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静看着月薄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由得苦笑轻叹:“唉,剑者天赋之差,可谓是天堑之别。”
铁横秋在一旁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万籁静继续道:“以我的剑道天赋,即便日夜苦修,也难以力压群雄,若辅以小竹楼,却能暂时弹压住场面。但到底是以外物增益,不是自身强大,在大比上若遇到真正的强敌,难免会露怯。”
他语气转低,微露怅然:“因此我主动退出比拼,实为自保之策。铁师弟不必赞我谦逊,说来……不过是我心虚怯战罢了。”
见万籁静垂首苦笑的模样,铁横秋目光不由一变,隐隐流露出几分柔软之色。
月薄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这个大师兄一副爱泡茶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偏偏小五竟吃这一套!
月薄之转念一想:对啊,小五不就是最吃这一套吗?
想当初小五被汤雪都迷成什么样子了……
而这个姓万的此刻不就和汤雪一个路数吗?
有念及此,月薄之目光瞥向万籁静,多了几分肃然敌意。
万籁静作为化神剑修,本能敏锐得很,立即汗毛倒竖,心中腾起几分警惕,同时也有疑惑:我说错了什么话吗?我明明已经很谦虚谨慎讲礼貌了啊……
然而,万籁静即便再周全再聪明,可惜到底也是一个正常人,因此他挠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到自己到底是以什么刁钻的角度踩到了猫尾。
第169章 卖钩
送走了月薄之和铁横秋后,万籁静又得面对云隐宗弟子们的诘问:“为何要颠倒黑白?当年入魔的分明是月尊,怎会是宗主!”
万籁静神色淡漠,只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罢,时日一长,真相自会分晓。”
他并未多作解释,但凭他的威望,众弟子虽心存疑惑,却也不敢再追问,只得带着几分不解和不甘陆续退下。
弟子们走出竹楼,回头看向那座精巧的竹楼,低声道:“唉,大师兄越来越神秘莫测了。”
这座竹楼平日里禁止外人进入,乃是万籁静独居的清修之地。
“这小竹楼当真不凡,竟能随意移动。原本还在云隐宗内,如今却已随师兄迁至白光山。”
“大师兄不愧是阵法世家出身,竟能造出如此玄妙的阵屋。”
提及“阵法世家”四字,众人却忽然沉默了下来。
三年前,万家惨遭神秘魔修灭门。
万籁静独自继承了万家全部传承,阵道修为因而一日千里。这小竹楼的建材九成九都取自万家旧邸,如今却俨然成了云隐宗之物。
小竹楼内,万籁静闭目打坐,不知不觉沉入了梦境。
梦中火光冲天,烟尘弥漫。无数细如血丝的光线倏然穿透双亲的身躯,将他们悬吊在半空。云思归立于暗影深处,嘴角勾起狰狞的弧度:“哈哈哈哈……这便是我赐予叛徒的结局!”
万籁静奋而暴起,双目赤红,嘶吼着欲扑向仇人,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狠狠掼倒在地。尘土飞扬间,他挣扎抬头,对上云思归那双淬着冷光的眼睛:“你太弱小了。”
万籁静踉跄扑地,浑身剧颤,压抑着低吼,似困兽濒死,每一寸骨肉都刻满不甘与痛楚。尘灰沾满他的衣袍,那张向来儒雅的脸上裂出狼狈的痕迹。
梦中画面如血色的走马灯,不断回旋——父母被缚的身形、飞溅的血光、云思归扭曲的笑脸,一遍遍烙入他的神魂。
每转一圈,他心口的裂痕便深一寸,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就在他神魂几欲崩裂的刹那,一道漆黑的魇影自深渊缠绕而上。
——这魇影,正是古玄莫!
原来,自本体被灭之后,古玄莫反而挣脱了血誓的束缚,得以脱离魔域,在人间重获新生。
真可谓祸兮福所倚。
古玄莫幽冷的低语直接穿透万籁静的识海:“你……想变得更强大吗?”
万籁静毫不犹豫:“当然!”
魇影发出一声低笑,霎时如墨渍般散开,迅速浸染他雪白的衣袍。
就在这一瞬间,打坐中的万籁静猛然挣破梦境,倏地睁开双眼,眼底锐光乍现,一片清明!
缠绕在他周身的魇影惊惶收缩,发出一声尖啸:“你竟然——!”
魇影正欲遁走,竹楼内的曲水台忽的水声激荡,一道水流凌空卷起,将那道魇影瞬间困入水中。
万籁静振衣起身,缓步踱至曲水台边。他垂眸望向水中剧烈挣扎的魇影,唇角微扬:“就让我看看,你能让我变得有多强吧。”
古玄莫在水中扭曲变形,暗自骇然:他天阶魇魔之体,竟挣脱不出这薄薄一层水障!
万籁静轻笑一声,指尖轻弹水面,涟漪荡开:“堂堂魔将,可莫要令晚辈失望啊。”
何氏山庄,水波轻漾,流云舒卷。
月薄之和铁横秋刚回到山庄,就听闻何处觅出关的消息了。
只见他依旧一身锦绣华袍,珠冠映鬓,长靴踏云,手中轻摇一柄珐琅鎏金扇。周身却隐约流转着一股锐意,俨然已成功重塑剑骨,再次踏入剑修之途。
铁横秋望着眼前的何处觅,不由心生感慨。
而何处觅看向铁横秋,又何尝不是百感交集?
十年荏苒,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轻狂骄纵的少年。历经白光山的旧梦洗礼,再度勘破道心,回首往事,诸多关节皆已清晰分明。
他知道铁横秋当年对自己并非全然善意,也明白了温润如玉的大师兄又颇多私心。可奇妙的是,他竟全都理解了,也释怀了。
如今再看向铁横秋,那一套套的花花肠子在他眼中已如明镜般透彻。
可是,他竟然都不讨厌,反而……反而还更喜欢了。
他目光缱绻地望向铁横秋,却立刻感应到月薄之冰冷的视线。
何处觅立即收回视线,心下苦笑:可惜,斯人已有了道侣。
铁横秋并不知道这看对方两眼的功夫,就无声上演了一场独角大戏。
他只是笑着恭喜了何处觅,又把小竹楼茶会的事情告诉了他。
何处觅听了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们这样突然公布云思归入魔的消息,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震动。就算大师兄已经是化神高手,也要面对很多压力。”
铁横秋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担忧的。”
何处觅想了想,语气平静地说:“没关系。如果之后再有人质疑,我会用何氏少主的身份公开支持你们的说法。这样应该能帮大师兄缓解不少压力。”
何处觅说这番话时,语气沉稳,目光笃定,不经意间流露出身为望族少主的从容气度。
铁横秋不禁想道:唉,当年那神憎鬼厌的狗崽子还真的长成人了!
好感慨啊!
何处觅沉吟半会儿,又开口道:“你是打算攻云思归的心,让他怒急攻心,自乱阵脚,从而不能沉稳地继续隐匿暗处,是这样吗?”
“正是如此。”铁横秋点头应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在小竹楼内宣布他入魔,恐怕声势还不够。”何处觅微微摇头。
“你有什么建议?”铁横秋追问。
何处觅微微一笑:“有些事情,你一个散修做不来,大师兄那般人物不好做,我倒是正正好,可以安排一番。”
铁横秋心中好奇,却也不多问,只静待何处觅出手。
坊间,开始接二连三地传出了云思归的各项丑闻,却不是屠戮万家满门、侵蚀何氏产业这般恶事,而全都是下三滥的路数。
比如,说云思归本是一个卖钩子的。
又比如,云思归入门之后,还再卖。
再比如,云思归入魔之后,还坚持卖。
他隐姓埋名,在流觞居大卖特卖。
流觞居里还活着的伙计也是很多的,在何处觅的授意下,以“目击者”的身份绘声绘影地宣扬此事。
何氏书局更是迅速跟上,推出新话本《仙门宗主卖钩记》《大钩传》《钩真人》《云思钩》等等,题材香艳惊人,不推自火——甚至引来别家书局争相抄袭,一时间,云思归卖钩的轶事传得满城风雨。
此刻的白光山正道云集,又恰是那轶闻的源头,一时间风声火起,热闹非凡。
虽说都是正道弟子,可谁说正道人士就不爱聊八卦?那些话本被翻得哗哗作响,众人看得不亦乐乎。
云思归披着“玄机阁主”的身份,每日耳闻各方议论,听得门下弟子津津乐道他那“卖钩往事”,几乎气得呕血,却偏要强作镇定,不敢流露半分异色,唯恐一不小心泄露了真实身份。
他好几次险些按捺不住杀意,想要踏平流觞居,或是直取何处觅的性命。
但最终,他还是将这股戾气压了下去。
三年前,他之所以敢对万家下手,是因为听闻魔尊遭遇不测,月薄之生死未卜、自顾不暇,他才趁乱出手。
更何况,屠灭万家与对何氏开刀完全是两回事。
何氏产业遍布天下,何氏家主更是深不可测,这样的人与势,绝不是能轻易撼动的。
云思归咬紧牙关,眼中寒光闪烁,终究咽不下这口恶气。他冷哼一声,低语道:“待到剑道大比之时,我必以牙还牙,让你们尝尽苦头!”
云思归每天过得狗熊气短,而月薄之却也不太舒心。
月薄之随在铁横秋身侧,眼看他与何处觅、万籁静言笑往来、左右逢源,心中愈发不快。
加之这些时日,铁横秋一心练剑,闻鸡起舞,每每睡下便嚷着这里酸那里痛,害得月薄之好多日不好意思蛊毒发作。
大比之日渐近,铁横秋练得越发紧了。
他心中暗忖:我们如此刺激云思归,大比那日他必定有所动作。虽说何处觅与万籁静都齐心协力,打包票说已做好万全准备,可云思归那老阴公的路数,又岂是这两个好人家出身的能防得住的?
我还是得练!
铁横秋加练至掌灯时分,连饭也顾不上吃,便匆匆去找何处觅与万籁问了一下进展。待商议完毕,已是月上中天。
见这天色,铁横秋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我家那口子得生气了!
他加紧脚步回到庭院里,却见屋子里灯火已灭。
推门而入,一屋昏暗,无声无息的。
他却没那么天真:那家伙肯定没睡。
他故作不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缓缓掀开床帐。
身为元婴剑修的他,黑夜也能视物。
只见月薄之拥被而卧,双眸轻阖,姿容静好如画。
但铁横秋却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无害的睡美人。
稍有不慎,这美人一睁开眼,就是吞噬一切的深渊!!
铁横秋抿了抿唇,往床边坐下。
他是“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浑然不觉自己身上沾满了何处觅房中的熏香。
带着其他男人的气息踏入月薄之的领域,刹那间,月薄之周身魔气汹涌逆冲,几乎顷刻就要化作实质的怨戾蒸腾而起。
铁横秋却忽而伸手,拂过月薄之的眉心。
月薄之感受到这样的触感,眼睑微微颤抖,终究没动,只是继续假寐。
铁横秋却开口,声音低得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但是口齿清晰地道:“啊……这是真的吗?薄之真的成为了我的道侣了,此刻还躺在床上……”
月薄之的睫毛缓缓垂落,如同一头在睁眼发威的前一瞬被驯服的巨兽。
见状,铁横秋继续吟唱:“我的道侣,睡着了也这么美。真是天上地下都没有得比的。唉,今天练剑练了一天,都没和薄之好好说话,还得去和万籁静、何处觅这两个憨货周旋,真的好累哦。那两个臭男人,我看到就烦,没办法,为了我心爱的薄之,我什么恶心的事情都能做!嗯,今天回来终于可以看见我家薄之如此安心的睡觉,洒家这辈子值了……”
第170章 白光山初赛
万众瞩目的百丈剑道大比于正式拉开帷幕,各界修士齐聚白光山演武峰,共同见证这一盛事的开启。
最令人瞩目的,却是闭关多年的百丈仙人。
百丈仙人得此名,乃是因为他的合体法相有百丈之高。
但见他身着最简单的云纹素白道袍,宽袍大袖,无风自动,眉目疏朗,下颌留着一缕清髯,眼神温润平和,不见丝毫锐气,仿佛只是邻家一位温和的长者。
然而,当他立于高台,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时,一些修为精深的弟子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屏息——他们仿佛看到的并非一个具体的人形,而是一尊顶天立地、高达百丈的巍峨法相虚影在其身后一闪而逝,那法相蕴含着浩瀚如海的威压,虽含而不露,却已足以让生灵本能地感到自身的渺小。
可他真人脸上,依旧带着那抹令人如沐春风的淡淡笑意。
就在这众目聚焦之时,百丈仙人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抬起手。
他的掌心之中,托出一枚不过寸余的物事。那东西似玉非玉,似蕊非蕊,通体流转着一层温润朦胧的毫光,光芒吞吐间,隐约可见其中似有莲瓣开合、时光流淌的微妙异象,极为神异。
台下几乎所有修士都不由自主地引颈向前,试图将那宝物看得更真切些,眼中无不流露出惊叹与渴望。
铁横秋更是从座中微微前倾,明目圆睁,仿佛要将那宝物吸入眼中:“这、这难道就是净时莲心吗?”
月薄之的寿数,始终是铁横秋心头一道难解的忧患。
从前,月薄之因为心疾而不能长寿。后来境界突破,心疾自愈,却不想又坠入魔道。紫府与魔脉联通,只怕会和历代魔尊一般短折而死。
铁横秋好不容易破开了这一层联系,却不料反令月薄之经脉受损,暗伤沉积,如影随形。
如今,他只盼这株净时莲心真如传说中那般神异,能愈合旧伤、稳固道基,换月薄之从此长生无忧。
百丈仙人闻声转头,朝他含笑颔首:“这位仙友好眼力。不错,此物正是净时莲心。”
他目光在铁横秋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复又沉吟道:“小友根基扎实,气度沉凝,倒是难得。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铁横秋微微一怔,随即敛容恭声答道:“仙人谬赞了。晚辈铁横秋,原是云隐宗门下弟子,如今……已脱离师门,不过一介散修罢了。”
自小竹楼茶会一叙后,铁横秋这个名字,也渐渐在修真界中传开了。不少人都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散修颇感好奇。
台下已有窃窃议论之声:
“已经脱离云隐宗了?好端端的为何离宗?莫非……与几年前那桩变故有关?”
“你没注意吗?何氏少主何处觅,不也是脱离了云隐宗,才来参赛的?”
众人的低语并未逃过云隐宗镇山大师兄万籁静的耳朵。他依旧端坐原地,神色平静,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从容开口道:“云隐宗立宗之本,在于来去随心,聚散如云,尊重缘法。门中从不强留弟子,亦不以出身拘人。”
正如他所言,云隐宗向来门风开阔、不拘一格,正因如此,才吸引了众多修真世家的子弟前来修习剑道、结交同道。不少世家传人在此结丹成婴、大道有成之后,便会返回本家,将宗门所学反哺家族。
这样的门规,为云隐宗带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好处:宗门之中,始终不乏来自高阶修真世家甚至其他名门的杰出子弟。即便他们中的许多人并未长久停留,却也使云隐宗在修真界中织起了一张庞大而深厚的人脉网络。
这是任何宗门都难以轻易企及的根基。
而此举所带来的弊端,亦同样清晰可见:宗门之中,弟子往来如流水,难有长久凝聚之心。虽广纳天下英才,却往往如过客匆匆,人才留不住,也是一种对宗门资源的浪费。
岁月流转,宗门也逐渐摸索出应对之策:除非明确认定某位弟子为传承之人,否则便极少向其倾注本派核心资源。反正那些世家子弟前来修行,多半自带丰厚资粮,师门倒也乐得省心。
然而如此一来,门中无背景的普通弟子便处境艰难。他们既难得资源倾斜,又常受世家子弟排挤欺压,修行之路倍加坎坷。
铁横秋当年就曾在这般弊端之下吃尽了苦头。
百丈仙人闻言,眼中泛起一丝追忆之色,微笑道:“不错。说起来,老夫年少之时,亦曾是云隐宗门下。后来缘法所致,自行离宗,成了一个天地为家的散修。”
百丈峰,并不在云隐宗七大主峰之中,原本是无名峰,却因百丈仙人曾在此结庐清修,感悟天地,引得道韵凝聚,竟使此峰灵脉渐苏,一跃成为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得名“百丈峰”。
铁横秋心里想到:如果百丈仙人知道百丈峰是被月薄之一剑削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百丈仙人淡淡一笑,目光转到铁横秋身边的月薄之身上。却见月薄之依旧戴着鲛褪遮掩真容,一身雪氅裹身,姿态纤弱,似是一株病骨支离的垂雪寒梅。
百丈仙人目光掠过他衣襟,未见参赛木牌,不由温声问道:“这位仙友,未参与本届大比么?”
月薄之并未应答,只低低咳了两声,苍白的手指微微收紧氅衣。
台下隐约传来窸窣低语:
“铁横秋家这位病美人,性子可真傲得很,任谁搭话都不理不睬的。”
“啧,连百丈仙人问话都置之不理……只怕不是傲,是聋吧?”
“有道理啊,好像也没怎么听过他开声,该不会还是哑的吧?”
“又聋又哑啊?铁横秋虽然只是散修,但好歹顶着月薄之弟子的名头,怎么找了一个这样的?”
“月薄之的弟子?你真信啊?谁不知道月尊从不收徒。再说了,那铁横秋刚告发完云思归就立刻脱离宗门——这还看不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
“他不过是万籁静推出的一枚棋子,假借月尊之名,扳倒云思归罢了。云思归到底入魔了没有,谁知道呢?但现在云思归声名狼藉,万籁静八成是云隐宗下一任掌门人了。”
话音落下,几人交换眼神,皆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月薄之不理人,场面果然不好看。
铁横秋见状,忙上前一步,温声解围:“仙人恕罪,这位是在下的道侣。他自幼体弱,独居家中我实在难以安心,因此不论去哪,总习惯带他在身旁。”
百丈仙人听罢,目光在铁横秋脸上停留片刻,又朝月薄之投去一眼,半晌才缓缓颔首,语意莫测:“嗯……原来如此。”
百丈仙人又和众人寒暄几句,便宣布大比开始。
初赛进程颇为顺利。
铁横秋一贯藏锋守拙,不轻易显露真正实力,加之对手修为普通,他便只以寻常的云隐剑法应对,从容取胜。
台下观赛者见状,却纷纷摇头低语:“还说是月尊的弟子呢,果然是骗人的。”
专门来看铁横秋比赛的凌霄宫主也寒着脸摇头:“我居然不去看爱徒的首赛,跑来看他。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铁横秋胜了之后,从擂台上下来,径自走向月薄之。
月薄之拢起雪氅,看着铁横秋,问道:“怎么不用寒梅剑法?”
铁横秋咧嘴一笑:“怕吓着他们。”
月薄之嘴角微微一撇,偏过头去,不再说话。
铁横秋一看这状态,就知道坏了:这家伙又不知道在吃什么醋了。总不能是以寒梅剑法传人的身份吃云隐剑法的醋吧?
还得是咱家薄之,吃醋吃得有水平,有风采,吃出了旁人没有想过的角度!
铁横秋低笑一声,向月薄之凑近几分,温声道:“寒梅剑法这般清绝高致的剑术,自然得挑个配得上的对手才行。我一想到这剑法曾得你亲手点拨,就恨不得将它藏起来,这辈子都舍不得轻易动用。”
月薄之闻言,还是一副高冷的样子,但是下撇的嘴角已经微微翘起了:“哼,剑法哪有学了不用的?把它束之高阁,才是最大的不尊重。”
铁横秋忙道:“我明白了,下回我就用。以后我都用寒梅剑法,我砍西瓜都用它!”
就在这时候,却见一道人影靠近。
抬头一看,见是何处觅,月薄之刚刚翘起的嘴角又拉平了。
铁横秋没好气地笑笑,对何处觅说:“你也赢了初赛了?”
“侥幸得胜。”何处觅微微颔首,朝铁横秋拱手笑道,“同喜,同喜。”
就在这时,最新一轮的对阵名录于玉璧之上缓缓浮现:“何处觅对阵苏若清”。
何处觅目光扫过这两个名字,神色倏然一凝。
台下观战人群中也响起一阵骚动:
“何处觅?!他……他不是剑骨已失,早成废人了吗?怎会来参加大比,还从初赛突围了?”
“似乎是说得了什么造化,如今又重修剑道了。”
“有造化也到头了,居然在赛程早期就碰上了苏若雪。”
“苏若清?可是那位凌霄宫首徒?她号称同辈无双,这下何处觅怕是难了!”
何处觅神色凝重,显然是压力不轻。
铁横秋为了劝慰他,便颇有些大言不惭地说道:“苏若清吗?没听说过啊,什么人啊。我看那凌霄宫主也一般二般,她的徒儿能高到哪儿去?”
何处觅听得哭笑不得:“这话也就你敢说了……”
铁横秋心想:我还算客气了,你要让我家道侣张嘴评价……
这么想着,铁横秋把目光投向身侧的月薄之,但见月薄之一脸的深以为然,显然觉得凌霄宫主练的天赋就那样,不如回家种地。若拿这六百年修炼的功夫种树,种出来的树好歹也比她的修为要高得多。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清叱:“狂妄之徒!安敢对我师尊不敬!”
铁横秋与何处觅悚然一惊,蓦然回首,只见凌霄宫主和她的爱徒苏若清眸含愠色,正立于他们身后不远处。
铁横秋:人生尴尬事之一……背后说人结果人就在背后。
铁横秋摸摸鼻子,低声对月薄之道:“人在我们背后,你怎么不提醒一下啊?”他相信,凌霄宫主站在背后,月薄之肯定是能察觉到的。
月薄之却一脸无所谓:“人?什么人?”
铁横秋:……罢了,罢了。
凌霄宫主本就与铁横秋结有旧怨,此刻听他这般狂妄言语,更是气得脸色发青。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若与一个小辈争执,实在有失身份,只得强压怒火,咬牙不语。
苏若清见状,当即上前一步,冷声道:“你们是什么身份,也敢在我师父面前大言不惭?”
铁横秋弱弱解释:“原本也不是在面前,是在背后的……”这不是你们自己主动走到我面前嘛。
何处觅见铁横秋用怂货的语气说拱火的话,也是无语了,忙用手肘捅了捅他,随即朝苏若清与凌霄宫主深深一揖,恭声道:“铁师弟言语无状,实非有意冒犯,还望前辈海涵,勿要与他一般见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