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且,另个肉摊前冷冷清清,与他这边渐渐聚拢的人气形成鲜明对比,一看便没什么前途,更不用他费神操心了。
尽管如此,许青禾还是多看了摊主几眼。
那摊主是个中年男人,因着生意冷清,正歪在凳子上打瞌睡,个子不高,不胖不瘦,模样还行。
就是眉眼间透着股子憨劲,让人打眼一瞧便觉此人不打聪明。
许青禾不记得自己在甘泉镇见过这号人物。
他正想着,几个常来光顾的小萝卜丁过来了,跑着跳着围到他摊前,七嘴八舌地嚷开。
“青禾哥,你可算来了!”
“我们都等你半天啦!”
“那边那家卖的根本没法吃!”
一个胆子大些的男孩皱着鼻子,指向不远处的肉肠摊位,一脸嫌弃地评价:“那家卖的生粉肠硬邦邦的,一点味儿都没有,像在啃粉坨子,还是青禾哥你做的好吃!”
“对对对!青禾哥炸的肠最好吃,又香又脆,酱也好吃!”
孩子们叽叽喳喳,用直白的话语表达着自己的喜爱之情。
许青禾倒是从他们的话里捕捉到一个关键词。
“粉坨子”?
他伸长脖子,仔细瞧了瞧对面锅里炸的肉肠,果然瞧出了不同。
肠子下锅后膨胀的形态不对,颜色也过于黯淡,一看便是纯纯的淀粉疙瘩,怕是半点肉糜都没掺。
许青禾心下好笑,这淀粉肠虽叫“淀粉肠”,但要想好吃,里头至少得掺上三两成的肉糜提香增味,再用调料调味,如此才能做出外脆内软、肉香隐约的效果。
若真是全用淀粉,那炸出来可不就是死面疙瘩,能好吃么?
难怪食客们不买账。
“好了好了。”许青禾笑着摇摇头,将第一批淀粉肠下锅,“今天给你们多刷点酱,不许再嚷嚷了。”
油锅里滋啦作响,白色的肠体在油炸之下膨胀开花,变得诱人金黄,混合着油香与肉香的味道弥漫开来,立刻将孩子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回去,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肉肠出锅。
“青禾哥,我要个莓子酱的。”
“我也要!莓子酱甜甜的,好吃!”
“青禾哥,我这两日嘴上长泡了,吃不了辣酱的,你给我刷个甜面酱就成。”
“青禾哥……”
许青禾笑着一一应下。
“别急,都有都有。”
临要吃午饭之前,许青禾将最后一根淀粉肠卖完了。
他推着小车收摊回程,经过街口时,忽然看见卖鸡蛋的张大娘蹲在路边,面前摆着个敞口的竹筐,里面叽啾着毛茸茸的一团。
显然不是鸡蛋。
张大娘跟旁边的人念叨:“昨晚上那场雨下得急,我那窝棚漏得厉害,怕这几只崽子养下去都得糟蹋了,这才拿出来卖了。”
许青禾凑过去一看,竟是三只小鸡崽,颜色嫩黄,似乎刚从蛋壳里孵出来没多久,个个毛色亮黄,精神头十足。
许青禾有些心动,“张大娘,这小鸡多少钱?”
“青禾来了啊。”见是他,张大娘爽快道,“你要的话,十文三只拿走吧,我把这小筐也送给你。”
许青禾温和一笑:“好,那我要了。”
院里正空着,养几只小鸡崽刚好。
说着便数了足够的铜钱递了过去。
张大娘接了钱,表情还有些不舍,“青禾,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不明白的,随时过来问我,这三只崽子都是我家里岁数最大的那只母鸡孵出来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这种心情大概就是被迫把喜欢的宠物送人,许青禾很能理解,对张大娘道:“张大娘,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它们的。”
他以前也养过小鸡,不算是零经验。
听他语气诚恳,张大娘这才放下心来。
许青禾便那筐小鸡崽小心地抱起来,放在推车空着的一角,听着筐里细弱的“啾啾”声,他心里也软乎乎的。
回到家,陆晚亭刚修完屋顶,正洗手,见许青禾带回来一筐小鸡,挑了挑眉。
“快来欢迎咱们家的新成员。”
许青禾扭头对陆晚亭说完,将那群毛茸茸的小家伙放在日头下暖和着。
时值正午,日头正暖,小鸡崽们被晒得暖洋洋的,嫩黄的绒毛蓬松开来,像一个个滚动的毛球,很快就活泼起来。
它们迈着粉红色小爪子在筐里走来走去,黑豆似的小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嫩黄的小嘴这里啄啄,那里啄啄,似乎想要吃东西。
许青禾抓了把小米撒在筐底,小鸡崽们立刻“啾啾”地围拢过来,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啄食。
模样可爱极了。
陆晚亭也走过来看。
许青禾便分给他一小把米,两人一起蹲在筐边喂鸡。
尽管刚相处不久,但或许是知道这两个人并无恶意,小鸡崽们一点都不怕他俩,甚至还有一只胆大的,直接啄起了陆晚亭的手指。
陆晚亭的眉眼柔和下来,轻轻碰了碰它毛茸茸的小脑袋,鸡崽立刻欢实地叫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许青禾心里暖融融的。
两个人,三只小鸡。
好像……越来越有家的样子了。
清晨, 太阳羞怯怯地从云层里探出一道金边,将小院映照得一片柔黄。
不等天然闹钟启动,许青禾一反常态,干脆利落地从床上爬起, 穿好衣服了出门。
自从昨日把小鸡接回家, 许青禾就一直很兴奋。
他小时候也养过一只小鸡。
那时他爸妈还没离婚, 但两个人已经感情破裂相看两厌, 连带着也不爱搭理他, 把他丢给住家保姆看管,几个月都不回来一次。
小小的许青禾已经懂得了孤独的滋味。
有次放学, 他看见学校门口多了个陌生的小摊在卖小鸡, 因为只有一只, 并不吸引人眼球, 摊主便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罐色彩鲜艳的颜料,想要给小鸡染色。
许青禾知道被染色的小鸡都活不久,在这只小鸡被染色之前, 他花五块钱买下它, 并带回了家。
小鸡对新环境适应良好,逐渐健康长大,奈何后来拉屎太多,保姆阿姨怨声载道, 楼房里实在养不下了。
无法, 许青禾只好把它送去了奶奶家。
当时奶奶作为厨师已经小有名气,许青禾也知道自己有个做饭很好吃的奶奶, 因此更加担心,怕小鸡被奶奶一不留神拿去涮锅了,送去前说了好久“不要吃它”, 还时不时过去探望,见奶奶果真将它养得圆圆滚滚才彻底放心。
后来,这只鸡寿终正寝,度过了比寻常鸡都幸福的鸡生。
希望新来的三个小家伙也会这样幸福。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青禾来到鸡窝旁边,看一眼便笑了出来。
这鸡窝是陆晚亭做的,怕小鸡们伸展不开,特意做了超大一个,这才显得十分好笑:明明窝里还有那么多地方,三只小团子却非要挤在一处,把自己挤成一团毛茸茸的黄色大团子。
但是好萌,许青禾忍不住伸出手,在不惊动小家伙们的情况下,摸了把鸡崽身上柔软的绒毛。
手感真好。
小鸡崽们对自己被摸全无所觉,依旧眯着眼睛做美梦。
再过不久,许青禾的天然闹钟——隔壁不知谁家的公鸡,就会开嗓响亮啼鸣,然而现在,和它属性相同、但小了好几号的小鸡崽子依然睡得香甜。
此情此景,许青禾不由感叹:年轻鸡就是觉多啊。
这时,陆晚亭从厨房里转出来,看见许青禾在鸡窝前把自己蹲成了一个小手办,觉得可爱,又想到什么,说:“你的脚刚好没多久,别这样蹲太长时间。”
“你小声一点。”许青禾扭过头来,伸出食指放在唇边朝他“嘘”了一下,小小声提醒,“大黄二黄三黄都要给你吵醒了。”
大黄二黄三黄是他给三只小鸡起的名字。
许青禾声音太小,陆晚亭甚至没能听清他说了什么,但他实在对这人过于了解,光是看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大黄二黄三黄?
还真是……挺可爱的。
但那也不能蹲太久。
陆晚亭往前走了几步,作势要把许青禾给薅起来。
许青禾倒不怕被薅,就是担心鸡崽子们会被吵醒,见状连忙站了起来。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多亏陆晚亭的悉心照顾,再加上许青禾本人也不想耽误小吃生意,对脚伤很是注意。
这些天来,除了偶尔阴雨天时脚踝伤处还有些隐隐作痛之外,已经好得八-九不离十了。
许青禾觉得不是个问题。
活蹦乱跳指日可待!
看完鸡崽子,他又给鸡窝食槽添了食,换上干净的凉白开水,这才洗干净手去吃早饭了。
早饭是“馒堡”——许青禾从前在网上看到的一种吃食,类似于中式汉堡,隔夜或者现蒸出来的馒头对半切开,中间刷上自己喜欢的酱料,再放煎蛋、煎鸡胸肉、西红柿片、生菜叶子之类的配菜,两片馒头迭起来直接开吃,满满都是大口吞食碳水的幸福。
许青禾还喜欢往里面放些肉松、辣条、甜肠之类的小吃,做成一个巨无霸馒堡,自己吃不完,剩下的一半就让陆晚亭吃。
现在条件不足,只能夹枚煎蛋夹片生菜叶凑合吃了。
当然,“凑合”只是和以前相比,许青禾对这顿早饭还是满意的,他往馒头片上刷了蒜蓉辣酱,咸鲜香辣的滋味让他爱不释口,吃得津津有味。
陆晚亭也是如此。
吃饱喝足,两人依旧各做各事。
许青禾准备着待会儿出摊要用到的肉肠酱料等一系列相关东西,抬头就见陆晚亭已经换好了衣服。
“要去给病人看病?”许青禾问道。
陆晚亭点头道:“昨日乔婆子的孙子跟我说,乔婆子最近身体不爽利,行动不便,让我去看看。”
闻言,许青禾也了然地点了点头。
陆晚亭给赵掌柜治好“肾虚”的事差不多已经传遍大街小巷,现在只要提起甘泉镇的陆大夫,已没有人会再把他和过去的“医术欠佳”四字挂上钩了。
相应地,来找陆晚亭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从过去的十几天没有一个病人上门,到现在一天能有十好几个。
可谓是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了。
只是,许青禾后知后觉发现,虽然来看病的人变多了,但陆晚亭留在家里的时间好像越来越少了,整天拎着药箱出门在外当游医。
今天不就是如此么?
仔细一想,许青禾觉得也能理解,家里地方太小了,特别是那个厢房改的小药房,实在是伸展不开。
他正想着,就听陆晚亭道:“今天中午我不回来,你自己好好吃饭。”
顿了顿,他又叮嘱:“不要应付了事。”
许青禾知道陆晚亭这是在点他从前的坏习惯,心中悄咪咪吐槽自己早就改了,忙不迭点头:“知道啦,你放心吧。”
“你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哦。”他又说。
陆晚亭听着这句仿佛嘱咐小孩子似的话,不由得摇头一笑。
陆晚亭离开后没多久,许青禾出摊的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他把竹签肉肠酱料罐子一一摆上推车,临走前又手痒把小鸡崽摸了个爽,这才推着小推车出发了。
刚到集市,还没站定,身边便又围了一大群小孩子,亲亲热热地喊他,“青禾哥”和“小叔夫”两种称呼此起彼伏。
喊“小叔夫”的这波小孩儿是从卖茶叶蛋开始就一直追随他的老粉,以阿芸和小虎子为首;另一波喊他“青禾哥”的,则是后来卖淀粉肠才出现的新粉丝。
新粉里还有几个更新的,似乎是第一次来,站在摊前犯起选择恐惧症。
“真的好吃吗?”
“哪种酱最好吃啊?”
老粉们叽叽喳喳地嚷完“小叔夫,蒜蓉辣酱多刷点”“小叔夫,给我留一根刷莓子酱的”,听见新粉的话,觉得新鲜,七嘴八舌地支教起来。
“当然是蒜蓉的好吃!”
“甜面酱才香!”
“不要放过这个莓子酱!”
新粉们:“……”
三种酱都说了一遍,那不就跟没说一样吗?
他们被说得更加犹豫不决了。
许青禾看着这阵仗,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决定自个儿出马,扬声对后面的新粉们道:“都好吃,看个人口味。头回来,要不先尝尝甜面酱的?咸香适口,最不容易出错。”
搬出陆晚亭最爱的口味肯定没错。
果然,新粉们被他说动了,纷纷点名要甜面酱口味的淀粉肠,许青禾一下子就卖出了四五根。
新来的小萝卜头们接过肉肠,试探地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粉肠外衣酥脆,内里的芯子软糯咸香,刷得厚厚的甜面酱随之在口中散开,带着淡淡的甜味儿,咸甜交织,越吃越香。
这生粉肠真绝了啊!
一根下肚,新萝卜头们意犹未尽,又去买另一群萝卜头刚才说的蒜蓉辣酱、莓子果酱口味的淀粉肠。
这下两边都满意了,老粉们作为“过来人”的建议被采纳,心理上得到了满足;新粉得了口味上的满足,也放下心来。
摊子前的气氛顿时更热闹了,许青禾穿梭在孩子们中间,手上忙活着,嘴里应付着各种童言童语,脸上始终带着笑。
一个时辰过去,锅里的淀粉肠就剩下最后一根,是小虎子要的——这孩子今日已经吃了五根,再吃就是第五根了。
许青禾觉得有点不健康,淀粉肠虽然好吃,但也不能贪多啊。
万一小虎子被他喂成小胖墩怎么办?
思来想去,他脑子里冒出一个坏主意:待会儿淀粉肠出锅他就自己吃掉,不给小虎子留了。
小虎子不问,他不说;小虎子一问,他惊讶。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许青禾把炸好的淀粉肠从油锅里捞出来,正要神不知鬼不觉替小虎子解决掉,抬头忽然看见吴黎和阿芸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小虎子也瞧见了,离得老远便蹦了起来,欢天喜地的打招呼:“阿芸!”
这么多日下来,许青禾发现,他这个小侄女阿芸在孩子堆里拥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不管大孩小孩、男孩女孩都听她的,是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小小年纪便展现出了惊人的领导能力。
“小虎子!”
阿芸回报以相同的热情,冲着小虎子招了招手,接着把目光转向许青禾,兴奋喊道:“小叔夫!”
许青禾和小姑娘打了招呼,正要接着说话,便被小虎子抢先一步。
“阿芸,小叔夫的生粉肠还剩下一根,给你吃吧,我今天已经吃了五根了。”
在边上旁听的许青禾:“……”
得,这下倒是省的他操心那根淀粉肠的去处了。
听了小虎子的话,阿芸秀气的眉头立刻竖了起来,“什么?你都吃了五根了!”
小虎子立刻露出一副心虚的表情。
“你才七岁,再吃两根生粉肠就要超过你的年纪了,积食了怎么办?”阿芸看着他,善解人意道,“剩下那根我帮你解决吧。”
“嗯嗯。”小虎子感动得连连点头,“谢谢你,阿芸,你人真好。”
阿芸摆摆手,一脸“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听完这番谈话,许青禾和吴黎不由得相视一笑。
小孩子就是这么天真无邪啊。
按照阿芸的要求,许青禾把刷了草莓果酱的淀粉肠递给她,笑着问吴黎道:“黎大哥这是带着阿芸做什么去了?”
吴黎笑了笑说:“这不再过些日子苹果就要收了,我带着阿芸去林子里转了转,让她学学剪枝打药什么的,毕竟这林子以后都是她的,早些学习,日后也好能早点上手,不至于太辛苦。”
吴黎这番为阿芸筹谋深远的劲头倒是让许青禾想到了自己奶奶。
当初奶奶身体还硬朗时就没少“强迫”他学习做饭,许青禾之前还不大乐意,如今看来,真是派了大用场。
想到奶奶,许青禾心中一时有些感慨,不想把话说得太煽情,就说:“阿芸这么聪明,肯定能学好的。”
吴黎笑道:“希望如此吧。”
阿芸对大人之间的谈话并不感兴趣,举着淀粉肠签子吃得高兴。
小叔夫卖的这三种咸、辣、甜不同口味的生粉肠她都吃过了,都好吃,但她还是最喜欢莓子酱口味的生粉肠。
带着果味的甜滋滋酱汁子中和了油腻,还把肉肠的肉香衬得更足了,一次就能尝到酸甜咸香好几种味道,美极了。
在此之前,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肠。
也不怪小虎子连吃五根生粉肠依然意犹未尽,阿芸觉得,若是放开了吃,十根生粉肠对她来说也不在话下。
阿芸心中默默双手合十:感谢小叔叔,给她找了这么好的小叔夫!
吃完肉肠,临走前,吴黎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给许青禾看。
许青禾一边收拾酱料罐子一边探头一瞧,竟是好几窝白胖胖的菌子。
对于野菜、杂菌此类生长在野外的野物,他向来拥有良好的记忆力,虽不至于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但看几回也能记得差不多了。
上回跟陆晚亭进山采蘑,许青禾就记住了不少或有毒或无毒的蘑菇,但眼前这种菌子却是从未见过。
菌柄直直的,有手指粗,白嫩嫩的透着点浅黄,菌盖是奶白色的,还挺好看。
许青禾好奇问道:“黎大哥,这是什么菌子?”
阿芸在一旁抢答道:“这是荔枝菌哦小叔夫!”
许青禾看着她眨眨眼。
荔枝菌?
听起来就感觉很好吃呢。
“对,这个是荔枝菌。”吴黎说,“我姐姐家里有个荔枝园,这荔枝菌就是从荔枝树下采的,得是老荔枝树,新栽没几年的荔枝树养不出来。”
阿芸在旁边接话:“小叔夫,这荔枝菌可好了,炖汤或者蒸着都好吃!”
许青禾了解菌子的特性,正要说“那你们快拿回家,不然伞盖一开就变老了”,接着便听吴黎道:“青禾,这菌子你带回去吃吧。”
许青禾吓了一跳,连忙开口拒绝。
吴黎却忍俊不禁:“跟我还客气什么?我姐这几天天天让我过去拿荔枝菌,我跟阿芸还有你大伯伯娘都有点吃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显得有些矫情,许青禾只好收下,“那就多谢黎大哥了。”
同时心里想着,等他和陆晚亭有了什么富余的好东西,一定要给黎大哥一家送去。
告别吴黎大哥和阿芸,许青禾推着空空的小推车,带着满满的钱袋子和一兜珍贵的荔枝菌往家去了,边走边在心里盘算这几日赚的铜钱。
他和陆晚亭穿到甘泉镇已有月余时间,这一个多月来,他卖小吃,陆晚亭上山打猎外出看诊,两个人加起来一共已经赚了三十余两银子,实打实地比之前宽裕不少,不仅能还清这月欠款,还能有所结余。
但一想到开医馆的事,许青禾便觉得钱袋子还是太轻。
是了,想到陆晚亭对待他这个已经分手的前任依旧照拂有加、温柔以待,许青禾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天一直琢磨着该怎样回报陆晚亭,最近终于琢磨出来了。
那就是帮着陆晚亭开个医馆。
现在的小药房显然配不上他。
虽然有了目标,但通往目的地的道路依旧十分曲折,如今卖小吃收入可观,但这钱要兼顾还债、日常开销以及未来开医馆费用,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许青禾正琢磨着还有什么来钱快的路子,一抬头,恰巧遇上了正在集市闲逛的薛宝杏。
薛宝杏今日又被亲爹老生常谈的催婚了,正烦闷着,忽然瞧见许青禾那张清俊面容,眼睛一亮,心情顿时好了几分。
她上前打招呼:“青禾哥。”
淀粉肠买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薛宝杏也不例外,连着来买了好几次,两人年纪相仿,她渐渐便和许青禾熟了,知道许青禾比她大了一岁就喊他哥。
许青禾也是,自从知晓镇长主动帮他和陆晚亭拖延了还款时间,他便对镇长一家很有好感,对他们的女儿更是以礼相待。
“青禾哥今日收摊挺早啊,生意定是极好。”薛宝杏笑着说。
“还过得去。”
许青禾简单和她寒暄两句,想到自己方才进行到一半的念头,便问道:“小杏子,你在镇上待得久,见识广,我想问问,镇上除了摆摊还有什么地方来钱最快?最好是能日结工钱的。”
闻言,薛宝杏有些犹豫着说:“青禾哥,你如今这摊子不是挺好?何必再去想那些旁的。”
她的话里带着几分规劝的意味,显然是觉得那些“来钱快”的地方多半不正经,怕他走了歪路。
许青禾看出她的顾虑,心里一暖,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便放软了声音:“小杏子,你就告诉我吧,我不是去胡闹的,赚了钱也有正经用处。”
他本就生得好,这般放软了姿态说话,饶是薛宝杏这种爽利的性子也有些招架不住。
她犹豫片刻,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告诉你便是。”
“若说现钱结得快,临河新开的一家酒肆正招着帮工,早中晚都有,什么洗碗碟、搬酒坛子,活儿是累些,也难免有些醉汉闹腾,不太平,但工钱确实是当日一结,从不拖欠。”
“青禾哥,你可得想清楚了,这可不是什么轻省地方。”
许青禾听后若有所思。
酒肆帮工,那不就跟去酒吧打工一样么?
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
只要别被陆晚亭发现就行。
得了准信,许青禾心里有了底,连忙道谢:“多谢你了小杏子,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有了目标和实现目标的路径,许青禾心情好了不少,到家之后,做饭的劲头都更足了些。
前男友不在家,一个人寂寞……来碗火热劲爽的菌菇面吧!
许青禾打算用荔枝菌做碗瘦肉汤面,这是最不浪费菌子鲜味的做法了。
他把瘦肉切成薄片,用少许盐、生粉和葱姜汁子放在一旁腌着,接着便收拾起荔枝菌。
这菌子极嫩,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掐出汁水,许青禾都不敢用力,只能先用布巾擦去泥土,再用干净井水细细冲洗几遍。
处理完菌子,他烧开水,煮了一锅面条出来——面条是陆晚亭制备的,他觉得每次现擀面条有些麻烦,前几天一次性做了许多面条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了,这样每次想吃面条能直接拿一小把煮开,方便省事。
前男友在这种小事上总是很细心。
这样想着,许青禾把煮好的面条捞到碗里,另起一锅水烧开,把瘦肉片丢进去,煮到肉片表面变色再下荔枝菌,大火煮开转小火,咕嘟一盏茶的工夫就差不多了,煮太久菌子会柴,鲜味儿也都跑了。
最后撒点盐和葱花,连汤带菌倒进面条碗中。
做好的荔枝菌瘦肉面汤清味浓,汤里漂着翠绿葱花,根根分明的面条裹着鲜汁,碗边卧着几片嫩红的瘦肉,还有块头分明的荔枝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