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是用温水浸过再晾温的 怕冰着他
连他握剑的手 都被细心照顾着 连一点小伤口都不肯放过
这样的爱意 浓得像今天碗熬了许久的鸽子汤
不用刻意体会 却每一口都暖到心底
沈悠低头喝了口酸梅汤 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连耳尖的红 都染上了点甜意
“啧啧啧 哥 小悠跟陛下怎么搞的 他们关系也太好了”
暗四顺着暗五的目光瞥了一眼
虽说他也觉得奇怪 但在背后置喙陛下是万万不可的 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便是大罪
暗四抬手把暗五推到一边“去 别说话 仔细盯着点”
“哦。。。”
不过沈悠也在忙着练剑
暮色像浸了墨的宣纸 一点点晕染开禁城的飞檐翘角 御花园的青石地被白日暑气烘得发烫
此刻却沾着沈悠额角滚落的汗 砸出一小片深色水渍
他手中寒铁长剑划破晚风 银亮的剑尖带起飒飒风声 招式是沈怀珩教给他的一招 “锐藏式”——既要有护人的锐 又得藏着守己的稳
可今晚的“稳”偏生出了乱子
方才旋身接虚拟敌招时 脚下不知怎的勾到块凸起的青石 他下意识拧腰卸力 右肩却结结实实撞在了场边的汉白玉栏上
“嘶——”一声闷哼毫无征兆的溢出
手中长剑坠地 震得石缝里的草叶都颤了颤
沈悠扶着石栏弯腰时 只觉右肩像被重锤碾过 钝痛顺着骨缝往胳膊肘窜 指尖竟有些发颤 连握拳都费劲
“小悠!”一直在往里看的暗五慌了神 想赶紧去告诉沈怀珩
刚要抬脚 却被沈悠制止 疼的睁不开眼睛 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眼前的人
他声音压得低 带着疼出来的沙哑:“四哥 小声点 能去帮我…取点金疮药吗……”
他怕动静传到正清宫里 明日就是武比 若是让沈怀珩知道了 定不会让他去
带伤比武绝非明智之举 但这是一次难遇的机会 他不想放弃
“小悠 我是暗五……”
“五哥……我没事 小伤而已 去帮我取点金疮药可好?”
“我哥去帮你取了 小悠 要不明天武比咱不参加了 ”
沈悠摇摇头 示意暗五自己没事 暗五也就没再坚持 跳到墙上 却依旧注意这边的动静
沈悠以为这样便没事了 可那声沉重的巨响却偏偏飘进了正清宫里
沈怀珩正捏着朱笔勾武比名册
不能让悠悠过早上场 得有时间让他先摸清其他人的身手
正纠结着如何排序 指尖刚落在“沈悠”二字上 殿外隐约传来“哐当”一声
那声音他熟得很 是他送给沈悠的剑 坠地时总比旁的兵器响得闷些
可是如此之大的声音 一定不是无意扔下的 是带了力气甩出去的
他猛地搁下笔 宣纸被带得掀起一角 人已快步冲出殿门
夜风里裹着御花园的方向 沈怀珩越走越快 最后甚至运了内力跑了几步
远远看见昏黄宫灯下 沈悠正扶着石栏站着 背影比平日佝偻些 右手垂在身侧 一动不动
他心猛地一揪 脚步都踉跄了下 近了才看清 沈悠右肩的墨色劲装上 正洇开一小片深褐 像浸了血的花
“悠悠……这…”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 伸手想去扶 却被沈悠下意识偏身躲了躲
沈悠转头时脸色发白 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 却还想扯出个笑“刚才滑了一下 胳膊有点麻了 不碍事儿”
沈怀珩攥住他没受伤的左手 指腹触到他冰凉的手汗 眉头拧得死紧 指节都泛了白 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悠悠…都流血了 我们不参加武比了 好不好? ”
“不行!”沈悠急了 想挣开又怕扯着肩 只能仰头看他 眼尾都泛红
“阿珩 我要参加 求你…这次武比很重要啊!”
“什么武比能比你还重要呢…悠悠…”沈怀珩的声音沉了些 却不是动怒 是疼得发慌
他每次见他受伤 心都像被针扎似的 密密麻麻地疼
他拉着沈悠往旁边的偏殿走 语气软得像求:“我们先去处理伤口 悠悠 走”
偏殿里常备着伤药 沈怀珩屏退了侍卫 自己蹲在沈悠面前 手里捏着剪子 指尖都在颤
“别乱动 我看看”他声音轻得怕惊着人 指腹拂过沈悠肩头的布料 见那片深褐已浸得透了
他喉结滚了滚 “我把衣服剪破了…?”
沈悠僵了僵 自知有些理亏 点了点头
剪刀“咔嚓”轻响 布料顺着肩线分开 露出的皮肉上 一道青紫淤痕从肩头蔓延到上臂 中间还裂了道寸长的口子 血珠正往外渗 看着触目惊心
沈怀珩的指尖顿在半空没敢碰
只低声骂了句自己:“都怪我 白日该让人把那里的石头清干净的”
“就是不小心 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的…真的……”
沈悠垂着眼 声音闷得很 他知道沈怀珩疼他 可武比他非去不可
他想无论是兰霁月还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觉得他可以站在沈怀珩身边
沈怀珩没再说话 转身去拿药箱
他倒了温水在细棉帕上 先凑到自己唇边吹了吹 试了温度才轻轻敷在沈悠伤口周围
“疼了要说 我轻点 嗯?”他声音放得极柔 指腹沾着温水擦去血污 避开那道口子时 动作轻得像抚着易碎的瓷
沈悠肩上的肌肉绷着 却没躲 只觉温热的帕子擦过皮肤 带着沈怀珩掌心的温度 竟比伤口的疼更让他心头发颤
擦干净了 沈怀珩取了金疮药 倒在自己掌心搓了搓——他怕药粉太凉 激得沈悠疼
指尖带着暖意按在淤处时 沈悠还是“嘶”了一声 肩下意识缩了缩
“忍着点 要揉开才好”沈怀珩俯身 唇几乎要碰到沈悠的耳尖 呼吸都放轻了
“我轻点揉”他拇指按着淤处慢慢揉开 力道刚好能让药性渗进去 又不至于太疼
沈悠低着头 能看见沈怀珩垂着的眼 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 连专注的样子都让他心暖
殿里静得很 只有沈怀珩揉药时偶尔的轻语“这样会不会痛?”“痛就抱着我”“不怕不怕”
药揉得差不多了 沈怀珩拿了软纱布 一圈圈缠在沈悠肩上
缠到最后一圈时 他没立刻松手 反而俯身在沈悠的肩窝处轻轻吻了一下
那吻很轻 带着他唇上惯有的墨香 落在微凉的皮肤上 像羽毛拂过
沈悠猛地抬头 撞进沈怀珩的眼里——全是化不开的心疼 还有点小心翼翼的慌乱
“悠悠”怀珩捧着他的脸 指腹擦过他鬓角的汗 声音低得像叹息
“悠悠 我们不去了好不好 大不了我通知下去 取消武比 若是…悠悠很想要这个位置 我直接给你兵符可好 我们不比了……我好心疼…悠悠…”
沈悠看着他眼里的疼惜 心揪了揪 却还是摇了头“当然不行 我可以坚持的 我们不给旁人置喙的余地 ”
沈怀珩看着他眼里的执拗 又看了看他缠满纱布的肩 知道拗不过他——沈悠就是这样 认了的事绝不回头
他叹了口气 把人揽进怀里 力道轻得怕碰着伤处 下巴抵着沈悠的发顶 声音闷闷的:“那便去吧 只是 万万不得再受伤了 我会叫暗四暗五在场边看着你 ”
沈悠埋在他颈窝 点了点头 鼻尖蹭到他温热的皮肤 低声笑了:“好~”
怀里人笑了 沈怀珩才松了眉 又在他发顶吻了吻 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 絮絮叨叨地叮嘱:“明日穿件软些的衣服 护肩别忘了垫厚些 比完了立刻回来 我让御膳房炖汤...”
沈悠听着他碎碎念 笑着应了几声
心里暖得发烫——这天下都是沈怀珩的 可在他面前 这人总把姿态放得低低的 把他疼得像个宝贝
白府的厨房比寻常将军府的厨房热闹些
掌灯时分 灶上的铁锅正煮着水 水汽混着麦香飘得满厨房都是
白鸠辞系着件棕色麻布棉围裙 站在案前揉面 他常年握枪的手骨节分明 指腹带着薄茧 揉起面团来却意外地灵巧
掌心按着面团来回推 力道匀得很
面团在他手下慢慢变得光润 泛着淡淡的麦香
“轻点儿 又不是让你审面团”白青端着碗鸡蛋从外间进来 见他揉得较劲 笑着从身后环住他的腰 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
他比白鸠辞矮不少 环着他腰时刚好能把脸贴在白鸠辞的后背 呼吸拂过 惹得白鸠辞手上一顿 面团差点掉在案上
“别闹”白鸠辞侧头看他 手上动作倒是轻了一些 眼里带着笑
他下意识抚上白青的手 想看看人冷不冷 却猛然又想起 白青的病已经好了
“刚从外面回来?手怎么还凉着”
“去后院摘了把青菜 刚洗好”
白青把鸡蛋放在案上 伸手碰了碰面团 指尖按下去 面团慢慢回弹 他才松了口气
“你看看 这都快被你揉成石块了”
他拿起面团 轻轻捏着推揉“像这样 让面醒着 才软和”
白鸠辞看着他指尖的动作 喉结动了动
白青的手比他软 做点心 揉面都比他巧
以前在边关时 军营的面总煮得糙 白青就总说 等回了京 要天天做软和的面给白鸠辞吃 如今真回了京 这厨房倒成了两人最常待的地方
水开了 白青拿起醒好的面团 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面片
擀面杖滚过 面片慢慢舒展开 边缘齐整得很 他再拿竹刀切成细细的面条 动作快又匀
面条落在撒了干粉的案上 根根分明 像银丝
“你先烧火 我来下面”他把面条往白鸠辞手里递了递 自己则去洗刚摘的青菜 翠绿的叶子沾着水珠 在灯下看着格外新鲜 叶尖还带着点嫩黄
“哦…哦好 我这就去”战场上运筹帷幄的白将军 此时在这一方小厨房里 对着这样一个少年唯命是从
白鸠辞蹲在灶前 添了把柴 火苗窜起来 映得他侧脸暖融融的
他看着白青在灶台边忙碌的背影 白青穿了件浅灰常服 袖子挽到小臂 露出的手腕细白 正拿着长筷搅锅里的面条
水汽模糊了他的侧脸 却看得清他嘴角的笑 眼尾弯着 像藏了星光
他的青青就该是这样生动的
“面要煮三滚才熟 记得添凉水”
白青回头看他一眼 见他盯着自己 随手抹了一下头上的汗珠 眼里的笑更深了“看什么?火要烧匀了 别让水溢出来”
"看你好看 我喜欢"白鸠辞说得直白 惹得白青耳尖红了红
嗔了句“没正经”
手里却把青菜放进了锅里 翠绿的青菜遇热水 瞬间舒展开来 和雪白的面条混在一起 看着就清爽 连水汽里都多了点清甜味
盛面时 白青特意用了两个粗瓷碗 白鸠辞说粗瓷碗吃面香 不滑手
他先在碗底放了点自制的酱 又舀了勺面汤调开 才把面条和青菜捞进去 最后磕了个荷包蛋在上面 蛋黄卧得圆滚滚的 颤巍巍的像朵花 蛋白嫩得能透光
两碗面端上桌时 热气腾腾的 白鸠辞刚坐下 就见白青拿了双竹筷 夹起自己碗里的荷包蛋 轻轻放进他碗里:“你吃 你天天在武场练习 多耗力气”
"你也吃啊"白鸠辞又夹回去 筷子碰着碗沿 发出轻响
“两个鸡蛋 够分”他把自己碗里的蛋推过去一半 刚好落在白青碗里 蛋白破了点 露出点金黄的蛋黄“这样就都有了”
白青看着碗里半块荷包蛋 笑了
拿起筷子搅了搅面条 挑了根递到白鸠辞嘴边:“先尝尝 看软和不软和”
白鸠辞张口咬了口 面条软滑 带着麦香 还混着白青手心里的温气 他点了点头 含糊着说:“好吃 比军营的面好吃一百倍”
“那是 也不看是谁做的”
白青得意地挑了挑眉 自己也吃了口 眼睛弯成了月牙
窗外的夜色浓了 厨房里却暖得很 灶里的火还没灭 映着两人低头吃面的样子
面条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却模糊不了彼此眼里的软
白鸠辞心里也软成一片 竟然定定的看着白青 一动不动
白青似乎感受到炽热的视线 咽下嘴里的一口面 抬头看向白鸠辞
白鸠辞一把将人扯到怀里 轻轻的护着他的腰
白青吓了一跳 “啊?怎么了阿辞?”
白鸠辞定定的看着白青的脸 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枚墨绿色的扳指
“这是前段时间我去南疆 特意给你带回来的扳指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 但.…还是希望你喜欢”
白青嫩白的小手慌乱的在衣服上蹭了两下 才伸出手任由白鸠辞为他戴上扳指
“青青 你可愿意…与我成婚?此后春日同折柳 冬夜共温酒 茶饭有人陪 冷暖有人知 你若点头 我定以诚心待之 护你岁岁无忧”
白青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白皙的小脸靠在白鸠辞肩上 不住的点头
感受到他在点头 白鸠辞手臂猛地收紧 将白青牢牢按在怀里
他浑身发颤 喉结滚了又滚才哑声笑:“青青……你这是… 答应了?”
他低头蹭着他发顶 粗粝指腹一遍遍抚过他的鬓角 连声音都带了哭腔:“太好了…我们都没失约……”
“哥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悠不能有什么事吧”
暗五倒挂在宫门口的大树上荡来荡去 看着不远处坐在墙上的暗四
听着暗五的声音 暗四才回头看他
但是一回头就看到暗五倒挂着“别玩了 一会摔了你就老实了”
“哥你别咒我!!!”
“行行行 小五最厉害了”
“诶?不是…哥…我下不来了 救命啊!!哥!!!”
暗四认命的跑到树底下
“跳吧 我接着你”
暗五放心的跳进暗四怀里 暗四稳稳的接住了他
只是夜幕下 没人看到两人都红了脸
等暗五跟上 才继续走出下一步
“陛下的心思你少猜 一会到了就知道了 快走 小心那边树枝有点松”
“哦好 哥你等我一下”
到了殿门口 暗五先落了地
“诶?这宫灯真好看 莫不是新换的”
暗四跟上暗五 推了他一把“快走”
暗五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沈怀珩面前
沈怀珩看着面前这张脸 也不知道是谁 不过这些年他也找到些规律了——有人来 先进来的肯定是暗四
“暗四 你们来了 快起来 朕有要事交给你们”
暗五抬头又赶紧低下“陛下 属下暗五”
暗四也进来了 熟练的把暗五往身后藏了一下 :“属下暗四 参见陛下”
沈怀珩有些尴尬 咳了两声 招呼他们起来
“明天的武比 你们都不参加?”
“回陛下 属下身为暗卫 身份低微 自知不能参加此等武比”
“既然如此 明天你们二人全程在场外进行巡视 尤其是悠…咳 沈悠上场的时候 务必不许任何人使用暗器 保证他安全 ”
暗五满脸惊讶的想抬头 暗四按着他的头不让他抬头
“暗卫营里 朕最信任的便是你们二人了 这次一定要保护好沈悠 待武比结束后朕也不会亏待你们”
暗五刚想笑着应下 暗四就抢了一步“为陛下做事 保护陛下的人是属下的责任 更是荣幸 属下不敢再要求任何 谢陛下信任”
一句“陛下的人”让他心情好了许多
这暗四倒是聪明得很 暗五也是个人吧
“嗯 你们去忙吧 以后当值若是饿了便去御膳坊后门的食盒里拿馒头 朕交代过了 以后酉时以后御膳坊都会给你们留着馒头 不算好吃 但足以充饥”
“谢陛下!”这次两人异口同声 出奇的默契
二人将要离开时 沈怀珩又叫住了两人“等等 还有一事”
暗四暗五不敢怠慢 回头等着沈怀珩的下文
“那个…回去之后你们两个把代号绣在胸口上 去吧”
校场上旌旗猎猎 日光透过层叠云影 在青石板铺就的赛场中央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经历了一上午的角逐 眼下已是武比的决胜场
看台上百官按序列坐
最前方的鎏金座椅上 沈怀珩一身明黄的华服 墨发仅用玉簪束起 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 却自始至终黏在赛场入口处
“陛下 沈侍卫来了”身侧 李公公俯身贴近沈怀珩的耳朵
沈怀珩指尖微顿 抬眼望去时 恰见沈悠握着那把刚磨好的剑从阴影里走出
少年又换上了黑色劲装 衬得肩背线条利落
只是右肩处的衣料比别处略厚 走动间左臂摆动幅度明显更大——一晚上的休息过后 他的右臂动起来还是有些困难
“嗯 通知暗四暗五到武场边上来”沈怀珩声音压得极低 眸色沉了沉
昨日他特意传旨太医 在场边候着
看到两抹黑色的身影落在不远处的树上 沈怀珩才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赛场边 沈悠刚站定 便有侍卫上前验看兵器
他微微侧身避开对方碰向右肩的手 低声道:“无碍”
声音里带着点少年人不服输的执拗 目光却越过人群 往看台最高处瞥了眼
——他知道沈怀珩在看 露出一抹微笑 示意自己没事
第一轮对手是禁军首领尤戏 手持长刀 来势极猛
沈悠左脚后撤半步 铁剑在手中旋出个漂亮的弧 本应用右手发力格挡 却硬生生换了左臂
剑身与刀面相撞时发出“哐当”巨响 震得他左臂发麻 右肩伤口处传来一阵抽痛
他没停顿 借着相撞的力道侧身 铁剑尖端顺势往对方膝弯扫去 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只听“噗通”一声 那尤戏已单膝跪地 拱手认输
“沈大人 受教了”
看台上 沈怀珩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 指节泛白
他看见沈悠收剑而立时 手下意识按了下右肩 虽只一瞬 却没逃过他的眼
看到沈怀珩眼底的紧张 李公公转身喊了月明
“你 去问问太医 伤药备好了吗?”
“要他随时待命”沈怀珩补充 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急促
第二轮对手是季止手下的校尉 姜擎
他手执长鞭 招式刁钻 专往沈悠右肩招呼
沈悠像是早有预料 剑身舞得密不透风 软鞭几次缠上剑柄 都被他借势一扯 反让对方失了平衡
可软鞭抽在空气中带起的风扫过右肩时 他还是闷哼了一声
——伤口像是被针扎似的疼 该是绷带松了
血大概渗出来了 不然衣料不会突然变沉
他咬了咬牙 趁对方收鞭的间隙 长剑直刺对方心口前一寸
停在那里时 手背上已沁出薄汗
“沈大人 受教了”
“沈侍卫胜!”裁判高声宣布时 沈悠往后退了两步 背对着看台悄悄吸了口气
他怕被沈怀珩看见
右肩像是有团火在烧 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发僵 他正想找个角落歇歇 却听见裁判又道:“下一场 侍卫沈悠对暗卫营统领 兰霁月”
这话一出 看台上顿时静了静
沈怀珩呼吸一紧 看来另一组比赛中 是兰霁月胜出了
他本想不把两人放在同一组就不会遇到 没想到兰霁月竟真有些真本事
兰霁月是暗卫营里最年轻的统领 一手剑法出神入化 连沈怀珩都赞过他“快准狠”
沈悠在暗卫营待了七年 统领当是最熟悉他的弱点和招式
沈悠带伤对上他几乎没有胜算
沈怀珩猛地站起身 差点带翻了案上的茶盏 “传旨 让沈悠退赛”
声音冷下来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陛下”身侧李公公手忙脚乱的扶住茶盏 连忙劝阻 “武比有规矩 中途退赛需参赛者自请 且……沈侍卫若是退了 怕是会落人口实 沈侍卫定不想这样”
沈怀珩目光死死盯着赛场中央 沈悠正抬头往他这边看
四目相对时 少年竟朝他弯了弯眼像是在说“我能行”
那双眼亮得很 映着日光 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看得沈怀珩心口一揪——悠悠总是这样 什么苦都自己扛着
兰霁月已站到了赛场中央 他也是一身黑衣 脸上没什么表情
目光落在沈悠右肩时 眉头微蹙:“带伤上场 你这莫非是瞧不起我?”
“不碍事”沈悠握紧剑 左肩微微抬起 调整了姿势“兰统领 承让”
兰霁月没再多问 长剑出鞘时带起一道寒光 直刺沈悠面门
这一剑又快又急 沈悠只能用剑身去挡
这次他没敢再用左臂硬扛 试着用右手辅助
刚一发力 右肩“嗤”地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热流瞬间顺着手臂往下淌——伤口真的撕裂了
他疼得眼前发黑 动作慢了半分 兰霁月的剑已擦着他颈侧掠过 带起的风刮得皮肤生疼
“不行啊陛下!!!”李公公惊呼一声 见沈怀珩身子往前倾 几乎要越过栏杆 赶紧冲过去抓着沈怀珩的袖口 生怕他掉下去
沈怀珩却像没听见 目光黏在沈悠渗血的右肩——黑色衣料上也晕开一片深色
深色部分越来越大——还在渗血
看得他心像是被攥住 又酸又疼
他知道沈悠好强 可这哪是好强 是拿命在拼
昨日的叮嘱 他一上场怕是就全忘光了
赛场上 沈悠已被逼到了角落
兰霁月的剑法实在太快 他右肩用不上力 只能靠左臂勉强支撑
他剑舞得越来越慢 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 滴在地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可以认输”兰霁月收剑停在他面前 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松动“你带伤 输了不丢人”
沈悠喘着气 抬手抹了把汗
视线越过兰霁月 又看向看台
沈怀珩还趴在栏杆上 明黄的衣袍被风微微吹动 目光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李公公揪着沈怀珩 也是满眼担忧
他忽然笑了笑 握紧剑柄往后退了半步 左肩沉下 剑尖贴着地面往兰霁月脚边扫去
——这是他幼时跟着沈怀珩学的招式 看似是攻下盘 实则是要逼对方起跳
兰霁月果然抬脚避开 就在他身子悬空的瞬间 沈悠猛地蹲下 左臂发力将剑身往上一送 剑尖堪堪停在他咽喉处
这一下又快又险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兰霁月低头看着抵在颈间的剑尖 又看了眼沈悠发白的脸和不断渗血的右肩 沉默片刻
收剑拱手:“受教”
话音刚落 沈悠还没来得及收剑
兰霁月眼神一冷 指尖轻抖
“唰唰唰——”三点寒芒从他手中泄出 直向着沈悠去了
这是兰霁月的暗器——聂毒银针
“叮 哐——”几声金属碰撞声响起 银针在距离沈悠半米远的地方被两只回旋弯刀挡了回去
兰霁月握住被挡回来的针 看着地上的两只弯刀
这是暗四和暗五的暗器
果然 暗四暗五从暗处闪身出现 捡了弯刀后挡在了沈悠身前
胸前用暗红色丝线新绣的代号在阳光下闪耀
“兰统领 冒犯了”
兰霁月摆了摆手 越过暗四暗五 对着沈悠拱手“受教了”
“沈侍卫胜!”
裁判的声音落下时 沈悠再也撑不住 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捂着右肩缓缓蹲下 眼前阵阵发黑
下一瞬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他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