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霆琛眼神微变,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何金玉的脸色已经白的不成样子,眼角还有因为疼痛洇出来的眼泪,在几乎透明的皮肤染上一抹浅淡的绯色。
似乎再用点力气便能碾碎他脆弱的外表。
那双赤红的眼眸在看到他难受时不禁一愣,狰狞的手指下意识松了力气。
何金玉趴在他臂弯里,苍白的嘴角微微发抖,鬓角冷汗直冒。
周霆琛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伸手帮他拢上揉皱的衬衫,遮住印在白皙皮肤上的不堪的吻痕。
何金玉在他身下痛的死去活来,他立马爬起来。
“我、我碰到你哪了?要不要紧,疼不疼?快让我看看。”
何金玉咬唇,脊背下躬蜷缩起来让他无从下手,只能先拿来毯子裹在何金玉身上,让人靠在他怀里,左手绕过膝弯把人抱起来,步伐焦急的朝急救室狂奔。
恰逢苏白值班,他给何金玉做了检查。看着检测单,他煞有介事的把人拉到一边。
“……要不然你先去做个包扎呢?”
周霆琛左肩伤口撕裂,血水洇出绷带,肩膀、后背和胳膊都鲜血淋漓,弥漫着铁锈和药水混合的味道。
他满脸担忧,来不及管这些,“你快说何金玉怎么样了!”
“我给他喂了消旋山莨菪碱片,等会就缓过来了,他的胃是老毛病,日常尽量不要让病人受到刺激或过度激动,好好休养就没事。”
苏白张张嘴,看了一眼熟睡的人,以拳抵唇咳了两声:“也不要强迫病人进行房事……这种事要你情我愿才不会受伤。”
周霆琛不耐烦地瞪向他,苏白识时务的闭上嘴,让开了位置,走之前还不忘关门。
房间霎时陷入死寂。周霆琛拉来何金玉最喜欢的那把藤椅放在床头,坐下时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撕裂的剧痛反倒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盯着何金玉熟睡的侧脸,听着他轻浅的呼吸声,就这么坐着,也不说话。突然觉得不真实的用那只干净的手蹭蹭他的脸,又时不时帮他拂去滑落眼尾的碎发,这样过了一会,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起身轻轻出了门。
再回来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肩膀的伤口重新做了处理。
周霆琛掀开被子在何金玉身后躺下,手搭在腰窝塌陷的弧度,稍微用力将人扯进怀里紧紧抱着,过了会,他又抬头在何金玉颈侧轻蹭,鼻腔贪婪的汲取这人身上的温暖软香,大大填补了他空虚麻木的内心。
“对不起……”
周霆琛沉默了一会,又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贴在他耳侧轻轻厮磨:“何金玉,我恨你——”
“……”
“人呢?都出来了吗?何金玉在哪?”
“我也在找,我刚才问遍所有人,他们都说不知道……”
一声急刹,领头的消防车在雪泥地面留下一道黑痕,旋即跳下来六七个包裹严实的消防员奋不顾身冲向火海。
“轰!!!”
新一轮的坍塌又来了,两人躲避不及,被卷裹着尖锐石子的热浪掀翻。何不凡惊魂未定,浑身撕裂的剧痛让他难以起身,朦胧的视线里却看到周霆琛跌跌撞撞朝火海里走。
“你是伤员还是群众?哎!东边马上坍塌不能往里进!别跑了赶紧站住!”
周霆琛抬手蹭掉眼角的血迹。经过两轮的坍塌已经浑身是伤,被灰尘覆盖的额头划出一条食指长的口子,正汩汩冒血,脚下步伐快到几乎能用跑来形容。
“何金玉!”
“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我在大厅东边第二个窗户,何金玉!!”
“轰隆——”
墙面再度发生坍塌,烧红的石块如泥石流滚滚坠落,玻璃出现蛛网状裂痕从内部爆破,高热度气浪扑面而来,周霆琛眼前一黑,被人摁着头卧倒。
最大的一场坍塌结束,刚才还喧嚣沸腾的人群仿佛被按下静音,被呼啸的大火吞噬了一切,席卷首都昏暗的夜色,咆哮着朝远方奔腾而去。
“人呢?人呢!何金玉呢!”
“……抱歉,我们会尽力抢救的,大火还在蔓延,你快走吧!”
“滚——都滚!!!”
周霆琛甩开消防员拉他的手,捂着额角被碎石划开的伤口从掩体后面跑出来。
整座别墅已被围困在大火里,仿佛一道冲不破的屏障。周霆琛无助地看着这一切,顿时被抽干所有力气,“噗通”一声跪在坚硬的碎石堆上。
他没眨眼睛,却有一滴泪划过僵硬灰败的脸颊,被滚烫的温度迅速蒸发。
喧嚣声与警鸣声都宛若潮水般褪去,露出大火之后被灼烧的断壁残垣与死灰硝烟。每个人表情各异,讨厌何金玉的自然是大快人心;拥趸何金玉的则是摇头惋惜;何奕和宿凤被人搀扶着离开,连连失望摇头。
人群散去,故淼还扒着警戒线,已经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
周霆琛麻木地听着这一切,墨黑的瞳仁微微发红,血肉模糊的手指死死扣着地面,紧握成拳。
他盯着烈焰中烧黑的建筑,半晌,发出一声干哑的冷笑:“死了好,死了好……”
“你、你说什么呢……”
小桃灰头土脸的过来,听到他的呢喃,满脸不可置信,“你疯了!大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对我好?”那双睚眦欲裂的眼睛被鲜血染就,隐隐窜动着弥天的恨意,“你说他对我好?用我父母、用我的家族威胁我签下协议就是对我好?四年来从不把我当个玩意看说踹就踹了就是对我好?还是明知道我不喜欢他却偷偷给我下.药这种对我好?”
“你……”
周霆琛艰难地起身,吼道:“何金玉就是个混蛋!就是个烂人!他哪来的什么真心!他这种人始乱终弃,死有余辜!”
小桃想也没想,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她冷冷地瞪着周霆琛,沉声道:“你还记得大少曾被冻结资产前走投无路的那个夜晚吗?那天晚上大少叫我过去给他准备一样东西。他说,这些年他给你招来了不少仇恨,如果他因为这件事进监狱恐怕保不住你,所以把自己名下所有不动产和百分之八十的资产都拟好在转增协议书里,说如果他有任何不测让我别管他,一定要先把东西送到你手里!”
说到后半段,小桃已经泣不成声,心里的痛恨与悲戚都在替何金玉感到不值。
她拽着周霆琛,伸手朝火海另一侧指去:“那份合同还在我车里好好放着!你现在跟我走,你跟我去看!现在大少落魄了你就觉得你了不起了是吗?你难道不好奇你们公司从选址到成立为什么这么顺利?郎庄和李韩扬恨不得吃了你怎么会让你好过?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瞧不起你,除了大少谁愿意为你铺路!你还说他对你不好,他连咖啡都嫌苦从不愿意喝却肯为你挡刀,他对你还不够好?他明明最喜欢你!”
“你个……混蛋,你才是混蛋!”
小桃骂了一句,转身跑了。
周霆琛跌坐在碎石里,迟钝地再抬头,茫然地看着被灼烧殆尽的别墅,什么表情都没了,不管是怨恨、喜悦、悲痛或是懊恼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就像何金玉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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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公司选址的事在第一章 和第二章【下跪
第48章
除夕夜,大火连天,有些人将在一小时零三分后迎来崭新的一年;有些人跳动的指针却永远停滞在这一刻,静止不前。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周霆琛以为何金玉这样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也以为一辈子很长,跟何金玉能一直纠缠下去,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潦草的结局收场。
他曾经很讨厌何金玉,想过这个恶人该有的无数种下场。何金玉越是喜欢他他越是冷漠,想以这种幼稚的方式给这个恶人增添点微不足道的烦恼。后来,他觉得何金玉也没有那么坏……没有那么讨厌……再到连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视线已经无法从这个人身上移开。
何金玉为他挡刀的那次他其实已经知道这个人的真心了,后来对他说的每一句喜欢他都相信,但却极少给出回应,也不想许下任何承诺,比起相信何金玉的爱会长久,他更愿意捂住真心,每次让何金玉窥见一点,像富有者对贫瘠者每次只给出一丁点可怜的施舍。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感到愧疚,只是何金玉给的爱太多太满,纵容得他在这场感情里无法无天。
以至于后来他亲手撕下何金玉的尊严,扔到地上践踏的时候,都只是认为自己只不过在各方的蒙蔽下犯了一个小错误,只要他愿意纠正、挽留,何金玉还会像曾经那样原谅他。
不会的。说什么都已经迟了。从所有人都嘲笑何金玉的败落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何金玉的爱就像水,要溢出来的时候你可以肆意挥霍,一旦关闭闸口,原本绰余的海水经太阳暴晒过连个水影都不会留下,徒留周霆琛这条剩口气的鱼儿在干涸的河床挣扎。
可鱼儿诞生于大海,最后被困在干涸的砂石里难道不是因为大海抛弃了它吗?
是啊,是何金玉先喜欢他的,是何金玉先招惹他的,他还没同意凭什么说抛下就抛下?
何金玉的真心短暂又泛滥,曾千方百计想讨他一个笑脸,下一秒身边就能站着别人,享受和他一样的待遇。
他恨何金玉,恨这个人的狠心、绝情、让他适应了被爱滋养的日子转头又抛弃,走的毫不留情。所以是何金玉欠他的!是何金玉错了……
周霆琛颤巍巍睁开眼睫,心口好似扎了根尖刺,拔不出,嗖嗖朝刀口里灌冷风。他下意识收紧胳膊,却抓了个空,他瞬间清醒,触电似的弹起来跳下床,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明,他看到何金玉斜倚窗台神情淡漠地望着楼下。
他其实早就听到床上的动静了,只是懒得回头,少时,他抖了抖烟灰,“说吧,以后打算怎么办啊。”
周霆琛困惑地拧起眉头。
“是我装不认识你,还是你装不认识我?或者,咱俩斗一场,谁赢谁活着。”
周霆琛轻轻闭上眼,冷冷起了一口气再睁开,墨色的眼眸更加深沉:“那我也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不准去见故淼,要么我明天就弄死他!”
何金玉回头,“你威胁我?”
“……是你先威胁我的。”
“……”
何金玉掐灭烟来到周霆琛面前,冰冷的表情已然在昭告他心中窜起的怒意。
他抬起手,重重落下一巴掌。
没等周霆琛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又补了一掌。
沉寂的病房只拉开一半窗帘,周霆琛迎着光的角度能清晰看到每个细微的表情。
他扭回脸,舌尖抵了抵下手最重的那侧脸的口腔,不以为然的扯起泛红的嘴角,挑衅似的冲他挑眉:“再来?”
何金玉眯起眼睛,摁着他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
这次周霆琛没撑住,撞倒了玻璃桌跌坐在摔碎了的高达碎块上,红肿的嘴角滚热发烫,不一会他白皙的脸颊浮出大片淤青,破裂的皮肤不断洇出鲜血。
何金玉在他面前半蹲下去,语气凶狠:“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周霆琛甩了甩发蒙的脑袋,指尖蹭掉嘴角血渍,抬起来,递到何金玉眼前。
“你维护他,对我下手这么狠?”
何金玉垂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金玉,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后陪着你的人只能是我,你没得选。”
何金玉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站起身。
“试试看?”
他绕开周霆琛,捞起衣架的外套大步离开。
周霆琛扶着藤椅站起来,煞白的脸缓缓垂下,纤长的睫毛遮住漆黑的眼底,“如果你不想知道是谁放的火,现在就可以走出这个门。”
何金玉整个人戛然而止,伸向门板的手指在半空缓缓缩回。他扔了衣服,转头冲过去拽过周霆琛,他动作很大,差点连周霆琛一块扑倒。
抓着衣料的手发出咯吱的闷响,他厉声道:“你知道?”
周霆琛踉跄两步,抬手扶上他的腰,“对,你的死不是意外,你还记得火刚烧起来的时候你明明在一楼的客厅,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却一直到死都没有跑出去吗?”
何金玉手指一松,想起来了。
他记得那天被烟雾呛醒,心想还好故淼不在家,他立马开门往外跑,但很奇怪,那天不论是窗户还是大门都打不开。大火从顶楼朝下蔓延,他那个时候已经跑不出去了。
下一秒,他听到周霆琛冰冷的声音传来。
“你答应我以后不去见故淼,我告诉你凶手是谁。”
何金玉呆滞的目光静止了几秒钟,彻底松开手用尽全力推开他,走到门口弯腰捡起衣服,打开门时又突然回头:“我跟故淼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嘭”一声,门被大力甩上。
刹那间周霆琛整个人都僵硬了,浑身肌肉紧绷,仿佛被抽干了魂魄。
心口的疼痛加剧,伤口被撕扯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不断朝里嗖嗖灌着冷风,疼的他整个人近乎麻木。
他无法接受何金玉爱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人,所以恨意驱使他去威胁、去故意激怒何金玉,乃至真的做出无法挽留的事情来。
但当他真的把人惹生气了,难过的却还是他。其实爱与恨都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亦自伤。
何金玉从医院出来开着车一路狂飙冲进公司,憋着火气一言不发地上了顶楼,闷头冲进办公室一脚踹翻了茶几,抓起烟灰缸就往门口砸,桌子上除了文件外能砸的全被他砸了个干净。
自从他出院就再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小桃硬生生等到屋里没了动静才敢进来。
何金玉指着她:“赶紧让小理带着人去故淼的学校,只要看见周霆琛立马把人撵走!”
“啊、啊?是!”
他气的几乎要发疯,叉着腰原地转了两圈,低头看见胸口还没消下去的吻痕,一股滔天的无名怒火直冲脑门,他气的坐在椅子里,脸色铁青。
在几个月前,周霆琛刚住院那会,他曾在开学那天去过故淼的学校一次,这一去不要紧,他竟才发现故淼和周霆琛就读的是同一所大学!只是学系不同,一直他都没在意而已。
那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一世他喜欢周霆琛那会恨不得天天跟人见面,即便大多时候周霆琛压根不说话,或者冷冷地扭过脸不看他,他也觉得很满足并且乐在其中。周霆琛开学那天,他作为校方股东莅临开学典礼,在门口等人的时候撞见了故淼。
那个时候故淼还没长开,打扮土气,带了个笨重的黑框眼镜,去追被风吹走的录取通知书,很不幸,通知书被吹落进护城河里,顺着水流都快漂到太平洋了。
他记得当时故淼惶恐的眼神,无助、迷茫地望着周围匆匆忙忙的人群,一个人畏畏缩缩守在桥边迟迟不走。
那道清瘦落寞的身影真的很像周霆琛,明明与世界隔离却总吸引人想要靠近、触摸,不断想去拯救他。
或许是看在这俩人是同一所学校的份上,他那天破天荒的管了回闲事,给招生办打了个电话,领着人去补办了一份新的录取通知书。
只是爱屋及乌的一个随手恩惠,却被故淼默默记下了很多年,甚至一件一件数着数,为的就是多年后再相遇冲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再说一句“这已经是第四次啦”!
好像何金玉从指缝里露出来一丁点的善意,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恩惠,只是打个电话的小事也能被记在心里很多年。
想起这件事后,何金玉无声收回伸出去的鞋尖。
这事若是放到曾经他绝对不屑一顾,连眼神都不会施舍一分,但遭遇过背叛的他已经明白真心难得可贵的道理。
他在门口踌躇良久,最后让司机开车走了。
这件事被他抛在脑后好几个月,直到今天再次被周霆琛提起。他有能力保护故淼,可周霆琛的话无异于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身边狼群环伺,如果这个时候把人接回来岂不是等同于把人拽进危险的漩涡?
而且……
他弯腰,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故淼呢?故淼愿意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吗?
因为谈个恋爱被一群人盯上,于故淼而言又何尝不是一场无妄之灾?
周霆琛出院那天,何金玉的脸黑的都能滴水。
他环视了一周空无一人的病房,“你爸妈呢?”
周霆琛低头穿鞋,闻言头也没抬:“我已经好了,自己能走,就没让他们来。”
“那你让我来干什么!”
周霆琛穿好鞋,套上那件白色冲锋衣,冲他眨眼:“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来会被别人骂白眼狼的。”
“哼、”何金玉冷笑:“以前你背叛我的时候,也没见几个人骂你是白眼狼。”
周霆琛沉默一瞬,低头继续收拾行李。
他东西没多少,何金玉亲眼看着他把一件褐色冲锋衣翻来覆去叠了十几遍。
这小子干什么呢?
拖延时间?
他警惕地够头观察周围,生怕哪个角落冲出来几个大汉把他绑起来扔车上,或者再像那天周霆琛把他摁在床上发疯。
周霆琛背包一甩,目光怪异地看他,何金玉动作一顿,尴尬的收回东张西望的视线。
“内个,门口有车你直接走吧,你回到家之后就别再联系我了,以后咱们两清。”
周霆琛没说话,从他侧开身体让出的门口离开。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都结结实实落在锃亮的地板,没走两步,他停步回头,语气波澜不惊:“那晚放火的人是刘长伟。我不知道原因,当时只听到他纵火后逃到车站,在检票的时候被警察摁下的。”
何金玉一下子站直了,“你不是不愿意说吗?”
“嗯,是不愿意。”周霆琛扣着带子的手紧紧攥着,力道大到掐出骇人的青白。
蓦地卸力,他垂落的目光渐渐温和,又有些无奈:“因为再过不久是你的生日。”
过生日的人都应该开心的吧,所以在恨你之前还是先不让你伤心了。
希望你这次能过个完整的生日宴。
他嘴角顿了顿,欲言又止的咽下这些话,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医院。
第49章
何金玉的生日前半个月各方便已经开始骚动,摩拳擦掌,都鼓着劲觉得自己能准备一场销魂难忘的庆宴,从此在何金玉这里响当当留名。这段时间,何金玉可谓是这群太子党里首号宝贝人物。
这是每年必备节目,不仅仅是为了给这位太子爷过生日,借机联络巩固各方交情与合作才是隐藏目的,他这种身份地位,每一场聚会都带有利益方面,想拒绝都不行。
何金玉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小桃跟在旁边,看着溢出来的酒水一杯接着一杯往他肚子里灌,她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手指给下边的人打电话,让提前准备好医院和车。
“人在里面吗?”
背后传来低沉的人声,小桃吓得差点叫出来。
“都在里面呢。”
周霆琛:“开始多久了?”
“嗯……很久了,服务生已经送了四次酒水。”
周霆琛皱紧眉头,直接推开门进去。如小桃描述的那样,何金玉脚下摆满密密麻麻的空酒瓶,瓶壁挂着的酒沫缓慢蠕动膨胀,在到达某个临界点后无声炸开。
一桌子人眼睁睁看着他大步流星进来一把夺走何金玉手里的杯子,仰脖把剩下那点酒一饮而尽。
“嘭”!!
玻璃杯被砸在桌面,发出不小的动静。
周霆琛拉了个椅子,不去管何金玉的表情,冷声道:“他身体不好,所以今天这场由我暂代。”
何金玉被灌了酒的脑子发懵,“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这没你的事,赶紧走!”
他脸上有了醉意,脸颊两侧和鼻梁糊了一片桃花粉,眼底折射水润的光泽,随着动作轻晃。
周霆琛没接他的话:“你喝了多少?”
“没多少,三杯。”
饭桌沉默了一会,面面相觑,离主位较远那个姓方的老总笑眯眯的:“金玉身体不舒服啊,这点小事早跟叔叔几个说啊,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当然会体恤你不让你喝,这好端端突然叫个外人来……看来金玉还是太见外了。”
“方叔话说何必这么夹枪带棒,我若是真见外,你们今天还能见得到我?”何金玉挑起尾音。
“你!”方袁怒目圆睁,要拍下去的手被身旁的青年不由分说摁下,青年皱着眉,劝道:“行了爸,你没看我哥嘴都白了还让他喝呢?”
这话一语惊醒在座各怀心思的人。
他们在业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难一个初出茅庐的何金玉还是手拿把掐的。但只局限于“为难”,一旦过了头超越界限那就是另外的性质了。
何金玉是谁家的?他上边有多少人护着?真把人得罪透了能有谁好果子吃?
饭桌上无一人再敢多言。
何金玉目光不悦地瞪向周霆琛。
于是放在被砸在桌面的酒杯再次添满,周霆琛喝的一滴不剩,举在众人眼前,道:“以表诚意,我陪双倍。”
“有魄力!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好!!”
“……”
许是周霆琛退让的态度起了作用,这顿饭吃的非常尽兴,整个包厢里充满高亢激烈的言语,极为吵闹。
把人都送走已经是半夜了,何金玉靠在门口吹冷风醒酒,壁灯下,他的脸是苍白的,双眼疲惫的合着,褪去了平常那股冷漠,变得温和引人。
小桃提前叫的车到了。
何金玉这会还是有点难受,但还是推开周霆琛伸来的胳膊,“谁他妈让你来的!代酒?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帮我代,我需要你代?”
趔趄两步,周霆琛抿嘴,眨眨发重的眼皮沉声道:“你喝醉了,我不跟你闹,现在去医院。”
“少来这套!我之前让你喝个酒都得低三下四求个半天,也不见你能给我一个好脸色,还得提前一个小时给你打电话等着你,你现在怎么能喝了?合着你之前都是匡我来着是吧?滚开!”
他再一次挥开周霆琛伸来的手,摇摇晃晃扶着小桃走了。
小桃是个年纪尚小的女生,扶着何金玉将近一米八的大个非常很吃力,两个人都左摇右晃差点摔倒,包厢里那个青年跑来搭了一把,把人扶进捷豹后座安顿好,然后长腿一跨也跟着进去。
何金玉被送去医院做了检查,喂了酽茶醒酒。
关上门,苏白摘了口罩,一脸愁容:“不是说了辛辣烟酒都要忌口的吗?这几个月都第几次来医院了,再这样我可不治了!”
“没有没有,最近何总生日应酬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今年别过了呗!钱重要人重要?真是……这两兄弟真行,一个不能喝酒硬喝,一个不能生气结果天天砸东西,我也是倒八辈子霉碰上你们这群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