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剑:“怎么照?”
beta异常兴奋:“要双人拍!老师你再近一点,我是山清水秀股——”
山清水秀,关山和文清的cp名。秦知流听指示挨近,又配合beta摆了动作,连拍了几张,姿势很是亲密,把头靠在知剑肩上的都有,beta拍了半天,却不住叹气。
beta很小声:“好奇怪啊,总感觉少点张力。”
秦知剑对搂腰啊挨头啊接受良好,就是掐下巴的时候差点没憋住笑,他以前都手脚并用挂大哥身上,做这些动作完全没难度嘛。
beta盯着照片琢磨,画面里两人视线交缠,beta一砸手心:“可恶,什么恶犬,完全是小狗啊!”
“你想要张力?还不如去找岳驰岳骋。”言孟津凑过去看,指指点点,“没办法啊,到底是血亲,你不信让大…文清凶他。”
“真的可以吗?”beta跃跃欲试,举手,“那个,文清老师可以凶一下关山老师吗,就是…让画面有点张力?”
“凶他?我试试。”秦知流思索片刻,退开两步,目光瞬间冷沉。
秦知剑猝不及防,一下子心虚躲闪,眼神很受伤。
言孟津:“你看我就说吧!”
“……还真是。”beta看着成品,忽然又满意了起来,“但这张反差感很萌啊,我喜欢!谢谢各位老师!”
他走之后,秦知剑小声嘀咕:“拍照门道原来这么多。”
秦知流拍了拍他的肩:“也没几个小时了,好好营业吧。”
他们走完花房布景,按照选项开始依次传送,遇见了岳驰岳骋的双A兄弟,这下他们的合照才对味很多。
这对兄弟是专业演员,秦知流的表演天赋同样不弱,再把秦知剑放进陌生人中间,自然智商占领高地。
这样和谐的气氛在见到索恩·伊文时戛然而止。
索恩·伊文和诺兰半点不像,他的长相偏幼态可爱,笑起来带着纯真的恶,的确很符合书中对沈耀的描写。
“哇哇哇是文清!”周围举着相机的书粉激动起来,又蹦又跳,“老师可以集邮吗!还想看双人合拍!”
秦知流一一应下,和索恩·伊文的合拍却很有距离感。
直到书粉们逐渐散开,秦知流才看向索恩·伊文:“难为伊文少爷来捧场。”
“文清可不敢这么跟我说话。”索恩·伊文不正眼看人,“不过这样哗众取宠的热闹,我看大公子愿意出现,才是屈尊了。”
秦知流面上仍是笑意盈盈,他转了转手腕,又停下:“关山。”
秦知剑闻弦声而知雅意,他早就不想忍了,仗着星网80%痛觉又不会死人,秦知剑一拳出去,把索恩·伊文打飞三米!
秦知流看着痛到起不来的索恩·伊文:“关山下手没轻没重,小沈总多体谅。”
“你,”索恩·伊文咳了半天,他强撑着手臂不怒反笑,“借力打力,文清这一点用得炉火纯青。”
他们互不提真名,不知在打什么机锋。
秦知流朝周围震惊的众人笑了笑:“我们闹着玩呢。”
秦知剑过去把索恩·伊文架起来,表情很淡然:“疏于锻炼可不好。”
“关山与沈耀最不对付,想不到还有这种场面复刻。”一名身材高大的alpha走近,眼神很冷静,“可以集邮吗?文清老师。”
秦知流愣了愣:“……好。”
梅序A时候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的身量会更宽阔延展,同为S级,他比之陆围常毫不逊色,不过他没有亦正亦邪的气质,也不像阿斯塔如山如岳,而是一片大地。
一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他能承托起河流的怒涛,带着特殊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包容,但内核永远坚定又孤执。
索恩·伊文手指紧了紧。
被扣肩膀的秦知剑:“想打架?”
活动已经接近尾声,大家都在疯狂踩图留念,附近的人并不多,秦知流权当他是陌生人,没和梅序相认。
星网无秘密,还是注意些好。
但梅序没加他权限号,不走亲友权限进房间全靠抢票,也是真有实力——等等!他在追读《B变O后我成了贵族们的玩具》?!
秦知流眼神一变,但梅序已经站了过来,面向机位,他很亲密地搂着秦知流的腰,把人带向自己,两人视线相触,自然而然露出几分笑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
照片照得很成功,但秦知剑和索恩·伊文全都老实了。
不是吧!!!
秦知剑在内心呐喊,这么亲昵地揽腰靠头,氛围竟然异常温馨!这还是他哥吗!
没等他呐喊完,只见那A对他哥点了点头,然后朝着他款款走来!
梅序很绅士地问:“可以抱老师拍照吗?”
秦知剑震惊,可想到他哥刚才的“牺牲”,秦知剑咬了咬牙,应了。
不就是站得近点吗,而且这A长得不丑,是A里少见的温柔挂,甚至有点貌美,还有点熟悉……这是客观评价!跟他的取向无关!
为了不让秦知流鹤立鸡群,梅序一脸淡定,得到同意后,他丝滑流畅地将秦知剑打横抱起,点头面向镜头:“可以了。”
镜头一闪,记录下平静如端盘的梅序,和僵硬又表情空白的秦知剑。
秦知流笑得不行,眼疾手快把照片备份,对亲弟的遭遇非但不同情,还要保存回家分享!
“你。”秦知剑握紧拳头,“谁让你这么抱了?”
“不可以吗?”梅序很诧异,道歉的语气更是诚恳,“是需要换成和文清老师一样的姿势吗?那我们重新……”
“不!用!了!”秦知剑严词拒绝,“就这样。”
“好吧,抱歉,给老师添麻烦了。”梅序再次道歉,顺势忽视一旁紧盯着他的索恩·伊文,失落道,“我不打扰老师们叙旧了。”
他走得利落,反而索恩·伊文朝他背影看了许久。
“你把他吓走了。”索恩·伊文道,“一点都不称职。”
秦知剑:“跟你无关。”
索恩·伊文:“有关,我还想抱抱他呢。”
秦知剑:……
现在的A都什么癖好!秦知剑脚下一滑,躲到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大哥的背后。
最安全的大哥果然开口道:“你喜欢A?”
“呵。”索恩·伊文意味不明笑了一声,“A算什么,只不过他很像我的一位故人,让人好怀念啊。”
周围已经没人,秦知流索性道:“书友会30万的酬劳,索恩少爷不缺,方才特意挑衅的原因也该说了。”
“我怎么感觉你对我态度很差。”索恩·伊文身形有些透明,是痛觉调到0%的显示,“因为我那个omega哥哥?诺兰?”
索恩·伊文摸摸唇瓣,不住笑着:“谁让他自己愿意去边境啦,死在那里是死得其所,你不要因为他死了就迁怒我嘛,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而且——”他拖长音调,“听说他还是你学生,没护住他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在故意激怒我。”秦知流一手拦住秦知剑,“奇怪的试探,我和伊文家没什么交集,你这么跳,难道因为瑟拉弗斯·兰斯洛特?”
“同在晴雷星,精神力A+的他死于非命,而A-的我活着回来了。”秦知流慢条斯理道,“我听过传言,他生前与你很亲密呢。”
“……”索恩·伊文面色阴沉,却硬是扯出一抹笑,“你变得恶劣好多。”
“哦,我故意的。”秦知流看了看时间,转身往传送点走,“我对孩子勉强宽容几分,可不包括敌人。”
秦知流离开后,索恩·伊文仍然盯着他消失的位置,和他看梅序的眼神如出一辙。
他喃喃:“等你想起一切,要加倍对我好才行。”
另一边,秦知流站在蔷薇花园外。
书友会结束,所有书粉已经离开星网房间,秦知剑还有训练,也先离开了。
秦知流负责收尾工作,蔷薇舞台这边是存档点,需要管理员整理上传。
一个默认的路人甲站在舞台前,他听到声响转过头,望着秦知流微微一笑。
秦知流看到他头顶的网名:彼路斯何。
哪怕他用着最普通的面貌,气势依旧慑人。
“老师?你提前回来啦?”秦知流很惊喜,“不是说最快后天吗。”
“比部队多跃迁两次便是。”陆围常捏起一张照片,“大公子风流依旧。”
秦知流不管那么多,直接扑过去抱抱,打断他不阴不阳的话。
“……”陆围常在他背后拍了拍:“这么爱撒娇。”
“还是回家感觉好。”秦知流松开手,一高兴就抱了,可恶,都怪阿斯塔。
陆围常温柔注视着他:“玩得开心吗。”
“一般般,遇见个讨厌的人。”秦知流从他手里抽走照片,“老师,我跟你说……”
“来陆家庄园说。”陆围常下线前道,“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什么嘛。”他来得突然,走得更干脆,秦知流抱怨一句,把照片放回原处,开始录入权限。
结束了这场书友会,秦知流看一眼时间,给家里留言:“我今天在陆家庄园住,坎阁一室的药材我装走了。”
秦知流还拿走两支S级缓释剂——原本缺两味变异星兽,阿斯塔刚好寄来了。
这两种星兽是B+等级,因为变异的缘故,死后的精神攻击更强,只能由高精神力者处理,确保其纯度80%以上,制药人的等级也不能低于B+。
也就是说,尚青和知限没办法制作S级缓释剂,除了秦知流,只有秦知惑对星兽材料最熟悉。
这项处理任务被交给了秦知惑,他是A级,做起来自然不如S级快,好在秦知流带了成品走,他赶赶工也能勉强供应上。
真好啊。秦知惑唇边带着笑,那两年的困顿好像烟消云散,虽然依旧忙碌,依旧有谜题难解,但只要大哥在,就没有不可逾越的关隘。
秦知流哼着小曲输密码,如回家般进入陆家庄园。
偌大的庄园空荡又安静,陆围常居然不出来迎接他。
秦知流正要抱怨,只见最高警戒拉满,庄园防护罩固若金汤。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一秒戒备。
“放轻松。”别墅大门被拉开,陆围常站在门后,“只是不想让久违的聊天被打扰,进来吧,知流。”
秦知流觑着他,尽管面色如常,但陆围常状态百分之五百不对劲啊!
他一步一步挪过去,被陆围常拍了下脑袋:“想来两年间实在精彩,大公子与我生分了。”
“…才没有。”秦知流摸着他的脉,小声嘀咕,“原本不想你上战场的。”
陆围常“嗯”了一声:“我也不想让你去东边境,和查什么脑芯片。”
秦知流噎了噎,语气更是小心翼翼:“陛下都说了?”
“都?”陆围常笑道,“大公子指什么?”
“……我不想跟你吵架。”外出一遭,秦大公子学到了很多,他晃晃陆围常的手臂,试图萌混过关,“当初也是没办法嘛,你处境那么危险,又生着病,我不敢说。”
陆围常半晌没说话,像是在思考,又像在聆听。
随后,他道:“生了病就是废人,入不了大公子的眼了。”
这话不可谓不严重。
秦知流懵了:“我没说过!”
自怨自艾谁都会有,但它出现在陆围常身上便格外惊悚,令人心焦。
秦知流急得转了个圈,一下子抓住症结所在:“谁告诉你的?是徐诚?他在哪儿?”
“是,也不是。”陆围常看向只有他能看见的虚影,“徐诚从不如此,他的性格,是世俗眼里最标准的beta性格。”
冷静,细致,温和,严谨。
哪怕他们最决裂,最理念不合,最针锋相对的时候,徐诚也没说过这般恶劣的话。
幻影徐诚,不过借了一层故人的皮,想用诛心之言将他推入深渊。
“是我舍不得……”陆围常双手捧住秦知流的脸,他看到黑眸满是焦急和担忧,那份注视能填满内心的空洞,容不得一丝自欺。
秦知流回来了,就在他身边,如此真实地存在着。
陆围常声音很轻:“舍不得你伤心。”
【??作者有话说】
作弄我们知剑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哈
他的状态远比阿斯塔要差,人却要精神很多。
“还好没和生理期重合。”秦知流把缓释剂递给他,“你在用什么药?”
陆围常:“你失踪没多久,你家嫡系就制出了A级缓释剂,我用了不少,半年前已经不起效了。”
不是药剂失效,而是他的病情加重了。
秦知流抿唇:“等级差太多了。”
“我想也是。”陆围常喝完药又端起水杯,“我在幻觉里看见了很多东西,和徐诚有关,也和你有关。”
秦知流坐在他身边,经年未改的冷香翩然拂过,转瞬即逝:“我?”
“大概是某次宴会后,陆权突然找到我,问了我一句话。”陆围常笑着低头,“他提到你,说等我不喜欢了,能不能送给他。”
顶级贵族圈里,陆围常和秦知流的关系被传得说不清道不明,说这种话的人不少,但敢送到他二人面前的实在寥寥,故而,他们也从未在意过。
秦知流忽然道:“是什么时候?”
“你清扫一区之前,十五岁吧。”陆围常指尖敲在膝上,“像忽然心血来潮对你改观一样,我记得他第一次见你很不喜欢。”
“……你想听吗?”秦知流拽住他的袖口,“关于陆权的改变。”
三秒后,陆围常道:“他也和脑芯片有关?”
“你知道?”秦知流睁大眼睛,“陆权有性情大变?”
“很遗憾,没有,他只对你换了态度。”陆围常耸了耸肩。
陆权比他年长很多,是陆家主脉的长子,主家这一代没有女A,所以陆权理所当然成为家主。
陆围常幼时和他接触不多,直到十三岁检测为S级,陆权才成为一个对他温和的兄长。
“他是个典型的陆家人,虚伪,凉薄,利益至上。”陆围常漫不经心道,“我本以为他想用你对付秦家,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秦知流组织着语言,他不想把穿越的事反复提及:“陆权被植入了脑芯片,他们认为我符合条件,想给我也植入,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陆围常看着他,没有继续问,而是道:“当初,我给过徐诚活着的机会。”
一段无人知晓的过往。秦知流竖起耳朵。
“他是探子,又和风来关系匪浅,我不可能放他回到联邦,但假死替他一命,不难。”
当时陆围常还年轻,他重情,也更独断专行。
他自顾自要保下徐诚,但徐诚不这么想——探子不止他一人,陆围常愿意留他一命,代价是其它人的死亡。
更何况,徐诚认为,情报传递比命重要。
“他假意服从,最后用命换了我一只眼睛,给其它探子争取时间。”
这只银白的机械眼,填补了徐诚留下的伤痕。
秦知流和他对视,却不知该说什么。他不喜欢陆围常提起过往的神情,旧事仿佛千钧重,压得他眼底满是倦怠。
“你以前从不提这些。”秦知流说。
“但你想知道。”陆围常说,“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就要用等价的东西交换。你的脾气太坏了,连我也不得不遵从这条铁律。”
“所以,这只眼睛是留给你的。”陆围常拉起他的手,覆盖在那只深红的眼眸上。
信任是危险的东西。以利亚的背叛,副官的背叛,仇恨和机械眼佐证这个事实,但此刻,他依旧愿意将它尽数交付。
只因秦知流。
秦知流:“为什么?”
“为了换取大公子的秘密。”陆围常捏着他的指尖,“徐诚死后,我邂逅了一位女士。她没有性别,和你的感觉很像,却更纯粹。”
“她带走了徐诚的尸体,说这是她们的约定,她要把徐诚葬到花山,她不怕我,也不在乎我与徐诚的恩怨,她眼神古怪,似乎是欣慰。”
陆围常记得很清楚,她的眼神很眷念,也很孤独,也有泪光一闪而逝。
“我没杀她,离开那座山时,她突然对我喊出一个名字。”
“邓济?”见陆围常停下脚步,她顿了一下,补充道,“你认识邓济吗?”
“你的朋友?”陆围常没有回头。
“……嗯。”她声音如常,被风送来,“相见即是缘,希望他幸福快乐,你也是。”
室内陷入寂静,秦知流张了张口,心中的弦倏地崩断,他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忽然泪如雨下。
“她过得好吗?”他又问出这句话,带着碎散地,压不住地哽咽,“她见到你会…高兴吗?”
陆围常没回答,他轻轻拍着秦知流的后背,给了他一个拥抱:“当然,她衣着光鲜,精神十足。就像很多人认证的那样,她也认为我和她的朋友很像。”
时光是一道无解的难题,它把闪光埋进岁月,如果能幸运地挖到这份礼物,也会附赠悲伤。
闪光太亮,注视它难免落泪。
人的命数是一道无法预知的轨迹。
但不论转世还是穿越,故人踏入异世,然后流散于时光——身处同一片天空之下却不曾相见,远比孤身一人更落寞。
秦知流哭完,还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埋在陆围常肩头不肯起来,瓮声瓮气道:“她居然以为我这么坏,真是讨厌。”
“哦?”陆围常薅着衣领把人拎起来,“别打岔,说说吧,你出生之前,是怎样与这位女士相交的?”
秦知流挣开,坐稳到椅子上:“我也没想到你会认识冬鹰……出生之前,我还有另外三十二年的人生。”
“那时的我生活在另一个世界,蓝星2343年。”
“别这么看我,我没有被植入脑芯片啊,陛下怎么全告诉你了。”秦知流无奈道,“不如说正因为穿越,才带来的脑芯片。”
秦知流将前世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包括冬鹰,邓济,高成景三人的关系,最后他总结道:“我时常会想,脑芯片诞生的最初,是不是因为孤独呢。”
“大部分的人类思想或者机构,它们初现时,都寄托着美好的愿景。”陆围常缓缓道,“无论他是想回到古蓝星,还是为自己开辟一方桃源,他的路都走偏了。”
秦知流低声道:“我认识的他…不是这样。”
不会视人命为草芥,不会深陷一己私欲。
曾经的高教授和他并肩而立,引领他开辟新的学术航道,会迎难而上,与新人类一抗到底……
如今,他的脑芯片实验害死了太多人,甚至包括冬鹰——他拼命寻找的故人。
“知流,你才是少数。”陆围常掰过他的脸,“不是谁都能看得清,哪怕只有一段人生,人也会自困囹圄。”
秦知流望向他,片刻后自嘲一笑:“你发现了。”
陆围常收回手,并不应答。
秦知流:“我的确在犹豫。”
没用机器人,秦知流给自己泡上一杯茶,他的动作比埃洛斯熟练得多,有些话也只能顺着忙碌被说出口:“前世的事,我以为我能放下,但并不是说着不在乎,心里就真的不在乎了。”
“我一直拖着不见他,因为我还没有下定决心。他戕害人命,害了我此世亲朋,前世好友,还有无数无辜的人命,一死顺理成章,甚至不足抵这些罪孽。”
“另一方面我又想,不过人命而已。”
茶香氤氲,秦知流面无波澜,“说到底我的亲人并未殒命,我们三个人……冬姐已是无可挽回的遗憾,我要为了所谓的报仇和公平再失去他吗。活着的人很重要,对我来说,抹平这些人命不难,权力就是这样的东西。”
他将晦暗的心思昭昭呈堂,他承认自己并不良善,权力可以异化一个人——他忽然有点羡慕埃洛斯,原来世上真有赤子之心,经久不变。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陆围常说,“知流,不管你选哪方,不要后悔。”
“我知道。”秦知流垂下眼帘,“所以我不敢见他。”
“该做个了断了。”陆围常取走一杯清茶,“一直踌躇,你要把主动权交出去么?未免有失风范。”
“不过是杀或不杀。”秦知流自暴自弃,“纠结这种事,老师会觉得我很幼稚吗?”
陆围常笑了:“不,这才像你。”
“若说幼稚,因为一场刺杀害怕我死的大公子,才最是天真可爱。”
秦知流瞪他:“谁让你非要生这种病,麻烦死了!”
陆围常笑个不停,问:“若有一日我杀了人,你当如何?”
秦知流一脸奇怪,陆围常杀人还用得着若有一日?不是顺手的事么。他答:“不怎么样,给你善后?”
陆围常:“如果杀的是你家妹弟呢?”
“不可能。”秦知流毫不犹豫,“你不会这么做。”
陆围常:“打个比方而已,我当真杀了他们,你会怎么做?”
秦知流沉默了很久:“你没有对他们动手的理由,如果你杀了他们,必然处于失控状态。我会救你,会找到幕后真凶给他们报仇。”
“但你我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我不杀你,只因帝国需要你。”
陆围常:“若我不止杀了秦家嫡系,还大肆屠杀呢?你会杀我吗?”
“会。”
秦知流说完,忽然抬起头,陆围常道:“这不是很清楚么。”
陆围常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你会犹豫,是因为与他故人一场,又一别经年,难免近乡情怯,不代表你真的不会处理这种问题。”
“尽情去做就是了。我与你不同,不讲什么公理。”陆围常眼神温柔,如将人溺毙的血色深海,“不论你怎么选,我都站在你这边。”
秦知流:“哪怕我的选择是错的?”
“不。”陆围常眉眼缱绻,词句却十分凉薄,“被选择的才是正确,这是贵族的常识。”
“我可以不尊重任何人的选择,但你是例外。”陆围常看着他,轻笑道,“原因?因为大公子狠心无情,我却还是想留在你身边。”
“我知道了。”秦知流将已经变温的茶水一饮而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份犹疑被尽数抹除,历经世事的黑眸擦去迷雾,重新熠熠生辉,又锋芒毕露。
“我打算留在陆家庄园三天,等你度过发病期后,我会去见他,老师,你要来接我。”
“你亲自动手?”
“嗯。”
治愈紊乱症,是连秦知流都觉得棘手的难题。
不怪陆围常等级太高,是任何等级都没有治疗终末期的药。
缓释剂只能去控制,去延缓走向末期的过程,市面上所有的“治愈”案例,不过是人死在病症之前罢了。
秦知流愁得直抓头发,哪怕不能治愈而是减轻呢……不,末期减轻是反病情发展,包括在治愈本身里。
末期的紊乱症精神失序,生理期反应随时出现,精神力甚至产生自我攻击,从生理心理双重摧毁人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