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by娜可露露

作者:娜可露露  录入:12-04

赵殊意生性冷淡,没有一个追求者能求得他的芳心。谢栖既庆幸他谁都不喜欢,又痛苦于他竟然谁都不喜欢。
如果谢栖不主动找碴,连他的一点关注都得不到。
因为“互相”讨厌着,谢栖反而成了赵殊意身边最特殊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冤家,提起“赵殊意”就有人提“谢栖”,他们的名字成了紧密关联的一对,胜过无数情侣。
但冤家演得太逼真,时间越久越无法收场,好话更难说出口了。
谢栖关心赵殊意纯属自取其辱,例如有一回,赵殊意发烧,带病上课,谢栖担心:“你还好吧?”
赵殊意说:“死不了。”
谢栖见他脸色苍白,强硬地劝:“不行,我帮你请假,快点回家养病。”
赵殊意冷哼一声:“明天要考试了,你就这么想超过我?”
“……”
像错开的频道无法重叠,深埋的心意也难以见光。
谢栖暗恋了一学期又一学期。
“那时我觉得日子真难熬,怎么总也长不大?你一定是因为太晚熟才不喜欢我,等我们成为大人,会有机会谈恋爱。”
谢栖在赵殊意的压制下抬头,讥讽道:“但我没想到,你长大后竟然会变成那样。”
“我哪样了?”
“跟陌生人上床,包养情人,风流浪荡。”
“……”
赵殊意明白了,这种情况下谢栖更不可能表白:“那你还喜欢我?不死心?”
“喜欢?我都恨死你了。”谢栖扣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压低,“你包养过的每任情人我都知道,有时嫉妒得受不了,我就去找他们的麻烦,但欺负他们有什么用?不如直接掐死你。”
楼下的花园派对迟迟不开,因为主角不露面。
谢栖的手机嗡嗡作响,没完没了的催促将他本就不好的心情搅得更糟。
犹如困兽,他无力反抗,无法挣脱,不知道拿赵殊意怎么办。今晚的坦白是他最后的底牌,将他仅剩的自尊也交待了。
可惜,除了稍微取悦一下赵殊意,好像还是没用。
以前听别人说,太熟的友人不能成爱侣,因为如果能擦出火花,不会等到多年后才动心。
那时谢栖不信。
现在信了。
他已经做尽能做的事,表白,低头服软,收敛脾气,全身心被驯服,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可为什么还是争不到一句“我也爱你”?
——不爱就是不爱。
赵殊意十五岁时不爱他,二十七岁仍然不爱。
他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谢栖心灰意冷,一脸悲哀地看着赵殊意,伤心到绝望,眼泪止不住。
赵殊意愣了下:“哭了?”
谢栖自己没发现,但被提醒也停不了。
他哭得不凶,有一种心血耗尽、奄奄一息的安静。仿佛哭完这场一切都结束,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突然说:“当时我不死心,是因为无论多痛苦,都还有希望,哪怕只是幻想。但现在——”
赵殊意的手腕被他放开,倏地垂下。
仿佛一个慢放的镜头,死寂中,他们都不出声了。
赵殊意后知后觉脸一沉:“你什么意思?”
谢栖表情扭曲了下,没回答。
他看着赵殊意,专门停顿了一段时间,想从那张永远游刃有余的脸上找到紧张或慌乱的细节。
但不用看也知道,赵殊意不会慌。
他还在痴心妄想。
“哥哥……”
谢栖双手按住脸,狼狈地蹲下,“我觉得……我不应该再白费力气,该对你死心了。”

还有两个小时,一年只有一次的12月18日就结束了。
酒店花园里灯火通明,几十个客人焦急地等待今晚的主角登场,要陪他跨过午夜,迎接新岁的第一天。
谢栖姗姗来迟。
刚才他哭了十多分钟才从衣柜前站起来,去卫生间洗脸。
洗掉哭过的痕迹,换一身符合庆祝气氛的新衣,全程低头,没有看赵殊意一眼。
“该死心了”,他是这么说的。
赵殊意听完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谢栖没有说第二遍,脸埋在膝盖里也看不见表情,起初他肩膀抽动,后来像断气一样无声无息地静止了。
或许这就是死心的表现。
从他蹲下到洗脸换衣服出门,赵殊意面沉如水地旁观,没有再问第二句。
——就这样分开了。
一个去花园,一个回自己房间。
不久后派对开始,赵殊意没关窗,楼下传来歌声,在电吉他和架子鼓的伴奏下,一声情绪饱满的高音撕裂夜空,表演开始了。
谢栖特别喜欢摇滚乐,赵殊意曾经偶然看见他的歌单,点开听了几首,给出的评价是“吵死了”。
谢栖笑得前仰后合,说摇滚也不是每首都吵,亲他:“我就知道你不喜欢,你是不是爱听古典乐?”
赵殊意说:“不爱听。”
什么都不爱听,赵殊意对音乐没兴趣。但其实,他小时候也学过乐器,主修钢琴。
是秦芝安排他学的,因为觉得音乐能陶冶情操,别人家小孩都排满了私课,赵殊意怎么能落下?还帮他请了一位知名钢琴家老师,亲自登门,手把手教学。
然而没教多久。赵奉礼得知后不高兴了,呵斥秦芝:“尽教这些没用的东西,浪费时间。”
所以就不学了。
赵殊意自己也不爱学。他不感性,没有艺术天分。
谢栖正相反,是一个由风花雪月组成的人,喜悦和痛苦都比他浓烈十倍,也难怪能交那么多文艺界朋友。
现在这些朋友正在为谢栖庆生,有人能看出他刚哭过吗?可能有,但不会当面戳穿。
夜风静悄悄。
赵殊意的目光离开楼下花园,眺望远方的天空。
对面一片漆黑海水,辽阔地融入天际,城市灯火太亮,星星暗淡无踪。他点了支烟,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在窗前发愣。
其实过了很久,他还是不太明白谢栖说的“死心”是什么意思。
——不爱了?分手?离婚?
赵殊意心里窜起一股火。明明还没聊完,很多话没来得及问,谢栖就自顾自地快进到“死心”了。
这段一直被他操控的感情戛然而止,仿佛风筝断线,赵殊意的一腔后续也戛然而止。
现在一口烟吸进肺里,他突然回神,忘了自己刚才想聊什么“后续”。
果然被爱不令人愉快,主动权掌握在爱人的那个人手里。
谢栖不经他同意就“死心”了,明明说爱了十几年,那么深刻,可赵殊意还没切身体会几分钟被爱的滋味,没来得及给它一个“满意”或“一般”的评价,春风吹到半途,就突然变成一捧兜头砸下的雪——凉了。
他心想,刚才应该直接发火。
可谢栖哭得那么可怜,他的火没发出来,现在积在心里,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地让他想吐。
追上去接着吵也不现实,怎么吵?
“我不同意,你不许死心”?
不不不,随便吧。赵殊意无所谓谢栖死不死心,不谈拉倒,他尊重,祝福,各过各的。
然而,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赵殊意皱眉,用力抽完两根烟,把这归结为风筝断线后必然会有的短暂失控感,除此以外没有其他。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去控制谢栖。
楼下的表演越来越吵,赵殊意听着心烦,终于关上窗户,拉起窗帘睡觉。
吃了双倍剂量的安眠药才睡着,他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酒店房间一片寂静,赵殊意看了看手机,九点半。
回奉京的航班下午起飞。机票是前几天谢栖帮他订的,当时预留一上午时间,是考虑到他们亲热一宿后可能会情不自禁赖床,顺便悠闲地吃点东西。
没想到,多虑了。
药吃多了,赵殊意睡醒后依然头脑昏沉,感觉身体比平时重,很不舒服。
他打开窗帘,昨晚花园里的活动不知道几点结束的,酒店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场地,拆卸舞台。赵殊意吹了会儿风,稍微清醒了些,去洗漱。
手机时不时响一声,大多是工作消息,还有王德阳的问候。
赵殊意随手回了几条,回完视线移到“谢栖”两个字上。
谢栖的聊天栏一直在置顶。
原本的备注是“老公”,谢栖自己改的。赵殊意嫌不顺眼,给改了回去。谢栖看到后又改,反复拉扯过几次。
——没有新消息。
赵殊意想问谢栖什么意思,今天还要不要一起回家?打字到一半他又删了。
昨晚没消的火在心里复燃,但不只是生气,情绪有点混乱,赵殊意努力冷静了一下,心想:说到底谢栖没做错什么。
他不爱谢栖,还要求人家一直爱他不准死心,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栖对他已经够好了,哪方面都挑不出错,就连他昨晚出席宴会穿的礼服,都是谢栖亲自准备的。
——最近谢栖熟记他的尺码,不论是定制还是买成衣,都习惯两个人一起买,体贴得很。
如果他能像几个月前那样稍微给一点温情,相敬如宾的效果就达成了,根本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他最想要的不就是相敬如宾吗?于情于理都不该对谢栖太坏。
是谢栖没底线的顺从让他掌控欲发作,得意忘形,不记得他们之间还有情理。
甚至忘了谢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他的所有物。
——既然不是他的,他就不要了。
赵殊意像一台防御精密的电脑,自动清除体内“病毒”,非常冷静地按时去了机场。
谢栖比他早到,已经在候机室坐着了。
一夜后再相见,气氛仍然很差。谢栖抬头看他一眼,没开口。
赵殊意也不说话,将沉默维持到登机,飞机起飞、着陆,直到抵达奉京,他们也没聊一个字。
谢栖似乎一宿没睡,有明显的黑眼圈。
赵殊意却因为药吃过量,始终昏昏沉沉,睡不醒似的抬不起眼。
奉京今天零下十度,一出机场,冷风就钻透骨缝,袭入肺腑。赵殊意终于又清醒了点,扫一眼谢栖:“司机没来?”
谢栖说:“我的车在这儿。”
他往停车场走,赵殊意跟着。
谢栖自顾自打开车门,赵殊意沉着脸坐到另一侧。
从机场回家的路很远,漫长的沉默将压抑推到极致。赵殊意心里刚清除的病毒死灰复燃,他突然想起,昨晚好像没跟谢栖说“生日快乐”。
他看了看开车的人,欲言又止。
谢栖似乎从余光看见了他的反应,突然说:“等下回去我收拾一下东西。”
赵殊意反应很快:“搬出去?”
“……”谢栖一愣,沉默了下,“找找上回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还是送你吧,我不留着了。”
赵殊意没做声。
他不问是什么,过了几秒,谢栖又说:“你希望我搬出去?”
“这不是你自己的意思吗?”赵殊意说,“不然呢?‘死心’还能是什么意思?”
不该吃这么多药,他觉得自己今天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语气这么尖锐,显得太上心,不像游刃有余的赢家。
但输赢好像也没那么重要,至少谢栖已经不挣扎了,全然一副败者姿态,对他说:“是,我接受现实,不想再对得不到的东西心怀妄想了。但我……还没考虑那么多。”
赵殊意又沉默。
谢栖说:“如果你觉得我这副样子很烦,没以前听话,我可以听你的,搬走,不碍眼。”
北方的冬天好爱下雪,他们行到中途窗外便有白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赵殊意望着眼前细碎的白色,莫名想起昨天谢栖回忆里那句蹩脚的台词。
“今天的雪花真美啊。”
现实里的谢栖却说:“如果你想,离婚也可以。”

离婚也可以。
谢栖语气平直毫无起伏,根本不问赵殊意的意愿,单方面通知他:“你决定吧,都可以。”
像一条砧板上等死的鱼,无所谓赵殊意的刀落不落下来。
赵殊意一言不发,车里的气压陡然又降了一截。
他不想发火,也不认为自己应该生气。但此刻胸腔里鼓噪的情绪如果不是生气,就得找一个别的理由解释。
他又一次想:是药吃多了。
车窗外的雪花仿佛也变成白色药片,不断地旋舞飞落。
雪越下越大。
不巧赶上晚高峰,车开得艰难。
谢栖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赵殊意没表情的脸,自言自语:“你也没考虑好吗?也是,离婚是大事,不能草率决定。”
赵殊意皱了下眉。
谢栖不说了,专心开车。车子在拥堵路段走走停停,前盖积了一层白雪,一阵风刮过,又一干二净。
刚吵完架、但没明确分手的情侣最尴尬。
如果维持现状,什么都不说,一起顺其自然地回家,今天晚上还要睡一张床吗?
如果睡,闹这一通意义何在?
如果不睡,明天呢?后天呢?明年以及更遥远的将来呢?假如一直分居,为什么不肯直接提分手?
他们的关系似乎走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左右两边通往完全不同的未来。
但好像,都不是什么美好未来。
冬天昼短夜长,天已经黑了。一个小时后,谢栖和赵殊意终于挤出堵成长龙的车流,到了自家楼下。
上楼,开门,脱换衣服,洗手。赵殊意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谢栖在卧室里翻东西。
他竟然不知道,上回的生日礼物一直都被谢栖藏在柜子里。
都怪谢栖东西太多,到处凌乱摆放,赵殊意连看一眼都嫌乱,怎么会逐个柜子去翻?
他走到门口,远远地问:“是什么?”
谢栖回头:“情书,读书时写给你的。”
“……”
是没猜到的答案,但也不算很意外。
对他们而言能花钱买到的东西都不特别,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才珍贵。
很厚的一叠情书,不知道有多少封,谢栖装在一个半透明的玻璃匣子里,递给赵殊意。
“随你处置,不想要就扔了吧。”他说,“当年写完我没敢送,就怕你看完嫌弃地扔掉……没想到,最后还是这个结局。”
谢栖低头:“也许这就是命。”
不论早晚,它总会发生。
赵殊意没接腔,打开匣子,抽出一封信,说:“我看一下。”
“别在我面前看吧。”
谢栖有点抗拒,但赵殊意不理会,直接拆开了信封。
第一封情书写于初二下学期。
开头第一句:“早安午安晚安,赵殊意同学。”
还没来得及读第二句,谢栖猛地按住他的手,年代久远的泛黄信纸在两人手心里压出褶痕。
谢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又倏地收回了手。
“你看吧,我去洗澡。”他找借口躲避,抬脚走开。
赵殊意没阻拦,也不找个位置坐下,呆站在卧室门口,就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沉默地阅读这些穿越青春的来信。
起初有些心浮气躁,纸上那些字像一只只墨色蝌蚪,漂浮在视网膜上,叫他难辨认。
也怪谢栖笔迹太乱,极细的钢笔字,横竖撇捺都在飞,只有“赵殊意”三个字最工整,似乎练过无数回。
“你可能不信,这是一封情书。
“我喜欢你,赵殊意(好尴尬)。
“其实,我每天见到你都很开心,但你好像总是不开心。今天又和妈妈吵架了吧?被我发现了,哼哼。
“我好想安慰你啊,想开点好不好?吵就吵呗,别不高兴,我爸也很讨厌,但他吵不过我。要我教你一点吵架的技巧吗?保证胜利,让你妈哑口无言!
“怎么样?你想不想学?
“想学就下课来找我,顺便请你吃冰激凌。”
“……”是跟今天的谢栖完全不同的口吻,更幼稚,也更有活力。
赵殊意只读一封就停下了,手指发僵,没法再拆第二封。
情书上没标日期。初二那段时间,正是赵殊意的叛逆期,他和秦芝吵架的日子太多,不能以此判断谢栖写的“今天”是哪一天。
从他的视角看,那时的谢栖跟从前没什么差别,依旧不断地找他麻烦,十分讨厌,一点也看不出“我好想安慰你”。
正如昨天晚上,谢栖讲了那么多曾经爱他的细节,也都是他不曾亲身体会过的。
谢栖刚才怎么说来着?
“也许这就是命”,赵殊意是天生的孤家寡人命,“被爱”的好事从来轮不到他,他注定不能有太真切的体会。
但如果昨晚谢栖不说“死心”,其实他是有机会的。今天翻阅情书,应该也会有不同的心情。
或许会很甜蜜,然后他们……
——他又在生谢栖的气了。
赵殊意及时打住,驱散不理智情绪,抽离地冷眼旁观自己。他想,就算不提往事,最近这段时间,谢栖对他也够爱了。
人家为他付出百分之九十九,他不感动,偏要计较自己没得到的那百分之一。
赵殊意心口窒闷,不想再拆第二封了。
不得不承认,他今天的状态是真的不正常。一直想冷静,但始终冷静不了。
以前帮他开药的医生总劝他,睡眠障碍只是他的问题之一,病根不在这里,吃安眠药治标不治本,不会好的。
赵殊意从来不听,但现在忽然觉得,或许应该换点药了。
赵殊意没像谢栖想的那样,扔掉情书。他把玻璃匣子放在桌上,像随手搁置一本书,稍后还会继续阅读。然后他去另一间浴室洗澡。
跟谢栖各洗各的。
时间还早,晚饭还没吃,远不到睡觉的时候。赵殊意洗完出来时,谢栖在客厅里看电视。
是个综艺节目,有点吵。一抬头看见他,谢栖就把电视关了。
客厅骤然安静下来,他们对视一眼,谢栖先开口:“那些情书你都看完了吗?”
赵殊意说:“还没。”
谢栖沉默片刻,在寂静中,视线不听使唤,不自觉地掠过他半敞的浴袍领口。
熟悉的眼神。如果是以前,谢栖已经黏上来亲他了,然后将手伸进他的浴袍里,肆意妄为。
但今天没有。
谢栖收回视线,主动提:“我还是搬出去住吧。”
赵殊意顿时冷笑一声:“想搬就直接搬,难不成我会留你?”
谢栖僵硬了一下,低头起身,去收拾东西。
搬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如果想立刻离开也能很简单。他只要叫助理过来帮忙,带走衣柜里所有的衣服、电脑和手机充电器一类的必需品,其他东西可以重新添置。
甚至连这些东西也可以不带,直接走人。
但谢栖还是细心收拾了一番。
他装满一个旅行箱,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赵殊意明明在看着,可眼前画面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没留下清晰的印象。
不知道为什么头晕了,赵殊意突然感到一阵生理性恶心。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体内流失,他不想挽留,但它确确实实地正在流失,不容忽视,不可否认,一切客观地发生了,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谢栖仍在装行李,第二个旅行箱。
不知他究竟要带走几个。
赵殊意盯着灯光下白到反光的墙壁,沉默得像是有生以来都没有发过声。
很多年前,他在跟秦芝生活的家里担惊受怕夜夜不能安眠的时候,也这样开着灯,默然看墙壁,眼前一片白。
那时好像全世界找不出一个关心他的人,求助无门,他只能孤独地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黑夜,渴望被爱就成了最羞耻的情绪,是懦弱的表现,必须戒掉。
其实这不是多么惨痛的经历,只是曾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
但它同样客观地在他身体里留下了刻痕,有过就是有过,不可逆转。所以他才是今天的他,而非另一种形貌的赵殊意。
但人好像不会永远停留在某种形貌上。
又有事情要发生了,即将给他的身体留下第二道不可逆转的刻痕,不管他本人愿不愿意接受。
那么,他是什么呢?
赵殊意突然想不通了。
他好像只是一块木头,不能选择被什么人生下,也不能选择怎么长大。任命运雕琢,自己过去不曾、将来也无法百分之百地掌控什么。
赵殊意猛然站起身,快步冲进卫生间,对着洗手池一阵干呕。
谢栖行李收拾到一半,见状愣了一下,跟到门口问:“你怎么了?”
赵殊意摇了摇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试图盖住一切不正常的痕迹。
但水遮不住,他湿漉漉的脸上深浅不一的水痕像零碎的泪。
谢栖安静了一瞬,下意识想拍拍他的后背,没敢伸手。半晌,用自己都觉得不该太自信的腔调,低下头问:“赵殊意,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但赵殊意也没否认。
他撑在洗手台上,肩背弓起一道弧度,头低垂着,似乎干呕到一点力气也不剩,不想动了。
谢栖怀疑他没听清自己问了什么,但也没勇气问第二遍。
大约过了五分钟,谁也没动。卫生间里寂静如死,谢栖连赵殊意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但他有在喘气,缓慢、微弱,身体以极规律的频率小幅度颤动,像一只想振翅飞翔却不能的蝴蝶。
赵殊意极少展露脆弱一面,但他的脆弱里也有一种让人不敢触碰的锋利,似乎只要谢栖伸手去扶,他就会立刻直起腰,冷漠地攻击:“你怎么还不滚?”
谢栖看着他,谨慎地等了几分钟,他依然没动。
明显情绪不正常,不是普通的着凉或者晕机、晕车导致的干呕。
谢栖终于还是伸手了,刚碰到他的手臂,赵殊意就条件反射地猛一甩手。
然而他抬头太急,一整天没好好吃饭,低血糖发作,眼前一阵晕眩,脚没站稳,幸亏有谢栖扶着,否则要当场摔倒。
谢栖将他带出卫生间,回卧室。
赵殊意没严重到不能自理的地步,挣开谢栖的钳制,坐到床边,表情很快就恢复平静,顿了顿说:“我没事。”
“真没事?”
“嗯。”
赵殊意答得敷衍,说完不再看谢栖,转头躺下,连浴袍都没脱,直接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然后眼睛一闭,背对谢栖不出声了。
——罕见的逃避姿态,什么都不解释。
甚至不维护自己的面子。
他这么可疑的反应,令人很难不多想。但谢栖连暗中“多想”一下都很小心,因为有希望就会不断地失望,否则何至于死心?
不是不爱了,是不敢再期待。
“先吃点东西吧。”既然他不想解释,谢栖也不追问,低声说,“我也饿了,搬家麻烦,一时半刻收拾不完,明天我叫助理来帮忙。”
赵殊意恍若未闻。
谢栖问:“你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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