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不同的是, 这枚眼睛挣扎半晌后，终于躺平不动。
似乎是累了。
又或者是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 于是破罐子破摔起来。
负责人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在触及到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翳杀机时, 身体不自觉地痉挛着颤抖了一瞬，片刻后又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它抬眼看向秦扶安, 脸上又重新挂起服务型的微笑, 微微躬身, 谦卑而又谄媚地说：“当然，我愿意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于您, 希望我的坦诚能为您破开眼前迷雾, 解决所有本不该存在的困局。”
它很识趣, 到了这一步，除了识趣就是死。
本来就死过一次的诡，当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于是在这间空荡的收容所里, 秦扶安听到了一个并不漫长的小故事。
故事的开局永远都是老套的同一句话：
“在很久以前……”
在很久以前，一颗星球自宇宙运转时死亡坠落, 它的碎片裹挟着天外的不知名病毒坠落抵达了一颗新的生命星球。
那是一颗极为漂亮的生机勃勃的绿色星球, 那里没有人类, 却满目都是葱郁高大的植物和在植物王国里相互依存求生的动物。
动植物之间当然也有比人类社会更为残酷的生存竞争，但这些竞争在外来者进入星球之后, 就不得不戛然而止，变为报团取暖了。
因为那是一种能迅速吞噬所有生机的神秘病毒，它在无形地扩散, 悄然侵吞着每一条鲜活的生命。
不需要多久，那颗绿色的星球，就像一个斑秃的病人一样，大片植物枯败，动物尸体随处可见，病毒所过之处，几乎没有生命能够苟活。
说是几乎，是因为在病毒蔓延的星球上，的确还有一种植物在活着。
“是世界树。”
负责人看向外面阴沉晦暗的天空，目光悠远，好似看到了那一片狼藉的地狱，又好像看到了地狱里唯一一抹新绿。
“祂支撑着一整颗星球，在所有动植物都死光之前，它绝对不会受到病毒的任何影响。”
因为每一株植物的根系，都是祂在那个世界延伸蔓延出去的枝丫。
“病毒也以为是这样，但意外来得很快，只一夕之间，所有植物都从那颗星球上消失不见了，世界之外的来客失去了补给，半死不活地被困在了那颗已经完全荒芜的星球上。”
肆意侵吞生命以滋养自身的天外来客不得不去寻找这个世界仅剩的生机，它叫嚣着席卷整片荒芜大地，最后在世界的极点终于见到了一丛庞大的枯败了小半的杂草。
“在那之前，谁也不知道，世界树在幼年期只是一堆不起眼的杂草。”
祂身体的枯败也不是因为肆虐的天外来客，而是因为祂强行将剩余的所有植物都藏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祂被庞大的植物灵魂撑得枝条根根破碎，枯萎了小半身体才勉强将它们都藏了进去。
“那一天，世界树也终于见到了天外来客的真实面目。”
负责人说着，伸手点了点秦扶安手中宛如死了一般安静的猩红眼睛，对他说：“就是这样一枚被放大了百万倍的眼睛。”
二者在荒芜死寂的星球上对峙，最终不得不各退一步，勉强达成了短暂的“合作协议”。
“合作协议？”秦扶安轻声念着这个词，想到的却是小云朵偷偷卷上自己手腕衣袖叫嚣着饥饿时，那黑漆漆的灵魂枝条。
负责人脸上带出了几分古怪的笑，哑声道：“是啊，合作协议，它们决定一同离开那颗已经死寂的星球，暂时形成相互依存的关系，可结果却都各自暗藏狼子野心，互相都妄图吞噬啃咬对方的躯干以及灵魂。”
“后来呢？”秦扶安面色不变地问。
“后来，它们一起去了更多个世界，你看我。”
负责人反手指了指自己碎裂的脸颊，嗤笑道：“我这样被融合的怪物，就是在那些世界里由世界树和这枚眼睛一起，结出来的果子。”
秦扶安神色冷了冷，凉凉反驳：“别胡说，小云朵生不出你这么丑的果子，你顶多算是这枚眼珠子在小云朵身上的寄生物，迟早会被铲除。”
负责人一噎。
他的嘴巴是淬了毒吗？！
怎么没在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他自己先给毒死了，让他祸害人间还不够，瞎眼的眼珠子还非要把这不当人的家伙招惹到游戏里来祸害诡？！
秦扶安也不打算继续往下听了。
他垂眸，随手碾裂手里的眼睛，盯着指缝间缓缓流淌的血色，指尖灵气萦绕，很快将之一扫而净。
“最后一个问题。”他眼前早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直播间，更没有什么弹幕，他抬眼毫无阻碍地直视负责人的双眼，问它：“要怎么才能脱离这个世界？杀了所有的诡物吗？”
负责人：“……不，我可以送您出去。”
它硬咬着牙憋出这句示弱的话。
要是真让这杀神动手，恐怕整个副本的诡物加起来都不够给他杀的，眼睛既然已经被他给弄残了，那这个副本里的诡物们全都是自己的所有物，是绝不能被消耗一空的财产。
谁愿意做光头司令呢？
反正它被压迫了这么久才站起来，它不愿意！
“那还愣着干什么？”
秦扶安起身，在身影从原地消失之前，还友善叮嘱了一句：“记得给我高分好评，谢谢。”
“有缘再见。”
负责人：“……”
最好这辈子都别再有这该死见鬼的缘分了！
熟悉的系统空间。
不熟悉的一触即发的致命危机。
秦扶安在身形出现的一瞬间便闪身躲过了一击袭杀，他微微抬眸，幽绿的竖瞳瞬息锁定了几乎笼罩在整个空间中的硕大猩红眼瞳。
“怎么，狗急跳墙了？”他悬空而立，血红的眼瞳却于暴怒之中迅速转动并向下压迫着逼近。
充满恐惧和混乱的压迫感自上而下铺天盖地地涌来，秦扶安看到血色的眼瞳之中自己渺小的身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或逃离或反抗，对视的这一瞬间，他便似乎一脚塌陷到了恐惧的极域。
与此同时，在下方小小房屋外的方寸土壤之中，也有一抹绿意正在迅速生长，不过片刻，就已然攀附着少年的手腕，支撑着他的身形，与他同时面对极致的压迫力。
脚下有了叶片作为落点，秦扶安被压迫地有点下移的身形顷刻间稳住，他垂眸看了眼叶片上还带着点点墨色的柔韧藤蔓，眼底流转着温柔的笑意。
“你们——该死！！”眼球深处有阴狠暴戾的声音尖锐地响彻整个空间。
秦扶安好整以暇地摊开手心，将一片柔软的叶片轻轻握在掌心后，才用格外无辜也极为气人的表情和语气说：“我以为这么多个世界吞噬融合下来，你多少也该长点脑子，否则也不会弄出这么个逃生游戏，可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你了。”
在眼球充斥着杀意的极端暴怒注视下，秦扶安慢悠悠地评价它：“手段低劣，不堪造就，如果不是寄生了小云朵，恐怕你早就死了不下百次了吧？否则也不至于到了现在，反而越来越弱。”
秦扶安对自己的实力心里有数，如今外界正是灵气耗尽的末法时代，他纵然活了千岁，但实际上的实力并不足以碾碎一个庞大的能够吞噬整颗星球所有生命体的“诡物”。
那么对方现在变得这么弱，还不得不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副本来囚禁和困杀玩家进行吞噬，这就很有些说法了。
再结合上个副本负责人的那些话，还有猪头诡口中的诡域情形，秦扶安已经能够对小云朵和这枚眼珠子之间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融合之后，二者在一次次较量和侵吞中，彼此的生命和能力也越来越交缠不断。
哪怕一开始两边都狼子野心想要将对方绞杀，但到了后来，已经很难再将其顺利分割开了。
所以，明明是世界树，呈现出来的灵魂模样却是藤蔓。
因为小云朵和这枚眼珠子之间，就如被藤蔓缠绕绞杀却又生机不断的大树。
藤蔓已经死死嵌进了大树的树干之中汲取营养。
要想救树，就要割断藤蔓，但藤蔓即使被斩断，树干上也会留下千疮百孔被攀附和被伤害的痕迹。
要想剥离藤蔓，就需要更加繁复的救援方式，并且在这个过程里，无可避免一定会伤害到藤蔓和树干，两者早已经难分难舍，除非有朝一日终于分出绝对的胜负。
到那一天，要么藤蔓彻底绞杀大树，要么巨木反将藤蔓当作生机汲取一空。
所以这也是这枚眼珠子敢在这么弱势的时候现身来攻击秦扶安的原因。
它太清楚秦扶安和谢云淮之间的感情羁绊。
所以它有恃无恐，毕竟人类有句话叫做“想打老鼠，又怕摔碎了玉瓶”。
它无所谓自己是那只老鼠，反正秦扶安要想伤它，就必定会伤到谢云淮。
所以它可以愤怒，可以对秦扶安肆无忌惮地攻击，秦扶安却只能占两句嘴上便宜，行动也只是来回闪避。
没有反击。
“别顾忌。”谢云淮的声音在秦扶安耳畔响起，轻缓坚定，“杀了它，只要我还剩一株枝条，都不会死。”
眼球阴鸷地笑着拆穿祂：“是啊，你不会死，但在他的有生之年，也活不成。”
“死生不复见，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
秦扶安的手指被藤蔓悄然卷紧，又很快松开。
秦扶安于是了然，对方说得是真的。
小云朵也开始当小骗子了。
第161章 完结章（二）
秦扶安垂眸, 目光在手腕处悄然蜷缩的细软叶片上停驻片刻，而后垂手，将手连同缠绕在手腕上的藤蔓一起藏到背后。
“你这么有恃无恐, 是仗着我们感情好？”他轻笑着询问，又不等对方的回答, 状似恍然地拖长了语调，慢悠悠道：“你觉不觉得你就像个坏事做尽的熊孩子？仗着爸妈感情好不能离婚, 所以作天作地为所欲为？”
眼球在听清秦扶安话里调侃的那一瞬间，眼球里细密猩红的血丝都变得清晰鼓胀了许多, 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爆裂一般, 声音更是尖锐中满含杀意：“——你也只会占口头便宜！只要我杀了你, 看你还怎么阴阳怪气！！”
咆哮着，整片空间中骤然凭空漂浮起无数相似的不停眨动的血红眼珠。
它们齐齐死盯着秦扶安, 并有马上就要冲上来将他啃食殆尽的凶狠架势。
这原本是充满危机的致命一幕。
可秦扶安看着这些眼珠, 不仅没有紧张恐慌, 还缓缓蹙眉，深绿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疑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眼珠子的出现方式和攻击前奏看起来都很眼熟。
秦扶安很信任自己的直觉。
所以在小云朵用无数藤蔓叶片帮忙攻击和抵挡这些眼珠的时候, 秦扶安悬空立在原地，沉吟思索着并没有动作。
“小心！”谢云淮本体的一根藤蔓猛地缠绕到秦扶安腰间, 将他拽离了几十只眼睛同时冲过去啃咬的危险区。
与此同时, 秦扶安脑海中的回忆大门也轰然打开——
他记起来了。
这些眼珠, 曾经不止出现过一次！！
准确来说，前期他经历过的每一个新手副本里, 都曾见到过它们出现！
秦扶安豁然抬头，沉声逼问：“第一场新手副本里，你寄生在那个老师身上, 那一场永远不被打破的轮回副本，是你在幕后一手操控的对吗？！”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里压抑着隐隐杀意。
反倒是原本铺天盖地朝他和谢云淮涌来的眼睛们，在他问出这句话时，凭空愣了愣，悬浮在天际占据了整片空间的巨大眼球更是迟缓地眨动了一下，眼底闪过肉眼可见的愕然和慌乱。
他怎么知道的？
他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猜到？
不光是眼球，谢云淮也愣住了。
从土壤里生根并缠绕住秦扶安的藤蔓凭空消失，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秦扶安身侧。
“你怎么知道的？”他偏头，好奇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眼球也停下攻击，惊疑不定地等待回答。
或者说，等待谢云淮更多的反应。
少年身量修长，有着一张宛如精灵神明一般令人不敢亵渎冒犯的脸，他身上拥有着难以接近和触碰的神性，既温柔又疏远。
如果忽略他在秦扶安面前极力藏匿的双手和用长袍裹起来，内里早已枯败的漆黑躯干的话。
秦扶安第一次见到了真实样貌的谢云淮。
也一眼看穿他在自己面前极力隐藏的“朽败”。
于是伸出手，不顾无数双血红眼睛的注视，不顾场合和时间的，轻轻将人拥了个满怀。
然后在身体骤然僵直的少年耳边，低声回答他的疑问：“因为我有一本黑名单。”
“名单上，每一个副本里欺负过你的人和诡，都被我记得清清楚楚。”
“报仇成功的，会被划掉，但并不会消失。”
“恰巧，猛鬼高校高三（4）班的，那位浑身长满眼睛的班主任老师，正好位列黑名单第一名。”
他含笑说完，抬手捏了捏少年不知不觉变得殷红的耳垂，在谢云淮看不到的身后，眸光冰冷地和巨大的眼瞳无声对视。
双方都对彼此抱有必杀的心思。
可都不得不顾及谢云淮的存在。
一个是怕伤到本就遍体鳞伤的老婆。
另一个则是怕谢云淮恋爱脑发作，暴怒冲动之下选择和自己同归于尽。
眼球从第一场新手副本开始，跟随和目睹两个非人存在一次次的相遇和相爱，如今它真的毫不犹豫谢云淮能够做出同归于尽为秦扶安报仇的“傻事”。
毕竟一棵树的恋爱脑发作起来，也根本不讲道理。
于是二者都只能强行按捺杀机，形成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对峙局面。
偏偏秦扶安的嘴不肯闲下来。
他松开小云朵，手掌顺势下滑握住少年清瘦到略显干枯的手腕，抬眸对硕大的眼珠子说：“其实你还是在变成系统的时候更顺眼，这样子看起来像个丑陋的红眼病患，不考虑观众的情况下，难道也不用担心红眼病症的传染吗？”
他伸手指了指空中密密麻麻漂浮着伺机而动的无数眼睛们，认真说：“你看，它们都被你传染了，为了我和小云朵的生命安全，要不你还是别用本体了吧？”
“我还挺害怕的。”
他说着示弱的话，却字字诛心，这回不光是天空中的巨大眼珠子了，就连漂浮着的这些，都好像被气得要冲过来原地爆炸，拉着秦扶安同归于尽。
谢云淮不自然地动了动手腕，没挣开，又听到他这番话，笑意便在精致的眉眼间流转，温和浅淡的笑成功消融了他身上清冷的不属于人类的那股疏离感。
他轻轻捏了捏秦扶安的手指，低声提醒：“悠着点，它脑子不太好使，很容易一时冲动。”
言外之意：别说这么直白，委婉些，小心它真的不管不顾冲上来咬人。
听的一清二楚的眼球：“！！！”
这对不当人的狗夫夫！
它真的要被气得失去理智。
但就在它准备豁出去的下一秒，秦扶安的声音响起，又成功勾起它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想知道我还猜到了些什么吗？”
眼球停止转动，直勾勾盯着秦扶安。
“比如你背后隐藏的那些观众？”
眼球一点点缩小。
“或者你的能量为什么越来越少？”
周围漂浮着的猩红眼睛们全部消失不见。
“又或者你是如何在于小云朵共生之后，双方都越来越孱弱？”
眼球默默给自己变了个颜色，又换成了系统023的模样，不远不近地飘在两个非人生命体眼前。
行动永远比语言更真诚。
它想知道。
并且都想知道。
它承认，眼前这条不当人的蛇，的确很有钓老婆的资本。
它觉得今天无论是个什么结果，回去后都一定要把秦扶安过往所有的游戏录播都仔仔细细看上个几十遍，特别要把他教观众钓老婆的那一段拿出来反复观摩学习。
单身太久，这两个非人类又一直在它眼珠子跟前不停地秀恩爱，它偶尔也会升起一抹淡淡的孤独。
要是有朝一日，能从一个眼睛变成一双眼睛……
那自己岂不是纵横星海宇宙无敌？！
第162章 完结章（三）
见它如此“听话”, 秦扶安勾唇友善地微笑，眼底却掠过一抹冷然的杀机。
“那么，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最好是能做个双赢的交易，你觉得呢？”他微微偏头, 精致的眉眼衬得容貌愈发令人惊艳。
系统023静静地在半空悬浮了片刻，便妥协似的往下落了一小截。
“好。”它语气沉沉地应了。
“……”谢云淮在眼球看不到的地方, 轻轻揪了揪秦扶安的手指。
秦扶安收到了他的暗示，笑意在眉眼间流转, 表面不动声色, 背地里却反手紧握住老婆细瘦的手指, 十字交叉相握后，还上瘾般地轻轻捏了捏。
谢云淮：“……”
明明是和敌人争锋相对的紧张时刻, 他却突然没了什么严阵以待的心思。
脑子里总是忍不住飘出些关于秦扶安的记忆画面。
有他上课戳自己手臂的, 有他伸手捂住自己眼睛的, 还有他笑意吟吟凑近了轻啄自己脸颊的……
谢云淮努力住脑不再回忆，脸上却已经有了隐约滚烫的热意。
不过他很快正经起来。
在秦扶安和眼球两方达成短暂的和谐，决定“坐下来好好聊聊并交易”的时候, 谢云淮收敛所有乱七八糟的心思，握紧和秦扶安相交的手指, 另一只手则抬起轻轻盖在了秦扶安那双漂亮的绿瞳上。
“闭眼。”
这次换他盖住秦扶安的双眼。
谢云淮温声提醒：“我带你离开这里。”
眼球已经提前消失不见。
秦扶安在眼睛被盖住之前, 搜寻了一下空荡的空间, 然后在小云朵的掌心覆上眼睑时，不退反进, 凑近他并在他柔软的唇瓣上印下一个足够温柔长久的吻。
聒噪的东西消失了，现在是完全属于他们二者的时间和空间。
秦扶安伸手揽住谢云淮僵硬甚至干枯的腰腹，在他同样完全僵硬的动作中, 维持着被捂眼的姿势，一次又一次地加深了这个好久不见的吻。
直到少年手指无力地往外推拒他的身体，直到盖在他眼睑上的手心滚烫地蜷缩着轻轻发颤，秦扶安这才结束了自己侵占老婆的贴贴行为，垂眸抵着小云朵被热意烘烤到温暖的额头，满眼笑意地和他对视。
“你……”谢云淮轻喘着试图平复呼吸。
可他刚一开口，就感受到秦扶安揽住自己腰腹的手在收紧，连眼瞳都在一瞬间变得幽深。
察觉到未知危险的一瞬间，谢云淮下意识闭嘴，把呼吸和未尽的话语都乖乖咽了回去。
秦扶安：“……”
有点小遗憾。
但这样用湿漉漉满含情.欲的眼神控诉他的小云朵，看起来也很漂亮可爱，让蛇想亲。
谢云淮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瞪了越来越过分的某人一眼。
在秦扶安努力收敛笑意变得严肃时，谢云淮松了一口气，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谢云淮：“……”
秦扶安又被老婆凶巴巴地瞪了一眼。
他摸了摸鼻尖，凑近亲亲少年颤动的眼睫当作安抚。
“走吧，别让那位尊贵的红眼病患者等急了。”
他转移话题，平复老婆怒气的时候，终于再次想起了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敌人。
等了半天没等到蛇和树的眼球刚冲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它惊呆了。
“？？！”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可等它气急败坏想要找秦扶安算账的时候，空间里早已恢复一片寂静，别说人了，连个诡都没有！
眼球：“！！！”
如果时间倒流，让它重新进入这个世界再来一次的话！它势必开局就要杀了秦扶安这个恋爱脑恶魔！！！
看他们还能怎么秀恩爱！当一辈子没对象的单身狗去吧！！
秦扶安是第一次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和想象中的阴森晦暗的百诡夜行不同，这里的天虽然是暗红色，但到处都有新绿的嫩芽冒出，到处都是勃发的生机。
从高空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秦扶安想到了春天。
“这里很漂亮。”秦扶安认真夸赞。
这里很漂亮。
因为这里是小云朵生活的地方。
所以哪怕是一根枯败的枝叶，在秦扶安眼中也是可爱又漂亮的。
谢云淮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谢云淮的眉眼间染上浅淡温柔的笑意，他握着秦扶安温热干燥的手心，轻声道：“是你让它变得这么漂亮的。”
从第一个副本的毁灭开始。
这里就生出了第一片嫩绿的芽。
在那之前，这里黑漆漆灰扑扑的，空气里全是浓郁到散不开的腥臭血味，走在路上的每一只诡都只是被眼球操控寄生的傀儡。
秦扶安没有再接话，而是仔细环视下方的这片小世界。
它很大，虽然在空中就能看清下方的地貌，但实际上那只是表面，这片诡域就如同一棵蜿蜒舒展枝干的大树，又像是一丛杂乱但倔强生长的草木。
于是伸展出去的每一个脉络，都是一片长而宽广的通道。
秦扶安看着它，就想到了那个负责人说的，谢云淮是一株还未成长起来的世界树的说法。
“所以，诡域……就是你的身体内部？”秦扶安看向小云朵，不允许他目光有所闪躲。
谢云淮抿唇纠结了一瞬，还是老老实实地乖巧点头承认了他的说法。
“那这些诡，又是什么？”秦扶安伸手指着下方对二人的到来一无所知的诡物们。
谢云淮跟着看向它们。
片刻后，声音轻轻地说：“它们……是被寄生后的子民。”
被寄生？子民？
所以负责人当初说那颗星球上的动植物在一夕间全部消失不见，就是被谢云淮藏到了世界树内部？
不过在和眼球搏杀的漫长过程中，这些动植物们，也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
秦扶安有一瞬间的恍然。
难怪，在有动植物类诡物出没的副本里，基本很少见眼球的出现，而以“人类”为主体的副本里，眼球的存在就会变得格外明显。
不是眼球没有全程监控谢云淮，而是它换了一种更隐秘也更恶心的方式。
秦扶安冷笑一声，盯着下方无知无觉的诡异们，决定收回之前说那颗眼珠子没脑子的评论。
在如何恶心人这件事上，对方显然精通得很。
秦扶安不在乎罪恶者如何犯罪，可问题是，被它恶心和伤害了那么久的，是小云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