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赵怀成。
从那以后,妈妈的形象彻底崩塌。
她的温柔成了于心有愧的退让,是心虚,理亏,让赵殊意觉得恶心。
他希望她和赵怀成断绝来往,偷偷地想,只要她回头,自己就原谅她。
但他们还是一直联系,赵怀成肆无忌惮地来家里,有时他们也吵架,但吵完又和好,感情很深,对比之下赵殊意更像局外人。
后来赵殊意就不再考虑怎么原谅她了。
当一个人把自己摆在有资格原谅对方的地位上时,说明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被需要的,威胁秦芝:如果你不回头,我就再也不和你好了。
但长大之后,赵殊意失去了这种自信。
秦芝不需要他,他自作多情地幻想原谅,人家根本不稀罕。
他从大人的角度,重新理解了秦芝和赵怀成的关系:
他们像一对碍于身份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苦命鸳鸯,在如今这么开放的时代,仍然不能自由地追求爱情。秦芝年复一年地忍受儿子的指责,赵怀成承诺今生非她不娶,多年来身边连一个情人也没有——他们多专一,多可怜。
赵殊意才是恶人,是碍事的东西,就该和他爸一样早点去死,成全他们一腔真情。
但尽管尽量客观地为他们开脱,也帮自己努力看开,赵殊意还是没法不痛恨。
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是婚内出轨?还是他爸离世后才开始?看起来不像。
爸爸的死因也的确充满疑点,莫名其妙的车祸,毫无逻辑的意外,早上出门时好好的人,一个小时后就成了遗体。
赵殊意在疑神疑鬼中长大,那些神和鬼日复一日地在梦里提醒:你妈爱他,不爱你,她会帮他,不帮你……
没想到,现在噩梦有机会成真了。
秦芝的0.5%股份足以给赵殊意致命一击,她不一定立刻这么做,但只要她有机会动手,赵殊意就始终被动,提心吊胆。
九月的最后一个夜晚,在大雨中结束。
十月初,朝阳集团公开举行了赵奉礼的遗体告别仪式,随后火化,入葬。即便再从简,必要的流程也不能省略。
追悼会上来了许多贵宾,名流如云,奉京市政府还特地送来一副挽联,主管经济的负责人暗中打探朝阳的情况,各种公私事务混在一起,赵殊意接连忙了几天,一宿也没睡好。
谢栖有时陪他,有时帮不上忙,而且环洲那边也忙,赵殊意让他别总跟着自己:“没关系,我没事”。
说得跟真的似的。
他太擅长表情管理——在外人面前摆出恰到好处的悲伤,在自己人面前流露不至于令人心疼的疲倦,收放自如,风度不减。
倒显得那天晚上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助,是谢栖的错觉。
因为睡不好,赵殊意不得不继续吃药。忙完丧事后,董事大会被提上了日程。那些猴精的老董事们,也后知后觉地想起了秦芝手里的0.5%股份。
秦芝是赵殊意的母亲,但她和赵怀成的关系在高层里人尽皆知,不算秘密。
董事会里因此流出一种隐秘而古怪的气氛,好似每个人都兴奋地等着八卦,偏偏这个八卦关系到集团未来,精彩的同时,又令人心慌。
虽然绝对不会有人当面提起,大家都很体面,但赵殊意依然感到了尴尬——母亲和二叔令他蒙羞。
他听说,赵奉礼生前单独见了秦芝一面,大概也是考虑到这0.5%股份,不能掉以轻心。
但老头太不了解秦女士,赵殊意心想:她要么不站队,要么一定站赵怀成,因为她自认对赵怀成有愧——这个男人为她终身不娶,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这些想法是赵殊意曾经和她吵架时,她亲口说的。
当时赵殊意骂她无可救药,她却说他不懂感情。
赵殊意听完回房间闷头伤心了半宿,心想,原来母子之间的感情都不算“感情”了。
那是赵殊意最后一次为秦芝伤心,后来搬走独居,世界终于清净了,他和秦芝开启了一段维持至今的表面和平。
现在让他去找秦芝谈,其实也不是不行。
但他和赵怀成刚在老爷子这边争完宠,转头又要去争秦芝的宠?怪恶心的。
赵殊意压抑至极,没有一件事顺心,和谢栖上床成了唯一的发泄途径。
因为有需求,他格外主动。昨晚谢栖不知忙什么加班了,晚上十点多才回家,一进门,鞋都没脱,就被他拽着领带拖到床上,按在了身下。
赵殊意喜欢在上位,骑在谢栖腿上,明明身体已经需要对方了,表情竟然还是很冷淡,仿佛他们即将要做的只是一项不得不完成的工作,不温柔不缱绻。
而谢栖是他发泄的工具,不用亲也不用哄的。
谢栖满脸郁闷,冷哼一声道:“死渣男。”
赵殊意没心情调情,解开谢栖的皮带,随便润滑了下,就吃进去了。
他穿一件真丝睡袍,谢栖却衣装整齐,一颗纽扣都没来得及解。冰凉的皮带扣打在皮肤上,赵殊意皱起眉,因前戏不到位造成的疼痛反而让他舒畅,谢栖的手被他用领带捆在床头,完全受他支配的模样也让他相当愉快。
谢栖知道他不开心,为了哄他故作顺从,赵殊意知道。
他心里领情,但生理上竟然产生双倍的施虐欲。
他忍不住俯身低头,盯住谢栖那张不笑时冷酷十足的脸,一边亲,一边掐住谢栖的脖颈,吻得越深,手越用力——
谢栖在窒息中浑身绷紧,濒临极限时猛然挣脱领带的束缚,翻身掀倒了他。
皮带被抽掉,扔到地板上。
西装裤也被扔到地板上,外套,内衣……
赵殊意痛哼一声,抓紧床单。
谢栖闷声弄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他:“你明天是不是要开董事会?”
“嗯。”
“几点钟?”
“十点,怎么了?”
谢栖没答。赵殊意也不想在一天中唯一的放松时刻里谈公事,勾住谢栖的脖子,用吻封住了他的嘴。
在做之前赵殊意吃过药,结束后药效发作,他昏昏沉沉,直接在谢栖怀里睡着了。
后来谢栖是怎么帮他清理的,他一概不知,第二天醒来时,谢栖竟然也不在,不知出门那么早是忙什么。
赵殊意有点奇怪,但他没精力分心关注谢栖,今天是赵奉礼离世后的第一次董事大会。
短短几日,已经换了新天。
在董事大会开始之前,各种内部消息他也有耳闻,无非是关于他妈和他二叔的,说赵怀成这几天一直在跟秦芝谈判,基本已经谈妥,今天就会在董事大会上投票表决,走流程签订股权转让协议。
赵殊意有心理准备,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再忍几年,以后也未必没机会翻盘。
上午十点,赵殊意由秘书叶钊陪着,走进会议室的大门。
他压轴到场,在座二十一人西装革履,面色严峻,同时抬头望向门口,仿佛已经达成某种心照不宣的协定,只等他来之后公布。
赵殊意脚步一顿。
面前巨大的长方形会议桌,赵怀成居首,给赵殊意留的是左手边空位,右手边坐着秦芝。
赵殊意淡淡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坐下。
会议主持宣布全体到齐,开始宣读今日流程。
赵殊意知道今天这个会不好开,但没想到,他二叔竟然一点也不铺垫,头一桩就宣布秦芝转让股权的事情。
按照公司规定,实股内部转让需要董事会表决,至少半数以上的人同意。
赵怀成早已暗中活动过,胸有成竹地说:“现在开始投票,同意的请举手。”
赵殊意冷眼一扫,用视线一个个清点,二十位董事总共举起了十二只手。
每个会举手的人他都不意外,但这一幕仍然像下马威——
他第一天进董事会,赵怀成就无声地宣布:这里是我的地盘,没你说话的份儿。
赵殊意一股怒火从心口窜上头顶,一言不发。
对面的秦芝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
她总是这么唯唯诺诺,好像对谁都心怀亏欠。可她终究还是认为,她欠赵怀成的最多。
为此不惜抛弃亲生儿子。
赵殊意心里发笑,恨意甚至超过孤立无援的挫败感,恶心透顶。
“殊意,你也没意见吧?”赵怀成问完,意料之中没得到回答。
他微笑接过秘书双手奉上的股权转让文件,利落地和秦芝一起签了字。
然后赵怀成站起身,潇洒地理了理西装的前襟和袖口,像一个当二十年太子终于继承大统的新帝,准备发表登基感言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包括赵殊意。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会议室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先生,您不能进去……”
“滚开。”
赵殊意闻声抬起头——竟然是谢栖。
二十多双眼睛诧异地看向门口,一身西装的谢栖来势汹汹,身后带着三名律师,一名秘书,手持一叠足有十厘米厚的文件,大步走到赵殊意身后,将文件拍到会议桌上。
“上午好,各位。”谢栖冷声道,“抱歉打扰你们开会了,但我觉得,我的事情比较要紧。”
赵怀成皱眉,看在环洲的面子上忍耐道:“你有什么事?不能稍后说吗?”
谢栖手按住赵殊意的肩膀,轻轻敲了敲:“倒也可以,但如果我稍后说,你们的会还得重开,多麻烦。”
“……”
谢栖一脸倨傲,根本不把这群老东西放在眼里,他使了个眼色,叫秘书翻开文件的第一页。
“关于朝阳集团二十一年前融资售出的1%股份,”谢栖嗓音很低,却犹如一道平地惊雷,“我以128亿和部分资产抵押的方式全数收购,十份转让书都在这里,只缺一个签名。”
满场哗然。
赵殊意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谢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签字,赵殊意。”
第22章 假戏真做
董事会专用会议室在朝阳白塔的最顶层,透过三面环绕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全城美景。
赵奉礼曾经在窗前感慨:高处不胜寒。
然而不畏寒险的登山者无数,赵怀成是其中之一,赵殊意也是。
现在,这座所有人难以企及的“险峻山峰”化作一叠纸,压在谢栖的手掌之下。
在座二十几个人都被他镇住了,有人以为他开玩笑,有人以为他疯了。直到秘书将文件沿会议桌传阅一遍,满室鸦雀无声,各色目光投向谢栖,带着深深的震撼与不解。
——他刚才说多少个亿?
朝阳的股价估值没人比这些老董事更清楚,128亿加一部分资产抵押,少说也要几百亿。
几百亿是什么概念?诚然对大部分人来说,当钱多到一定程度,它就只是一串数字,令人麻木。但用实物换算——建一座“朝阳白塔”规模的地标式建筑也用不上几百亿。
即使谢栖是环洲集团太子爷,要在短时间内拿出这么多流动资金也很困难,更何况,他凭什么拿?
财务部门怎么可能审批通过?高层没意见?谢建河呢?不拦一下?
赵殊意表情复杂,谢栖却亲手拿起签字笔,强硬地塞给他:“签你的名字,别啰嗦。”
“……”
态度还是这么差劲,仿佛他没为这件事花过一点力气,只是随手送赵殊意一个小礼物——必须接受,否则就是不给他面子。
签字笔沙沙地划过白纸,留下动魄惊心的撇捺。
赵殊意签得缓慢,最后一笔落下时手腕隐隐发麻。
会议室寂静如死。
短短一刻钟形势陡转,赵怀成的“登基感言”没发出来,一腔怒火和茫然卡在喉咙里,石头般堵得他脸色发青发紫。
显然今天的会议到此中止,大家不可能再心平气和地进行下去。赵殊意起身扫视在座所有人,脸上没有一丝得意,反而比刚才更加严肃。
“还继续吗?”他象征性地问。
董事们面面相觑,秦芝低头不言,赵怀成猛一甩手,丢下一句“我身体不舒服,改天再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四周响起一阵窃窃私语,赵殊意体贴道:“我二叔年纪大了,偶尔不舒服也正常,散会吧。”
“……”
一个小时后,赵殊意和谢栖一起走出总部大楼。
赵殊意没留意秦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始终当她是空气,不想多看一眼。
谢栖的车停在楼下,打发走刚才带来的几个人,他亲自开车,问赵殊意:“去哪儿?”
赵殊意默默地打量他,没应声,眼神比平时郑重,但郑重过头就显得有点生疏,谢栖不高兴:“你看什么?”
今天国庆长期刚结束,秋高气爽,阳光灿烂,谢栖的脸在强光下纤毫毕现。赵殊意仿佛有生以来第一回见他,从额头到脖颈,连他细长睫毛投在皮肤上的小片阴影都仔细观察了几秒,像在做某种隐秘的评估。
谢栖被盯得浑身发毛:“喂,你发什么神经?”他伸手在赵殊意眼前晃了晃,“高兴傻了?”
赵殊意脸上哪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但他笑了一下,很诚恳地说:“谢谢你今天帮我,谢栖。”
道谢的话一出口就更生疏了,但这些股权转让书、这笔钱,实在惊人,谁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殊意问,“没遇到阻碍吗?你爸同意?”
谢栖哼了声:“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赵殊意想了想,又道了声谢:“我会还你的,但是……太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清。”
不只是能不能还清钱的问题,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过于沉重,赵殊意接起来烫手。
“我不跟你客气了,”他还是尽量客气地说,“你总共花了多少?让我心里有个数。”
谢栖半天不吭声,赵殊意只好说:“以后如果你有困难也尽管告诉我,不管什么事,只要能帮上忙我都不会推脱。”
谢栖冷冷地看着他:“我帮你的忙,不是为了听你跟我说这些。”
“……”赵殊意一顿,“你想听什么?”
“我想——”谢栖说到一半收声,改口道,“我没有目的,只是不想看你被他们欺负而已。”
赵殊意怔了怔。
谢栖撇开脸,保持他惯有的傲慢之态:“我答应过你爷爷,要好好照顾你,而且……
“你以前救过我的命,我还没有道过谢。”
赵殊意哑然:“只是这样吗?”
“不然呢?”谢栖生怕被人揭穿什么似的,提前否认,“反正不是因为我们在谈恋爱,我不可能跟你假戏真做,你千万别因为今天的事爱上我!”
“……”
赵殊意无语:“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抢答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少自作多情了,”谢栖系上安全带,打开导航,“你又不喜欢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聊完几句,赵殊意紧绷的状态终于放松了一点。后面还有很多麻烦要处理,但今天可以暂时歇口气。
人一放松,说话就不着调,赵殊意瞥了眼谢栖开车的侧脸,竟然觉得比以前赏心悦目,如果看一辈子,也未必会腻烦。
“要不……我们试试假戏真做?”
赵殊意随口丢出一颗重磅炸弹,谢栖方向盘一拐,差点压线,又紧急拐回来。窗外传来一声喇叭响,是隔壁车道司机用非语言形式抒发的不满。
谢栖好似走神,没听清他的话:“你说什么?”
“没什么。”赵殊意竟然收回,不知是故意逗他开心还是心血来潮开口,说完就后悔了。
谢栖追问:“‘没什么’是什么?”
赵殊意睨他一眼:“你听清了。”
“没。”谢栖不承认,“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算了,我说今天天气不错。”
“……”
谢栖沉默,赵殊意道:“别回家了,我们找家餐厅吃饭吧,饿了。”
“去哪家餐厅?”
“随便。”
谢栖默不作声地换了路线,不知要往哪里开,赵殊意没问,低头回手机消息。
窗外街景飞速掠过,上一个话题已经结束很久,谢栖却突然接上,有点别扭地说:“赵殊意,我听清了,你想和我假戏真做。”
“我没这么说,”赵殊意道,“你怎么篡改我的台词呢?”
“差不多,你不是想试试吗?”
“嗯。”
“那就试试啊。”谢栖用一种“谁怕谁”的腔调说,“反正我们已经绑在一起了,真喜欢和假喜欢也没什么区别吧……”
赵殊意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视线不经意间瞟向方向盘,看见一道不明显的潮湿痕迹,在强烈的阳光下微微反光。
谢栖手心出汗了。
赵殊意道:“能找个地方停车吗?”
“怎么了?”谢栖不解,但听他的,开到路边停靠。
赵殊意解开安全带,倾身压到谢栖身前,突然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吻下来。
谢栖睁大眼睛。
不同于昨晚发泄式的亲热,赵殊意加了几分认真,将他连日压抑后难得的晴朗心情倾注到这一吻里,近乎缠绵:
“既然没区别……谢栖,我要从今天开始,喜欢你。”
赵殊意的话堪比表白。
但一般人表白只是说“我喜欢你”或者“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没人像他这样用近似宣布的口吻说:我决定开始喜欢你。
仿佛他是爱情的主宰,想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谢栖人都傻了,被他按在车座上接吻,半天才喘上气,很不确定:“那我们……开始了?”
“嗯,开始了。”
赵殊意好心情大面积复苏,咬住谢栖的嘴唇,吻了又吻。
几乎亲了十分钟,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分开。去餐厅吃饭的计划并未取消,但由于亲得擦枪走火,这顿饭匆忙吃完,谁都没品出味道,以最快的速度买单回家“睡觉”去了。
刚过正午,太阳最盛的时候。谢栖在前面开门,赵殊意在后头跟着,谢栖一只脚刚迈进门里,赵殊意突然把他推到墙上,一手关门一手搂着他接吻。
“……”
赵殊意简直太爱玩这套,像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男主角,擅长壁咚,强吻,突然袭击。
可明明经历过很多次,谢栖还是每次都意外,愣几秒才能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反制赵殊意,压倒他,挽回面子。
就算被暴力掀翻,赵殊意也不生气。今天从进门开始,他笑了三四次。
他的笑很有个人特色,声音低低的,冷冷的,短暂地笑过就收,不会让友好的表情在脸上留存过三秒。
谢栖一边亲他一边嘲讽:“霸道男主,高冷男神。”
“……”赵殊意笑得后仰。
他们从玄关亲到沙发上,衣服扔了一地,赵殊意操控谢栖未遂,反被蛮力制住了双手。
谢栖从抽屉里翻出辅助用品,给他做足准备,终于进入正题。
沙发颤颤摇摇,赵殊意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从一场寒冷暴风雨中偷得片刻宁静,他全身松弛下来,难得进入享受的状态。
他的嘴唇也闭着,只偶尔发几声很低的鼻音,喘不上气时才不得不张开双唇,从喉咙里漏出断续的音节,闷闷的。
赵殊意不爱出声,因为觉得亲热时不论什么声音都像求饶,有失风度。但到激烈时总难自控,一声比一声气短。
谢栖今天热情高涨,压得紧,很快就流了汗。没脱的衬衫湿漉漉地贴着胸膛,布料近乎透明。
赵殊意半睁开眼,失神地盯着那水痕,忽然想起刚才在车上,方向盘上沾到了谢栖的手汗。
当时没细想,为什么来着?
因为天热才出汗吗?
但国庆节过完,其实已经不热了。
难道是因为紧张?
谢栖在紧张什么?因为当时的话题吗?
赵殊意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未必每个细节都有特殊含义,他应该只是受外物影响——被那夸张的好多个亿砸得肾上腺素飙升,比平时敏感冲动,不然也不会突然决定跟谢栖假戏真做。
但不论是因为生理还是心理,荷尔蒙确实产生了,多巴胺拼命分泌。谢栖的汗像平静湖面上突然泛起的涟漪,不算风浪,却有微妙而动人心弦的力量,让他更兴奋。
赵殊意没吝啬表达,动情地叫了声“谢栖”,搂住他的腰,一声声喊他的名字。
谢栖的兴奋只多不少,被这样勾引更难忍,忽然就着没分开的姿势抱起赵殊意,一步步走进了卧室。
这个过程堪称折磨,后面却还有更过火的。整整一下午,他们没从床上离开过。结束时天都快黑了,一轮夕阳悬在窗上,赵殊意欣赏了一会儿,困倦地打了个呵欠。
“好累。”他说。
但很舒服。
谢栖“嗯”了声,懒洋洋地搂着他,手上黏人的小动作不断,在他腰间好一通乱捏,腻歪道:“我抱你去洗澡?”
赵殊意又笑:“你可真是一个好男友。”
“是好老公,”谢栖直白道,“怎么,你不好意思叫老公吗?”
赵殊意:“……”
“算了,今天刚开始,我不勉强你,以后有机会再叫吧。”
不知怎么回事,谢栖好像比赵殊意更开心,说话时尾音翘着,声调飘飘的压不下来。赵殊意漫应一声,扣住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依然看着夕阳。
事后餍足感不散,赵殊意突然有点想抽烟。今天过得太跌宕,直到太阳落山,一切已成定局,他心里仍然有点恍惚。
凡事最怕细细回想,他一从恋爱的甜蜜气氛里脱离,思绪飘回总部会议室,就想起秦芝面对他时始终低着的头,和赵怀成终于摘下虚伪面具,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
现在赵殊意只剩这两个亲人了。
偏偏是他们两个。
但好在……还有人站在他这边。
感性的想法刚一冒头,赵殊意就飞快地掐灭,心里泛起一种难为情般的尴尬。
其实他不怎么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反而更喜欢付出。
因为“付出”是主动行为,开始和结束都由他控制。“接受”却不由他,是对方从河岸边抛下鱼饵,吊起他的期待,叫他伸着脖子往岸上张望,还祈求咬到下一钩,可怜又恶心。
但赵殊意今天很动容,不论怎么克制,人都是感性动物。
这时就能看出恋爱的好处,他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道谢,让他们都尴尬,只需亲自堵住谢栖的嘴,用力接吻,那些讲不清楚也不愿意讲的情绪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了。
也不知谢栖有没有接收到,可能被他频繁的吻搞昏头了,半天没动静。赵殊意让他躺着,自己下床去洗澡。
刚走出卧室,就听见身后紧跟来的脚步声。
“赵殊意……喂,我叫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