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症候群by蒲中酒

作者:蒲中酒  录入:10-16

村夫观此人气度服装不凡,狮子大开口地比了个数。
青年扶着帷帽边沿,点头答应了。
村夫将被捆住四肢的狐狸交给他。
辛禾雪问:“你家住何处?我今日傍晚归来将账付给你,我需得先去城里的钱庄的取些银两。”
村夫听他这么说,作势要反悔,“你想空手套白狼?”
辛禾雪面不改色,“我先赊账,周山恒是我的好友,能为我作保,若是我今日傍晚没及时归来付账,明日双倍付你。”
村夫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缺钱的人,估计是有家底的读书人。
还是信了八分,松手将狐狸交给了辛禾雪。
他扬言道:“你傍晚不回来,我就向周山恒讨钱了!”
辛禾雪:“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带着狐狸走了。
村夫回头,只能瞧见暑风吹起青年戴着的帷幕,露出帷幕之下那雪白的脖颈和下颌,线条流畅纤细。
风送来了些微的冷香。
村夫无端面红耳赤起来。
斗鸡是大澄一项风靡京城各地的活动。
这种以雄鸡格斗厮杀为赏玩内容的竞技类娱乐项目,又往往和竞技双方的赌注紧密联系着发展,因此无论繁华京城还是乡野之地,都发展了相应的赌博行业。
大澄的统治者此前明令禁止,不过斗鸡赌博成风,和赛马、赛狗一样仍然屡禁不止,索性只好由官方设置少量专门的斗鸡赌坊、收取赌博税收做限制。
斗鸡的地方叫“斗鸡坑”,设有宽敞的围帐,方便民众围观。
外面烈日炎炎,围帐内凉爽一些,但是在观众高亢地喝雉呼卢之声下,气氛热烈得令人汗如雨下。
县令家的公子已经连着赢了三场了,他激动得脸上发红,挥汗道:“还有谁想再同我比?”
“我这可是长安雄鸡,瞧瞧,金毫铁钜高冠昂尾!”
他用了众多词语赞誉的公鸡,仿佛能听懂人话,在沙盘中央昂首挺胸,红冠抖擞。
有人一声声地恭维,“不愧是李公子!”
“瞧这公鸡,从没见过这样的成色!”
“李公子今日可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正说着,场边的台子被丢了一袋银两,估计袋子装得很实,竟然发出了如石子碰撞的声音。
斗鸡坑的主持人叫“鸡头”,赶紧帮来者记下赌注,抬眼却见是位白帷幕遮面的青年郎君,他问:“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青年声音冷润,“姓辛。”
毕竟是灰色产业,有人不想以真面目示人也正常,鸡头并没有以此为怪,而是点了点银两,道:“辛公子!十两银!”
上来就是十两银,换算就是一万文铜钱,在贩夫走卒日均收入才一百文的江州,这可不是小数目。
在场者没有见过辛禾雪的,连他带来的雄鸡看起来也没有县令家李公子那长安雄鸡那般雄赳赳,气昂昂,体格都小了一号。
辛禾雪气定神闲地站在那。
在鸡头咬了一口银子确认无伪时,也没有任何紧张。
毕竟障眼法不主动解除,时限有足足十二时辰。
那李公子见他下注足,也不遑多让,一下掷了十五两银去。
只是他那向来磨喙砺爪、一往无前的长安雄鸡,不知道为何,此时畏葸不前,在沙盘上只顾躲闪,不敢直击,很快在一漏沙的时限内败下阵来。
李公子不敢置信,“怎么回事?是不是你给公鸡涂了狐狸油了?”
有的人斗鸡作弊,会给雄鸡的头顶涂上狐狸肉熬的油,使得雄鸡沾染狐狸的气味,面对天敌气味,另一边对战的雄鸡自然败下阵来。
帷幕之下,辛禾雪敛眸,对主持斗鸡的鸡头淡然道:“你大可以检验。”
有人盛着一盆水上来,用水清洗了鸡的全身。
围观者看青年全程不动声色地站在那儿,好似挺拔的玉竹,原先持怀疑态度的窃窃私语都低了下来。
李公子喃喃:“不可能……”
李公子:“等着,整装待发,再来一局!”
他让随身跟着的侍从用湿布清理长安雄鸡鸡冠和口腔内的淤血,再用嘴含水喷洒雄鸡的胸腹与两翼降温。
一下子掷了二十两出去。
这是他今日所有本金和赢得的钱财了。
然而这次还不到一漏沙的时间,长安雄鸡就败下阵来。
李公子见着鸡头将赌资收走,呈递给辛禾雪,仍旧不敢置信。
“你定是用什么诡计了!”
他见到青年好不留恋地向外走,眼见着就要出围帐了,三步作两步地上前阻拦,情急之下拨乱了那遮掩面目的帷幕。
风吹时,轻纱如烟波流动,令人直接对上了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眸,眼尾的一点小痣,与浅淡朱唇。
似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
李公子一下顿住了,讷讷说不出话,见青年神色淡薄,下意识道歉:“冒犯了……”
辛禾雪敛起眉目,“无事。”
声音低缓地问:“我可以走了么?李公子?”
这一声“李公子”,分明说话者不夹杂什么情绪,也无端叫人胸腔心脏乱跳起来。
李公子:“请、请……”
辛禾雪携带着赃款,面不红心不跳地离开。
刚刚得胜的雄鸡,像狐狸一样鬼鬼祟祟,听话地跟在他身后。
三十五两,三万五千钱。
让这县令家的李公子买个教训吧,总得知道赌博害人不浅。
辛禾雪出来的地方,转了两个街巷,经过县衙,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法事,声势浩大,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
辛禾雪本来无意观看,只是县衙外有个凉亭,那里支着个茶摊。
说书人正摇着折扇,惊堂木一拍,扬声说起故事。
“要说今日来江州咱们县的这位渡之大师!”说书人道,“他不过才二十有五,已经是太初寺少卿,听闻他原本也是江州人士,在惠福寺由悟能大师教养,后来京城法云寺的了意大师途径惠福寺,一眼看中了他的天资,改法号渡之,随他入京。”
辛禾雪捕捉到了太初寺的字眼,微微顿住脚步。
听书的百姓道:“了意大师……这不是我朝的国僧吗?渡之大师竟然是了意的弟子?”
说书人点头,“正是。”
“要论起渡之大师的功绩……”
“他首次名震京城,你们可知道是什么事?”
听书人耐不住性子,“什么事,什么事?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说书人:“京中有一郭姓富商,经营着数家钱庄,却生活简朴,每逢灾年或者寒冬腊月,常常命人施粥布善,捐给官府万两金。”
“他也没有旁的喜好,只喜欢搜罗各地各色的锦鲤。不过千不该万不该,他竟然用血肉养鱼!他听信江湖一个招摇撞骗的道士,听闻用童男童女的血肉养出的血锦鲤,吃了可以强志轻身,不饥不老,当个延年神仙。”
“京中那段时间稚童走失了数位,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官府追查到郭宅时,却发现郭宅上下六十三口人,全数死亡!血流成河,一路淌红了外面的街。”
“原是那食人血肉的血锦鲤已经练成,将郭宅人口尽数杀害!”
“官府一筹莫展之际,正是圣上钦点渡之大师前去降妖。”
“那血锦鲤起码背负了上百人的血孽,妖力大涨!”
“渡之于京郊鏖战一天,终于将这血锦鲤镇压安宁塔……”
说书人摇了摇折扇,“此次首战扬名京城,圣上赏识他,提拔他为太初寺少卿。”
“因着我们江州逢旱灾,太初寺怀疑是旱魃作怪,特令渡之大师此次前来驱除旱魃,招风引雨。”
辛禾雪蹙起眉心。
另一边的县衙更是浩大声势。
他抬手掀起白纱帷幕,望过去,恰时有一高大僧人出来。
一身袈裟僧服,金棕色滚边,四合如意云纹。
掌中持着沉香木佛珠,剑眉凤目,垂首无情,能看见头顶受戒留下的香火戒疤。
辛禾雪只瞥了一眼,迅速地压下帷帽宽檐,匆匆退开。
渡之若有所感,视线望去时,只见到人潮汹涌之中蹁跹离开的白影。

辛禾雪匆匆回到许寿村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的时候。
他抚过雄鸡的鸡冠,“嘭”地云雾一散,原地的雄鸡已经恢复了原型。
那狐狸低头,示好而谄媚地舔舐过他的掌心,湿漉漉,有点儿刺刺的。
辛禾雪叮嘱道:“今日我已经为你开了灵智,以后回到山林里认真修炼,万不可再做偷鸡摸狗之事,也不要伤害凡人。”
火红毛发的狐狸口中“呜呜”两声。
辛禾雪:“去吧。”
那狐狸向着山林里归去,只是三步一回头,万分依依不舍地看向辛禾雪。
辛禾雪不太理解,【它还看我做什么?不认路么?】
K:【……】
猫猫鱼果然不懂狐狸的心思。
那还是个雄性狐狸,以后肯定是个男狐狸精。
K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
K冷不丁道:【或许它是想要你带着修行。】
辛禾雪:【修行在个人,叫人带着有什么用?】
妖与妖之间的道路本就不同,即使是同种族的妖,也不一样,就好比说书人口中的那只血锦鲤,那就是走食人血肉的道路,和辛禾雪现在布施福泽的路径迥然不同。
K:【你说的对。】
辛禾雪:【渡之是剧本里写的太初寺高僧?】
太初寺在大澄十寺五监的官制架构中足够特殊,可以说是降妖除魔的专业部门,此外还会负责一些祭祀占卜祈福的事项。
K顿了顿,道:【宿主的问题,不在考官可回答的范围内。】
辛禾雪:【……好的^^】
看来除了提供剧本信息,和自动提示爱意值增长之外,K已经完全变成了聊天机器人。
辛禾雪身上现在有三十五两银子,先去把碎银付给了那位卖狐狸的村夫。
他再转道去找周山恒。
周山恒拿着什么东西向外走,从院里出来一转角,正好迎面和辛禾雪撞上。
“没事吧?”
周山恒小心地扶住辛禾雪。
辛禾雪正好瞥见了他手中的薄纸,是田契,“周兄,你这是……?”
周山恒有些窘迫不自然地道:“无事。”
在辛禾雪的追问下,周山恒还是坦诚地交代了。
周母的买药钱都要三万钱,周家本就没有多少积蓄,自从周父走后,家里少了劳力,地里的粮食每年交了杂税之后也只够糊口温饱而已。
周山恒晌午之后去问了县里介绍杂活的行老,就是他从明日开始去修城墙当河工这种来钱快的苦力,也不过每日三百文。
熟药所的药钱拖欠不了这么久,周母的身体也拖不起。
周山恒决意先将家中的几亩薄田抵押了去,无论如何先将药钱凑齐,之后再去找些差事。
辛禾雪拦下他,将沉甸甸的钱袋子交过去。
周山恒双手托着钱袋子,好似还未反应过来,只盯着辛禾雪瞧,“这……”
辛禾雪道:“周兄,你先拿去用吧。流年不利,大旱的时候田地怎么抵押得出好价钱?再说,你将田地抵了,之后又要上京赶考,家中的母亲和二郎吃什么?”
周山恒明白他的意思,眼眶发烫,不过他皮肤是麦色,就是眼眶红起来也不明显。
一时间铭感五内,万千的酸涩在心头汇聚,他将钱袋子推拒道:“辛公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你想要帮我,我已经十分感激。”
辛禾雪弯唇笑了笑,缓缓道:“收下吧,等到金榜题名再还我也不迟。”
反正就是他空手套白狼弄到手的银两。
周山恒听他说到金榜题名,往日里被同乡奚落、遭人看不起的经历都重新涌上心头来,他没想到辛禾雪如此笃信,看得起他。
世间难觅是伯乐知己。
“三尺微命,一介书生。”周山恒一字一顿都凝着郑重的情意,只是他嘴笨,不会说些漂亮的体己话,他的眼睛对上辛禾雪的视线,恳切万分,“今日之恩,周某铭记在心,来日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亦在所不辞。”
【周山恒爱意值+30】
【周山恒目前爱意值60】
辛禾雪眼中的笑意深了些。
周山恒……
周子越……
可不要叫他失望才好。
过了两日,辛禾雪又化形,上门拜访。
周山恒正要去惠福寺。
辛禾雪问:“子越,你去惠福寺温书吗?怎么不见你背着竹笈?”
他们的关系如今已经相当要好,两人以彼此的小字称呼。
周山恒只挎着一个布包袱,他摇头,解释:“从前去惠福寺都只顾在藏经楼看书,今日我是去送帮忙抄写的佛经,听闻惠福寺祈福好,我再去为我母亲祈福。”
辛禾雪点头,“那我和你一道去吧。”
周山恒虽然看他行走无碍,但是还惦记着辛禾雪之前崴到脚的事情,“你的脚已经大好了吗?上惠福寺的山路石阶重重。”
辛禾雪随意地一掀衣摆,能看见登云履和洁白足衣,没有那日肿起来的情况,“我已经全无大碍了。”
见周山恒放下心来,辛禾雪浅笑道:“何况……道阻且长,不是还有你?子越,你可愿意背我?”
他说着道阻且长,尾调微扬,莫名让人产生这话中情意绵长的错觉。
那双澄如秋水的眼,好似是天生看人含着脉脉柔情。
周山恒耳根一烫,但没有躲闪视线,而是极认真地点头,“嗯。你愿意陪我去,我背你上山。”
辛禾雪听他这么说,又道:“我不过是开玩笑的,我能自己走,嗯?”
他走了两步,在周山恒身旁绕了一圈,展示自己行走全无大碍了。
冷香淡淡,萦绕在侧。
周山恒以极低的声音,仿佛喃喃自语,“即便好了,我也是愿意背你的。”
辛禾雪装作没听见,他想起了什么,“在去惠福寺之前,方便我拜访一下伯母吗?”
周山恒请他进门,“母亲刚喝了药,正在房中缝制衣服。”
这个年纪的慈母,往往是闲不下来的,即使在病中,还牵挂着到时候长子上京赶考要穿的冬衣。
周母见辛禾雪进来,先是好好寒暄一番,感激此前辛禾雪夜里用马车送她到熟药所看病的事情。
辛禾雪低眸,“举手之劳,伯母不必挂怀。”
他像是不经意间玩笑地提起,“我此前游历多地,见过一个道士,同他学了点看手相算命的皮毛,伯母可否让我看看手相?”
周母未做他想,摊开了掌心。
这是一个农妇的手,掌纹粗糙,掌根处布着茧壳子。
辛禾雪此番话本来就是托辞,他在周母手心里点了点。
生命迹象微弱,似是强弩之末。
辛禾雪往掌纹脉络里灌注了灵力,他这一番下来,周母的脸色已经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许多。
辛禾雪松开手,不好意思地说:“看来我学的皮毛不到家,竟是看不出来手相背后的意思。”
周母只感觉身上无形的负担像是风吹一般去了。
她浑身一轻,心情也重新振作起来,满面笑容:“没事没事,事在人为,你们读书人不都不讲究怪力乱神的东西吗?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和你们年轻人说多了话,今天伯母的身体感觉好多了。”
辛禾雪和周山恒暂时告别了周母,两人上山去。
听闻辛禾雪低低咳了一声,周山恒面色紧张,“你如何了?是前些日子感染风寒了吗?”
他在周母昏迷送去熟药所的那天晚上,就看见咳嗽了。
辛禾雪摆摆手,收起了刚刚掩唇的帕子,“我没事。”
现在还不是让周山恒知道的时候。
周母的身体确实已经垮了,若不是那晚辛禾雪赶来得及时,可能坚持不到今天这个时候。
不过辛禾雪刚刚灌注的灵力与福泽,足够延年益寿,让周母安度晚年。
只是干预凡人的命运,尤其是寿数,本就是有代价的。
辛禾雪咽下口腔里浅淡的血腥味。
周山恒听他说着没事,但又看辛禾雪明显露出些微病恹恹的苍白之色,周山恒一无所知,心脏却紧跟着牵扯起来。
【周山恒爱意值+5】
他总觉得辛禾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瞒着他。
周山恒想知道,可是辛禾雪避之不谈,显然不愿意说。
待周山恒上完香火。
他们在迦蓝殿的神签台求了签。
寺庙内佛音袅袅,殿内香云缥缈,令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宁静下来。
周山恒看着自己的签文,是上上签。
他近来时运亨通,就连求签也求的是上上之好。
第四十五签,上上,戌宫。
“温柔自古胜强刚,积善于门大吉昌;若有贵人得此卦,宛如正渴遇琼浆。*”
周山恒默念着,他不禁问一旁解签的沙弥,“这位师傅,此签文是何意?”
那沙弥拨着沉香木佛珠,“此签文解曰:天地有知,恩泽非常,观音保佑,终生莫忘。此签凡事贵人和合也。”
周山恒若有所思,求中这签的是他,可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近来积善有恩于谁,但若是说于他有恩的贵人,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辛禾雪微蹙眉心,周山恒不由得上前,却见到对方手中的分明是下下签。
第二十八签,下下,午宫。
东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亦暗存;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看复皆全。*
这签文的意思……
沙弥缓缓解曰:“浮云遮月,还需疑惑,等到云散,便见明月。此签凡事昏迷未定也。”
前途未卜,昏沉未定。
辛禾雪尚且未发一言,周山恒反而面色一凛,将手中的上上签换了他手里的下下签,好似这样就能将运势换了一般,还担心对方因为签文沮丧,于是笨拙地安慰辛禾雪,“求签不过是图个心安,还是做不得数的,事在人为。”
辛禾雪本就不信命数,倒也没有把签文放在心上,顺着周山恒的话,“嗯,子越说得有理,凡事贵事在人为。”
两人放归了签子,相伴着离开迦蓝殿。
有什么噼里啪啦地掉落,那解签的沙弥上前扶起签筒,发觉地上还有一支签子——
“临风冒雨去还归,役役劳身似燕儿;衔得泥来若作垒,到头垒坏复成泥。*”
是下下签。
沙弥抬首,望向已经走出殿外的两人,视线左右游离,最终锁定在周山恒背影上。
此签燕子衔泥之象,万事芝心费力,无果也。
是何事无果?
沙弥将签子拾起,重新放入签筒中,竹签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惠福寺这一日人烟稀少。
或许是多去县衙看渡之大师做招风引雨的法事了。
迦蓝殿外有一株数百年的大榕树,因为另一边有求月老灵签的,所以自然而然成了月老树。
枝繁叶茂,苍翠阴翳,但枝桠那些鹿角交错般的丫丫叉叉上,绑满了有情人的姻缘绳。
风一吹,红带丝丝缕缕。
周山恒见到满树枝桠的红,像是被灼烫到了一般转移视线。
低着头,站定了步子。
辛禾雪原先在前方走,察觉到人没有跟上来,才转回身,“怎么了?”
周山恒将衣衫的贴里揣着的红布拿出来,这是一个很小的红包袱。
他一手托着,另一手拨开包袱,一只保管得完好无瑕的玉镯子露出来。
这是周家传世的玉镯,当年是由周父提亲时送给周母的。
周父走了之后,周母久病不起,认为自己时日无多,就将这玉镯交给了周山恒,叫他以后遇到了想要送出这镯子的人,要好好对待人家。
周山恒嘴拙,于是隐晦地借着这玉镯表达情意,“当日之恩,不知道如何报答……”
他想将这玉镯送给辛禾雪。
这是他眼下,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物件了,虽然微薄,但也想要和一片真心一齐交付给眼前人。
辛禾雪却摆手道:“我那日不是说了吗?待你金榜题名的时候,再来报答我也不迟。”
周山恒怔了怔,以为是辛禾雪婉拒的意思,他灰心泄意地收回手。
辛禾雪:“你心悦我?”
周山恒抬起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
辛禾雪道:“既然两心相通,又何必在意外物?”
他伸出手,指节白皙,像是淋了雪的梅枝,微蜷着的手心一松开,两根红绳从梅枝垂落。
周山恒诧异,随之而来的是心头涌起的无限欣喜。
两心相通……
周山恒接过那红绳,“你是何时取得的?”
辛禾雪回答:“方才你求签的时候,我在外面遇见了一个方丈,正是从他那里取得了两根红绳。”
由于欣喜,周山恒唇边控制不住地扬起,“我们将它绑上?”
他们选了一个高高的枝头。
辛禾雪抬手绕了红绳,绑了个漂亮的绳结,剩余的部分长长地垂落下来,迎风招展。
周山恒的亦是如此,只绑在他的旁边。
周山恒并未留意到,在红绳挂到树梢之时,有隐秘的红线顺着埋入了他的脉络。
同样的,另一条红线也埋入了辛禾雪手腕内侧。
表面上看,毫无异状。
辛禾雪垂眸,抚了抚这棵大榕树,低声道:“多谢了。”
是他托这棵月老树帮了忙。
既然有红线相牵,除非有能够识破法术的人蓄意将红线剥离,否则到时候就算是失忆了,辛禾雪也能顺着红线感应,找到周山恒。
七日的时间就快要到了。
周山恒听见了辛禾雪说话,但是声音极低极轻,他没有听清楚,下意识问道:“什么?”
辛禾雪转首,不动声色而柔和地道:“我刚刚说,月老树定然察觉到了我们的心意,定不会负相思意。”
周山恒见他笑了,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周山恒爱意值+3】
有风搅乱了红绳,又将辛禾雪耳畔的发丝吹拂起来。
周山恒情不自禁地抬手,帮辛禾雪把拂乱的发丝挽至耳后。
榕树静谧,不知道是不是幡先迎风飘动。
周山恒缓慢地倾身低头。
温热触感碰上辛禾雪温凉的唇。
只是单纯的唇齿相依,周山恒顿时心荡神迷,红绳拂在辛禾雪的一头青丝上,美丽得像是仙山幻梦。
香蒙蒙,春霭蔼……
旱了许久的日子,雨水终于淅淅沥沥落下。
叮叮、咚咚。
连雨如注,汇聚到屋檐,再顺着屋檐角那莲花串形状的雨链,叮叮当当哗然落下。
渡之方才踏入惠福寺的地界。
他踩在地上,脚步混无半点声音,尖顶僧帽拦截雨水。
渡之的耳力向来很好,有意探识的时候,方圆几里内一分一毫的声音也无法逃脱。
他听见了极轻极柔的……
压抑的哼声。
推书 20234-10-15 : 雾清—— by逢春》:[近代现代] 《雾清》全集 作者:逢春柚子【CP完结+番外】长佩VIP2024.7.28完结6.67万字8.20万人气1,129海星  简介:  外冷内热Alpha攻X外热内冷Alpha受  第一次见面:  贺卿:“被人打了?要送你去医院吗?”  邵璟:“关你屁事,滚。”  第二次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