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缓过来 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怀珩便转身出去吩咐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披风 裹在他身上：“夜里凉 别着凉了 ”
他坐在床边 指尖不经意触到他肩上的伤口 又轻轻收了回来
“今日白鸠辞教了什么”他忽然开口 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寻常事 “有不懂的 我再教你”
沈悠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心里的委屈忽然就散了
他知道 沈怀珩不是不要他
只是太怕伤着他
爱便是如此 在那些汹涌的欲望背后 是细水长流的珍视 是比情动更沉的温柔
所以 爱不只有欲望一种表达方式
烛火渐渐平稳 映着沈怀珩俯身整理散落奏折的背影
沈悠窝在被子里 听着他轻手轻脚的动作 忽然觉得 今夜的未完成 或许比完成了更让人安心
一连几日 暗五心里都在芥蒂着前几日的事
明明暗四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他 可暗五还是怕
在暗五的内心深处 仿佛就是无法接受一直对自己好的哥哥突然心里有了别的牵挂
他明知自己不能这样对哥哥
为什么呢……
“小五 怎么又不吃晚膳？”暗四从御膳坊回来 就看见暗五躺在墙上看星星
看着暗四递上来的馒头和腌菜 暗五没接
“怎么了小五 这几天都饿瘦了”暗四跳上墙 熟练的捏了捏暗五的脸 心疼道
“可是生哥的气了？再气也不能不吃饭呀 哥错了行吗 你多少吃点”
不多时 月明和月清嬉闹着路过墙下 暗四暗五隐在黑夜里 却还是被发现了
“暗四大人 暗五大人 正找你们呢 你们要的绣线给你们找好了 用的时候省着点 这是最好的了”
暗四赶紧回头笑着接下
前日晚上暗五说暗红色的线绣的不好看 想要别的颜色
他特意嘱咐了月明和月清挑些好看的丝线送过来 今晚好给暗五重新绣一下
暗四刚一回头 暗五却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孩子 最近是怎么了”
“暗五大人 没什么事我们先走啦 殿前的台阶还没擦呢”
“有劳二位”
宫墙如墨 将永巷的微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暗五攥着腰间的弯刀 指节泛白 目光死死黏在不远处那抹青色身影上
月清正蹲在廊下擦拭着青石阶 素色裙摆沾了些细碎的水渍 侧脸在暮色里柔和得像幅晕染的画
而暗四就站在三步外的阴影里 黑靴碾过几片落叶 目光落在月清身上时 竟藏着暗五从未见过的温软
暗五喉间发紧 指尖掐进掌心 自他们出生以来 二十七年来从无分离 暗四的目光永远追着他
练剑时会护着他的后背 受伤时会先替他处理伤口 连陛下赏赐的蜜饯 暗四都会留着给他吃
可近几日一切都变了
自从月清被调去乐悠宫当差 暗四便总是在墙上望着乐悠宫里
也总会绕路经过她值事的地方
有时会还递上一块热饼
有时会帮她搬沉重的花架
甚至上次暗五故意打翻了月清送来的药膏 暗四竟第一次皱着眉说了他一句“胡闹”
他总觉得 哥哥那份独属于他的温柔 好像被月清分走了
从前哥哥只会担心他饿着 只会把重活揽过来让自己歇着 会细致入微的照顾着自己
可现在 那些细微的温柔 竟也落在了别人身上
“小五 怎么跑这来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暗五猛地回头 撞进暗四深邃的眼眸里 暗四黑色的衣袍上还沾着夜露的寒气
见他脸色难看 伸手想捏他的脸颊 却被暗五偏头躲开
“哥 你倒是清闲”暗五的声音发涩 刻意不去看不远处已经离开的月清“不用去看看月清姑娘有没有再摔了药碗吗？”
暗四的手僵在半空 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太了解这个弟弟了 从小到大 暗五的喜怒哀乐都写在眼底
此刻眼底的委屈和别扭 像极了幼时自己抢了他糖葫芦时的模样
“别闹了”暗四上前一步 强行将暗五冰凉的手攥进掌心
指尖轻轻摩挲着他虎口处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被刺客划伤的 直到现在他还在心疼“我只是路过”
“路过还天天路过吗？”
暗五挣了挣 没挣开 声音却软了下来 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哥 你是不是心悦月清姑娘？”
暗四闻言一怔 低头看向暗五泛红的眼眶 心头忽然一紧
他从未想过暗五会这么想
且不说他比月清大了有整整十岁
就连那些落在月清身上的目光 也不过是因为每次看到她弯腰捡东西的模样 他都会想起幼时的暗五
利落干脆又带着笨手笨脚 颇有些好笑的样子
那时候暗五总爱跟在他身后 捡地上的小石子 掉落的花瓣
连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不像现在这样 浑身是刺 像小刺猬
见暗四又沉默 暗五使劲挣开了手 背过身
暗四赶紧哄 凑近把暗五的小爪子抓住
“当然不是”他的声音放得更柔 另一只手又轻轻捏了暗五的脸
“我对她没有别的意思”
可暗五却不信 他猛地抽回手 后退一步 眼底的委屈变成了倔强
“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你从来不会对别人这么好……你……”以前只会对我好
话没说完 暗五的肩膀忽然被暗四按住
下一秒 他就被揽进了一个带着寒气却无比温暖的怀抱
暗四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 声音低沉而清晰：“小五果然是傻傻的 哥明明只对你好”
暗五埋在暗四的衣间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香
那是他们从小一起用的皂角味 二十七年来从未变过
他忽然就没了力气 眼泪不受控制地浸湿了暗四的衣料声音闷闷的：“那你为什么总看她……”
暗四闻言愣了一下 随即笑弯了眼 轻轻抬起暗五的小脑袋 对着月清的方向
“小五看看 月清姑娘这冒冒失失的样子 像极了谁？”暗四轻轻拍着他的背 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
暗五懵懵的 氤氲着雾气的眼睛带着迷茫看向暗四
“像小时候的你 净喜欢捡些没用的小东西 走路总爱低着头 生怕踩坏了地上的蚂蚁”
暗五的抽噎声一顿 猛地抬头看向暗四
暗四的眼底没有丝毫说谎的痕迹 只有满满的疼惜和无奈 就像每次自己闹脾气时那样
他忽然想起 前几日清蹲在地上捡碎瓷片 暗四上前阻止时 说的是“小心划伤手”
这句话 暗四也对他说过无数次 尤其是在他拿着弯刀甩来甩去的时候
“可是…你总是绕路去她值事的地方”
“你若是记得我们巡值的路线 下次便换你去”
暗五一顿 猛然想到那天暗四说陛下给他们改变了巡值的路线 多到乐悠宫转悠转悠
暗四喊他的时候他正在睡觉 随口一应 如今早就忘光了
他脸一红 又开口“可是你 上次给她递了热饼”
“那是小悠半夜嘴馋想吃 陛下交代过给月清姑娘就好”
“可是……上次宫里大扫除 你帮他搬花架”
“那么大的架子 月清和月明两个小姑娘搬了半天 去帮忙而已 而且 小五你也太远冤枉我了 我不是跟六哥和十三一起去的吗？”
“真…的吗？”暗五吸了吸鼻子 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模样有些狼狈 却让暗四心头一软
“当然是真的”暗四伸手擦掉他脸上的眼泪 指尖带着薄茧 却格外轻柔
“我怎么会心悦别人呢 从小到大 我的世界里全是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
“我从未把对你的温柔分走半分 给她的只是关照 给你的才是疼惜”
误会解开 暗五心里的别扭瞬间消散 只剩下满满的愧疚
他又往暗四怀里缩了缩 小声道：“哥…那我刚才……是不是太任性了？”
“嗯……是有点”暗四笑着捏了捏他红红的脸蛋“不过谁让哥惯着你呢”
暗五决定 以后不再盯着暗四和月清的动向
看到暗四帮月清的忙 只要觉得那是哥哥在照顾“另一个小时候的自己”
可他心里却渐渐生出一种奇怪的情绪 尤其是看到暗四和其他暗卫说话时 他还是会忍不住凑过去 故意打断他们的谈话
休息时两人同睡一张床 暗五会不自觉地往暗四身边靠 直到贴着他的后背才安心
他隐隐觉得 自己好像不只是想让暗四喜欢自己 更想让暗四永远只属于自己
这种想法让他有些慌乱 却又控制不住
眼下正是秋末 沈怀珩照例赏赐了暗卫营一批新的棉衣
晚上换了班 暗四拿着两件一模一样的墨色棉衣回来 一件递给暗五 另一件却仔细地叠好 放进了柜子最底层
“哥 你怎么不穿新的？”暗五迫不及待的裹上棉衣 疑惑地问
暗四正在给暗五的刀刃上油 闻言抬头笑了笑：“我穿不惯新的 这件留着 入冬给你改床小被子盖”
暗五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看着暗四认真的侧脸 忽然莫名其妙的问道：“哥 那以后我们会分开吗？”
暗四手上的动作一顿 看向暗五：“你的小脑袋又想啥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听其他六哥他们说 等以后我们年纪大了 陛下会放我们出宫 到时候我们便不用再日日值守 也会各自成婚有自己的家……”暗五的声音越来越小 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暗四放下手里的棉布 起身走到暗五面前 蹲下身 与他平视
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 像寒夜里的星辰：“不会”
“可是……”
“没有可是”暗四打断他 伸手握住他的肩膀 “至少 我没想过要成婚 更没想过要有自己的家”
沉吟片刻 又补充道“小五 于我而言我们已经有家了”
暗五愣住了 怔怔地 有些迷茫的看着暗四
“在我心里 有你的地方才是家”暗四的声音很轻 却字字清晰
“哥只想一直照顾你 护着你 直到小五有了心上人 成家立业”
“那你呢 哥？”
“哥可没有精力再去照顾旁人喽 到时候 我便去江湖上转转 偶尔再来看看你”
暗五的眼眶瞬间又红了 却不是因为委屈 而是因为满心的欢喜和安心
他猛地扑进暗四怀里 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声音带着哽咽 却充满了笑意：“不会的 哥 我要跟你一起 这次不许不答应我”
“答应了 真讨厌 老了还要护着你”暗四抱着他 轻轻拍着他的背 嘴上抱怨 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温柔“算了 哥乐意”
窗外的桂花的枯枝摇晃 寒风掠过宫墙 却吹不散屋内的暖意
暗四抱着怀里的人 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颈间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会护着暗五 一辈子 就像过去的二十七年那样 永远不会改变
而暗五埋在暗四的怀里 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忽然觉得 或许他们永远这样也很好
不需要出宫 不需要成婚 不需要有各自的家 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 每天能看到他的脸 能被他护在身后 就足够了
夜色渐深 宫墙内的暗影交织 唯有这间小小的暗卫居所里 灯火温暖 映着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
小奶猫早就长成了大猫 却还是黏人的紧 此时也凑上来 蹭着两人的手指
“诶呦 瞧瞧 这两只猫儿一样黏人”
“哥~你又笑话我！”
“他们抱了！！！明明他们抱了！！” 窗外 月清拉着月明 激动的跺脚
“啊啊啊啊！清清！！我不是在做梦吧 暗四暗五大人也太幸福了！”
第29章 江南
不觉过了十五天 初冬的风卷着碎雪粒子敲在正清宫的窗棂上 却穿不透殿内蒸腾的暖意
沈怀珩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折 指尖还沾着墨香 便转身走向内间
——沈悠正坐在矮凳上 面前的竹筛里摊着白胖的饺子皮 指尖捏着银勺往皮里填馅料
连鼻尖沾了点面粉也未察觉
“悠悠 你歇会儿 我来”
沈怀珩走过去 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勺子 另一只手抬起 指腹轻轻蹭掉他鼻尖的面粉
他掌心带着奏折余温 触得沈悠轻轻颤了颤 耳尖泛起薄红
“馅快用完了 我再去和些 ”沈悠想起身 却被沈怀珩按回凳上
回身时 还顺势在沈悠脸上落下一吻“坐着就好 我来”
案上的馅料是沈怀珩特意让人备的——沈悠爱吃的虾仁荠菜馅和白菜馅
去了虾线剁得细腻 还加了些清甜的笋丁
他揉面的动作娴熟 手腕轻转间 面团便揉得光滑筋道 擀出的饺子皮边缘圆润 大小恰好能让沈悠轻松捏合
沈悠坐在一旁看着 见他额角沁出薄汗 起身取了帕子递过去 沈怀珩却偏过头 让他替自己擦 眼底盛着化不开的温柔：“还是悠悠的手软”
正说着 殿外传来李公公尖细的嗓音
——白青和白鸠辞到了
沈悠眼睛一亮 刚要起身相迎 沈怀珩已先一步扶住他的胳膊：“慢点儿 ”
话音未落 门口便走进两道身影——白鸠辞穿着墨色锦袍 臂弯里搭着一件素色披风 而白青走在他身侧 手里提着个食盒 脸颊被外面的寒风冻得微红
“小青！路上冷了吗？”沈悠迎上去 亲昵的揽着白青的臂弯
白青刚要开口 白鸠辞已将披风搭在他肩上 指尖轻轻拢住领口：“方才在马车里还说热 不肯穿 这会子脸都冻红了”
他语气带着点嗔怪 却伸手替白青暖了暖耳朵 动作自然又亲昵
白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举起食盒：“我和阿辞带了些南疆的鲜醋 配饺子正好 ”
说话间 月明已将煮好的饺子端上桌 热气氤氲中 白胖的饺子透着诱人的光泽
沈怀珩先给沈悠夹了一个 又用勺子舀了点醋 细心地撇去表面的浮沫：“悠悠爱吃酸的 但这醋性子烈 少放点”
沈悠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饺子 虾仁的鲜和荠菜的香在嘴里散开 抬头时 见沈怀珩正盯着自己 眼底满是笑意：“小馋猫 好吃吗？”
“好吃！”沈悠点头 刚要再夹一个 沈怀珩已先他一步夹起 吹了吹才递到他嘴边：“小心点儿 烫”
对面的白青看着这一幕 忍不住笑了 刚要说话 白鸠辞也夹了个饺子放在他碗里 还细心地将饺子咬开一个小口 放凉了些才推过去：“你胃不好 吃热的得慢点”
白青看着碗里的饺子 心里暖暖的 拿起醋瓶要倒 白鸠辞已按住他的手：“我来吧 你没轻没重”
这话像是责备 却满是关心
他倒了少许醋 又加了点温水稀释 才推到白青面前：“这样不刺激胃”
沈悠抬眼和白青对上视线 笑着对沈怀珩说：“你看白将军 比你还细心”
沈怀珩笑着看看白鸠辞 握着沈悠的手：“嗯 我继续努力”
四人围坐在桌前 窗外寒风呼啸 殿内却暖意融融
沈怀珩时不时给沈悠夹菜添醋 还会替他擦去嘴角的汤汁
白鸠辞则一直留意着白青的食量 见他吃了三个便停下 便轻声问：“是不是饺子太腻了？”
白青摇摇头：“不是 只是怕吃多了胀胃”白鸠辞便不再劝 只给他盛了碗温热的饺子汤：“喝点汤顺顺”
吃到一半 沈悠想起要去江南的事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怀珩：“阿珩 最近听闻西域粮草的事解决了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江南呀？”
沈怀珩放下筷子 替他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我也正想说 等过几日把余下的琐事交代完 便带你去 可好？我已让人提前在江南备好了住处 临湖的 你不是一直想看江南的冬雪吗？”
沈悠点头 心里满是期待 沈怀珩又补充道：“等我们到了江南 大抵也到了下雪的时候”
对面的白青听了 也对白鸠辞说：“江南的梅花开得早 咱们下次也去看看好不好？”
白鸠辞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傻青青 不是说好了 今年冬天我们就去打雪仗吗？”他语气温柔 眼底的爱意藏都藏不住
白青看着他 眼底露出几分诧异 疑惑的看向对面的沈悠
“白将军没跟你说吗 去江南 我们四个一起去呀！”
仿佛烟花在脑海中炸开 白青转头对上白鸠辞笑盈盈的脸
“嗯 这是惊喜”
得到肯定的回答 白青包子般的小脸皱成一团 低头喝饺子汤
白鸠辞的手绕过白青的肩 不着痕迹的擦去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饺子渐渐吃完 月清来撤了碗筷 端上热茶
沈怀珩将一杯温热的花茶递到沈悠手里：“解解腻 青柠花的”
沈悠接过 指尖碰到杯子的温度 心里暖暖的
白鸠辞也给白青递了杯热茶 还替他拢了拢披风：“再坐会儿便回去 晚了风更冷”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 落在四人身上
沈怀珩握着沈悠的手 低声说着江南的趣事 白鸠辞则靠在白青身侧 偶尔附和
白青和沈悠凑在一起 一会笑一会闹
殿内的暖意驱散了初冬的寒冷 也将深情悄悄裹进了这温柔的夜色里
只待江南的春风吹起时 再续一段温暖的相伴时光
“好香啊 哥 饺子！！”暗五见暗四过来 开口道
暗四没搭话 只是走到暗五身边 握了一下他的手
果然 冰凉一片
再探一下他的裤腿“又不穿秋裤？你可知现在入冬了？”
说着 将手里的暖炉塞进暗五手里
暗五想推 却撞上暗四有些严肃的眼神 又悄悄把暖炉塞进了袖口
他一直不喜欢多穿衣服 冬天也是 但暗四总是不许
“嗯 晚些我去膳房问问有没有余下的面 哥给你包饺子吃”
窗纸上蒙着层薄薄的霜花 初冬的日光透进来时 便成了温吞的白
沈悠睁开眼 身侧的锦被早已没了暖意 指尖落上去 只触到一片微凉的褶皱 激的沈悠赶紧收回了手
——沈怀珩去上早朝了 他总是那么忙
他赖在被窝里眨了眨眼 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 像是还带着昨夜的余韵
沈怀珩总说他像是贪睡的小猫 却又总在睡前替他掖好被角 连晨起穿衣都要轻手轻脚 生怕扰了他的梦
此刻帐幔低垂 空气中还浮着淡淡的龙涎香 混着他惯用的雪松香 是独属于这方寝殿安稳的气息
沈悠眯眼笑了一下 除了他 这天下怕是再没人敢在这方宽大的龙床上赖床了
沈悠慢腾腾地起身 外间伺候的小太监早已备好了热水
他披了件厚氅 赤着脚踩在铺着白熊毡的地面上 暖意从脚底漫上来 倒也不觉得冷
早膳已经摆在窗边的小几上 一碗燕窝粥还冒着热气 旁边是两碟精致的点心 是水晶虾饺和蟹粉小笼
——都是他偏爱的口味
沈怀珩知道他冬天胃口浅 总让御膳房做得清淡些
他舀了勺粥 温热的甜意滑入喉咙时 幸福的勾起了唇角
余光却瞥见月明月清正带着两个小内侍正蹲在廊下整理行囊
月明手里捧着件银狐披风 小心翼翼地往包袱里塞 月明则在清点药箱 嘴里还念叨着：“陛下特地交代要给将军的暖手炉带三个……还有……”
沈悠含着勺粥笑了 他哪有这么娇弱啊
沈怀珩还总是把他当成儿时那个受一点风就要风寒的孩子
“月清姑娘 不必带那么多”他扬声喊了句 见月清抬头看过来 挑了挑眉“有你家陛下在 还能冻着我不成？”
月清脸一红 挠了挠头：“陛下吩咐了 沈将军的东西宁多勿少 要准备万全万全才好”
沈悠没再说什么 只是望着窗外那株落尽了叶的秋海棠
去年这时节 沈怀珩也是这样 一边要处理朝堂大事 一边还要往暗卫营跑 偷偷盯着他喝药 末了还怕他嫌药太苦 亲自剥了蜜饯送到暗卫营去
太和殿内的熏炉燃着上好的银丝炭 暖意融融 却驱不散朝会的肃穆 沈怀珩坐在龙椅上 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俊 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倦意
不知道悠悠起床了没
若不是为了上早朝 他或许能看到悠悠在他怀中睁开猫儿般的眼睛
想到接下来的两个月 沈怀珩莫名激动了 一瞬间充满干劲
“江南漕运的事”他指尖轻叩着御案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到每个朝臣耳中 “着户部侍郎亲自督办 务必在腊月前清完积案”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阶下众人：“还有 京畿卫的换防 推迟到明年开春 这两个月……”
他话锋微顿 想起沈悠夜里撒娇般的话 继续道“让他们多巡着些城西的巷子 那边积雪不易化 别冻着百姓”
底下的人有些怔然 陛下近来似乎格外关注这些琐碎事
只有站在沈怀珩身后的李公公心里清楚 这些都是沈小将昨日随口跟陛下提及的
沈怀珩没在意众人的神色 又细细交代了几件事 从官员的俸禄发放到护城河的冰面修缮 事无巨细
他总想着 把这些都安排妥当了 去江南时才能安心些 不必时时被奏折绊着
“其他事宜……”沈怀珩清冷的目光扫过殿下 手里的石子飞出去 准确的打在了走神的沈归年头上
“嗷呜——疼疼疼……”
“其他事宜皆由静安王全权掌管 无事众卿便散了吧”
“啊？？皇兄 去江南不带我吗？皇兄！！！我也要去！！！”
“有事启奏 无事退朝——”随着李公公的禀报 众人乌泱泱的离开了
毕竟若是皇帝不在 他们可以休息两个月了
等沈怀珩退出殿内 日头已爬得老高 沈怀珩揉了揉眉心 刚走出殿门 就见廊下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沈悠穿了件石青色的常服 外面罩着件驼色的披风 手里提着个食盒
风卷着碎雪落在他发间 他却像是不觉 只睁着双亮闪闪的眼睛望着他 见他出来立刻扬起了笑：“可算完了 我手都快冻僵了”
沈怀珩的心猛地一软 快步走过去 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食盒 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感受到凉意 他皱了皱眉 将那只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怎么不在里面等？”
“里面人多 会打扰你 ”沈悠往他身边靠了靠 鼻尖蹭到他衣襟上的寒气“给你带了姜枣茶 温着呢 快喝了去去寒”
沈怀珩低头看他 见他睫毛上沾了点雪沫 像落了只白蝶 忍不住伸手替他拂去
指尖触到的皮肤微凉 他便又把披风往他肩上紧了紧：“回去吧 外面冷”
两人并肩往寝殿走 靴底踩在雪地上 发出“咯吱”的轻响
沈悠说着月明月清收拾行李的糗事 沈怀珩偶尔应一声 目光却总落在他身上 见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 便悄悄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些风
路过后花园时 沈悠忽然停住脚 墙角的几株腊梅开了 星星点点的黄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惹眼
御花园里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花 好看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