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的声音逐渐变的虚弱，但嘴里却一次比一次骂的过分。
顾珩根本没将王子凡的话放心上，无所谓的说了一句:“那就等你出去了再说吧。”
空气中弥漫的雪松味和薄荷味的信息素越来越浓烈。
......
赵浩看着楚言带着自己到了一个酒店里很大的露天阳台，他环顾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顾珩在这里?人呢？我怎么没看到?”
楚言心虚的摸了一下鼻子:“他之前发给我的就是这，可能是提前走了。”
赵浩心里着急，没心思计较楚言骗他的事，就在赵浩想别的办法时，他的手机就响了，是周明打过来的。
赵浩接通电话:“喂?”
周明:“你在哪里？我现在和谢清楠在一块呢，怎么没看见你?”
赵浩抓住重点，急切的问道:“谢清楠在你那?”
“嗯，怎么啦？”周明听起来一头雾水问道
“没事。”赵浩深吸一口气，声音低而急“你们在哪里？我过去找你们。”
“宴会大厅，入口左侧香槟塔这边。”
“好，你们在那里等着我，我一会过去。”
赵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听到谢清楠在周明那里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看了眼旁边的楚言说道:“我不找顾珩了，我们回去宴会吧。”
楚言想起还有顾珩的事还没解决，怕时间拖太长，对顾珩不利，才痛下决心拒绝赵浩:“你先去吧，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处理完我再去找你。”
赵浩感到奇怪的瞟了一眼楚言说道“行，我先去宴会了。”
周明最先看到赵浩。那人端着一杯起酒，胳膊肘倚在巴洛克柱子上，冲他抬了抬下巴，笑得一脸没心没肺，但看到赵浩脸色苍白是又马上放下酒杯关心道:“你去哪里啦？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赵浩摇摇头，拿起桌上的香槟喝了一大口，在找两个人的路上可把他累的半死，口干舌燥。
等赵浩缓过来 他才抬起头看了看周明和旁边的谢清楠问道:“你们俩什么时候碰到的？”
周明不假思索的回答:“我跟沈夏谈完 后就走廊上碰到小谢了，之后我们俩就一直待在一起。”
赵浩眼神先是猛的一缩，惊愕的瞟了一眼周明，心里有些鄙夷的吐槽:靠，这小子怎么运气这么好，那我刚刚那么辛苦的找人算什么？！
“嗯”谢清楠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赵浩问道:“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赵浩收回思绪，面无表情的说道:“对了，你之前去哪里？我去找你都没找到。”
“我去帮经理换毛巾去了，之后就一直在宴会里。”谢清楠回答。
“哦，怪不得我找不到。”赵浩沉思，谢清楠没事了就行，不过小说中这部分剧情的另一个主角现在到底在哪里呢？就这样消失啦？
按理说顾珩会出现在宴会上，目前为止赵浩都没看见过顾珩的身影。但赵浩不知道的是顾珩出现在宴会上时，他正忙着找谢清楠而错过了和顾珩见面。
赵浩叹气，不管怎么说，后面的结局还是好的。就是有点遭罪。
直到宴会结束，谢清楠都在赵浩他们的视线之内没离开过。
分别时，赵浩让谢清楠跟着一起回去。但谢清楠拒绝了，一是他的工作还没完成，二是霍知宁还在等他下班谈事情。
赵浩也不勉强，反正剧情已经过了，也没必要再继续跟着谢清楠。
楚言来到厢房时，发现门又被反锁了。他只好先打电话给助理，让人送抑制剂过来再开门。
他怕自己如果先进去了，闻到很重的Alpha信息素味道会忍不住发疯打人。
毕竟Alpha之间的信息素是相互排斥的，压制性的，斗争性的。同等级的Alpha更是会到拼的你死我活的地步。
霍知宁毕竟是顾珩的小舅，没多久就知道消息赶了过来。
霍知宁看着站在门口的楚言问道:“怎么回事？”
“不清楚，应该是被人算计了”楚言摇头又说道:“我已经叫人送抑制剂过来了，只要他不突然失控跑出来，就不会有太多问题。”
霍知宁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不让顾珩乱跑，毕竟一个易感期的Alpha出来在公众场合，必定会惹出事端，到时候影响到的就不仅仅是顾珩，还有顾家。
半个时辰后，楚言的助理手里提着医疗箱站在楚言他们面前:“少爷，抑制剂拿来了。”
楚言看了一眼李助理点了点头，转身指尖在门把上摩挲，金属凉意渗进指腹。钥匙在李助理来之前，楚言就让经理送过来了。
霍知宁伸手拦着楚言说道:“我进去吧，你要是被信息素刺激的失去理智，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楚言顿了一下，霍知宁说的有道理，他收回自己的手，退到一边给霍知宁让路。
李助理慌忙翻出抑制剂，递出去时忍不住提醒：“霍先生，里面的信息素浓度已经爆表，检测仪都红了……”
霍知宁点头“嗯”了一声，抬手示意李助理退到远一点，自己则把西装外套脱拿给楚言，刷了卡，却只推开一条缝。
霎时间，一股冷冽的雪松味和清凉的薄荷味拍在众人脸上，里面还夹杂着一丝丝的血腥味。
楚言皱着眉头，猛的后退一步。
霍知宁瞥见不适的楚言说道:“你也离远一些，有需要我在叫你。”说完就往房间里走。
房间里的顾珩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死死守着自己的猎物，愤怒的盯着入侵自己地盘的外来者。
而此时的王子凡已经没有意识昏了过去。
霍知宁手里拿着抑制剂，皱着眉看着发疯的顾珩，声音不高，却带着长辈的威势:“顾珩，过来。”
顾珩并没有动，依旧死死的护着王子凡。
霍知宁大概是知道了，顾珩现在的状况，只好自己过去扯开顾珩，但现在的顾珩没有理智看见顾珩过来，出于本能上去就和霍知宁撕打起来。
两个人的实力都差不多，打的不分伯仲。就在顾珩拳头砸向霍知宁锁骨，膝撞紧随而至。霍知宁抬臂格挡，他看了一眼旁边，忽然放松手里的力气
这时顾珩找准机会，一把掐住霍知宁的脖子，将人压倒在地上，力气大的几乎快让霍知宁窒息。
这时顾珩身后的楚言瞧准时机，精准的将抑制剂打在顾珩后颈的腺体上，干脆利落地扎到底。
随着药液推入的声音。
顾珩整个人僵住，颈背青筋暴起，发出一声介于人与兽之间的嘶吼。
霍知宁趁势挣脱，咳得胸腔发震，顾珩的指节仍掐着霍知宁肩头的布料，指缝却慢慢松了力，最后整个人脱力般滑下去，晕倒在霍知宁膝上。
霍知宁一把推开顾珩，坐起身猛的咳了一声，暗骂道:“靠，这混小子差点把我掐死。 ”
楚言压着想打人的冲动，看了看躺在沙发上衣衫不整，昏死的王子凡和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顾珩，问道:“现在怎么办？”
霍知宁皱眉冷声道:“先送医院。”
半路将俩人扛上车后，霍知宁说有事，先让楚言送两人去医院，自己晚点到。
......
赵浩和周明在周家道了别，打车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他先去浴室给自己洗了一个舒适的澡，将一身的疲惫都冲散了，才爬上床睡觉。劳累了一天，没过多久赵浩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时赵浩浑身轻松。
他刚醒没多久，在浴室里刷着牙，忽然听到一阵敲门的声音。他急忙刷好牙洗好脸去开门。
赵浩打开门，却看见楚言
他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浅灰色风衣，额前碎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像是给他镀了一层柔光。
“早啊。”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点晨起的慵懒。
赵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你怎么来了？”
楚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了抬手里的纸袋：“给你带了早餐。”
赵浩侧身让他进来，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奇怪。楚言怎么老喜欢来他家找他?
楚言熟门熟路地走进去，把纸袋放在餐桌上，一边往外拿早餐一边说道：“快过来吃吧，等会冷了就不好吃了。”
赵浩点头过去“嗯，好”有些疑惑的问:“你和你家里人吵架了吗？”
楚言愣了愣:“为什么这么问？”
赵浩吃着手里的生煎包，口齿不清说道:“因为你一个星期的没去学校，放假了刚参加完宴会就往我这跑。”
楚言点点头，语气轻松：“你说的既对又不对的。不过我确实和家里闹了一点矛盾，但问题不大。”看了一眼赵浩忽然笑道:“那我要是被赶出家了，你会收留我吗？”眼里充满期待的神情。
赵浩抬眼看他，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嗯，会”他现在觉得奇怪的是楚言怎么会和家里人闹矛盾，小说中也没提过有这样的情节啊！
楚言听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了。
吃完早餐，楚言主动收拾了桌子。赵浩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感觉他们两个现在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生活了很久一样，瞬间让赵浩浑身起鸡皮疙瘩。真是一个荒谬的感觉。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楚言擦着手问道。
赵浩想了想，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安排。”因为要去宴会，作业他老早就写完了，现在没有什么事情。
“那你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楚言说
赵浩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嗯”又问道楚言:“那你现在要干嘛？”
楚言看了赵浩一眼，眼里闪过一道狡黠，勾唇笑道:“睡觉。”说完就拉着赵浩往卧室走去。
赵浩愣了神，反应过来挣扎起来喊道:“要睡你自己睡，我刚睡起来，现在又不困。”
楚言头也不回，手腕一翻，把赵浩的挣扎化成一个利落的旋转，赵浩只觉天旋地转，后背便抵在了卧室的床板上。
楚言脱了鞋，爬上床压在赵浩身上不让赵浩乱动，笑的十分恶劣:“那正好，省得待会儿又喊困。”
赵浩喉结动了动，刚想开口，楚言的指尖已经点到他唇上，轻轻一压，把他所有话都堵成一声闷哼。
楚言抬眼，眸子里那抹狡黠愈发亮，笑的格外开心:“不逗你了，我真的要睡觉，你陪我呆一会就行。”说完，他翻了个身躺在赵浩旁边，又拿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赵浩身体僵住，耳尖泛红，但也没说什么，安静的躺着。
“你多陪陪我呗”尾音刚落，赵浩腰间便环上来一条胳膊，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裳烙在皮肤上。
楚言将头埋在赵浩的颈侧，声音轻柔低沉，有一点点的懒散和撒娇的意味:“你不知道，我昨天有多辛苦。”
赵浩呼吸一滞，不知道楚言跟自己说这些干嘛？
他小声的说道:“困了就睡吧。”
楚言渐渐熟睡过去，赵浩听着楚言几乎平稳有规律的呼吸声，确定楚言睡着后，才起身将楚言搭在他身上的手拿开。
拿着书来到客厅，忙自己的事情，复习和学习知识。他可没忘记过几天就要考试了。
他学累了，又拿起手机玩起游戏。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吃午饭时楚言还没有醒，赵浩看着桌上的饭菜感叹疑惑:昨晚干嘛去了？累成这样。
等楚言醒来时都快到下午三四点了，楚言起身穿着鞋，迷糊的来到客厅和赵浩说话:“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半左右”赵浩放下手里的书，看了一眼刚睡醒的楚言:“你要不要吃饭?我去给你做。”
“嗯，我去洗个脸的。”楚言拖着尾音，声音沙哑说道。
他转身往洗手间走，脚步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赵浩望着他的背影，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书倒扣在沙发上，起身往厨房走。
厨房里传来水龙头放水的声音，瓷碗轻碰，锅铲叮当。
楚言站在洗手池前，冷水扑在脸上，睫毛上还挂着水珠。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无力，刚睡醒时茫然。又看了一圈浴室，上次他来时的洗漱用品都还好好的放在架子上。
“楚言。”赵浩的声音从厨房飘过来，隔着客厅，隔着半开的门，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鸡蛋要溏心还是全熟？”
楚言愣了一下，声音低低的：“溏心。”
他擦了脸，走出洗手间来到客厅时，空气中已经飘着饭菜香。
赵浩背对他，袖口挽到小臂，正往锅里点几滴香油。楚言倚在厨房门框边看着赵浩。
“楚言”赵浩没回头，语气却像早就知道他在那儿:“你下个星期要回学校吗？”
楚言愣了一下:“回吧。”这语气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要不要回去。
“嗯”赵浩思索了一会说道“你要回学校的话，别忘了复习，马上要考试了。”
楚言:“......”他犹豫要不要和赵浩说，自己不用复习都能考高分，但想想还是算了吧 。
两碗面煮好后，赵浩端到桌子上，吩咐楚言过来吃面。
楚言坐下看着桌上的清汤上漂着几点翠绿葱花，两只溏心蛋卧在里面的面条。赵浩把筷子塞到他的手里:“快吃吧，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出去吗，别晚了。”
“现在还早呢，不会晚的。”楚言低头吃了一口面，热气扑在眼睛上，模糊了一瞬。声音含糊的夸赞：“你这面条怎么做都好吃。”
赵浩没接话，楚言可能是真的饿急了，吃的很快，他看着狼吞虎咽的楚言低声说:“你慢点吃，别烫到了。”
楚言“嗯”了一声，筷子却没停，把另一只溏心蛋夹成两半，蛋黄慢慢流进汤里。他瞥了赵浩一眼：“别光看我，你也吃。”
“我这不是担心你噎死在我家嘛!”赵浩打趣道。
楚言倒无所谓，还笑着和赵浩说:“那不更好，死在你家，我就可以变成鬼一直缠着你了。”
赵浩皱了下眉：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心理思想。
楚言把筷子尖轻轻敲他碗沿，“吃，不然等会儿没力气走路。”
赵浩这才回过神来，低头吃了两口。楚言看着他耳后那点碎发翘着，伸手替它压下去，指尖没立刻收回来，停在那儿，像忘了动。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赵浩往后躲开，有些惊愕:“你......你干嘛？”
楚言顿了顿解释道:“你头发这里有些乱。”
“哦，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赵浩小声嘟囔:“我自己有打理的。”
楚言收回手继续吃面。吃完后他抽了张纸擦嘴，起身去卧室拿自己的手机，边走边说：“你吃好叫我，我来洗碗。”
低头吃面的赵浩答道一声“嗯”
楚言洗好碗，赵浩换了一身衣服，白T恤、浅灰工装裤，还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
楚言没叫司机，亲自开一辆白色的车，白车滑出小区，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到了高速公路，楚言才加速行驶。
一家出名的射击俱乐部。
赵浩看着面前的俱乐部问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楚言点头:“对，我听别人说紧张刺激的情况下，可以使人放松心情。”
楚言看着呆愣在原地的赵浩:“走吧，很好玩的。”
赵浩只好跟上楚言。
大堂灯色冷白，照得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两人修长的剪影。
楚言刚迈过旋转门，左侧吧台旁就有人扬声：“楚少，稀客啊，你多久没来了?今天怎么舍得露面啦？”
那人叫林骁，比楚言小两岁，家里做军工配套，第一次来俱乐部时被楚言押了十环，从此混成熟脸。
他今天套了件黑色射击服，拉链半敞，锁骨处晃着一根银链，笑着邀请道:“一起玩?”
楚言把枪袋换到右手，抬眼笑了笑，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附近几桌侧目：“我带了朋友过来，就不和你们玩了。”
林骁顺着视线往后一瞥，瞧见赵浩，灰工装、黑色鸭舌帽压的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行吧，那改天再约。”林骁抬手做了个虚瞄手势，指尖在空气里轻轻一点，算是招呼，也算送客。
两人往会员通道走。
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楚言垂眼按指纹，唇角却弯着：“你会玩吗？”
赵浩顿了顿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不会。”
楚言拍拍胸脯:“没事，我教你。”
指纹通过，电梯开始下沉，数字跳成负三。
金属壁板映出他们并肩的影子，一样高的肩线，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零号” 射击场今晚没开主灯，只留一条嵌地灯带，笔直通向远处那面可移动钢靶。
枪库女管理员今天换了副新手套，指尖触屏，替他们把子弹一颗一颗码进托盘。
她看了一眼赵浩后收回目光，抬头看向楚言问道:“照旧?”
“先给十发慢速。”楚言把托盘端到胸前，指尖在弹壳间拨弄，发出细碎的金属雨声。
赵浩没应声，他跟着楚言往靶道走。
零号 lane 尽头，靶纸尚未滑出，四下安静得能听见灯带电流的沙沙。楚言先停步，把枪机拉到最后，空仓挂起的脆响在穹顶下回荡。
“第一发别急着扣。”他侧过身，左手覆在赵浩手背上，掌心比枪管还烫，“先感受扳机临界点，像这样一样......”楚言按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精准打到靶子上。
灯再亮时，靶纸中心多了一枚单孔，边缘整齐，像用圆规刺穿。楚言没松手，只把下巴搁在赵浩肩窝，声音低得只剩气音：“下一发，你自己来。”
赵浩的喉结在衣领里轻轻一动，有些紧张的盯着前面的靶子。
枪柄仍嵌在两人交叠的掌心里，余温顺着虎口爬进袖口，烫得他指背绷紧。
楚言的呼吸拂过他耳后，带着一点木质香与硝烟混杂的味道，一触即离。
“好。”赵浩冷静下来终于开口，嗓音比先前低半度。
楚言松开手，却没退远，只把两手插进裤袋，用目光替他量好靶距。
赵浩抬臂，肩背绷成一条笔直的枪线，食指贴上扳机。
第一格、第二格......
金属齿感清晰可辨。
他在临界点停住，任心跳在胸腔里敲出单发节奏，耳边的灯流声被无限放大。
火光一闪，弹壳跳起，撞在吸音壁上发出清脆的“叮”。
靶纸滑回，中心圆环边缘多了一枚紧挨楚言弹孔的洞，像两粒铆钉把黑夜钉在一起。
“偏左零点五。”楚言给出判读，语气里却带着笑，“再压一次腕。”赵浩没答，只轻轻吐出一口长气，像排空枪管里的残烟。
第二发、第三发……他逐渐把呼吸拆成两段，一呼一吸。
每一声枪响都在穹顶下画出短暂的白线，随后被黑暗吞回。
第十发打完，轨道自动停止，靶纸回舱，红心区已碎成一朵对称的金属花，十枚孔洞围成紧致椭圆，像给黑夜镶了一道齿边。
“合格。”楚言按下灯控，顶灯由暗渐明，像靶纸从黑夜浮出水面。
他接过枪，卸下弹匣，顺手用尼龙刷掠过枪管，动作轻得像替马匹梳理鬃毛。
赵浩垂手站在一旁，虎口因后坐力微微发红，感觉又疼又冷，心里念道:自己果然不适合这些运动类的项目。
“再来十发移动？”楚言侧头问，额前的碎发被灯带映出冷蓝光。
“不了。”赵浩摇头，声音低却笃定。再来他的手估计就不要了。
楚言没再劝，只抬手把耳机摘下来，挂到赵浩颈侧。
“去休息区等我。”他说完，转身朝枪库抬了抬下巴，“给我留二十发，移动靶，双倍速。”
管理员点头，指尖在屏上轻敲，轨道立刻发出更尖锐的电机啸声。
赵浩沿着灯带走远，背影被地光拉得细长，每一步都踩得极轻。
休息区其实只是一条靠墙的窄吧台，头顶换了暖黄钨丝灯，与靶道里的冷蓝泾渭分明。
高脚凳上空无一人，台面上却摆着保温壶、一次性纸杯，还有半罐俱乐部特供的冻伤膏。
赵浩坐下，把右手摊在灯下，虎口那片红已经转紫，掌心指根处添了两道新鲜磨痕。
他叹了口气，用左手去拧冻伤膏，盖子却滑脱，啪嗒滚到地上。
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点运动后微微的气喘。
楚言不知何时已折返，左手拎着自己的黑色枪袋，右手捏着一管冰凉铝瓶，是一瓶止痛疗伤的药。
他先把枪袋竖在桌边，然后拉过高脚凳，与赵浩并肩而坐。金属凳脚擦过地面的声音短促、锋利。
赵浩下意识想把右手藏进口袋，被楚言扣住腕骨。
“再藏就真肿了。”语调不高，却不容拒绝。
楚言按下冷喷，细雾带草药味与酒精味同时落在创面，激得赵浩倒抽一口气，指节瞬间绷白。
楚言看了眼赵浩轻声说道:“疼就说。”
“……还好。”赵浩咬牙，声音却出卖他，尾音在胸腔里颤了一下。
他感觉还蛮丢脸的，毕竟身为一个男生，身体素质这么差，也没谁了。
楚言没抬头，只把喷雾移远十公分，让扇形冷幕均匀覆盖，随后用指腹轻轻打圈，把药推进皮肤。
他的掌心依旧滚烫，与药喷交替，让疼痛在冰与火之间找到平衡。
十几秒后，楚言松开手，把剩下的药瓶塞进赵浩口袋，像随手塞给他一盒烟。
“二十分钟别碰热水。”
赵浩盯着桌面，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句“不了”说得有些扫兴，便补了一句，“你……好好玩，别因为我扫兴。”
楚言没立刻起身，而是拿过吧台上的保温壶，倒了半纸杯黑咖啡，推到他左手边。
“我玩我的，你养你的，两不耽误。”说罢，他才拎起枪袋，重新走向零号靶道。
赵浩捧着纸杯，掌心传来的温度先烫后凉。
他小口啜饮，苦味在舌尖炸开，赵浩皱眉吐槽:有钱人都喜欢喝苦咖啡吗？但苦味却意外地压住隐隐作痛的手背。
吧台尽头的壁柜嵌着一块单向玻璃，能远远看见 lane 内情景，灯灭，枪火闪，楚言的身形被短促的白光切成定格动画：抬臂、击发、退壳、移靶，每一帧都利落得毫无冗余。
赵浩就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楚言才符合这个年纪的该有的意气风发，激情与活力。而不是被冠有一个阴晴不定，暴躁易怒的疯子称号。
他不理解小说中的楚言为什么会那样。包括有时候自己和楚言待在一起时，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可能是刚才的射击带来的刺激的余味还没散去，导致他冷静下来，无缘无故会想到这些。
二十发很快结束。
轨道停稳，灯带重新亮起时，楚言把耳机挂回脖子，枪口朝上，食指离开扳机，像给一段独奏划下干净休止。
他抬头，目光穿过玻璃，精准地捕捉到赵浩的眼睛，扬了扬下巴示意:收工，现在可以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