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没有保护好余祝,让赤幽有机可乘,然而他现在却还要再让余祝以身涉险。
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否则等A-33造出来,极域的发展速度将会势不可挡,他十年的潜伏,无数人的牺牲,最后都可能白费。
“老大,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做到!”余祝的眼中重新亮起了些许希望。
他本以为自己除了等死,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甚至连活下去都已经成了罪孽。
但现在,他似乎又有了新的支撑……
他会不惜一切,让赤幽相信楚慎已经身受重伤,让楚慎有机会能顺理成章的杀了赤幽!
楚慎交代完余祝,没有耽搁,便回去找瞿渚清了。
夜色已深。
瞿渚清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只有月影斑驳的投在墙上,被风撕拽着。
楚慎推开门,却看到瞿渚清并未入睡。
他坐在桌椅处,什么都没有干,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听到楚慎开门的声音,他缓缓的转过头,方才的神色旋即被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所替代,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
“哥,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夜色的凉意。
楚慎反手关上门,又打开了房间的灯。
瞿渚清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他。
瞿渚清英气又出尘的身姿,从前穿着那套指挥官制服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宁折不屈的傲气。
但现在,却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了。
无论他怎么样佯装得毫不在乎,怎样笑得真切,都掩饰不住眼底的那一抹荒凉。
楚慎看到了。
但他却没有来得及像往常一样先关注瞿渚清的状态,而是正色道:“小瞿,我需要你假装恨我入骨,陪我演一场戏。”
瞿渚清察觉到了楚慎语调中的凝重。
要他假装恨楚慎入骨?
瞿渚清的手微微抓紧衣摆,呼吸声都粗重起来。
瞿渚清不想再有任何伤害楚慎的举动了。
之前在指挥署的种种,已经成了他午夜梦回最为恐惧的噩梦。
当时的他早已被对异化者的恨意蒙蔽了双眼,哪怕认出楚慎,也没有办法劝自己不恨不怨。
他困于那些责任与信仰,已经伤害楚慎足够深了。
而如今,他更宁愿伤的是自己。
可瞿渚清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他只是仰头看着走到他身边的楚慎,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灯光之下,瞿渚清站得离楚慎很近,他往前再靠近一步,便要低头才能对上楚慎与他近在咫尺的眼眸。
那样近的距离,那样深的温柔,像是要在所爱之人的眉心落下一吻。
可瞿渚清没有下一步动作。
楚慎轻声开口,声音干涩得有些发哑:“小瞿,赤幽利用余祝突破了A-33研制的关键瓶颈,必须在成品面世前,除掉他!”
瞿渚清的目光出现了瞬间的诧异。
楚慎要除掉赤幽?
凭借瞿渚清成为最高指挥官这段时间对极域的了解,他当然知道身为第一杀手楚慎和负责药剂研发的赤幽的确是有很多分歧的。
但A-33的面世,无论怎样来说,对极域都是足够有利的。
楚慎无论是出于极域利益考虑,还是出于个人利益衡量,都不该阻止赤幽造出A-33来才对。
更何况冥枭无论如何都是希望A-33尽快研制出来的。
楚慎在这种关键时候要杀赤幽,无异于在挑衅冥枭的底线。
“为什么要阻止……”瞿渚清这么想,便也这么问了。
楚慎抬头看向瞿渚清的目光闪烁了一瞬。
瞿渚清离他太近了,近得生出一股压迫感来,让楚慎竟是有些不敢对上瞿渚清那仿佛要洞穿一切的目光了。
是啊,他身为冥枭的血脉,身为极域的崇幽,的确无论如何都不该阻止A-33的出现。
哪怕要杀赤幽,也该是在利用尽了赤幽的价值之后。
他如今的行径,跟他的身份是不符的。
“我……”楚慎言辞犹豫。
他怕瞿渚清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会怨他。
却也怕瞿渚清知道得太早,会被他拽入这深渊里,再也出不去。
楚慎最终是抬头对上了瞿渚清的眸子,轻声承诺道:“小瞿,你放心,我不会跟冥枭一样。”
瞿渚清没有再多问什么。
他只是垂眸看着楚慎,声音温和又低沉,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感:“哥,需要我做些什么?”
楚慎听出了瞿渚清话语中的疲惫。
他深知,瞿渚清现在的状态已经足够差了。
十年付出到头来却被指挥署轻易就宣布了背叛,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失去自由被软禁极域。
所有的信仰都被摧毁,却连宣泄之处都寻不到。
这样的伤,又怎是能够轻易愈合的?
可A-33等不了,无数无辜之人等不了,楚慎不得不这么做。
“我需要一个契机,让赤幽确信我已不足为惧,让他敢对我动手。”楚慎继续道,“等所有人都相信你足够恨??我之后,我会安排一场冲突,让外人以为你重创了我,等赤幽上钩。”
瞿渚清闭上眼,不愿让楚慎察觉他神色的异常,却到底难掩微表情中的痛苦。
楚慎握住瞿渚清冰凉的手,想要叫他安心。
然而他却发现瞿渚清手指僵硬,对他没有丝毫反应。
瞿渚清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楚慎被囚指挥署的时候,他审问楚慎时亲手对楚慎用刑的场景。
那时候,楚慎满含悲哀的眼神,几乎要将瞿渚清的心生生凿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来。
他不敢再去伤害楚慎了。
真的不敢了。
然而楚慎现在却要他去主动重现那些他深藏心底根本不敢触碰到罪孽。
“恨……”瞿渚清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似是自嘲的弧度,“哥,其实我有时候也分不清我是在恨你,还是在恨我自己了。”
恨楚慎认命留在极域。
还是恨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
楚慎握住瞿渚清的手下意识收紧。
当年楚慎从浊镇生还,隐姓埋名进入极域,才开始替极域做事的时候,他也曾像瞿渚清现在这样痛苦。
但那时的楚慎,好歹是有一个目标的。
他知道自己卧底极域的价值。
可如今的瞿渚清,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这样的彷徨,会让他走不出深渊的。
“小瞿,很快了,要不了多久就都会过去。”楚慎只能含糊的安慰着。
瞿渚清睁开眼,对上楚慎近在咫尺的目光。
那双浅色的眸子里,盛满了不得已的算计,还有深埋其下的歉疚。
瞿渚清很清楚,楚慎背负的,远比自己更多。
“好。”一个字,仿佛用尽了瞿渚清全部的力气。
瞿渚清抽回被楚慎握着的手,不动声色的藏于身后,与楚慎拉开距离来。
不就是恨么。
像他才认出楚慎时那样就好。
楚慎看着瞿渚清那疲惫到了极点的身影,心疼得有些不忍。
“那你先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我多带你在极域走走,让旁人相信我们的关系足够水深火热。”楚慎说罢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因为瞿渚清眼底的痛苦而心软,放弃这个过分残忍的计划。
房门被轻轻合上。
房间重新陷入死寂后,便只留下瞿渚清沉重的呼吸声。
瞿渚清瘫坐在床尾,突然仰头笑得有些凄惶。
他最恨楚慎的时候,是在还没有认出楚慎之时。
又或者说那时候他其实早已感觉熟悉,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记忆中的哥哥真的会变成极域杀人如麻的崇幽,他恼羞成怒的自诩正义,到头来施加在楚慎身上的每一分痛苦,却都化作了更深的伤痕,刻于他灵魂之上。
他当时……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察觉异常,他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楚慎呢?
后悔和自责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屋子里足够暖和,瞿渚清却只能感受到阵阵寒意,奇楠沉香信息素也有些慌乱的扩散出来,仿佛是想要寻求信息素中因为标记链接而蕴含的那一丝白檀香。
腺体不知为何,又有些隐隐作痛了……
之后的一段日子,楚慎在极域忙于公务时,都把瞿渚清带在身侧。
与其说是带,不如说是一种公开的折辱。
指挥署最厉害的Enigma,却被崇幽反向标记。
无论他以前多厉害,现在的唯一作用,也不过是供人取乐消遣,陪伴危险期而已。
虽然他跟在楚慎身边,没有人敢当面妄议。
但那些鄙夷的眼神,那些带着侮辱意味的议论,还是时不时就会出现在瞿渚清周围。
今日不巧。
他们才出门,就碰到了赤幽。
赤幽带着下属,正押着十余个人类往实验室的方向走。
那些人,无疑都是后续的实验材料。
就在他们走过楚慎和瞿渚清身旁时,那些人类中有一个男子身形晃悠了一下,在周身镣铐牵扯下,摔倒在地。
他极力压制着体内的痛苦,脸色极度不正常。
一股Alpha信息素的气息,开始从他身上不受控制的泄露出来。
易感期。
在那一抹信息素飘散开的瞬间,负责押送的那个下属脸色大变。
他忙想要把倒地的人拉起来带走,却已经迟了。
赤幽原本带着他一贯的笑意,却在闻到那一抹信息素的时候,笑容瞬间冻结!
他眼底翻涌起令人恐惧的憎恶与暴戾。
所有人都知道,赤幽不喜欢闻到任何信息素,虽然不知原因为何。
赤幽的目光仅仅是瞟过那个因为痛苦和害怕而瑟瑟发抖的人类。
仿佛是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脏。
他掏出一把精致无比的短刀,丢给了旁边战战兢兢的下属:“知道该怎么做吧。”
他仍旧捻着那串佛珠,从不手染鲜血。
那个下属将倒地的Alpha一把拽起来,用刀剜向那人后颈的腺体!
“住手!”
瞿渚清猛的向前几步,就连楚慎也来不及阻拦他。
哪怕他已经被指挥署宣布了背叛,但他到底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被这样残忍屠戮。
他本该是可以举起枪,保护那些普通人不被异化者伤害的。
可现在,他已经自身难保了。
赤幽这才注意到楚慎和瞿渚清。
他微微挑眉,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
“原来是瞿大指挥官啊。”赤幽拖长了语调,目光在楚慎和瞿渚清之间来回扫视,“怎么,都自身难保了,还忙着救人呢,看来崇幽一个Alpha还不够你忙活啊。”
赤幽话里话外都是挑衅的意味。
挑衅瞿渚清,更挑衅楚慎。
那个下属原本是在听到瞿渚清声音的瞬间停下了动作,但回头一看赤幽的态度,立马毫不犹豫的下了狠手!
“啊啊啊——!”
渗人的惨叫声足够激烈,让人听了后会起一身冷汗。
但赤幽的下属却仿佛已经习惯了。
短刀从腺体周围深深刺下去,触及骨头之后剜向一旁。
然而血肉是没有被彻底割断的。
那个下属伸手扯住半掉不掉的血肉,往外强行一拽,鲜血淋漓的将整个腺体扯了下来!
赤幽一副不忍心看的样子,别过目光摇了摇头。
“他只是易感期……”瞿渚清的声音抖得厉害,“你不想闻到,抑制剂或者隔离都可以解决!”
“只是易感期?”赤幽嗤笑一声,“瞿指挥官,你以为这里还是你的指挥署么?噢,不对,哪怕是在指挥署,如今的你也什么都不是了。”
赤幽专挑瞿渚清痛处,仿佛瞿渚清眼中的怒火,反倒是能叫他忘记刚才Alpha信息素的不愉快。
“这里是极域,就算是崇幽,也没有拦我的资格。”赤幽往前走了两步,气势咄咄逼人,“你被崇幽留下来的原因都在极域传遍了,一个被反向标记的Enigma。”
赤幽冷笑着,看向瞿渚清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可瞿渚清眼中怒火未减,似乎并没因赤幽的话而有半分变化。
他被反向标记又如何。
这是他历尽千辛万苦求来的。
赤幽见状,继续道:“曾经高高在上的最高指挥官,现在像条狗一样被拴在崇幽手里,你又比这些低贱的实验体高贵多少,嗯?”
这话足够恶毒。
是其他人都不敢在楚慎面前议论的话题。
瞿渚清终于是有了些许神色变化,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的拳头几乎想挥向赤幽。
但就在这时,楚慎上前拦下了瞿渚清:“赤幽,够了。”
楚慎将瞿渚清往后拉了拉。
没拉动。
反而是瞿渚清那带着恨意的目光,落在了楚慎的身上。
赤幽看到这一幕,笑得更加灿烂:“崇幽,原来你的Enigma也不怎么听你的话啊。”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楚慎一眼。
似是挑衅。
但楚慎神色未变,他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被剜下腺体的人,虽然不至于立刻没命,却也已经活不长了。
他虽然也想救人,可也已经迟了。
他还不能在这种时候因为一个人类而与赤幽发生正面冲突。
楚慎深吸一口气,语气冷硬:“我的东西,不劳你操心。”
他转身带着瞿渚清离去。
而瞿渚清看向赤幽时那充满恨意的目光,直到他们走出很远之后才褪去。
这一次,赤幽定然看到了瞿渚清对他的恨。
也看到了他在面对楚慎时,同样佯装出的杀意。
楚慎带着瞿渚清走远。
这次,他没有再刻意带着瞿渚清出现在其他人面前,而是往极域边缘,一处极为静谧的河畔走去。
这里是极域的边缘,再往前走,就是联合政府的地界了。
这地方,远离了监视的可能。
“小瞿。”楚慎这才回过头看向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瞿渚清,“这样的情况,我们就算是救,也救不完的。”
瞿渚清听明白楚慎的言下之意了。
他今天不该出头。
“能救一个,是一个。”瞿渚清低着头,“哥,我做不到那么冷漠,对一条人命坐视不理。”
楚慎叹了口气。
这种感觉他其实也有过。
那时候他才潜伏进极域,也跟现在的瞿渚清一样。
可后来,他差点被自己这多余的善心害死。
楚慎最终是没有再过多责备些什么,他只是看向瞿渚清那双沉痛又深邃的眼,轻声道:“这段时间在极域也很难熬吧,先喘口气,就不要去想那些了。”
他知道瞿渚清这段时日在极域有多痛苦。
但他不可能放瞿渚清走。
他能做的,也只有给瞿渚清这样短暂的喘息。
瞿渚清没有回答,只是靠着旁边的树干,缓缓闭上眼。
然而这样的寂静里,却有第三人踩碎树叶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楚慎拔枪转身,正对上孟同裳同样瞄准了他的枪口!
“同裳——”瞿渚清呼吸都骤停,却还是避无可避的,迎上了孟同裳泪水包裹下满是恨意的目光。
孟同裳冒险只身潜入极域,是为瞿渚清来的。
瞿渚清在面临指挥署刑审之时,被极域的人当众带走。
在瞿渚清被救走的那一刻,孟同裳甚至是有些暗自庆幸的。
他不希望瞿渚清死。
哪怕瞿渚清被捉到极域,面临的会是更生不如死的严刑。
但至少能活下来,不是么。
就能给旁人救他的机会。
孟同裳只身前往极域,就是想打探清楚瞿渚清的情况,找机会将瞿渚清从极域救出来。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会看到楚慎柔声安慰瞿渚清的这一幕!
孟同裳站在数十米开外,手里的枪对准了楚慎。
然而瞿渚清却在看清来者之时,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楚慎和孟同裳之间。
他面对着孟同裳的枪口,将楚慎护在了自己身后。
“崇幽!”孟同裳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他自然是恨楚慎的。
若不是因为楚慎,小宣又怎么会死呢……
然而他却也是没办法对瞿渚清开枪的,若是瞿渚清一定要站在楚慎那边,他没有任何胜算。
瞿渚清挡住了孟同裳的枪口,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不得不看向瞿渚清。
那目光不似刚才看向楚慎时纯粹的恨意,而是带上了信仰都顷刻间崩塌的颓然。
孟同裳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得难听:“为什么……”
他问的是瞿渚清。
孟同裳不知道极域的异化者为什么会救瞿渚清,但瞿渚清身为指挥署的最高指挥官,定然足够有价值。
所以孟同裳本以为瞿渚清会面临严刑拷打,逼问出有价值的信息,最后再被极域虐杀报复。
这也是他急于冒险来救瞿渚清的原因。
然而他没有想到,瞿渚清过得这么滋润,哪里需要他来救?
“瞿渚清,为什么你会和他在一起……”孟同裳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
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
瞿渚清竟然就这样坦然的待在极域。
和这些害死他们那么多兄弟的仇敌心安理得的待在一起!
和害死他家小宣的凶手待在一起!
“瞿指挥,从你救下我开始,我一直以来都视你为榜样。”孟同裳字字泣血,“我那时候,明明是不恨异化者的,但因为你恨,我义无反顾的跟着你一次次冲上战场。”
瞿渚清眼底一片苦涩。
他当然知道,孟同裳心中其实没有那么多信仰,加入指挥署,只是为了追随他而已。
然而现在,却是他先偏离了曾经的路。
“现在我恨异化者了,恨不得所有异化者都去死!”孟同裳情绪终于失控,泪水夺眶而出,“小宣明明什么错都没有,只不过因为是我儿子,因为我!就被赤幽杀了!”
孟同裳神色中混合着无尽的痛苦和愤怒。
他其实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
他是因为给瞿渚清做事,才被赤幽盯上的,而赤幽之所以会盯上他,是为了替被指挥署折磨的崇幽出头!
如果瞿渚清在抓到崇幽的那一刻,把他就地正法,赤幽就不会来救人,小宣就不会死。
从前的孟同裳只是把小宣的仇算在极域的头上。
他从没有责怪瞿渚清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杀了崇幽。
但现在,孟同裳看着将楚慎护在身后的瞿渚清,只觉得自己冒险来救瞿渚清,都实在是蠢得像个笑话。
“孟指挥官好胆色,孤身闯我极域,是嫌命长?”楚慎眼神冷冽。
那股属于崇幽的杀意无声的弥漫开。
满是危险的气息。
而瞿渚清则是有些诧异的微微侧目。
孟指挥官……
楚慎喊的是,孟指挥官。
原来在他被问责之后,身为他副官的孟同裳,已经被升为指挥官了。
不过放眼整个指挥署,除了瞿渚清,也只有孟同裳能管得下来特战组,叫他们心服口服了。
之前孟同裳一直是他的副官,本就屈才。
现在被升为指挥官,也不奇怪。
可如今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瞿渚清也说不出道贺的话。
他看见孟同裳含泪的眼布满红色的血丝,那是情绪极度波动下才会有的表现。
孟同裳没有理会楚慎的话,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瞿渚清。
“我本来,是来救你的。”孟同裳声音沙哑,“我怕极域对你不利,怕你会没命,所以才冒险潜入,想救你走!”
最后那几个字,孟同裳牙关咬得很紧,仿佛是一字一句从唇齿间挤出来的。
瞿渚清原本挡在楚慎面前的身形,被震得剧烈一晃。
孟同裳不惜冒着性命危险潜入,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报仇,只是为了……救他。
可他……
应该让孟同裳很失望吧。
在瞿渚清陷入挣扎之时,孟同裳的语调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激烈。
“之前你囚禁崇幽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觉得你有些奇怪了。”他看向瞿渚清,眼神不是失望,而是急切“是不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是你在浊镇被赤幽俘虏的时候么?还是更早?”
他宁愿相信是极域胁迫。
也不愿相信是瞿渚清叛变。
然而他的这个问题,瞿渚清终究是无法回答。
没有任何人胁迫他,只不过是从他认出楚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无法再坚守那与楚慎敌对的立场了。
瞿渚清眼眸半阖着,神色中满是痛苦。
颠覆十年的信仰和责任,他背弃的,不仅仅是联合徽章那样冷冰冰的死物,还有像孟同裳,像张扬,像无数与他同生共死的兄弟那样的,活生生的人啊!
瞿渚清无法面对背弃一切的自己。
也无法面对视他为信仰的孟同裳。
“瞿渚清,我是来救你的。”孟同裳咬着牙,将那些复杂的情愫全部咽下去,只最后急急问道,“我就问一遍,你有没有苦衷,会不会走?”
只要瞿渚清并非真的投靠了极域,他定然拼尽全力救瞿渚清出去。
这次不行,就下次将特战组带来,下次不行,就把命也豁出去。
他往前踏了几步,目光灼灼的盯着瞿渚清。
就等一个回答。
然而瞿渚清却最终是躲开了孟同裳的目光:“抱歉,我,不能走……”
楚慎在瞿渚清身后看着这一切,心中念头飞转。
虽然楚慎的角度看不见瞿渚清神色,却也能从他微颤的肩感觉到他的挣扎。
孟同裳的出现完全出乎了楚慎的意料。
也打乱了楚慎的计划。
若是瞿渚清现在走了,他就真的没办法阻止赤幽研制出A-33了。
更何况就算跟孟同裳回去,联合政府的逼迫之下又哪里还有瞿渚清容身的位置?
孟同裳一人之力,是护不住瞿渚清的。
瞿渚清现在绝不能走。
但楚慎也不能在这里杀了孟同裳。
若是那么做了,瞿渚清恐怕就真的要恨他入骨了。
“孟同裳。”楚慎的调子听不出喜怒,“如果我说不呢。”
楚慎的神色那么冷。
让瞿渚清都不禁觉得有些陌生。
孟同裳被震慑一瞬,竟是忘了开口。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反驳,瞿渚清回头看向了楚慎。
那目光,绝不是单纯的一瞥,而是带着深深眷恋的安抚。
我不会走。
他的眼神在说,我不会走。
孟同裳看懂了。
“为什么……”孟同裳难以置信的低吼着,“瞿渚清你清醒一点,极域没一个好东西!”
楚慎拉着瞿渚清的腕,将他拽得退了几步。
瞿渚清现在本就已经足够煎熬。
孟同裳的质问,比极域那些人对瞿渚清的凌辱,更能压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