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利安神父?”值夜的修士在门外疑惑地敲着门:“我听见了一些异响,您需要帮忙吗?”
但他分明瞧见了自门缝投射进房间里的影子并非人形,而是某种……怪异扭曲着的庞大阴影。
教授逼迫自己压住那些止不住的颤音与异样,用尽量平稳的声线回答道:“不必,只是一只老鼠。”
但是那东西并不气馁,在他警惕的注视下,门把手开始转动起来,他甚至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恶臭,和晨祷时那个堕落修士身上一模一样的恶臭:“是吗?我可以帮您——”
……啧,没办法了。
黑发青年握紧了手中被汗水泡得银亮的餐刀,他的脚步声很轻,灵巧地靠近了门后的死角,准备对方一开门便割断来者的喉咙,不论那是什么东西。
门把手忽然不动了。
他听见守夜修士惊讶中夹杂着惶恐的声音:“……圣子阁下?”
门缝里出现了第二个身影,人类的影子——或者是隐藏得更好的恶魔的影子。
“回去休息吧。”圣子的声音清朗温柔,宛如轻柔的雾气拂过夜晚的湖面:“我赐予你安眠的权利。”
庞大扭曲的影子摇晃了一下,含糊响应着,渐渐远去了,但是教授手中的餐刀依旧没有松开分毫。
门页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却在即将打开时被房主抵住了。
“晚上好,阁下。”黑发青年透过门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张漂亮的脸。
圣子垂下眼睛,温和地冲他笑了起来:“晚上好。您还好吗?”
“我很好,只是被老鼠吓了一跳。”教授低声回答道。见人冲他挑起眉头,黑发青年顿了顿,忽而别开脸去,好像十分难为情地小声道:“好吧,其实是被白天的那具尸体吓醒了……”
另一人忽然打断了他:“您说的老鼠……是指这个吗?”
教授愣了一下,他下意识低下头来——那条被他藏在床单里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撕破了床单,耀武扬威地从狭窄的门缝里钻了出来,不甘示弱地直接缠上了另一人的小腿,一圈圈绞紧,尾刺将对方的裤腿撕扯得七零八落,划出了无数道口子。
教授:“……”
无法自控、毫无理性、异常愚蠢的尾巴!
肩上忽然传来轻微的推力,下一秒某位恶魔已经进入了他的房间,正不紧不慢地将门关上。
见人死死瞪着他,一只手藏在身后,炸着毛慢慢向后退,尾巴却眷恋而贪婪地缠着他的小腿,金发青年好像很是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别怕。”他站在原地不动,温柔地轻声诱哄道:“您应该早就猜出来了,我也是……魔鬼,而您是我的同胞。”
“您对同胞似乎也没有多少友爱之情。”教授冷冷地说。
某种诡异的饥饿感,在看见这个人的瞬间几乎是成倍数地上涨爆发,差点压过了他的神智。他感到口腔里在分泌大量唾液,腹部深处一阵阵烧灼般的酸楚空虚,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渴求些什么。
这种怪异难耐的饥饿感影响了他的理智,令他的思考与反应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以至于他似乎仅仅只是晃了神,下一秒便瞧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他近得出奇,正冲他伸出手来。
黑发青年的瞳孔剧烈瑟缩了一下,他几乎是本能般瞄准了那截白皙脆弱的脖子,试图将餐刀插进去,甚至忘了这是否会激怒对方——结果手腕被轻描淡写地抓住了。
看了一眼自家宿敌将餐刀缠在手心里的右手,还有地板上散乱的棉布与酒,阿祖卡沉默了片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轻声问道:“您刚才在……干什么?”
……不知怎的,教授忽然觉得这家伙变得好可怕。
被抓住了,然后被胜利者压着脊背按在了床上。
那家伙的力气简直大得惊人,黑发青年几近本能地剧烈挣扎起来。餐刀早已被解下丢在地上,他试图翻过身来,拼命抓挠踢咬,尾巴愤怒地拍打着床沿,将另一人的衣服划得乱七八糟,却在被人扯下裤子、毫不留情地握住了尾巴根时,顿时浑身僵直着颤抖起来。
“别——!”
按在尾椎骨上的温热手指微微一顿:“……疼,还是不舒服?”
他没有回答,只是于越发灼热的昏沉与渴求中下意识咬紧枕头,从喉咙里不受控地传出似乎夹杂着哭腔的含糊咆哮与呜咽声。
阿祖卡阴郁地闭了闭眼睛。这幅模样着实似曾相识,吞噬爱欲之神碎片时,此人也是这幅一点点失去理智、欲求被无限放大的狼狈模样。
……难道又是爱欲之神的恶劣把戏吗?
先是将整条尾巴在手心里仔细摸索了一遍,顺便治愈了腿上的血痕和撞出来的青紫。趁着新生恶魔浑身瘫软,那些早已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被一件件脱了下来。
另一人正用微凉的指腹轻轻抚摸着他赤裸的后背,顺着脊骨的方向向上检查。明明是最温柔不过的动作,落在脊背上却是激起了几近疼痛的强烈刺激——他的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了。
那条新生的尾巴再次缠上了他的小腿,不知是报复,还是难耐,蛇一般一圈圈缠死绞紧,尾刺胡乱拍打着小腿内侧,刮蹭出一道道血痕。
圣子宽容地允许了这些小小的冒犯,他用膝盖不轻不重地压住了另一人颤抖不已的后腰,止住了所有可能产生的挣扎,
“您可能看不见。”他低声说,手指稳稳地落在另一人的肩胛骨上:“这里……有些红肿。”
其实不仅仅是红肿,而是出现了两道大概一掌长的裂缝,其中正缓缓渗出怪异的半透明液体,带着硫磺的气味,伴随着呼吸轻微开合着,隐隐显露出其下尚在呼吸蠕动的、红色嫩肉来。
“疼吗?”
他怜爱地用指腹慢慢抚过那优美凸起的嶙峋骨骼,忍不住俯下身来轻轻吻了一下。柔软的嘴唇一触即分,微凉的金发却是在另一人的后背上拖曳了一段距离,在感官被无限放大的当下,另一人顿时发出一声颤抖的闷哼。
阿祖卡听见自家宿敌终于开了口,阴郁而沙哑地冷声质问他,奈何带着止不住的颤音:“你是变态吗?”
他忍不住无声地微笑起来。
“很难受,是不是?”他没有回答,只是越发温柔地哄道:“您至少得告诉我这里是什么感受,这样我才有可能能找到解决办法。”
教授沉默了一会儿,他权衡利弊片刻,终于简洁而果决地回答道:“胀痛。”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圣子的眼神顿时软了下来。
“好孩子。”他轻声说。
金发青年耐心地慢慢按揉着周围紧绷的肌肉,单薄的骨骼与皮肉之下,似乎有什么格外柔韧的东西尚在蠢蠢欲动,他试图将其推出来。
在他轻缓的推挤下,后脊裂缝里渗出来的透明粘稠的液体越来越多,甚至在床单上晕染开了一大片,还好没有腐蚀性,但是始终没有更多进展。
眼见自家宿敌发尾都被汗水浸湿了,牙齿死咬着枕头,浑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几乎要压不住哭腔。阿祖卡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忍忍,便试探着将手指探了进去。
简直就像在触摸高热湿润的柔软内脏。在另一人陡然崩溃的哀鸣声中,他似乎摸到了什么东西,用两指慢慢夹住后,轻柔而缓慢地一点点拽了出来。
伴随着一声格外清晰的破水声,大量黏液迅速哗啦啦地涌了出来——一只浸泡在黏液里的、湿漉漉、蔫哒哒的漆黑蝠翼,终于自黑发青年背后的裂缝破体而出,疲惫地耷在他的手心里,会呼吸似的轻轻颤抖着。
第265章 进食
肩胛骨附近的胀痛渐渐隐去,他感觉自己倦得厉害,偏偏饿得越发难受,大脑昏昏沉沉的,以至于另一只翅膀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慢慢拽出来时,他甚至没有太大力气挣扎,只是疲惫地抽搐了一下,连咬着枕头的牙齿都无力地松开了些许。
比起晨祷时那位当众堕落的修士,这对新生的蝠翼相较下甚至称得上精致。但是教授一点也不为此感到高兴,现在他浑身几乎都覆了一层黏黏糊糊的不明液体,一股子硫磺味,仿佛一只刚从火山口里破壳而出的、赤裸裸、湿漉漉的雏鸟。
另一人还在安慰他似的,慢慢按揉着后脊的肌肉,抓住他的翅膀,捏在手心里,一寸寸仔细检查被浸泡在黏液里的翼膜和骨骼。但是在揉到翅膀根部与脊背相连的间隙时,原本已经精疲力竭的新生恶魔忽然剧烈挣扎了一下,折在一起的蝠翼受惊似的呼啦啦展开,大量黏液瞬间甩了猝不及防的圣子一身一脸。
阿祖卡:“……”
他默默用手指拭了一下糊到眼睛上的黏液,借着灯光仔细观察——就像保护新生儿的羊水,清澈透明,只是更加粘稠,正顺着他的指节断断续续地滴落着。
罪魁祸首正神智不清地无力蜷缩在湿哒哒的床单上,连尾巴都变得有气无力。他看起来像是想钻进某个安全的巢穴,以至于整个后背都弓了起来,嶙峋不平的脊骨清晰可见,没入更加惹人遐想的弧度。
昏暗的灯光下,来自救世主的蓝眼睛显得越发幽深难辨。
“先生,我先帮您清洁一下,好吗?”他叹了口气,温柔地低声询问道,用手指试探着摸了摸那彻底被汗水浸湿的短发。
没有得到应答。
阿祖卡干脆先是不容抗拒地将手指深入对方的口腔,将被新生恶魔无力含咬在嘴里、早已被唾液浸湿后呈现出清晰牙印的枕套一点点勾了出来。被咬了也不介意,宽容地任由另一人发狠咬他的手指,留下模糊的牙印,顺便摸了摸那明显变得越发尖锐的犬齿。
将人抱进浴室里时,他感觉自己简直在捞一尾刚从水里捉出来的鱼,滑不溜手,浑身冰凉柔软,不得不稍微用些力气才能将人抓住,不至于让人滑到地上。
往浴缸里放水时对方倒是一直很乖,安静地将脸颊贴在他的肩窝里,只是委屈地小声喃喃着嘟囔些什么,似乎夹杂了不少对方的母语。他仔细听了半天,才勉强分辨出一个音节。
……饿?
阿祖卡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严格来说他也是恶魔,大概还是高级点的、可以伪装成人类的那种。但是他确实不知道这种纯粹活在编造与幻想中的生物到底吃些什么,他得到的“剧本”里没有这些东西。
不过以诸神的一贯恶劣,想必不是什么正常玩意儿。
脑子里还在想些严肃的事,但也不耽误圣子阁下将自己那身同样泡在黏液的衣服脱掉,顺便将另一人身上那套彻底被毁掉的黑衣的余下部分全部扒光。
他一边脱一边感到惋惜,教授穿这身其实很好看,神圣肃穆,而且衬得腰细腿长。明明几乎没有露出皮肤,依旧格外得……惹人觊觎。
结果刚一将人放下水,原本已经渐渐温驯起来的新生恶魔忽然就炸了。阿祖卡莫名其妙地将人抱紧,那家伙用手臂牢牢勾住他的脖颈,指甲甚至在他背上挖了几道深深的血痕,几乎是不顾一切、手脚并用着想要往他身上爬,翅膀和尾巴都高高翘了起来,试图远离温热的洗澡水,简直像只被强行按进水里的猫。
阿祖卡:“……”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话说教堂里的洗澡水……算圣水吗?
金发青年一边将人牢牢托住,一边将手臂探进浴缸里——好吧,确实有种几近本能的微弱厌恶,但是除此之外没什么问题,只是也许对新生恶魔来说太过刺激了。
他又试探着用手撩了些水,轻轻擦拭着怀中人的脊背,洗掉那些已经渐渐变干的黏液。好在这一次对方没有太大反应,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依旧死死抱着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就像生怕再被丢进浴缸里似的。
……好极了,阿祖卡无奈地想,神志不清的恋人浑身赤裸,可怜兮兮地亲密蜷在自己怀里,还非要他亲自用手清洁干净——简直是无比甜蜜的折磨,偏偏他不能对这种状态的恋人下手。
救世主拿了条干净的浴巾铺在地上,自己也蹲坐下来,将人牢牢控制住,仔细用沾满水的毛巾擦拭对方的身体。
擦到小腹时,那家伙哼哼唧唧地躲,似乎很不舒服的模样。尤其在清理更为敏感的新生翅膀和尾巴时,更是简直像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怀中人拼命想跑,奈何被按得完全动弹不得,气急败坏了就张嘴胡乱地咬他,咬他的下巴,咬他的肩膀,新生的尖牙异常锋利,几下就刺破了皮肤,缓缓淌下鲜红的血来。
这却令人出乎意料地安静起来,对方似乎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用舌尖急切地追逐舔舐血迹,喉咙深处发出贪婪无比的呜呜吞咽声,尾巴也再一次紧密地缠上他的腿,无声催促似的焦躁拍打着。
……难道是血吗?
阿祖卡试探着将手心划破一道口子,理性全无的恶魔顿时贪婪地缠上来,抓着他的手腕,埋下脑袋,将缓缓涌出的鲜血吞吃得一干二净,连带着伤口边缘都被唾液泡得发白。发现无法汲取更多血液后,对方又开始用舌尖一遍遍舔着他沾染了血渍的手指,吞下去后本能地拼命吮吸起来。
但这似乎不足以缓解那诡异的饥饿感。
阿祖卡忽而用手捏住自家宿敌的下颚,那双失去焦距的黑眼睛里正蒙着一层可怜的水雾,脸色潮红,喉间发出幼兽乞食似的呜咽声,一副神智全无的模样。
此人看起来分明是格外委屈无害、令人心软的,方才却是一边可爱无比地在他的肩颈处黏黏糊糊着磨蹭,一边瞄准了他的颈动脉就要毫不留情地咬下去。
“先生,请克制一些。”见人作势又要咬他,阿祖卡用手指抵住对方的牙关,无奈地轻声警告道:“如果一次性就将唯一的食物吃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新生恶魔的回答是不耐烦地将圣子阁下扑倒在浴室的地板上。对方居高临下地坐他身上,恶狠狠地用双手死死按着他的胸膛。湿透的翅膀在水雾中完全伸展,在墙壁上投射出狰狞的阴影。
见身下的猎物似乎不动了,在另一人纵容的注视下,黑发恶魔松开他,开始俯下身来,趴在圣子的身上粗暴地四处嗅闻,似乎是寻见了什么更令他刚兴趣的东西。
阿祖卡的瞳孔忽然剧烈一缩。
“您——!”
恶魔的喉咙里顿时发出生怕被人抢食、威胁似的含糊咆哮声,一边警惕地抬起眼睛瞪他,一边立即加快了吞吃进食的力度,尾巴死死缠在猎物的脚踝上,好像生怕他逃跑。
他是很笨拙的,一看便尚未来得及学会如何猎食,磕磕绊绊,口舌无措,饥饿,急切,却不得要领,惹得另一人连连皱眉。
阿祖卡压下了猝不及防的闷哼声。他隐忍地闭了闭眼睛,只是慢慢坐起身来,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抚摸着另一人的头发和后颈。
“别怕,慢一些,不用急。”他温柔地低声哄道:“牙齿请收起来一点,您有些弄疼我了。”
现在情况很明确了,救世主一边抚摸着自家宿敌的后颈,一边异常阴郁地想。按照诸神所设计,但凡对方不想沦为靠食人体液与血肉为生、丧失为人尊严的魔鬼,便不得不向光明神祈祷。
粗暴、卑劣而且异常恶毒的计谋。
但凡试想一下,喂养这只新生恶魔的人如果不是他……
正在进食的黑发恶魔忽然浑身颤抖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异常可怕的气息,哪怕他已神智全无,但本能依旧叫嚣着要远离身下的猎物。
可是他有些舍不得即将到口的食物。
他实在是太饿了,饿得仿佛下一刻肚腹深处的火就要将他整个人烧成灰烬,饿得哪怕下巴一阵阵发酸仍然舍不得松口。更何况轻轻按在他头顶的手依旧很温柔,默许进食的同时,无声阻止了一切可能发生的退缩。
缠绕在脚踝上的尾巴忽然绞紧了,按在后脑上的手指也不由用了些力气,将那些黑发蹭得炸起。但是恶魔终于安静了下来,浴室里只余有吞咽的声音。
良久,阿祖卡将人拖起来抱在怀里,仔细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眼睛——那些浑噩的色彩在渐渐褪去,理性在重归这具饱经折磨的躯体。
他顿了顿,忽而凑过来,毫不嫌弃地与明显浑身僵直的人接吻,甚至亲昵地轻咬了一下对方的下唇。
“还饿吗?”他若无其事地轻声问道,就像和初见那晚,向人递来了一片面包一样。
第266章 剖析
他的宿敌看起来像是被自己的失控惊得愣住了,阿祖卡怜爱地想,对方仿佛一台陡然触及了从未接触过的指令的老旧机器,齿轮都要发出生涩运转着的咔咔声。
他差点又忍不住要凑过去亲他。黑发青年呆愣了片刻,忽而用手指慢慢擦了一下泛红的嘴唇。尽管另一人很温柔,也没有强迫他,但他依旧感觉嘴角有种开裂的轻微抽痛。
“……味道很奇怪。”他看起来像是强逼自己从那些莫名的慌乱中迅速抽离出来,垂下眼睛,定定盯着指腹上残余的液体,以一种做实验般的严肃慢慢皱起眉头。
阿祖卡沉默了一下。
“……抱歉?”他将声音放得更轻,带了一点诱哄的意味,神情却是格外真挚的,看起来歉意十足:“这并不是我的本意,不过如果这让您感到十分不适的话,请给我一个补偿您的机会。”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某人淡定地想,他有信心会令人一如既往地……神智涣散着沉迷于此。
“不,我不是指这个。”教授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我的味觉很正常,就是血液和蛋白质混合溶液应有的味道。但是潜意识告诉我这些是……食物?我不确定这种异变是否改变了我进食癖好,类似于某种异食癖,或者……”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寻找更加准确的描述方式。最要命的是,他一边思考,一边又下意识用舌尖舔了一下手指。在另一人的视角看来,竟像是一种进食后慵懒惬意的餍足……或者是肚腹尚未饱涨的贪婪渴望。
阿祖卡:“……”
黑发青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被一条柔软干燥的大浴巾劈头盖脸地遮住了,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隔着浴巾一顿揉搓,晕晕乎乎着被人将周身包裹严实。
新生的翅膀被压在背后,这令他不太舒服,尾巴顿时开始不满地敲打着浴室的地面。另一人却没有急着穿衣服,只是蹲下身来与他平视。
“您很聪明。”金发的圣子温柔地轻声说:“只是如果您暂时不想再次‘进食’的话,现在我们最好先不要讨论这个话题。”
新生恶魔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伸出爪子,毫不客气地抓住他的下巴,掰来掰去左右查看了一番。
【你认识我。】他仔细观察着这张漂亮的脸,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相关信息,一边用母语笃定地说道:【你会中文?至少你知晓这门语言。】
金发青年深深地注视着他。
【是的,先生。】他一字一句地说,甚至没有太多异国初学者常有的口音,以至于另一人的手指顿时有些失控地收紧,在他的下颌留下了淡红的抓痕:【我会的比您所想,可能还要稍微再多些。】
这确实不是一门简单易懂的语言,来自另一全然陌生的语系、甚至从未接触过的发音方法与用词习惯,着实令一向在求学时被誉为“天才”之名的初学者难得有些苦恼。
但是阿祖卡一向是个聪明好学的好学生,况且他喜欢他的宿敌说起母语时的模样——似乎能从中窥探些许对方的过去,那些他永远无法亲自触碰的过去。
就像现在,黑发青年的态度明显出现了些微变化。甚至那条尾巴都开始忍不住缠上他垂下的左手,十分嚣张地绞紧他的手腕。
……说实在的,阿祖卡很想捏一下,然后再欣赏对方崩溃炸毛试图逃跑的模样——可惜不是时候。
“……我觉得我应该认识你。”
那双黑眼睛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其中流露出鲜明的怀疑、警惕、困惑与好奇。明明二人姿态暧昧,他却表现得异常坦然,以至于让他看起来竟是格外天真残忍,肆无忌惮地肢解一切,解读一切,甚至有种令人忍不住战栗起来的危险非人感。
救世主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不受控地加速,他永远无法抗拒那个人剖析他的模样——他的月亮,冰冷灿烂,傲慢伟大,却正在毫无保留地、不被任何外物所困地注视着他,只注视着他。
“你与我的关系应该曾经很亲密。”莫名的不安令黑发青年下意识收回了手,明面上秉持着他一贯的面无表情,语速奇快:“你习惯性地照顾我,态度亲昵自然,知道我的生活喜好,对我的裸体产生生理反应……”
随着逐一陈列自己观察得到的东西,他的眉头忍不住渐渐蹙了起来。好像哪里不对,他有些迟钝地想,竟是难得没有直接给出答案:“所以你和我之间是什么关系?”
另一人微微笑了一下,狡猾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您觉得呢?”
“基本符合世俗意义上的恋人或婚姻关系。”可惜完全没有听出其中危险性的黑发青年有些迟疑地说:“不过以我对我自己的了解,我应该没有达成这种关系的能力。”
他严肃地思考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非常真诚地发问道:“所以我们是性伴侣?”
我竟然也会做出这种“不理性”“不道德”的事来,他的脸上全然写着这么一行字,看起来对自己做下的“恶行”感到大为惊诧。
阿祖卡:“……”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隐忍地闭上眼睛,只感到一阵阵牙痒,十分想要咬些什么——他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被此人气死。
“你生气了。为什么?”另一人还在分外执着地追问他:“这种关系难道是我逼迫你达成的吗?”
比如出于某种原因,他对人强取豪夺、威逼利诱什么的——好像对上了这家伙习惯对他使用敬语的习惯。他皱紧眉头,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沦为道德败坏的法外狂徒。
“您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救世主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如果现在和您这样呆在一起的人,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您还会像现在这样平静,甚至如此直接地逼问他吗?”
对方沉默了片刻,终于显露出真实的迷茫来。
“……我不会。”黑发青年困惑地轻声说:“这一点确实很奇怪。你很强大,也很危险,但是我好像理所当然地默认了一个大前提,那就是你不会伤害我。”
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几近自言自语:“所以在你面前,我可以表现得更加……肆无忌惮。”
——为什么?
“抱歉,这是我的问题。”他干脆利落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我没有考虑全面,以至于在判断过程出现了一定的失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