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江安市一中吗?”秦扶安询问两人。
亚克摇摇头,白松回忆了一下,也无奈道:“我印象里没有这个地方,江安市我倒是知道,但江安市近几十年都绝对没有任何学校出过全校覆灭的大事,更何况它是江安市一中。”
在现实生活中,要是学校出了事,其实是最快被报道到头条热搜的新闻,绝对不可能轻易压下。
所以如果近几十年里有相关报道,他不可能没有记忆。
闻言,秦扶安了然点头,然后对两人说:“等这些校领导被解决后,这个副本应该就要结束了,你们找个地方等着就行,不用继续跟着我。”
话音落下,他看到夜色里打着手电筒快速跑近的陈琪。
等跑近了,能看到陈琪手里拿着一页像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张。
陈琪先递给秦扶安,解释道:“赵佳悦变成游魂之前,最后跟我们说的,就是让我们去她家,跟她妈妈说一句话,但是她变成游魂的时间太快了,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我们谁也没有听清。”
在亚克举着手电筒帮忙照射的光线中,秦扶安清楚看到了纸页上端端正正的字体。
“想说的话都在这上面了。”他平静道。
上面不光有准确的地址,还有她进入游戏的时间,算一算,距离现实生活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除此之外,也写了这个副本的一些秘密和她想对妈妈说的话。
“原来她以前也是玩家……”亚克不由唏嘘道:“难怪她能听懂我们的聊天,明明我们的对话她应该是被屏蔽听不懂的,但她演得太真了,我们全都被她骗过去了。”
当初赵佳悦假装新人的样子还犹在眼前,这两天里她的存在感虽然不强,但大家也都习惯了有这么一个柔弱但不会拖后腿的同伴,现在得知赵佳悦曾经也是玩家中的一员,几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唯独秦扶安还在平静快速地浏览纸上的信息。
这张纸应该是赵佳悦字斟句酌写下的,她在其中揭穿了自己的身份,也透露了这所学校和这些学生们的来历。
赵佳悦是曾经被困在副本内的玩家,也是这么多次副本开启轮回里,唯一抢夺了五枚监考员标牌,然后活到第二天夜晚的玩家,所以在副本进入轮回之后,赵佳悦既没能通关游戏,也没能彻底死亡,反而带着记忆成为了学校特殊的“监考老师”。
而这所学校里,这些浑浑噩噩不知来处的学生们,经过她的一次次探查,最后得出大概的结论:都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学校内,死于意外或自.杀的学生们。
[我注意到,每当新的轮回开启后,它们都会在轮回中以相同的方式死亡,大多是坠楼而亡,还有一部分学生们的身体上留有它们生前所遭受的伤害痕迹,即使在无数次轮回中,它们的记忆早就被磨灭清空,但它们身体上的伤痕却清晰地如影随形。]
[后来我去翻看了资料室的档案,事实证明我猜测的没错,这些孩子的入学时间,其实就是它们在现实生活中的死亡时间,所以它们除了学校,无处可去,在这个副本里更没有父母亲人,是学校收留了它们。]
[我试图让轮回停止,为此做了很多的努力,曾经想方设法对进入游戏的玩家们透露更多信息,但很遗憾,他们都认为这些学生是自相残杀的诡物,而非值得同情的孩子们,所以我从来没有成功过,还得到了那些诡物的警告。]
[我知道,玩家也大多平庸,无论是人是诡,自私都是本性,我无法苛责任何人,但我仍旧遗憾每一名玩家的死亡,因为我帮不了他们,还是推进他们死亡进度的刽子手,我早已满手鲜血。]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希望,我不确定你们有没有机会离开副本,如果你们真的能够出去的话,希望你们能够去帮我看看我的妈妈。]
[她眼睛很不好,我突然失踪,她肯定早就急坏了,如果你们能够帮我去看望她的话,我愿意将我大半的积蓄都赠予你们,银行卡在我的衣柜里,密码是6个8。
如果没记错的话,里面大概有十万块钱,五万是酬劳,剩下五万,希望你们能够帮我转交给我妈妈,告诉她悦悦去了很远的地方,是我对不起她,让她老无所依,跟她说别等我了,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么个女儿。]
[最后,祝你们能在诡谲危险的世界里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她哭过……”陈琪盯着纸张后面被水渍晕染开的笔墨,忽而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虽然她早就在安排自己意外死亡后的事情了,但现在看到赵佳悦的这封“遗书”,她才惊觉自己做的其实远远不够,比起做好那么多的安排,其实只有好好活着,才是唯一的办法。
但他们这些被游戏选中的“天选之子”,想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堪比天方夜谭。
也就在此刻,学校上空忽而响起和赵佳悦“监考老师”截然不同的幽冷女声:“猛诡高校已脱离副本轮回,即将进入诡域,倒计时1:59:59,请诸位师生做好回归准备。”
“这是什么意思?”亚克茫然地望向头顶漆黑的天幕。
但回应他的,是耳边同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恭喜玩家顺利通关新手副本《猛诡高校》,即将脱离副本,倒计时0:09:59,请玩家做好脱离准备。”
“到时候让我去吧。”陈琪从秦扶安手中接过这张沾满泪痕的纸,第一次在游戏里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我家就在她家邻省,高铁飞机都很方便,而且我是女性,到时候和她妈妈沟通的话,应该会比你们更方便些。”
对此,白松没什么意见,只说出去后可以联系,如果赵佳悦的妈妈生活需要帮助的话,他也可以伸出援手。
至于亚克,他挠了挠后脑勺,期期艾艾地看向秦扶安。
“大佬,要不我们几个加个联系方式怎么样?您放心,只是保证在现实世界里信息流通,我绝对不会随意打扰您的!”
亚克这话说完,另外两人也齐刷刷看向秦扶安。
面对他们眼巴巴的视线,秦扶安却仰头看向漆黑的天幕,而后对他们说:“抱歉,我很少用现代通讯工具,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自然会联系你们的。”
刚才三人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他听一遍就记住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秦扶安朝三人点点头,转身在他们愕然的目光中,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夜色很快将他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吞噬,被留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后,白松率先笃定道:“肯定是急着回去找他同桌!”
那位小谢同学,到现在还有谁看不清大佬对他的特殊对待吗?
明晃晃的就差拿个喇叭在他们耳朵边大声宣布了。
但话又说回来……
“既然所有学生都会变成游魂,那小谢同学之前怎么没变,现在赶过去……真的还见得到吗?”
真的还能见到吗?
这也是同时浮现在秦扶安和观众们心里的念头。
因为他们亲眼看着秦扶安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远超当初游戏第一天去操场集合时的速度。
但似乎还是赶不及了……
秦扶安微喘着在小超市门口停下脚步。
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两名营业员仿佛天塌了的哭丧诡脸。
秦扶安:“……”
他缓缓平复呼吸,站直了身体,早已变成浅绿色的眼瞳微阖,平静又毫无意外地问:“你们把我家小孩弄丢了?”
营业员呜咽着险些失声痛哭,看向秦扶安的眼神更像是在看扫把星,闻言更是痛心疾首地辩驳:“什么叫我们把他弄丢了!?明明是他卷走了我们店里的抵押物还威胁员工,最后大摇大摆地消失了!!”
“是吗?”秦扶安明显不信,冷声质问他们:“你们演得这么真,那有证据吗?有监控吗?我好好寄存在你们这那么大一个学生,转眼你们就把他给弄丢了,现在又来这一套,让我很难不怀疑是你们想栽赃诬陷一个没毕业的学生,然后让他来替你们的工作失误买单?”
营业员:“……!!!”
你再说!你再说!?信不信我们当场给你跪下呜呜呜呜……
就是因为没有监控没证据,所以那只危险的诡物才会嚣张至极地威胁它们,还强硬拿走了秦扶安的抵押物才消失啊!
秦扶安没再搭理它们欲哭无泪的神情,绕开它们走进店内。
他走到之前让小孩乖乖坐着的地方,一低头,桌上果然摆着东西。
是一节小小的,大概只有瓜子那么大的嫩芽,像是被人小心采摘下来的茶树最顶端的芽点,颜色很漂亮,细看甚至和秦扶安的眼瞳颜色几乎一样,它正安安静静地摆放在谢云淮等待秦扶安的桌面上。
“还、还有这个……也是他留下的。”营业员含着眼泪把一张纸递给秦扶安。
相似的纸,秦扶安前几分钟才看到过一次。
不过相比于赵佳悦在纸上的字斟句酌和满满当当,营业员递过来的这张,则要空荡多了。
因为上面只写了短短的一行字:
“秦扶安,骗子。”
秦扶安盯着这行熟悉的清隽字迹,半晌,低笑着将它对折起来,放到自己开辟的一方空间之内,以保证这张平平无奇的纸,能够被顺利带出游戏副本。
小谢同学大概是生气了。
可惜,就连控诉都这么软巴巴的透着可爱。
将纸条收好,秦扶安敛下眼中柔软的笑意,偏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两只如临大敌的诡物。
“那么,现在该来商谈一下赔偿事宜了吧?”
营业员:“!!!”
碰瓷!这绝对是早有预谋的光明正大臭不要脸的碰瓷!!
我要举报!!!
可惜,在副本里,特殊契约规则下的合同,生效力度大到即使是它们背后的老板,也绝对不敢违背规则逃避赔款。
等到秦扶安拿到一笔大额赔款后,他走出小超市,回头发现两名营业员已经迫不及待在门上挂了“歇业”的标识。
或许,等他离开后,它们两只诡还会立马挂上“秦扶安与狗不得入”的标牌。
不过这都和即将离开副本的秦扶安无关了。
有了这次的友好交流,相信在下一次见面时,他也还能和这两位继续延续这份真诚纯粹的友谊。
直到此时,距离脱离副本的时间,还剩五分钟。
当观众们已经准备和秦扶安说再见的时候,他们发现秦扶安并没有选择立刻脱离副本,反而又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弹幕里一片问号。
秦扶安余光瞥见,也没解释,只是暗自加快了动作。
在最后仅剩两分钟的倒计时里,他推开了这扇破旧的教室门。
教室里空荡荡一片,没有坐在座位上眼巴巴望着他的学生们,也没有低着头安静写字的谢云淮。
空气里是荒芜很久的房屋里,未散尽的木头腐朽气味,明明只是一晚而已,但这间教室,这个学校,实际上在轮回里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月。
赵佳悦说,是这所学校收留了这些在现实生活中死亡的孩子们。
秦扶安便推翻了一开始的猜测,或许并没有什么幕后之人,而那些和学生们截然不同的校领导们,也许只是鸠占鹊巢,又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和学校的意志达成了某种平衡,所以它们也被规则限制,所以它们也无法在“平安夜”离开学校,只能等新的轮回开启。
而在这之前,秦扶安知道自己的正式老师资格证并不是“校领导”们商讨发放的,而是和赵佳悦的监考老师身份一样,由学校自行发放。
也就是说,“学校”是真实存在的意志,所以才能主动收容那群死亡的孩子们的灵魂,能够让赵佳悦没有彻底死亡而是变成“监考老师”,能够让秦扶安从学生变成正式老师……
唯独工资是校长发放的,所以之前班主任因为没有工资而发疯,或许不是因为没有工资,而是因为知道这个学校里的“好处”多半被校长独吞了,所以被秦扶安指出后它才会那么破防。
将这些浮于脑海的念头都暂时压下,秦扶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而后撑着课桌俯身往里看。
不出所料的,里面原本给谢云淮准备的零食饼干,全都像被某只小仓鼠拖回去过冬了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秦扶安眼底藏着笑,伸手将课桌里仅剩的书本拿出来。
翻到谢云淮名字的那一页,想了想,在最后十秒的倒计时里,提笔在谢云淮的名字旁边,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弹幕里观众们看得直呼秦扶安是个变.态。
当事诡都消失了,他还要在别人的名字旁边写尽自己的占有欲。
锋锐的一笔一划间所显露的凌厉和势在必得,不得不让人替小谢同学升起几分忧虑。
总觉得,比秦扶安这样的人盯上,小谢同学就算是在这个副本里消失了,秦扶安也势必会想尽办法将整个诡域都掀翻过来寻找。
一寸都不会被放过,直至找到谢云淮。
晦暗的冰冷的课桌前, 谢云淮紧皱着眉心缓缓睁开双眼。
不等他完全清醒,那几乎铭刻进灵魂之中的上课铃便如催命般响起。
同一时间,在谢云淮抬眼看向前方时, 在一次次轮回中用相同姿势甚至相同脚步踏进教室的班主任也沉着脸站在了讲台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云淮往左偏头, 避开了和那些密密麻麻诡异眼睛的对视。
却也因为这一偏头,看到了同样皱着眉坐在座位上, 却浑身散漫的往后倚靠着后桌桌沿的男生。
谢云淮短暂怔了一瞬。
这次的新同桌,似乎和以往的不太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大概是看起来就不太好惹吧?
皱眉的时候, 眉眼间藏着的桀骜冷戾根本毫不掩饰。
不过也只是在心里迅速划过这样的念头, 谢云淮就在对方察觉之前很快收回了目光, 垂着眼平静地聆听上方的班主任愤怒地念出那句已经听了千百次的话。
“只有五天就要高考了,看看你们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到时候怎么考得过别人?!”
黑板擦用力砸在讲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谢云淮悄然屏住呼吸:又有人即将死去。
他讨厌萦绕在鼻尖的经久不衰的浓厚血腥气味, 所以在见到尸体和血液时屏住呼吸这样的小动作, 已经是习惯性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有人死了,且依然是那批新出现在教室里的学生。
不过他身边坐着的这位还算冷静, 并没有成为一开局就死亡的学生之一。
当浓郁的血腥味代替恐慌尖叫迅速在教室内弥漫时,谢云淮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 迟缓地眨了下眼。
自己好像又不记得这堂课讲了些什么了。
明明同样的内容在轮回中听过做过千百次, 但不知道为什么, 当轮回开启的次数越来越多,自己脑海中的知识记忆却好像越来越稀薄。
或许, 自己这次又要死在第一节课的课间了吧?
谢云淮实在太清楚自己在一次次轮回中的各种死亡方式了。
死的最早的一次,是他惨死后第一次进入轮回醒来,他也像那些新同学一样惊惶的在教室里大呼小叫, 试图将“真相”“异样”告知众人,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死了。
后来死的最多的方式,大多都是因为课后作业,越来越糟糕的记忆让他在面对课后作业时也越来越茫然,他好像已经不认识这些题目了,于是等待他的只有一次次顺着本能的狂化和死亡。
想到这里,谢云淮甚至在心里偷偷想:说不定等会自己变成怪物后,第一个咬的就是身边这位不太好惹的同桌。
要提前在心里跟他说句对不起吗?
不,他看起来很强,说不定不会被自己咬到,还会将自己杀死。
想到这里,谢云淮不禁有些分心,思绪悄然神游:那等下变成怪物的时候,还是先换个同学咬吧?
虽然变成怪物了,但自己也会保留记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谢云淮还是想要死的稍微体面一点的。
虽然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很多自己死亡时的画面,但当真正下课的时候,谢云淮还是握着笔认真地写起来。
他还是想活,哪怕只能多活一节课,一分钟,甚至是一个题目……
可他对自己的能力预测很精准。
他又遇到看不懂的题目了。
明明记忆里将这道题听过做过千百次!
明明他刚才已经在尽可能摈弃所有杂念和血腥味,集中精力认真听课了!
为什么还是会这么快就遇到不懂甚至快要完全陌生的题目?
是自己的脑袋在一次次死亡后变得越来越蠢吗?
还是他也终将变成和同学们一样无知无觉的模样,终有一日不再记得自己陷入轮回,也不再记得自己是谁,只会一次次在轮回中像个棋子一样被推倒死亡?
可怎么能甘心呢?
这个永远不会结束的轮回,他身为唯一有记忆的人,怎么能甘心就这样被拽入其中,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这所学校呢?
就像被困在课本中的文字,排列组合都被提前固定好了,永生都不能跳脱出去……
谢云淮死死盯着这道越来越陌生,甚至连文字都变得光怪陆离的题目,眼睛里的赤红血丝也越积越多,心头在一次次轮回中所堆积起来的愤怒开始无声地膨胀,他明明已经猜到自己会怎样死亡,可当真正面对时,哪怕早就经历过几百上千次,他也依然被命运和情绪所裹挟着,就连自己的异变正在发生都无知无觉。
满心只有愤怒,不甘,恐惧乃至于绝望。
这道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永远会遇到答不出的题目?
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自己?!
“咚咚…”
短促轻巧的敲击声突兀地打断谢云淮越来越深陷魔怔的情绪。
谢云淮敏感地霍然扭头朝对方看去。
意外的,撞进了一双极为漂亮清透的浅绿色眼瞳。
“给你,赶紧抄,只剩两分钟就要上课了。”绿色眼瞳的主人将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挪动到了谢云淮手边。
但谢云淮盯着他的眼睛,却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听懂了他的话。
呆板地眨了眨眼睛,谢云淮意识到自己刚才大概是被他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
“……谢谢。”他感激的朝新同桌弯眼笑了笑。
心里却偷偷地松了口气。
真好啊,自己好像又能在这一次轮回里多活一点时间了。
对方的笔记做的很完整,谢云淮将那道题的答案抄完后,注意到笔记本上的字迹其实很好看。
笔锋凌厉,一笔一划写得很随意,但并不会显得杂乱。
字里行间都透着种利落洒脱的劲儿,让人很容易就想到一个词:字如其人。
谢云淮抄完后把笔记本还了回去。
然后在老师进门的漫长时间里,看似认真地盯着自己的试卷,实则脑袋里都在思索这位乐于助人的同桌的性格。
不知道他能在这一次轮回里活多久。
那双眼睛可真漂亮啊,像春天树梢头最先冒出来的一簇浅绿新芽。
这么漂亮的眼睛,要是能挖下来,用特殊的办法永久保存收藏该多好?
但是眼睛的主人看起来不会愿意失去它们,这真令人感到遗憾……
要是课题能改成制作漂亮眼珠的话,自己说不定还能得满分呢。
不知不觉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但都被老师的一句上交试卷给打断。
谢云淮明明可以自己起身去交试卷的,但他鬼使神差地看向秦扶安,在对方起身之前,小声说道:“张老师脾气很凶,这次我帮你去交吧。”
说完,他就感觉到自己心跳有点加快,因为心虚。
这还是他第一次偷偷造谣老师。
但他还是努力面不改色地伸手拿过了新同桌的试卷,维持表面的淡定走向讲台。
在交卷之前,谢云淮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试卷,看到了上面字迹张扬的三个字:秦扶安。
这个名字,和对方的性格似乎截然相反。
这堂课没能交卷的人很多,全都是新来的同学。
谢云淮在低头听着这些新同学说尽狡辩之词的时候,心里却在想自己的同桌似乎和其他新同学不太一样。
他就能交卷,不仅交卷,还帮自己也完成了试卷。
这样看来,自己的新同桌似乎有点厉害……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谢云淮低垂的眼前就突兀地多了只手,修长的手指并拢夹着一张轻飘飘的纸条,悄然落在了自己的课桌上。
谢云淮:“……?”
他受到惊吓般地突兀扭头,有点不敢相信对方竟然会在老师发脾气的时候偷偷传小纸条!
难道不害怕被抓到吗?
这是班规不允许的行为……
谢云淮有点紧张,但他发现自己这位同桌不仅没有违反班规的不安,还在自己的注视下,大胆至极的把纸条又往前推了推。
推了推……??
谢云淮甚至能感觉到纸条的边缘在自己手腕边轻轻推近时带起的微微痒意。
谢云淮:“……”
因为高度的紧张和突然的惊吓,他的心跳有点失控,神经紧绷着随时注意前面的老师会不会突然捕捉到这里的小动作,但身体却极为诚实地偷偷上抬,然后悄然压住了这张纸条。
谢云淮以为新同桌是有什么不得不询问的重要问题才会在课堂上冒险传纸条的。
在看清纸条内容之前,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有问必答的准备。
但当谢云淮真正看清纸条上的内容时,他难以置信地愣了一秒,而后一边自我怀疑,一边闭眼再睁开……
嗯,纸条上的内容一字不变。
自己没看错,也不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出现了幻觉。
纸上赫然用熟悉的字迹写着一行张扬的字:你叫什么名字?
谢云淮盯着这张纸,盯着这行字,盯了足足三四秒钟的时间,才缓缓的重新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怕自己一时冲动直接将这张纸砸回秦扶安那张过分出众的脸上。
心里的紧张在此刻全然变成了无声升腾的莫名怒气,谢云淮扭头看向秦扶安,却又对上对方无辜催促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谢云淮心中关于秦扶安的第一印象全部推翻。
什么不好惹,什么聪明,什么不一般……
这个人,其实就是个仗着漂亮眼睛就胆大包天的混蛋!
桌上的纸被谢云淮一点点攥紧成团,他抿着唇,暗自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和新同桌有任何过多的交集。
他感激对方让自己多活了一点时间,但他直觉对方的性格和行事不是自己能招架得住的。
这样嚣张危险的人,注定会吸引众多的视线,到时候危机和死亡也回接踵而至,自己还是避开点,以防成为被波及的倒霉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