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症候群by蒲中酒

作者:蒲中酒  录入:10-16

卫生间和一个宝殿相邻,穿过宝殿,就到了一个院子,是石板铺就的宽敞空地,一旁长着一棵合三人六臂才能环抱的老银杏树,一旁杜鹃花丛艳艳地开。
估计是道士们洗漱洗衣的地方,中央一口井,旁边是砌得长长的石台子,下方放着一个木桶,能看到最边角的洗衣粉包装袋。
打水的方式还很原始,道长将木桶绑着绳索固定在辘轳上,转动曲柄放下去,再转动曲柄提起来。
搁在地上,水波晃荡,从木桶边缘泼出,淋湿了石板地。
道长:“好了。”
他背着手离去。
辛禾雪道谢,弯腰清洗那方帕子。
无风,但响起草叶簌簌摇动的声音。
辛禾雪拧干净水,视线往四下探去。
是一只养得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黑耗子,从杜鹃花丛里窜出,它几乎能有半只成年猫那么大,快速走街串巷,一只幼鼠还在后面咬着它的尾巴过街。
他瞥见那母子老鼠顺着小道往前窜到对面的廊道,忽然叽叽地尖叫一声,光速拐道跑路了。
那里有什么吗?
辛禾雪的心脏跳快了一拍。
他顺着这条道走过去,有一个废弃的禅堂,这个禅堂是开放式的,只有柱子和顶,南北方向没有承重墙,所以,视线完全可以穿过禅堂,透过灰扑扑的月光看到另一侧庭院里的景象。
那里也有一口井,但辘轳已然荒废,破了的木桶倒在一旁。
井口上方缠绕着许多穿着铜钱的红线,数量之密集令人头皮发麻,冷风卷着叶子袭过,贴着的无数朱砂纸符也噼噼啪啪地翻飞。
辛禾雪脚底踩到了东西,他弯腰拾起来,方块形的卡片。
他直起腰,想要借着月光看清楚时,冷不丁肩膀搭上了重量。
手背青白苍老。
辛禾雪转身,“道长?”
道长看了一眼禅堂后的井,眼珠子又转过来,定定地盯着他,“迷路了?那边就是尽头没路了。”
他的语气含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看来是不能过去看了。
辛禾雪弯唇笑,“嗯,我迷路了,麻烦道长带我去举行白事的厅堂,我朋友还在那里等我。”
“你到哪里去了?”
男生站定,喘了喘气,碎发凌乱,明显是跑了一圈。
余星洲提高了一截音量,“不是说去卫生间吗?这么久不回来,我出去跑了一大片都没找到你。”
吓得他六神无主,还以为辛禾雪出什么事情了。
见到那个道长走远,余星洲环着双臂,眉宇隐约可见夹杂暴躁的担忧,他皱着眉道:“既然组了队,那就不要离我太远。”
“只是走远了一点洗手而已,因为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辛禾雪垂了垂眼睫,向厅内走去,“没什么大事。”
“什么叫没什么大事?”
余星洲紧跟上来。
——你的安危就是大事。
这话在他唇边转了一圈,重新咽回嗓子眼里。
余星洲最终道:“副本里单独行动死亡率很高,有什么事情叫上我一起解决。”
辛禾雪重新在木椅上坐下来。
低着头,自始至终他捏着一张金属卡片,传给余星洲,“你的题目明明和我的不一样,为什么骗我?”
余星洲一怔,接过丢失的身份卡,耳根的红色就像是火苗一样窜起来。
“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我上次被你直接拒绝就很丢脸了。”他支吾着,搓了搓不争气的耳根,“就是想和你组队啊。”
前厅有人在派发宵夜充饥的食物。
余星洲如释重负,站起来,“你饿了没?我去拿点东西吃,有什么忌口没有?”
辛禾雪沉默地摇头。
等到男生往里走的时候,他才掀起眼睫。
“辛……禾雪……?你是辛禾雪吗?”
身后传来幽幽的呼唤声,语气犹豫。
他回过头,是唐阿眉的女婿,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跪着吊唁的位置,从外面回来,就站在门槛处看向他。
“我有话对你说,能出来一下吗?”
女婿问。
辛禾雪站在门口,和唐阿眉女婿隔了大门过道的距离。
“应该就是你了,辛禾雪……”男子端详他的眉眼,“果然说得不错,一看见人就能辨认出来的相貌。”
“你知道我?”
辛禾雪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他站在靠近堂内火烛的明处,男子站在避光的暗处,面孔模糊不清。
“嗯。”
黑暗阴影中,能看见女婿点头,他说:“我回来的路上,见到了你的丈夫,他叫周辽,是你的丈夫吧?”
辛禾雪急促出声:“你见到他了?哪一天?在哪里?他看起来还好吗?”
女婿藏在黑暗中匿笑。
“看来你们夫妻感情很好,彼此牵挂着对方。”
“周辽托我向你叮嘱一句话。”
“无论如何,一定不要改嫁,等他回来。”
阴影中的人说:“你也不想孩子没有爸爸吧?”
辛禾雪看着他。
“……后面这句是我作为邻居的劝说。”男子的视线好像隐晦地扫过了辛禾雪的腹部,“我走过来的时候听说了,你们已经有了孩子。”
“唉,曾经我和阿娥也有一个孩子,都怪我,没及时回来,那孩子死的时候,在妈妈肚子里也一定恨极了我。”
他说着说着,捂着脸哭,哭得肩膀一抖一抖。
辛禾雪闻到了咸腥的气味,还有些臭,像是海水里泡久了的藻类。
女婿的鼻音很重,仔细听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手掌里捂着有黏液抽吸的声音。
“妈妈……吃……吃鱼。”
小怪物在他胞宫里,磕磕巴巴地说出第一句主谓宾完整的句子。
对面的男人整个肩膀都要滑脱下去一般,变成了直溜溜的一条,他放下蒙着脸的手,裂开的腮就在他脸两边一呼一吸着。
有着咸腥的、不明显的尸臭味。
那双鱼眼睛突鼓出来,盯着辛禾雪,“时候差不多了,我也该进去继续吊唁了。客人,吃好喝好,明天早上下葬前还有一餐。”
听起来就仿佛要下葬的人是他。
直到唐阿眉的女婿走进去,辛禾雪才放弃屏住呼吸的动作,他对小怪物道,“臭鱼烂虾,吃了会坏肚子,我们不吃。”
“听话。”

第188章 被害妄想(24)
余星洲和唐阿眉的女婿擦肩而过,微微点头示意,端着装满食物的盘子回到辛禾雪身边。
他坐下来,眼中隐约有着担忧,“你怎么了?刚刚那个张应来找你说话了?”
余星洲口中说的张应,正是唐阿眉的女婿。
“张应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辛禾雪声音压得很低,毕竟周围还有许多同样在守灵的人。
余星洲刚刚和张应擦肩而过的时候,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
还是那个相貌端正、身材平正的男人,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
辛禾雪向他描述了张应脸上长出鱼鳃的异样,“他身上还有一股很久远的腐烂尸臭。”
闻起来就像是重金属污染爆发,翻肚子的鱼在一条条河道上漂浮起来,那种死去了很久的腐败气味。
余星洲压着眉,留心地向内厅望过去。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他来找你说什么?”
他的视线放到辛禾雪身上,来回梭巡了两圈。
辛禾雪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
“诡异复苏的设定中,有些诡物还保留着神智,它们不一定会主动攻击人类,只要绕道走就可以了。”余星洲说,“如果张应没有动手,那就尽量避开它,反正你的任务内容持续到天亮,等唐阿眉下葬就结束了。”
那些主动挑衅过诡物的新手玩家,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辛禾雪垂眸,答应道:“嗯。”
和余星洲说话的时候,他不着痕迹地往下瞥了一眼身份卡,目前还存活的玩家,有七个。
先是花朵幼儿园减员了一个,在食堂的饭菜里,后来是从高楼跳下来一个,大概是爬在建筑物外的蜈蚣人导致,另外一个他不清楚。
他、顾觅风、余星洲,已经跳楼淘汰的邮差李正。
辛禾雪接触了解的人,包括他在内,只有四个。
而第一个在花朵幼儿园淘汰的人,顾觅风告诉他,是一个叫庄洪馨的人。
还有七个人活着……
第三个死的人当前身份不明。
有没有可能……
余星洲不是余星洲?
实际的余星洲已经死了?
突然冒出的猜想,让辛禾雪不寒而栗。
也许是随着游戏进程的推移,被害妄想的多疑症状逐渐加深,辛禾雪脑海里持续地乱糟糟犹如潮水轰鸣,思绪不受控制,停不下来多想。
他总是在想,为什么傍晚时小怪物说了一声饿,恰恰在余星洲靠近他那会儿。
而且余星洲作为资深玩家,竟然犯了丢失身份卡的低级错误。
杀人后完全顶包这种事,虽然听起来不太现实,但这里是诡异世界。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身后传来很小声的呼唤。
“那个……你们也是玩家吗?”
一个有点畏缩着身形的青年男性叫住他们。
这个角落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安静异常。
其他来客都在吃宵夜,哭灵人队伍还有舞白狮子的表演,人群挤在那边观赏表演,很热闹,两边经过对比,一暗一亮,泾渭分明。
见辛禾雪点头,那名男青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他戴着厚底眼镜,穿着手工打的毛衣背心,里面是一件衬衫,很规矩老实的装束,“我叫钟镇安,我也是玩家,或许你们见过李正吗?我之前是和他经常一起行动的,后面一天晚上他就因为坠楼淘汰了。”
“我真的很不擅长玩游戏,从小到大玩得最多的就是俄罗斯方块。”钟镇安坐下来,盯着烛火,垂头丧气,“到这里来,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有时候想自暴自弃了,如果能淘汰,不如快点收割掉我。”
钟镇安:“光顾着说我了,你们呢?看到还有同伴,我真是松了一口气。”
辛禾雪和余星洲对视一眼,各自向钟镇安介绍了名字。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的题目是什么?”
辛禾雪率先问。
钟镇安:“寻找唐阿眉死亡的真相。”
果然,他们猜想的没有错,唐阿眉的死亡不正常,从这道题来看,背后另有隐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余星洲看起来不太好说话,钟镇安先看向辛禾雪,提起一个友善又有些讨好的笑容,“你的是什么?”
钟镇安身上有种疲乏的死感,尽管他还活生生地喘气,却令人感觉他好像死了有一会儿了,像是现实里擦肩而过会遇见的社畜。
“为唐阿眉守灵。”辛禾雪介绍,至于余星洲,“他是陪我过来的。”
余星洲坐在辛禾雪旁边,手臂搭在椅背后,看上去就像是把辛禾雪虚虚揽在了怀里,尽管他的手并没有碰上辛禾雪的身体,面对二人世界突然插入的第三人,他又摆出酷哥的做派,不言不语。
钟镇安面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你们有什么特别发现吗?”
“你知道禅堂后面的那口井吗?”
听见辛禾雪提到那口井,钟镇安立即触发ptsd一般,一双瞳孔紧缩,脸色发白,激动得想要握住辛禾雪的肩膀,只不过双手在半空中就被余星洲拦下来了。
他如同领地被侵入年轻气盛的狼,下三白眼在晦暗环境中刺出兽性锋芒。
钟镇安回过神来及时收回手,他把手搭在大腿上,攥得裤子皱起来,唇抖抖索索地,死死盯着辛禾雪:“你也看到了吗?你也觉得那口井很诡异吧?”
“我后面的两道题都和这个庙有关,所以我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庙里做义工。”
“张应就是从那口枯井里爬出来的,我见到了。”
回想起那一幕,钟镇安的双目无神,充斥着恐惧。
一夜守灵,什么都没有发生,平安无事。
后半夜辛禾雪扛不住,直接靠着余星洲的肩膀睡了过去。
哭灵落了幕,唢呐队奏乐是下葬的号角。
辛禾雪借着庙里的条件简单洗漱,等一会儿吃完早餐就可以回去了。
倒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实践题,不需要找到答案,只需要做完它的要求事情就可以拿到十分。
他拿手帕擦了脸,又弯腰清洗干净。
清早空气清新,或许是因为这里是山地,晨雾萦绕的六点钟,一切都有种透明玻璃般的冷,深吸一口气就会让桔子树生长进肺里。
这边的墙角长了一棵桔子树。
辛禾雪对柑橘类的水果不太喜欢,他讨厌那个气味。
听说猫都讨厌橘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他不会说出去,否则K肯定又会开始给他全自动猫塑。
说起来,很久没有见到K,他好像都忘记对方长什么样子了,毕竟也不能怪他,因为他的系统通常都以透明人的形态出现。
开了一个会让K心碎的玩笑。
实际上以辛禾雪的记忆水平,他还能清楚记得上星期的周三晚餐吃了什么,是何青鸿做的打卤面,比K做的好吃。
白事以一顿早餐收尾,一个个围桌摆在院落里,饭菜很丰盛。
张应说他流落南洋这两年给老板打工,攒了一笔钱才得以回来,老岳母的葬礼必须办得风光,礼序齐全。
辛禾雪没什么胃口,可能是他的身体不习惯熬夜,所以在缺乏睡眠后的第二天整个人都恹恹的。
“什么都吃不下吗?”余星洲一边说,一边盛了瘦肉粥又拿鸡蛋,放到辛禾雪面前的碗碟中,“还是吃点东西,你身体这么差,待会儿下山别低血糖了,我不是驮夫,可不会背你下山。”
“豆浆喝不喝?”
他问着,就离座打了一碗豆浆放到辛禾雪手边。
啜饮了一口豆浆,是现磨现煮的,入口绵密沙沙的口感,底下一层沉淀的粉状物。
辛禾雪放下碗,低头慢慢地剥着蛋壳,是绿壳的乌鸡蛋。
“道长好像在山上养了乌鸡,估计张应是从他们那里买来的吧。”
余星洲几口就将整碗瘦肉粥咽下去,再拿了两根糯玉米,他吃东西的速度堪比风卷残云。
刚剥开了两个小碎片,黏稠蛋液就迫不及待地涌出,还有一股腥臭扑鼻而来。
看清楚蛋壳里的东西,辛禾雪下意识低呼一声。
一盘乌鸡蛋里掺了一颗受精的,里面的小鸡已经有了雏形。
有肉翅形状、发育畸形的肉团,红通通,晃眼一看,这团烂熟的肉还在跳动着。
辛禾雪胃部忽然翻涌起呕吐欲,眼前出现重影。
身旁突然人群围出来,在他眼中每个人都分离出一个影子,层层叠叠,把座位上的辛禾雪围得密不透风。
他们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喜悦。
“哇哇,是活珠蛋。”
“吉利的好彩头!”
“听我阿妈讲,要是怀孕的人吃到活珠蛋,意思就是母子平安,多子多福!”
多子多福还是免了,光是一个小黑,就够辛禾雪伤脑筋,怀疑自己是碰上了所有的坏运气。
辛禾雪从人群中挤出去,只和余星洲说:“我不太舒服,去透气。”
他跑到僻静角落,一手撑着门柱,腑脏翻江倒海呕吐欲令他有些呼吸困难,勉力地弯下腰,一手按住胸口。
干呕了两声,什么也没吐出来,只有冷汗顺着他前额滴到地上。
手里诡异的“活珠蛋”是不能吃了。
他直接拿来喂了狗,反正小黑平时都吃垃圾,没差。
“妈妈好……妈妈好!”
小黑狗摇尾巴围着他转,四只黑足踏着小步伐。
看吧,就算是吃垃圾,它还是会对母爱感恩戴德。
等它长大了,就是把它卖到大陆的黑煤矿里去,小黑也会勤勤恳恳地每个月给妈妈汇工资款。
辛禾雪摸了摸它不聪明的脑袋,扶着柱身直起腰来,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废弃禅堂。
昨晚光线太暗,没怎么看清,现在倒是能看见那些光束中飞扬的粒粒尘埃。
确实十分陈旧了。
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禾雪以为是余星洲追着他跑来了,“我没事……”
他转过头,既不是余星洲,也不是道长,是一双尖头皮鞋。
离他的鼻尖只有两厘米距离。
辛禾雪呼吸一滞,往后退,他抬起头,钟镇安就挂在那,眼睛恐惧地睁大,还没有闭上。
他低头快速地翻出了身份卡。
存活人数没有刷新,数字还是七。
这意味着钟镇安就是第三个人,早就死了。

远处港口大船发动机启动,在海面上发出如同潮水般的轰鸣噪音。
海水涨潮把浮游生物和小型爬行动物推上沙滩,辛禾雪就像是滞留在沙地上的沙蟹,竭力追逐退去的海潮。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指腹褪去血色,倒出两粒药物在手心里,捂住嘴向后一仰。
劳拉西泮。
他向顾觅风要来的,起效快,通常能在十五分钟到半小时内缓解焦虑和惊恐症状。
辛禾雪咬了咬舌尖,他顺着钟镇安的视线,望向禅堂后面的那口井。
井口上方用来打水的辘轳早就荒废,数不清的红线上穿着同样数不清的铜钱,绕着横轴和曲柄,罗织成网。
朱砂纸符贴在上面,翻飞时噼噼啪啪作响。
昨晚的“钟镇安”说,张应是从这口井里爬出来的。
张应身上有一种咸腥的海水味,他不是淡水鱼。
可这口井不论如何,连通的应该是降雨或者河流渗漏形成的地下水。
这算什么?
辛禾雪走到井边,井地下部分挖得很深,地上部分筑得又很高,他手扶着边缘,俯视下去。
为了看清楚,他拨开了一部分红线,井下风就阴冷邪恶地向上涌。
这口井没有枯竭,石壁上长满苔藓,由于挖得太深,下方漆黑一片。
咕噜噜、咕噜噜……
面对来客,它像是蓄水池一般涨起水来。
转瞬间涨到了肉眼可见的高度。
水面清凌凌,倒映出井上的景象。
辛禾雪看见了自己,但不完全是他,因为他不爱穿红色的服饰。
而井底的他,穿着红云缎对襟衫,下身是撒花洋绉裙,苍白的面上没有表情,一双手在身前交叠搭着,美得很阴惨。
就好像是谁人摆在玻璃橱柜里仅供欣赏的白瓷娃娃。
有那么一瞬间,井底的辛禾雪定定看着他,向着他,挥了挥手。
“你在做什么?疯了?!”
余星洲横冲直撞地跑过来。
一股大力拦腰将辛禾雪抱下来。
紧接而来,是劈头盖脸暴风雨般的质问。
“你要干什么?要跳井了?”
“就算是找死也找个舒服点的死法行不行,淹死是很简单吗?”
余星洲简直气得要跳脚,一捋自己额前的碎发,才发现一抹下来满手都是冷汗。
辛禾雪晃了晃神,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但药物生效了,他出走的神志又重新回归。
“我刚刚踩上去了吗?”
他迟钝地问。
说实话,在余星洲看来,这种表情放在辛禾雪脸上就是一种童稚般的天真,还怪可爱,换了任何一个人,只能叫做愚蠢,他会分分钟厌蠢症发作暴走。
“要不是这条狗哭得这么惨,我还不一定能及时找到你。”
余星洲指着地上的小黑狗。
小黑呜呜咽咽,咬着辛禾雪的裤腿不松口。
刚刚它也是这样咬住的,但居然完全拽不动辛禾雪,他就像是入魔了一般死死盯着井里,踩上了井口。
小黑不仅拽不住,还被妈妈踹了一脚。
现在它身上还有个脚印呢。
把辛禾雪心疼坏了,抱起它来拍了拍灰。
有妈疼的孩子是个宝,小黑狗借题发挥哭得更大声了。
“好了。”辛禾雪淡声警告,“适可而止。”
有母爱,但不多。
“钟镇安死了。”
辛禾雪转头对余星洲道。
白天视物比夜晚的时候好太多,太阳照下来,他显然也看见了禅堂的真相。
拽住辛禾雪的手,余星洲死死皱着眉,“先别管了,这个井太古怪,唐阿眉就要下葬了,我们先跟着活人队伍下山。”
他拽着辛禾雪远离这个邪门的井。
“待会儿告诉道长,他们肯定会做法事给钟镇安超度。”
渐行渐远。
余星洲刚刚抱人下来太心急,辛禾雪的脚勾到了红线,扯断了一根,上面黄色的铜钱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发出轻响。
辛禾雪一面向前走,一面回头看过去。
阴风从井底上涌,吹得黄符纸相互拍打。
上下山通行的原本只有土山路,太不方便,眼前这条石板路还是三十年前城寨的人出资修建的。
为此,还在道旁立了一个碑,刻着出资者的名字。
第一列第一个名字是辛诚。
心诚则灵,不知道给他取这个名字的家人是不是这个意思。
余星洲把辛禾雪的手牵得牢固,可能一不看好对方就会遇见意外的情况让他后怕,神经紧绷,也不管送葬队伍里有邻里偷偷地说些什么腌臜闲话。
辛禾雪还在回忆刚刚看到的钟镇安的面孔。
对方那个表情看起来简直是活活吓死的,再由其他人吊上禅堂横梁去,不然人好端端地怎么会上吊?
当然也不排除遭受精神污染,和辛禾雪一样行为不受控制。
思及此,辛禾雪垂下眼睫。
毕竟小怪物是孕育在他体内,有一种说法叫做母子连心,所以他尝试过,只要有意为之,他能够通过一种强烈的“念头”,把想法传递给小黑。
乌泱泱的影子流动而走,灵活地跑到前方,拌了抬棺者一脚,又快速地回到辛禾雪身边。
四个人分四个角抬着棺材,一个人摔倒,由于惯性,棺材也收势不及,直直向前滑了下去。
这一下轰然落地,棺盖也被撞开。
人群陷入骚乱,辛禾雪挤入其中,视线瞥进去。
唐阿眉的尸体无碍,但口中白花花的米饭漏了出来,能够看见舌根,舌头咬断了,只剩下短短的茬子。
果然和他梦里穿寿衣爬天花板的诡物一样。
什么情况下,会忍着剧痛把舌头咬断了?
唐阿眉有癫痫和胃病,这也是谭娥放不下她从城市回来寨子里工作的原因。
辛禾雪昨天从守灵队伍里听来的消息。
他想到钟镇安的惊恐死状。
如果是恐惧带来强烈的情绪变化,有可能引起癫痫发作,患者或许会无意识咬伤舌头。
有一样东西,辛禾雪没有给余星洲看。
他在现场捡走了钟镇安的身份卡,钟镇安最后一个任务是实践任务,实践内容是——给红太子烧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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