先生都敢杀?此时人们甚至就差掘地三尺逃得远远的,深怕此时几道神罚一样的惊雷将他们挫骨扬灰了!
就在这时,全场的灯灭了。
很明显,现场新来的那个人,似乎还不够尽兴。
一阵恐怖的氛围在人群中游走,在众人惊慌失措的尖叫下,一切都像是死亡的进行曲在奏响。
如果此时刚才的冷淡清高的神父突然发癫已经让这些形形色色的权贵们精神崩溃,那么下一刻他们就是直接进了恶鬼的巢穴似的,无处不涌入刺骨的寒潮。
“……我要报警,我的保镖队在外面,对了……还是叫神庭的人来吧,那个存在连神父都敢轻蔑,四舍五入就是在渎神!”
可人们随即看见了非常可怖诡异的一副图景——无数的,没有脸的尸鬼虬结成地狱式的浮世绘,而紧接着他们发现尸鬼渐渐生出了头发,生出了五官,生出了利爪,生出了衣服。渐渐人们越发震颤,甚至面目煞白,呼吸骤停,那些尸鬼好生眼熟……
等等,它们不是别人,是他们自己!只见尸鬼们已经被滚烫的浓硫酸式的岩浆浸透,再纷纷冒出白烟抽出了惊魂变为焦尸,最后再被无数的鬼影撕扯着四肢和头颅进行分食!
越看他们就越被吸入这浮世绘中,身上华丽的装束和奢侈品都瞬间被打散冲乱,只剩下一具活尸。
“这到底是什么!别过来!别过来…………别吃我!!”
此起彼伏的尖叫,就像是直接冲破天灵盖般的令人毛骨悚然,像是垂死之人的震颤。
“闹鬼啊!这年头竟然还有鬼!快点让我出去,我是无罪的,我什么都没干!”
“快来人啊,出人命了!”
“我不想死!”
“以往食用邪恶,只需要轻轻舔舐唇畔,从灵魂处吸食即可,可如果邪恶过重,便需要先将人的肉-体烟熏火燎,碾落成尘,最后由鬼怪进行分尸,通过极大的恐惧,让肉-体和灵魂碎片实现高度融合,最后下酒入味,那便是鬼界至高的享受。”最后,却是有那么磁沉好听的声音在旁道,却似乎略有不满,“只是,太过怯弱的魂,还是直接粉碎的好。”
“疯子……疯子……”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频频传出,就像死亡的进行曲永远也不会结束。尤其是那些上手碰过时渊序的人,似乎更加是吓得魂魄竟失。
此时时渊序定过心神,企图在那有几分麻痹神经的药力下振作精神,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能感受到那些光鲜亮丽的各色权贵富豪贵族生意人五官扭曲,哭天抢地的模样,一时半会怔愣了。
这些人渣们什么时候那么大惊小怪了?
还是这里闹鬼?
时渊序莫名其妙地想,忽然,他瞳孔骤然一缩,隐隐感受到身边有人的气息——
危险、凛冽,如同疾走的蛇蜿蜒前进,游走的时候甚至悄无声息却撩起冰冷的风。
他用力挣扎自己身上的铁索,可随即有格外低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要动。”
那个声音就那么一瞬让他怔了。
低沉蛊惑的声线和口吻,他再熟悉不过,就如同深入骨髓般抹不掉。
时渊序就像心里被惊动起万千波澜,他下意识地想抓住对方,死死地往外伸去,可对方狡黠地挪开了。
他顿时内心传来一阵不甘,活似激怒对方般高声问道。
“……你以为我看不到摸不着就猜不出你是谁么?”
他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揭穿谜底的机会,径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踢翻了交易台旁边的的酒桶,紧接着,酒水渗入缝隙下的电路板,最后迸溅出火星。
一丝火星变这么贪婪地攀着易燃物扩散开来,变成熊熊烈火。绵延至幽深的地下交易场,
然后,视线分明,一切都呈现在他眼前,抬眼,是倒在血泊的安先生,台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血腥味伴随着血雾就这么汹涌而来,吹不散,刮不息,本来富丽堂皇的地下拍卖场骤然变成恶鬼的伊甸园,地狱的尸山血海。
浓重的天鹅绒幕布被血染红,在拍卖场天花板的琉璃灯盏透着破碎的五彩光影。
从无尽的黑暗一下跳到眼前一幕,时渊序一阵昏厥,双腿发软,却发现下巴被人生生扼住,被强行摆开视线。
映入眼里的,是湛衾墨那淡漠的脸庞。
对方却仍然一副从容有序的装束,熨烫笔挺的西装,胸前别着的鸢尾花,锃亮的皮鞋,一头银河般垂泻的银发。
那双暗灰色的凤眼就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以至于火光绵延至了整个地下交易市场,眼中的倒影也只有他。
时渊序那一刻连呼吸都停止了。
“说过不要动,果然把自己都吓坏了。”湛衾墨却恍若无事发生般,继续扼住他下颌,声线淡漠平静得很,“小东西,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听话呢?”
“湛衾墨……”时渊序看着这个一向优雅从容的男人,就像是无意闯入这里的一个异类般。
可他敏锐的眼神仍然察觉到对方袖口上有血染的痕迹,甚至一点一点往下渗着的血。他想佯装自己没看见,可惜常年在军队作战,便清楚这种血迹只可能是迎面处置了别人溅上的。
啪嗒一声,两声,却是他一滴又一滴的冷汗从鼻梁坠落迸溅在血珀晶岩打造的昂贵大理石地面,甚至揉皱了地面上的金丝花纹。
如今,在场的空气渐渐安静,徒留下他们两人尚有神志。
时渊序感觉自己已经没了反抗的所有力气,刚才和章于明对抗的一遭遭,还有被拍卖的一系列糟心事,他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魂的枯骨,哪怕铁骨铮铮,却也只能靠在椅子上。
可他视而不见,却不得不直视——直视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将这些恶人送入地狱的始作俑者。
“他们是……被你杀的。”
“连安先生……”
艰涩的语句从喉腔里逼出,他声音却微不可闻。
湛衾墨缓缓地用另一个冰冷的掌心拨开他额前的发,垂眸看着他,“嗯,果然还是被拆穿了,怎么办呢?”
是轻轻的叹息,却完全没有任何“遗憾”和“可惜”的意味。
配合着火光,对方的凤眼隐隐的流淌着红色。
此情此景,是血流成河、尸体遍地的地下拍卖市场,甚至有汹涌的火舌绕着他们绵延而去。任何人都会在这种场景下双腿瘫软,甚至大喊大叫着逃出去。
可眼前这个冷淡冷清的男人关注的是自己被揭穿了。
就像将这一切都置若罔闻似的。
哪怕现场再多一个人,他也会自欺欺人将这眼前的一切归咎于那人身上,可如今,眼前只有那个斯文有礼的湛先生。
看着时渊序久久错愕而说不出话,湛衾墨收回视线。
“还是说,你害怕了。无妨,我可以现在帮你解开禁锢,现在火势还不算大,逃出去还是有胜算的。”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开了他的铁索,漫不经心道,“出口在那边。”
时渊序就这么脱离出拘束,只是他压根没有起来的念头。
更不要说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人送佛只送到一半,此时他还好端端地戴着防咬器。
可是时渊序想要努力用手掰碎防咬器的锁扣,却一直动弹不得,与其伴随就是浑身上下软弱无力。
“唔,是被我吓得走不动路么?”湛衾墨幽暗的目光更加是肆无忌惮地眺向了他破损衣服下的裸露的紧致腰身。
唇角的笑容透着一股冷意。
“也是,时先生要是以这副模样出去,恐怕只会更加危险。毕竟,时先生是以‘宠物’身份闯进来的呢。”
“不过,我觉得时先生以这种模样这样出去,招摇过市来吸引更多的贪得无厌的人,也未尝不可。”男人就这么轻佻地抚着他的下巴,“一个二十一岁的反叛组织老大的初夜,应该可以在黑市上卖出一千万星币的好价钱呢。”
时渊序眼睫一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渊序觉得湛衾墨的语气比起淡漠外,似乎更加是一种露骨的挑衅。
跟以前从容温和的态度截然相反。
更让他耻辱,无地自容,甚至想破口大骂——可是千言万语汇到了唇边,却什么都没有。
可笑得很,他不是一向挺能骂的么?
还是真的目睹男人做下如此恶行,演都不演的时候,哪怕无数次露出獠牙的猎犬竟然都胆战心惊了。
“嗯,也是,如此难得的拍卖品,竟然只有一个买家,而且无人竞标呢。”此时湛衾墨轻笑,“当然,就算有人想竞标,下一秒也一定咽了气,你说是么?时先生?”
时渊序那深棕色的瞳孔就这么硬生生地被迫迎向那双凤眸。
“可恶……”他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想要羞辱我,你可以走了,我不想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品尝出语气里的一丝愠怒。
可对方凭什么生气?
该生气的是他这个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人,如果不是对方向来在自己面前不动声色,他就不需要再千回百转地猜不出所以然。
所以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还他的债。
也是解自己心中的渴。
然后,劝自己放下。
他和湛衾墨之间,终究没有可能。
他们注定有人相欠另一人,他辜负了他不闻不问的七年,而他辜负了他性命。
在还清之前,他不能放过自己,不能原谅自己,甚至不允许自己回答那个问题——
“我们之间可以不仅仅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关系,也可以不仅仅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
哪怕深更半夜焦渴得五脏肺腑都疼痛。
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回答。
回答就输了。
就相当于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依赖对方,永远倚靠在对方的怀里,然后不知不觉再索要更多。
那样的他,和十年前那个在大人身边摇尾乞怜的猫儿眼少年又有何区别?
——可对方还是出现了。
“羞辱你?明明是时先生不知轻重,要把自己送上拍卖台。”湛衾墨此时漫不经心地解开他的防咬器,可是又坏意地到一半停了。
防咬器是“主人”才能解开的,猎物不能,精心设计的结构导致只要越挣扎,防咬器只会越牢牢箍死在脸上。
而大男孩双手被缚在椅子上,就像是踩中了捕兽笼的猎犬,一身凶悍,只是恰到好处的下颌线烙上形状恰好的防咬器,竟然透着一种禁欲的美感。
“还真是狼狈呢,混进宙星环竟然用的是宠物身份,难道还嫌自己不够招摇过市?”湛衾墨忽然解开防咬器,那冰冷的指就这么无意碰触到大男孩的下颌线和早已毫无血色的唇畔。
咣当一声落地——钳制住狼犬的防咬器不再。
“不管如何,你可以逃了,时先生。”
可是时渊序却有种面具被拆穿的感觉,脸上还有着金属装置的烙印。他不自觉地将头硬生生偏过去。
“……宠物身份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我没那么多精力伪装成别的人。宠物也好,普通人也好,只要能活下去都无所谓。”
“至于逃跑……我根本不怕你。”
他压下极具加快的心跳和看到血腥一幕的心悸。
无数次告诫自己,他是上过战场的人,也是目睹过黑-帮血斗的人。
这种场景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
“嗯,那是不怕的神情么?”湛衾墨俯视着他,“看着我,然后再说这句话。”
“我可是生生将光明神的至高传讯者‘安先生’直接杀戮的存在哦?甚至对方亲口喊你哥哥,时先生难道就没有一点后怕么?”
毫不客气地再捏起时渊序的下巴,硬生生地要自己占据他的视野。
此时时渊序被解开了绳索,但由于那特殊的药剂,他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以至于高挺的男人站在他跟前,便只有被对方摆弄的份。
“你……”
时渊序看着那暗灰色的凤眼,咬牙切齿。
分明是他欠这男人的,可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一下触到了逆鳞。
此时他衣衫不整地坐在椅子上,对方倒是衣冠楚楚地出现在面前,仍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他很狼狈,却被对方一览无余。耻辱,那自是耻辱。
可最为耻辱的是……
他所做的这一切看似为家园和族人,更是为了——
站在眼前的对方。
如果不是因为得知是审判官的子弹射中了这个男人,他不会采取这么偏激的手段来制裁“上面”。
“你到底对安先生做了什么?”他忽然问,“……那一切是跟我有关的么?”
“嗯,想知道?”湛衾墨倒是不慌不忙,“这么说,时先生是真的会把枪口怼向自己的人当成弟弟?”
“……怎么可能。”时渊序低垂着眸。
万一那背后的原因是他,他时渊序此时再问就是火上浇油。
“我只是奉劝你……小心。”
此时湛衾墨听到“小心”,竟是觉得万分好笑似的,那长睫颤着。紧抿的薄唇憋闷着低沉的笑。
“嗯,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我还真是……感谢作为拍卖品的,大名鼎鼎的序以天,噬序者先生对我一番善意提醒。”
时渊序愤恨不已。
他忽然才明白过来。
如果不是因为得知是审判官的子弹射中了这个男人,他不会采取这么偏激的手段来制裁“上面”。
啊,他果然还是自欺欺人了——其实对方出手的那一刻起,他就输了。
他还是那个要对方来出面解决一切的猫儿眼少年。
他还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对方,以至于傻乎乎献出一切的人。
对方说过,作为他的“主人”,自然能摆平他作为小绒球所导致的一切。
可他为什么还是……那么天真,那么莽撞地去冒险呢?
想到这一点,时渊序就很暴躁,可湛衾墨嘲笑的时候,竟然还没松手。
他微微移开被对方捏起的下巴,“如果你来这里是为了来戏弄我,那请你滚——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瞻前顾后了。”
“……让我一个人待着。”
湛衾墨暗暗地将时渊序复杂的神色收入眼中。
自己对于世人的负面情绪再敏锐不过,恐惧、憎恶、嫉妒种种,他只要一眼便知。
如果他害怕,他不介意真的让他逃跑,只是,他的耐心有限,或许下一秒便会反悔,让对方好好偿还自己一番,尤其是大男孩劲瘦的腰腹,裸露在外的肌肤……刺痛了他贪婪的味蕾。他甚至就差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那只匍匐在阴影之下的恶鬼会忍不住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他一寸寸吞噬。
只是,他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恐惧。
“时先生,果真不逃跑?”
“我是个反叛组织老大,不是初中刚毕业的小屁孩,还要大人替我收拾残局。”时渊序垂下漆黑的下垂眼,“杀人放火自然是不对的,但是你要说我怕,那就是在嘲笑我——”
“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手上没几条人命怎么行?”
此时如今大男孩哪怕被男人就这么扼起下巴,可那面庞仍然不甘地绷紧,就像是他终于下定决心给自己戴好新的面具。
不是小绒球。
不是猫儿眼少年。
亦不是上校时渊序。
而是他混过至暗地带,重新给自己浇筑的一副面具。
密不透风,严严实实,将残损流血再经不起一点折磨的心也被钢铁包裹上。
湛衾墨就这么认真地盯着大男孩。
还真是个……倔强的小东西。
只是对方饶是如何戴上假面,也不可能瞒得住心思最为诡秘的邪神,他本就像暗地里噬魂又嗜血的鬼,急切地从男青年神态里汲取任何恐惧和不安。
无妨,就算他憎恶,就算他害怕,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他束手就擒,在最深的恐惧中仍然生出对他的渴求和依恋——再不济,他大可以毁掉自己温柔的虚假伪装,直接露出恶鬼贪婪的真容。
毕竟他逃了他那么多次不是?既然吊着恶鬼的胃口,就应当知道后果。
——然而。
出乎意料的是。
他没有在大男孩眼里看到一点恐惧的神采。
一点都没有。
抑不是憎恶……那么,那种在小东西眼里的情绪是什么?
哪怕看见地上血流成河,尸体成堆,对方的情绪却丝毫没有畏惧。
还是从头至尾,自己猜错了么?
“还是说,时先生这么冲动……是为了我。”湛衾墨佯若平无事地问道。
时渊序的心就这么狠狠被敲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宝子们,因为本人追求的是沉浸式阅读,信息量会比较大。
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的天使们啊哈哈哈,虽然频道内凉,但是V后的追订稳如狗,真的感谢你们,我发誓后面还有好康的,如果作话锁了记得41章的约定(嘿嘿)
另外所有线都很完满不用担心,会填坑的
小剧场:
该《人鬼情未了》88集上线后,网友纷纷发来剧评:
1.这部剧太癫了,疯狗受X疯批攻,背后还有个疯弟弟,剧组导演还好吗
2.湛教授终于不演了
3.时渊序最怕的不是湛衾墨揭穿小绒球身份,而是“你在乎我”(警戒程度:★★★★★)
4.受控举报该集虐受,差评!导演不是人!退钱!不,从开始就在虐受,我要举报!
(基友说我的文风是混沌邪恶派,没人跟我竞争,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