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气箍住何金玉的双臂,把人抵在门口,像只可怜的困兽般哀戚地望着他:“你说爱我、要疼我一辈子,你还说我不能出事因为你还没疼够我,那你疼我啊,你继续爱我啊!为什么要跟别人在一起!金玉,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何金玉怔然,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眼窝,顺着纹路从鼻侧滑落。
“你说你恨我。”
“我那都是气话啊,我一看见你高兴的什么都忘了,我怎么舍得恨你,就算恨,我也只恨我自己没有保护好你,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害怕吗?”
滑到何金玉背后的手掌用力一按,他被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周霆琛埋在他软香的颈间,轻嗅怀里搂着的温玉般的人,安抚他躁动沸腾的情绪。
“我每天都在害怕,我怕你爱上别人、我怕你又丢下我,就像上次那样,我就连晚上做梦梦到的都是你和别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何金玉一脸茫然:“上次?”
“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你抛弃过我多少回吧?你总是这样。”周霆琛咬牙切齿:“之前我只不过在警局里呆了半天,出来他们就告诉我死了!今天,前后我离开你连半小时都没到,再推开门就看见你浑身是血站在我面前!一厘米……医生说就差一厘米伤到大动脉失血而亡,我……我真的受不了了金玉……我真的要疯了!”
他吸了一口气,再断断续续吐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脸埋得更深,每一次嘶哑的喘息都仿佛实在极力遏制不断上涌的哽咽。
何金玉神情怔怔,沉默的感受着来自对方身上的温度。周霆琛滚烫的喘息洒在他耳侧、脸颊,整个人似乎被热炉包裹。
肉.体能被滚烫的热度捂暖,那已经凉透了的心呢?
这颗心早已被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伤的支离破碎,随手丢到角落任其熄灭凉透,却又在它失去生命后再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用颤抖的指尖拂去灰尘,一句句说着“我爱你”,试图把疮痍的碎片拼凑粘好。
他抬起手,蹭掉眼角没干透的泪痕,“其实以前我强迫你跟我在一起,我也有错。我早就不怪你了。”
说完,他清晰察觉周霆琛呼吸一窒,手下的肌肉骤然紧缩,僵硬的像一块坚硬的寒铁。
对方慢慢抬起脸,悲伤的眼眸盛着水光黯然垂落,冷白的眼皮遮住那双深邃晦暗的瞳仁。
过了一会,他突然开口,“刘长伟死了。”
“死了?”
何金玉觉得诧异。
他只对刘长伟进行针对性调查,没让小理动手啊。
于是,他顺势问道:“你干的?”
周霆琛抬起点下颌,咧起嘴角,“我只是找人去他家门口转悠了几天,谁知道他胆子这么小,吓得做工的时候不慎脚滑坠楼,摔死了。”
他说话时表情没有什么起伏,水润的眼眸也早已褪去光泽,露出它最原始的阴暗。
不知何时,曾经那个暴躁又热血、真诚又单纯的少年已经在经年累月中悄然褪去明朗的色彩,变得沉默阴鸷,就连说出“死”字时平静的都像是随口一句。
何金玉觉得,这个人可能是真的疯了。
周霆琛委屈的目光也悄然发生转变,嘴角扯起个落寞的笑。
他低头,在怀里那人苍白的嘴角落下一吻:“这只是开始。”
何不凡找到了愿意给赵小芸捐赠肾源的患者,得知这个消息一家子马不停蹄带着钱和礼品去到那人家里慰问。是个得了肿瘤的小男孩,他没要礼品,只收了钱留给年迈的父母,见这孩子又懂事又善良,何不凡感激涕零连连保证一定会替他赡养老人,让他安心。
听说他签了捐献书,去世后留下的器官能救活六个人。
何金玉把签好的文件让特助送到财务部,听完小桃在边上潸然泪下的描述还贴心的递了一张纸过去。
“才二十岁正是花样的年纪,这孩子是难得的纯真之人,通知公关部以他的名义向贫困山区捐五十万。”何金玉道,他伸手扶起被扣下的日历。
事是上午听的,何不凡是下午来的,笑盈盈的拎着滋补的鸡汤,“我应该来的不算晚,赶在你吃饭之前了。尝尝,刚炖好的。”
“嗯,等我看完这两个企划书。”
何不凡把保温盒放在茶几上,静静坐在藤椅里等着。他今天的开心根本藏不住,还没坐两分钟就忍不住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结束工作,何金玉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扯到脖颈的伤口吃痛“嘶”了一声,引来何不凡的关心:“白玉为堂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本来是想喊你回家吃饭的,听说了这事后爸妈都没来得及告诉就来了。金玉,你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人,要不然告诉父亲吧?”
何金玉低头大口喝鸡汤,摆摆手:“已经没事了。”
“哦。”何不凡恢复姿势,静静地坐在藤椅里朝楼下看风景。
“何不凡,你下次再给我送吃的能不能少放点盐?”
“太咸了吗,那我下次改改。”
“不是。”何金玉抽出纸细细擦嘴:“他之前做的饭都很清淡。”
或许做饭好吃的人厨艺都差不多?这碗鸡汤再少放点盐就像他的了。
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吃一口他做的饭。
何金玉一言不发,继续乖乖喝完鸡汤,又吃了点何不凡切得水果。忙完这些,何不凡嘱咐他去午睡,自己拿着饭盒和果盘下去清洗。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除非熬通宵实在撑不住才会在吃完饭眯一会,所以吃过饭后在办公司里活动活动坐了一天的腰,下午还有两个峰会,再过不久和李明霄那边有个新合作……
他叹了口气,坐在从医院弄来的那把藤椅里,目光很快被何不凡留下的半壶茶吸引。刚才他老远就闻到了香味,于是也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好奇地抿了两口。
果然,好茶叶跟那些劣质的茶叶沏出来的难喝的茶水不一样,这个是好难喝。
他放下茶杯,呸呸吐沫子。
小桃从敲了敲门,走进来:“何总,夫人来了。”
“我妈?说什么事了吗?”
小桃一个劲摇头:“没说。”
那就奇了怪了,他母亲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好端端的突然来八成是有事。
可他跟何不凡最近没闹矛盾啊……
何金玉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玻璃桌放着的不起眼的单肩包,抬手把小桃招来,“你去帮我安排个事……”
流仙庭顶楼包厢陈设内敛,沿墙壁地板设有凹槽流水涓涓,四周放置矮竹花草,清芬甜爽,幽静雅致。
宿凤看着放在矮桌的丝绒礼盒,不太自然的表情透露着她此刻内心的紧张。
自从何金玉转性她对这孩子就再也没了偏见,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呢?
听说还在白玉为堂受伤进医院了,她还没来得及去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
正想着入神,门业被轻轻推开,包厢响起轻浅的脚步声。
宿凤连忙去拿盒子,紧紧攥在掌心:“金——”
“玉”字没说出口,笑容便已经僵在脸上,宿凤朝空无一人的门外探去,“金玉呢?”
“嗯?他好像有点事,现在不在CBD。”何不凡关上门,脱了鞋跪坐在宿凤旁边的矮桌。
宿凤语气怔愣:“他没说来?”
何不凡迷茫地眨眨眼:“母亲,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啊、啊是,是来找你的。”宿凤收回半道的红盒,又看了眼门口。
既然今天不赶巧那就等下次吧,金玉对他们二老敬重,届时找个合适的场合再把东西给他也不迟。
宿凤这么一想,心里畅通不少,连忙给何不凡夹菜:“你多吃点,最近都瘦了。”
“……”
何不凡离开何光大厦没多久何金玉就带着人下楼了,开的是那辆捷豹。
就停在公司不远处绿化带的停车位里,周霆琛立马暗灭平板亮着的代码,一脚油门跟上去。
路线逐渐驶离CBD,马路两旁深秋色的风景不断后退,两辆车一前一后飞速略过。
干枯的虬枝被带起的小旋风打落了最后一片树叶,挺立的树枝矗立在宽阔的马路,与漫天的枯黄犬牙交错,宛若一幅破败萧瑟的油画。
周霆琛感到不对劲,沿路的风景越来越眼熟,直到将车开到他学校侧门。
为隐藏自己,他特意与捷豹隔开了距离,停在学校外湖拐角处。
他隔着玻璃静静观察,那辆捷豹停在拱桥边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周霆琛略一思忖,瞳孔紧缩,搭在方向盘的手指不由得悄然攥紧。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后何金玉下了车,他修长清隽的身影站在桥边的柳树底下,他穿了件白底巴洛克衬衫,不规则的花鸟虫图案相间缠绕,斜倚树干低头点了根烟,动作漫不经心和随性。
周霆琛脸上露出不虞,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要过去。
远远的、他看到何金玉像是看到了什么,弯腰捡起个白色的东西。
他停了脚步。
湖面水波粼粼像是淬了一层细碎的钻石,秋风摇动了半秃的柳树,轻轻扫过故淼被惊艳的眼角。
他抱着资料,小心翼翼靠近这个看起来非常矜贵的男人,“请问……您能把这个还给我吗?”
何金玉捏着被风吹来的草稿一脸困惑,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诧异地转身。
“故淼?”
故淼接过他递来的草稿,“嗯,是我。不过……这位先生,我们好像没见过呢。”
“纸上写着。”
故淼摊开草稿纸,在左上角赫然写着“故淼”两个大字!他连忙收起来,红着脸给他道歉。
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
何金玉含了一口烟,轻轻眯起眼睛,“大一的新生?”
“是的,老实布置了小组作业,我刚从图书馆收集完资料和素材回来。这些对我很重要,刚才真是多谢您了。”
故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抓着资料的手指紧紧扣着。
“小事。”
何金玉掸了掸烟灰,察觉到他的紧张,问道:“你这种软糯的性子,在学校没少挨欺负吧?”
“没有没有!”故淼圆润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他们都对我可好啦,上周我还参加竞赛拿了奖金,颁奖的时候校长还夸我聪明!我都想好了今年先赚够钱明年就读研,如果顺利毕业的话我就能进我喜欢的大厂啦!”
“喜欢的大厂?哪个公司?”
何金玉怕自己问得太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说完补了一句:“咱俩有缘,说不准我能帮你。”
故淼想都没想说出首都待遇很好的一家公司。
何金玉点点头。
“我知道了……”
不是何光,故淼没见他之前根本没打算进娱乐圈当演员啊。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当初的阴差阳错,故淼会走上应属于他的那条路,做着喜欢的工作,未来会过得非常顺遂。不会为了他进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不会为了他迷失自己;不会在最后被他连累成全网黑,在娱乐圈被喊打喊杀,以至于断送前途。
他本该是一个生活顺利,性格阳光开朗的孩子,说不定会娶妻生子美满一生、或许和其他男人相爱相伴度过余生,总之,绝对没有再比和他在一起更差的结局了。
何金玉郁卒地又含了口烟。
安稳……
这个他也曾幻想过的东西。
算了,再当最后一回好人吧,毕竟为了一个人宁愿抛弃尊严、名声这种事情听起来很可笑不是吗?
“要上课了,去吧。”他叼着烟开始撵人。
故淼眼神犹豫,欲言又止。何金玉看出他的顾忌,示意他说。
“请问——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他浅色的瞳仁在阳光下透彻清明,单纯的目光闪烁着心中的跃跃欲试,以至于让何金玉一眼看穿,“不能。你现在把心思全放在学习上,别想什么有的没的。”
“……哦。那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最后一个!”
“不能。”
“……好吧。”
故淼抱着文件动作像是放慢了十倍,磨磨蹭蹭才走两步远。直到蹲在校门口的同伴不耐烦催促他。
“等会要起风了,哥几个为了陪你考察外套都没穿,快点!”
“大水,要上课了——”
故淼应了一声,“来了!”
他走了两步,恋恋不舍地转身,回首凝望站在桥边栽的杨柳下抽烟的男人,不禁茫然地抚摸剧烈跳动的胸口。
那股奇异的熟悉感、怦然心动的慌乱宛若万马奔腾,在他内心疯狂挣扎。
几乎喘不上来气。
故淼咬着唇瓣,脚下跟灌了铅似的一步也挪不动。
何金玉捋开风中凌乱的头发,冲他一昂下巴。
“去吧。”
故淼动作龟速的走到校门口,跟他同行的伙伴立马围上来搭着他的肩膀。
“快走快走,刚老三说晚上一块去网吧开包间!”
“先把作业写完好吗?”
“……”
故淼离去的背影逐渐模糊成一个晃动的光点,在何金玉浅色的瞳孔中慢慢消失不见。
他也正好抽完了最后一根烟,抬脚上了车,捷豹很快启动车辆匀速离开。
如果结局已被书写下痛苦与别离,那不如回到过去抹掉原始的起点,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像是雨后经过暴晒的石板,一切潮湿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起风了,衬衫被风贴在故淼消瘦的脊背。
他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
这群人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不知道谁说了声“大水哭了”,他们纷纷停下脚步去看故淼。
故淼也懵了,下意识抹了把脸。
湿润的触感让他如梦初醒,他也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哭了?
“可能……被风吹的了?”
他迅速擦干眼泪,快步追上他们,“走吧,赶紧写完作业,今晚不是要一起通宵吗?”
“哦哦,内个,你没事吧?”
“没事,我就是有点小感冒而已。”
“……”
他们一行人愈来愈远,知道消失在校园内的拐弯处。
目睹了一切的周霆琛却呆在原地不动了,虽然已经得偿所愿,但他心里却没有增添一分开心。
明明何金玉喜欢的人,合该只有他一个。
他垂下纤长的睫毛遮住失神的眼底,湖面的碎光在他眼中紊乱地晃动,像是含在眼眶里泫然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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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周:卖惨不如发疯。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天难过的何止他一人。
直到周霆琛的车也驶离校区,郎庄才有些颓然地倒在座椅。
“看来他们的关系不像您口中描述说的那样的啊。”
听到他语气微妙的质问,副校长站在车窗外,抬手抹去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大少,我们调过故淼同学所有档案,走访过他周边的同学,据我们所知故淼和小何少确实不认识啊。”
就在开学第二天。何光二话不说以慈善的名义捐了一栋体育馆一栋宿舍楼,下午小桃秘书风风火火的来视察,全程就说了一句“大一新生故淼是个人才,前途无量”,这话基本是在明着告诉他们故淼有何光罩着,务必把人看好了。
庇护一个新生是小事,关键没过几天郎家这尊大佛就找上门了,话里话外都在点何金玉过度关注故淼,让他们查。
他们怎么查?故淼就是一个普通家庭里出来的普通学生,跟何金玉八竿子打不着,再查几百遍也都是这个结果,他们还能怎么查?
本来郎庄已经相信了,这不刚要送人走,好死不死偏偏赶上这么一场。
郎家少爷不敢得罪,何家的小霸王他们照样不敢惹。
副校长夹在中间欲哭无泪。
郎庄没有说话,一旁秘书率先瞪眼喝道:“那小何总怎么会凭白给学校捐楼,你胡说八道还觉得我们郎少也会信是吗!或者你是觉得副校这个位置该让别人坐坐!”
吓得他头皮都麻了,连连否认:“不不不不!大少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我哪敢在大少面前班门弄斧!”
郎庄脸色阴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见面的。”
“今天是第一回。”
“哦?我看金玉可不像是头一回啊。”
副校长脚下一软,都快站不住了,“这、小何少若是私下见故淼这我们也不敢管啊,但据我们所知故淼最近没怎么出学校——”
“滚。”
郎庄不耐烦道。
得到释放的信号,副校长立刻脚下抹油,一溜烟跑了!
昼光雪白刺眼,郎庄阖上发痛的眼皮,因克制怒火隽秀的一侧脸微微抽搐,即便空调开到最低,也无法浇熄他内心奔涌的怒火。
“大少,苏医生嘱咐您要少生气,上次因为李韩扬您差点进医院……”
“知道了。”
郎庄叹了口气,脸色凝重。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向来和他交好的何金玉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明明昨天还对他言笑晏晏,第二天突然拉黑所有联系方式,说什么也不肯见他。
那种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语气根本就不是他的何金玉!
可是,他看到与别人相处时轻松愉快的何金玉,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明明一点都没变。
既然什么都没变,那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样?
——全部脱离了他的掌控。
何金玉为什么突然转性?突然接纳了示若死敌的何不凡?为什么像是能提前预知泥石流一样利用李韩扬?为什么会和故淼认识?
以及……周霆琛怎么可能会为何金玉挡刀?!
一个接一个的疑点让他无从下手,每一个于他而言都是解不开的难题,这些疑问衍生出数个触手盘根错节,为他构建出一个光怪陆离却又是真实的世界。
不过为什么,这个世界里的何金玉也不喜欢他?
郎庄侧过脸,眼神游离,“我该怎么办……”
学校侧门、拱桥一侧,树木与花草萧瑟,小旋风卷裹碎叶在空荡荡的路道打了个转。
秋风拂过杨柳,枝条在平静的湖面挥起层层涟漪。
模糊的湖面倒影着李明霄沉重的表情。
他抬起右手,这只劲瘦修长的手背有一道被岁月冲淡的陈年旧伤,狰狞蜿蜒的伤疤宛若细长的毒蛇缠绕盘旋,时刻炫耀着它锋利的尖牙。
李明霄失落地垂手,还把右侧衣袖朝下扯了扯,竭力盖住疤痕。
“这是什么?”何金玉走来,大咧咧往岸上一站,朝防护栏下瞅了一眼,嗤笑道:“哟,这不李总吗?在这扮演被贬之后满心愤懑地跑到水沟旁边吹风装忧郁的古风小生?”
“……”
李明霄一言不发地爬上来,抬眼看见他脖子缠着的雪白的纱布,漫不经心道:“你脖子怎么回事?”
他像是想找回点场子似的问他:“自刎啦?”
“不是,前几天被人割了一刀。”何金玉摸摸伤口,“今天来医院看看,没事就直接拆纱布了。”
闻言,李明霄那点笑意灰飞烟灭,严肃道:“凶手抓到了吗?怎么回事!”
何金玉想起来了,那天李明霄的战队在忙着比赛,应该没察觉到警察来了,所以不知道这事。
他就掐头去尾绕开季彦松说了两句,李明霄一听更着急了,说什么也得跟着他一块去医院,何金玉一想正好,小桃有事不能来,索性让李明霄把她的活全干了。
于是,在医院大厅跑了三趟的李明霄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不说话了。
何金玉就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水。
“小何总,最近听八卦没?”李明霄挑起话头。
“没有。”
“听说是周家在准备破产重组的文书,上头已经批准了。”
何金玉拧紧瓶盖,淡然道:“嗯,周霆琛这小子比他爸妈更适合商圈。”
“……可我还没说是他。”李明霄眼神促狭:“你挺关注啊。”
何金玉觑他,“再废话我就撤资!”
李韩扬老实了,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闭嘴的动作。
没等他安静几秒,又惊觉李明霄突然贴近,半边上身几乎压着他,浓郁的男士香水味扑面而来。
那人巴巴道:“如果我也追求你,你也会这么关心我吗?”
“不会。”
李明霄受伤地捂着胸口,“拒绝的这么干脆,不犹豫一下?”
何金玉用矿泉水瓶抵着他的胸口把人从身上推开,哼哼笑道:“追我的人海了去了,难道我都要关注?”
当刷微博呢?
他起身去当初做手术的那个科室拆掉纱布,伤口还没长全,医生嘱咐他三天内不能碰水。
“能穿高领毛衣遮一下吗?”
“这个最好不要,不利于长伤口。”
何金玉是一个特讲好爱打扮的人,脖子要留这么难看一条口子比杀了他还难受,又问医生能不能再把纱布缠回来。
医生悲悯地看他一眼,戴上口罩,装没听见端着东西走了。
何金玉迟迟不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捯饬,企图用低领遮住这道难看的伤疤。
“别看了,不丑。”
一股寒凉的冷气从身后缠绕,镜子里陡然多了张冷白昳丽的脸。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件褐色冲锋衣十分丝滑的套在他身上。
周霆琛绕到他跟前,拉着拉链一路向上,刚好遮住伤口。
“那天给你发骚扰短信的人找到了,是郎庄。”
他对上何金玉诧异的目光,道:“送走你之后我又折回去看了监控。”
何金玉差点忘了周霆琛的爷爷是干什么的了,他想查的事相对来说挺轻松的,所以当初他只是对郎庄持怀疑态度还没有深入,周霆琛那边就能拿出高高一摞完整的证据链。
“又是他。”
“嗯。”周霆琛说:“他就是个精神病,脑子不正常,郎家家大业大的也不知道给他治治疯病。”
他说的正经,何金玉没忍住抬起眼皮,“哼、你还好意思说他?你来干什么?”
伸手一把推开他,脱了衣服就往他怀里扔:“我过几天要跟那几个老总去谈合作,名单都拟好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加个你进来了!你故意的吧?”
周霆琛看着他:“因为我能让你赚的更多,他们是商人,商人都喜欢会赚钱的。不过今天不是,我今天是来拆线的。”
他捂着左肩。
何金玉想起这事就一肚子气:“放屁!你天天不上学啊,啊?”
“当然上啊,我每天学校何光两头跑,累死了。”结果巴巴的跑过去何金玉根本不见,他这么一想,更累了,“如果你现在同意跟我在一起,或许我就能轻松点了。”
“想屁吃呢!”
何金玉一下子炸了,扭头就走,骂骂咧咧的,“都成这样了还整天烦我,艹、累死你个混蛋!”
出去没多久,何金玉突然又折回来,凶神恶煞地拽走他刚叠好的衣服套上遮住脖子,冷哼一声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