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朵不是饱了吃不下,而是他的身体根本就异于常人,很难消化普通食物。
这样一来,就由不得秦扶安不多想了。
小云朵外表是人,此时的气息也是人,但他本质上的确是个诡没错。
所以,他是不是也需要吃猪头人所说的那种能管饱半年的食物?还是说,应该吃人才对?
秦扶安垂着眸,借用灵气一直帮着按揉他难受的胃部,却没注意到他的小云朵这会儿已经彻底被热气给蒸熟了。
少年不自觉地弓着身体,既觉得被揉得很舒服,又羞耻地想要躲避,于是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敏感和不自在,偏偏始作俑者似乎一无所知,还专注地揉揉揉……
“够、够了……”少年羞于启齿的声音隐忍地响起,同时抬手僵硬地阻止秦扶安那只作乱的手。
秦扶安眼底闪过笑意,抬头时却格外无辜,“舒服些了吗?”
谢云淮:“……”
白皙的脸颊早就红透了,耳尖红得滴血,身体和神经都在无声地战栗,再一对上某人关切无辜的目光,谢云淮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好像完全不受控了一样,像只被秦扶安拽着细线黏黏糊糊拉拉扯扯操控的傀儡小人。
他有心想拆穿对方恶劣的行为,可一对上那双漂亮剔透的浅绿眼瞳,他又忍不住抿着唇将那些话都咽了回去。
最后支吾了半晌,才吸着气别别扭扭地重新握稳筷子,埋着头耳尖红红地乖乖吃更多的饭菜。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为什么自己明明气恼极了,可一撞上那双眼睛就好像被封印了一样,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下次、下次一定要先捂住那双可恶的会说话的眼睛!
和旁边跟蜷缩的小虾一样的人不同,收回手的秦扶安眼角眉梢都藏着笑,在观众们各种唏嘘声里,一边哄着小云朵多吃两口,一边慢条斯理地吃完自己的那一份。
最后,再把小云朵剩下的半份也给吃了个干净。
后面整个过程里,谢云淮都处于一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奇怪状态里。
他想说那是自己吃过的,可早上这人就毫不嫌弃地咬走了自己吃过的包子。
他又担心这么多饭菜会不会把人给撑坏,有点懊恼自己没能再多吃几口,否则对方也不用吃这么多。
他不知道那种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心疼,只是紧紧抿着唇,坐在秦扶安身边忧心地看着他吃饭。
顺带适时地递过一碗汤。
将打包盒丢到垃圾桶里,秦扶安牵着他离开这间便利店。
“你们有时间午休吗?”秦扶安偏头问垂着头乖乖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谢云淮从奇怪的情绪里挣脱出来,闻言点点头,轻声回答:“12点下班,下午两点上班。”
秦扶安算了算时间。
小云朵昨晚加班到十一点,又经历了两次诡物的袭击,回到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左右,早上七点多又坐车到公司……
他松开被自己紧握的手。
迎着小云朵微愕的目光,秦扶安抬手捏捏他泛红柔软的耳垂,轻笑着温声道:“那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会,我就不占用你的午休时间了。”
谢云淮:“……嗯。”
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一点点在心里蔓延。
然而面前的人就跟有读心术一样,下一秒又开始哄他,说下午下班了一定准时来接他回家。
那语气……就跟哄幼儿园的小朋友,说家长一定会按时接小朋友放学一样。
谢云淮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好哄。
目送着某人开车离开后,他站在原地,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里无数浮躁的想法后,也跟着上楼午休。
上班,挣钱,养家!
虽然自己吃得少,但看起来对方的胃口一点都不小,想要养他,自己就要多多努力才行!
谢云淮眼底漾出些许笑意,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脑袋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道身影。
在这个乱糟糟的都市里,在这个魑魅魍魉随时会吃人拆骨的诡域里。
他好像突然有了更多认真活下去的动力。
一整个下午,秦扶安都奔波在完成任务和交接任务的路上。
与此同时,他的收容者等级也在飞快攀升,论坛里讨论他这位新人收容者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但这些都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当时间来到晚上八点的时候,他已经开着车准时停在了小云朵工作的大厦楼下。
他的收容者积分后面多了许多个零,整个城南范围里,所有B级和A级的诡物都被他清理一空。
大概城南的居民们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呼吸到如此安全自由的空气。
只有站在收容站里,查看任务和混乱之都地图的收容者们知道,城南此刻已然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不成器的C级甚至更低级的诡物没人处理。
所以,这算不算是大佬吃肉,还好心给他们留了一口汤喝?
不过他们口中的大佬,此时正和每一位家长一样,在幼儿园……公司楼下,等着接自己家的小朋友下班。
越到快下班的时候, 谢云淮的思维就越不集中。
在接连打错好几个文档数据后,他终于停下了动作。
目光也从电脑的屏幕正中,无声挪到了屏幕右下角。
19:53分。
还有整整7分钟才下班。
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一想到那个人此时可能就在楼下等待, 谢云淮的心脏就像是被泡在一汪温热的泉水里,一点点鼓胀起来, 又不得不被自己按捺下去。
“小谢,帮我把这份文件改一下。”旁边工位上的同事偏头说完, 谢云淮的工作号上就收到了一份待接收的文档。
谢云淮轻吸了一口气,礼貌拒绝:“抱歉, 我没时间, 您自己加会班做一下吧。”
对方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拒绝, 愣了片刻,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沉。
“小谢, 按理来说我不该多嘴的。”他转动椅子面对谢云淮, 皱着眉倚老卖老:“可你现在还在实习期, 我给你的文件都很重要,你要是专心做,一定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你以为我是在故意为难你吗?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
耳边嗡嗡的声音格外刺耳。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谢云淮原本还算礼貌温和的神色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在对方仍旧喋喋不休, 甚至将附近好几个工位同事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的时候, 谢云淮骤然起身,打断了这人嗡嗡不停的输出。
“别pua我, 我是实习生,不是被你呼来喝去的傻子。”
少年身形笔直,垂眸看向对方时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冽注视感, 让人心悸的同时会忍不住想要躲避这种不公平的对视。
一句话将人说得面红耳赤后,谢云淮直接将屏幕上的那份文档消息删除,然后退出,关机,拿起东西打卡下班。
再没有昨天和之前任人指使时的乖顺。
谢云淮将所有异样惊愕的眼光和那些议论声都抛之脑后,看着电梯的数字一层层往上,刚才还浮躁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叮——”
电梯门打开,刚下班的时间,电梯里应该没有……
谢云淮怔怔地站在电梯外,和里面抬眸看过来的人撞上视线。
他怎么上来了……?
大概是怔愣的时间过长,两人谁也没有动作的情况下,电梯门又开始自动合上。
谢云淮承认,在看到电梯门闭合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都慌乱到漏了一拍。
直到里面的人重新按了开合键,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偏头笑着问他:“发什么呆呢?想坐下一趟?”
谢云淮:“……”
猛地摇摇头,他大步走进电梯,又像是小朋友一样乖乖在秦扶安面前站好,微微抬眸,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像什么?
像一个不光放学有家长接,还被奖励了糖果的小朋友。
秦扶安有点被自家老婆给萌到。
他笑意愈深,伸手摸摸面前小朋友的头顶,温声道:“先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家?”
话音落下,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小云朵迅速变成了一颗红彤彤的番茄。
秦扶安失笑,没忍住又揉揉他的头顶,这才牵着他等电梯下降抵达一层。
餐厅里。
谢云淮已经习惯性被揉完肚子后努力多吃几口了。
但他还是剩下很多。
秦扶安看着他面前还剩了一点的餐盘,捏着筷子,带着几分好奇地问:“吃这么少,你是怎么长大的?”
在自己没有参与没有见到的那些年,小云朵是怎么从一颗幼嫩的小苗,长成一丛漂亮小草的?
谢云淮抬眼和他对视,片刻后垂眸,盯着面前的剩菜,抿唇轻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就算什么也不吃,我也不会死吧。”
同样的问题,谢云淮曾经也这样问过自己。
他还尝试过什么都不吃,但结局是没有任何感觉。
不会感到饥饿,不会觉得难受,也不想吃什么精致可口的食物。
他好像天生就没有“食欲”这种东西。
听他缓缓坦白自己曾经的“实验”,秦扶安眼眸微暗,不期然想到了第一个副本里的小云朵。
在那个学校里,小谢同学可是被饿到差点把他自己都给吃光了。
后来的副本里面,小谢同学也都是需要食物的,无论是正常的人类可以食用的食物,还是诡物们喜欢的血肉,小谢同学其实都能吃。
那为什么就这个副本会这么特殊呢?
它甚至不是什么高危副本,也不是特殊高阶副本,连活动本都不是。
那么它到底特殊在哪里?
秦扶安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心底的情绪慢慢沉下去,不动声色地笑道:“这么看来,小云朵似乎格外好养活啊?”
谢云淮听出了他话里的言外之意,原本还有点蔫巴,被他这么一说,又忍不住想要捂脸。
为什么这个人总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些奇奇怪怪的话?!
让人根本淡定不了。
幸好在吃饭的时候,秦扶安并没有过分地逗弄他,所以谢云淮得以有空隙让自己重新一点点冷静下来。
吃完饭,结完账,秦扶安先给小妖们打了一笔钱,让他们晚上自己找地方睡觉过夜,然后偏头对乖乖走在自己身边的小云朵卖惨。
“我好像……无家可归了。”他垂着眉眼,试图遮挡住失落的神情。
谢云淮茫然了一瞬,啊了一声,忍不住追问:“你、你昨天住的哪儿?”
不可能到今天才无家可归啊。
不然面前这么大一个人,又是怎么长大的?
秦扶安牵着他微凉的手,另一只手往旁边指去,“喏,昨晚我就住那儿,可惜他们今天不欢迎我了。”
原来吃完饭后散步消食的时间,就不知不觉走到了昨晚的酒店前面。
但秦扶安现在手指的那一片地方,突兀地空缺了老大一块儿空地,好像曾经有一栋建筑莫名其妙拔地而逃了一般。
作为混乱之都的当地人,谢云淮当然记得这里有过什么建筑。
他一言难尽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秦扶安,语气不可思议:“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接待了他之后,酒店一夜之间突然不翼而飞了??
面对他的质问,始作俑者也很无辜地摇头:“我不知道啊,酒店前台早上还祝我生活愉快呢。”
谢云淮:“……”
好像有点能猜到面前这人对酒店而言有多恐怖了。
看他不说话,秦扶安轻咳一声,握着小云朵的手指,格外低落地说:“原本我还想着多待几天,没想到酒店突然消失了,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晚上的混乱之都,应该还挺危险的吧?”
谢云淮无言地望着面前故作可怜的某人。
即使明知道他是在卖惨玩苦肉计,可……自己好像真的很不争气。
有点懊恼地咬了咬腮上的软肉,刺痛不仅没有唤回他的理智,还催促着他沉沦更深,嘴快过脑子地发出邀请:“那你、要来我家暂住吗?”
话一说出口,他就羞窘懊恼地猛然闭嘴。
连眼睛都死死闭上了。
整个人站在秦扶安面前,浑身僵硬得不像话,别说脸红了,连耳朵和头顶似乎都被热气煮地往外冒烟。
到底!为什么!不过脑子!就邀请人来自己家!过!夜!??
谢云淮不敢睁眼,可眼睫却一直在不安地颤动,他都不敢想象面前的人看向自己时会用多么戏谑的目光,不敢想象对方心里把自己想成了多不矜持的人。
主动邀请回家过夜什么的……
果然自己是白长了一颗脑袋吧!!!
处于羞恼中的少年,通红着脸,死死咬着唇瓣,看样子大概已经在心里把几秒钟前“口出狂言”的自己给暴揍了一百次。
秦扶安实在是被他给可爱到了。
眼角眉梢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索性也不压了,径直伸手将面前已经僵硬成一根木头人的小云朵揽到怀里,低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笑着回答:“好啊,那先谢谢善良的小云朵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我。”
“……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谢云淮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软巴巴的控诉。
下一秒就被亲了。
谢云淮:“唔!?”
他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直到被人意犹未尽地放开,他已经揪着对方的衣角,呼吸不稳地半靠在对方怀里平复浑身发软的失控情绪。
然后他听到了某人贼喊捉贼倒打一耙的控诉:“都怪你太可爱了,看起来就好亲的不得了。”
谢云淮:“……”
一句反驳都没有,每一寸皮肤都在泛红发烫。
他好像……真的要被这个人,用轻飘飘几句话几煮熟了。
谢云淮认命地闭上眼,栽在秦扶安怀里,一边沉溺,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
一点定力都没有,被面前这个人随意地搓圆捏扁,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种完全不受控,甚至每一分情绪变化都被人控制拿捏的感觉,一点都不好,糟糕透了。
可他又好像特别的甘之如饴。
就像刚才……对方一句话,自己就迫不及待开口主动邀请他回家。
一想到接下来就要把这个人带回自己的家,让对方轻易踏足自己最为安全也最舒适的地方,谢云淮的心脏就忍不住急促跳动起来。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是紧张,是忐忑,还是……藏得更深的期待?
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从见到秦扶安的那一秒开始,就变得乱七八糟了起来。
无论是脑袋,还是心脏和情绪,全都乱糟糟的,被秦扶安轻易搅得一片狼藉。
头顶又被揉了揉,被亲的泛红微肿的唇瓣也任由指腹轻轻擦过,谢云淮抿了抿唇,乖乖被人牵着往家的方向走。
那么多个副本, 这不是秦扶安第一次进入谢云淮的家。
但登堂入室这种事,不管经历几个副本,只要面对的是小云朵, 那秦扶安觉得自己永远都会乐此不疲。
这个副本里,小云朵的家并不大。
像是简单的蜗居, 但屋子里很干净整洁,布置的虽然简单, 但也充斥着生活气息。
从站在门口,拿出钥匙开门的那一刻起, 谢云淮握着钥匙的手就忍不住轻颤。
——一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带了一个只认识两天的人回家, 谢云淮就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觉得自己过往平静生活的一切, 都在遇到秦扶安的那一刻被彻底打乱,并且似乎再难回到从前。
等门打开之后, 谢云淮动作僵硬地给秦扶安拿了拖鞋, 然后自己就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盯着他换鞋。
秦扶安自然察觉到小云朵的拘束, 就好像这不是小云朵的家,而是自己家一样。
比起自己,小云朵反倒紧张得像个上门做客的人。
想到此, 秦扶安不由失笑,目光短暂划过这个狭小的房屋后, 就主动伸手握住了少年因为紧张而发汗的手心。
“作为被收留的感谢, 你觉得我直接以身相许怎么样?”
开口就是王炸。
谢云淮使劲儿想把自己手缩回去, 尽力避免自己再被这人牵着鼻子走,可对方的手劲儿更大, 他只能涨红着脸,羞恼地瞪向秦扶安,咬牙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以身相许……到底是感谢, 还是趁机占自己便宜?
谢云淮觉得这人脸皮奇厚,而且总是拿自己当3岁小孩哄!
秦扶安笑看着小云朵忘记紧张,重新生动鲜活起来的模样,挑眉戏谑道:“连以身相许都不行?那你觉得我要怎么才能还清你这么大的恩情呢?”
不等谢云淮拒绝,他又用格外诚恳的语气说:“别说什么不用感谢的话,我这个人有恩必报,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你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我,这可不仅仅是滴水之恩。”
所以他一副定要从谢云淮这里得到报恩答案的架势。
谢云淮被他打无赖言行气得不自觉攥紧拳头。
偏偏说也说不过,打更打不过……
谢云淮忿忿地怒瞪他一眼,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不用你报答,是我想收留你的!”
看着连背影和头发丝儿都写着生气打少年,秦扶安揉揉鼻尖。
啊,好像没把握好度,把小云朵惹成了炸毛小云团子。
反思了不到一秒钟时间,秦扶安自然而然地抬步跟在自己老婆身后。
这一跟,就直接从门口跟进了卧室。
谢云淮:“……”
他发现了一件最为严重的事。
家里就一张床……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路上的紧张和窘迫究竟从何而来了!
他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屋内自己的床,听着身后亦步亦趋逐步逼近的脚步声,大脑即使一片空白,仅存的理智也在艰难转动,拼命努力地头脑风暴中。
怎么办?
让对方打地铺?
或者睡沙发?
总不能……总不能和自己睡同一张床吧?
谢云淮握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紧张而用力到骨节都在泛白。
他是一时冲动把人带回家了没错,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要……就要从容接受这人和自己睡同一张床啊。
这太刺激,也太过火了。
和一个才认识两天的人……
谢云淮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可能到来的亲密行为。
可如果要拒绝对方……谢云淮发现自己好像也做不到太冷硬。
更何况,带着人来家里是自己说的,站在又让对方打地铺的话,岂不是前后矛盾?
谢云淮没有过高的接受能力,却也没脸说出反悔的话。
他一时傻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的手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愈发用力。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
男人轻浅平稳的呼吸落在他脖颈后面,不用回头,也能知道对方此时距离自己到底有多近。
就像……就像一条盘旋着尾巴,直立上身悄然靠近缠绕住他的毒蛇。
谢云淮不想对秦扶安用这样的形容,但秦扶安从眼睛到浑身的占有欲,无不给谢云淮这种“毒蛇”的感觉。
这让他心中更慌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猛地转身,正打算豁出脸面张口对秦扶安说些什么。
“我睡地上就行。”秦扶安先他一步开口。
还没完全组织好的词汇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谢云淮却顾不得噎,错愕地抬眼望向说出这话的人。
他……有这么通情达理吗?
谢云淮心中的疑惑在他望进那双浅绿含笑的眼眸时,又无声地散开消失。
“你、你睡床吧。”他骤然红了脸,别别扭扭地说:“我打地铺就行,你是客人……”
话没说完,又被面前的人亲昵地捏住了一边脸颊。
“小云朵,在我面前,不用言不由衷。”
秦扶安捏捏他泛红的脸,轻笑着哄他:“你能收留我,我就很开心了,再多的,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大可以慢慢来,你觉得舒服开心最重要,我没关系的,嗯?”
谢云淮:“……”
被逗弄了数次的少年抿直了唇线,红着耳尖呐呐点头。
其实他更想辩解点什么,比如那个所谓“再多的”的具体内容。
但他要脸,说不出口。
“那你先去洗漱吧。”谢云淮浑身发烫也发软,却还是强撑镇定把人推进了更为狭小的浴室。
等这片熟悉的空间再次只有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之前几度被蒸熟烧开的大脑终于慢慢冷却下来。
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谢云淮颓然地坐在床上,又仰头径直躺倒下去,双手捂着脸,无声地长长哀叹。
好丢人。
还是在秦扶安面前丢人……
在对方面前,自己怎么总是如此束手束脚?!
谢云淮暗恨自己不争气,内心深处却又多了几分狐疑。
没错,当他冷静下来,理智上线之后,心里更多的就是对于秦扶安这个人的狐疑。
对方对自己“撩骚”的行为……是不是太熟稔了点?
就好像同样的行为,他也对别人做过无数次一般。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谢云淮的眼神就一寸寸冷了下来。
他听着浴室里打水声,轻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认真回忆剖析。
无可否认,自己是喜欢这个人的,对方强大、帅气,一举一动间透露出来的言行举止和性格都极有魅力,总是能够轻易挑动自己的心弦,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
可一个人生来就能如此出众甚至完美吗?
想到之前对方带着引导意味的超高吻技,谢云淮的神色彻底冰冷,泛红的脸颊也一寸寸失了原有的血色。
晦暗的灯光下,少年抬手遮住情绪翻涌的眼睑,手臂形成的阴影下,他的脸色平添几分苍白阴郁。
等秦扶安洗完澡出来, 发现外面的天都变了。
原本洁白柔软格外温软好rua的小云朵,现在不仅不好rua,还变成了一朵灰扑扑黑漆漆不停冒着细小闪电的小乌云。
秦扶安:“……怎么了?”
很难得, 短短三个字,愣是被他问得小心翼翼。
谢云淮沉默地看了他片刻, 哑声说了句没什么,绕开他走近浴室。
短暂的交错, 秦扶安没有错过少年眼中的疏离和冰冷。
这种冷漠的疏离,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初见, 不、应该说, 比初见时的情形更糟糕。
可秦扶安只是洗了个澡……
蛇蛇疑惑, 蛇蛇无辜,蛇蛇委屈。
秦扶安也没上小云朵的床, 就在他铺好的地铺上盘膝坐下, 一边听着浴室里许久才响起的水声, 一边拧着眉回忆思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到底是什么让他的小云朵变成了小乌云?
秦扶安左思右想,直到浴室的水声停下,他飘远的思绪一下子回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