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洵微怔了怔道?:“……啊?”
季恒道?:“不?脱怎么上?药呢?”说着,又走去?合上?了屏门。
“……”
季恒方?才说要帮他上?药,他还有种?占到季恒便宜的感觉。而眼下转念一想,要脱的明明是自?己, 又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占到季恒的便宜?脑子抽了吧?
莫非他真要脱了让季恒帮他上?药不?成?
“我好像……”姜洵改口道?, “好像忽然又不?疼了,不?用上?药。”
季恒一脸人畜无害道?:“下马时马鞍上?都是血, 这么严重,怎么能不?涂药呢?眼下天气愈发热了,涂了药才能快速止血, 要不?然会发炎的。”
他知道?阿洵其实没因那一耳光而难过太久。
那件事?后,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阿洵跟他坦白,他却给?了阿洵一耳光——先不?说他占不?占理,哪怕他非常占理,他也怕伤了青春期少年敏感脆弱的心?灵……
前些天,他便在私下找过阿洵的老师和师父们,问过阿洵的状态。
而纪无畏老将军说,那日骑射课,殿下心?情特别好,下了课后又骑着爱驹在马场上?疯跑了好一会儿,谁都拦不?住他,高兴得跟马上?要娶上?媳妇了似的。
方?才装得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就是想让他帮忙涂药吗?那必须满足。
季恒下巴撇向自?己的床榻,说道?:“脱了,躺那里。”
姜洵看了眼那床榻,走上?前去?。
季恒的床香香软软,不?止被褥,连楠木床架也快被季恒身上?淡淡的药香腌入味了。
他笑了笑,餍足地躺下,胳膊枕在了后脑勺下,深吸一口气,贪婪地吸食着这床帐内季恒的气息,过了许久又孟浪道?:“自?己脱多不?好意思,不?如叔叔帮我脱吧?”
季恒无奈道?:“我帮你脱就不?会不?好意思了?”
姜洵道?:“不?会。”
季恒走上?前去?,坐在了床边。
姜洵又往里挪了挪,说道?:“叔叔再上?来点儿。”
季恒便把腿也收上?去?,盘坐在了榻上?。
姜洵的手?臂很长很结实,撑着身子伸到了季恒身后,垂下了束在两侧的床幔,而后兀自?把腰封解开了。
衣衫散落两旁,季恒看到了伤处。
那伤的确很严重,明明已过了几日,亵裤上?却还是沾满了血。
“只是阿洵……”季恒手?中握着药罐子,又认认真真看了那伤处许久,说道?,“你这伤的不?是大腿根,更偏屁股那位置,要不?还是趴着吧!”
“……”
其实“事?到如今”,姜洵是真的很希望季恒能帮他擦药,其余想法都能先放放。
毕竟那伤处,他自?己的确看不?太到,他又实在不?想找外人帮他擦药。
大夏天的,伤口一再渗血,不?涂药好得又慢,实在是他的难言之隐。
他脸颊憋红,翻了个身趴下了。
季恒打开罐子,沾了些药膏在手?上?,轻轻掀开了亵裤一角,小心?翼翼帮姜洵涂药。
殿内宫人皆已清退,因门窗紧闭,又垂下了床幔,四周光线有些昏暗。
两人共处在这床帐内,姜洵趴在季恒香香的枕头?上?,感到季恒的指腹很柔软、很润,又带着些冰冰凉凉的凉意,轻轻将玉凝膏点在他伤处,点得他又疼又痒,又热又凉。
点到接近某一处,他攥着枕头?没叫出声来。好在季恒动作很快,拍了拍他屁股道?:“好了。”
姜洵忍了好一会儿,这才呼出一口气,翻过身来。
季恒没去?看他,免得他尴尬。
季恒兀自?合上?了玉凝膏盖子,因糊了满手?的药,正?提着胳膊从袖袋里翻帕子。
姜洵便钳住他手?腕,拎到了自?己胸口,把季恒的手?在自?己衣襟上?前前后后、认认真真地擦拭了几遍,又用袖袍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给?擦干净了。
擦完,姜洵把腰封系好,又衣冠楚楚地躺下了,手?枕在头?下,说道?:“叔叔不是要眯一会儿吗?”说着,拍了拍自?己身侧,诚邀道?,“我们一起眯一会儿吧。”
这床够大,两人又都穿着衣服,季恒觉得没什么,便在姜洵旁边躺下了,中间隔了一定距离。
不?知为何,姜洵感到有点幸福。
季恒刚帮他涂过药的地方?,眼下有些凉丝丝的,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他和季恒并排躺在一起,感到人生再没什么可求。
他这一开朗便又问道?:“我那日说的话,叔叔还记得吗?”
季恒应道?:“记得。”
姜洵莫名有些害羞,又问道?:“那叔叔是怎么考虑的?”
季恒也枕着胳膊,姿态却愈发拘谨,顿了顿,有些心?虚道?:“阿洵……”
这件事?,他的确认认真真、方?方?面面地考虑过了。
如果不?考虑有可能把季太傅、阿兄、阿嫂集体气活,再把谭太傅气死的这样一种?可能性,也不?考虑外界的声音,那他其实,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阿洵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他一直都觉得阿洵会是个很好的恋人。若能有个肩膀依靠,当然也会很好吧。
只是眼下情形,又怎会容许他这样做呢?
此时此刻,他师父正?在前往吴国?的途中,左雨潇正?在帮他秘密锻造兵器。他们拿命帮他,他又有何资格儿女情长?
况且他真的该离开了。
在万不?得已之前,他不?想去?触天子哪怕一丁点的逆鳞。
否则他和阿洵,还有他们身边的许多人都会有危险。
“阿洵,”季恒用尽可能平常、轻松的口吻说道?,“你同我一样年幼失怙,我陪伴你多年,陪你度过了最难的时候。你依赖我,亦或是对我有孺慕之情……这也是人之常情。”
听?到这儿,姜洵心?头?一紧。
季恒继续道?:“但这也只是一时的。等你长大,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见识到更多的人,你就不?会再这样想。”
姜洵眼眶一红,问道?:“那等我长大,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见识到更多的人,却还是喜欢你,想跟你,”他想了想,艰难道?,“做恋人……”他侧头?看向了季恒,问道?,“那到时候你会对我负责吗?”
他想得到这答案,如果季恒说会,那无论五年也好,十年也好,他可以等。
季恒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道?:“阿洵……”
“好,我知道?答案了。”
姜洵说着,掀开纱幔下了床。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季恒,只想自?己冷静一下。
“阿洵。”季恒说着,也跟着下了床。
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季恒又“咳—咳—”地咳了起来,停在原地撑着膝盖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殿下!”
姜洵停住脚步。
“我想向你请辞。”
他为这事?去?找过姜洵两次,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觉得还有时间,便拖了拖,结果第二次姜洵又忽然……
就这么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才让情况变得更混乱。若是在第一次时便说出口,也不?至于闹到眼下这地步。
姜洵回过身,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问道?:“请辞是什么意思?”
季恒道?:“臣这一两年来身体愈发不?适,想辞去?在齐国?的所有事?务,离开临淄城,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休养,望殿下允准。”
姜洵如当头?挨了一棒,头?脑一片空白,愣了许久许久才说道?:“是因为我坦白了自?己的心?意,叔叔才要离开吗?”
季恒道?:“不?是,是我早想离开。”
“离开临淄城,”姜洵道?,“你要搬出王宫吗?”
季恒道?:“……对。”
其实姜洵早有察觉,大概是从长安回来时起,季恒所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为离开而做准备,像是心?里藏了话又不?敢说,看来这些预感都没错。
姜洵尽可能让自?己镇定,一开口却还是慌了神,有些语无伦次道?:“叔叔身体不?适,我可以理解。辞去?这些事?务没有问题,我也希望叔叔能好好休养!可为何一定要搬走呢?王宫有最好的侍医,厨房也最清楚如何做忌口的食物?,宫人最知道?如何照顾叔叔,在王宫休养又有何不?好?”
季恒无法解释,只道?:“……求殿下准我离开吧。”
听?到这儿,姜洵只感到心?如刀绞。
他看着季恒,希望季恒只是在跟他开玩笑,却看到季恒的面孔竟如此决绝,决绝到让他感到陌生。
他眼泪怔怔地落了下来,问道?:“你认真的?”
季恒道?:“认真的。”
姜洵道?:“是你说过会帮我的,是你说过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你走了,你叫我怎么办?”
季恒眼眶殷红,回道?:“殿下已经长大,又有那么多属官辅佐,我相信没了我,殿下也能处理好齐国?事?务。”
姜洵“呵”地笑了,眼泪又怔怔落下。
他恐惧这样突如其来的离别,就像恐惧四年前,父王母后毫无征兆的离开一样,他实在不?想再经受一次。
姜洵道?:“叔叔早有请辞的念头?,在心?里做了一万次离别的准备。眼下却如此突然地告诉我,叫我接受,你叫我如何接受?这对我公平吗?”
季恒问道?:“殿下觉得如何才公平?”
“我也需要时间。”姜洵道?,“我说可以走,你才能走。”
季恒道?:“你若一辈子都不?说能走,我便一辈子都不?能走吗?”
姜洵怄气似的道?:“对,我说不?能走你便不?能走!”过了许久,又改口道?,“或者也可以定个期限。”
季恒道?:“明年元正?之前。”
第72章
一门之隔, 因有事不约而同来到了门前的小婧和左廷玉,听着里头愈发?激烈的争吵,面面相觑, 一动也?不敢动, 甚至连呼吸都差点忘了。
在偏室午睡的阿宝也?被吵醒, 听到叔叔和哥哥吵架, 心里本就害怕,一听叔叔要走,直接光着脚, 哭咧咧地便跑了出来,往内室跑去。
“小殿下!”小婧说着,忙追了上去。
“小殿下,进不得呀!”
可?还是?晚了一步,让阿宝推开门闯了进去, 一把抱住了季恒大腿, 哭道:“叔叔你要去哪儿??叔叔不许走嘛, 不许走!”
季恒无可?奈何,把阿宝抱起来放在地上,不让阿宝抱着自己,而后蹲下身,说道:“阿宝, 先不要哭。”
而阿宝根本不听, 以为叔叔是?和哥哥吵架了才要走的,不管不顾地大哭大闹道:“叔叔不要走嘛!叔叔不要走!如果?一定要走, 那我选叔叔,我要跟叔叔一起走!”
“要不我们两个都不要走,就让哥哥走嘛!”
“让哥哥走!让哥哥走!”
“哇—!”
姜洵两手叉腰, 看着阿宝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模样,只一股无名火,看了半天说道:“好,那我走。”说着,转身就走。
门前,小婧见殿下走了,忙步入内室。
左廷玉则想了想,跟上了殿下。
姜洵一路大步流星回?到了华阳殿后院,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把着马鞍飞身上马。
左廷玉道:“殿下。”
姜洵没应声?,打马飞奔了出去。
马厩里拴着十几匹宝马,各个都是?殿下的爱驹。左廷玉自知没有资格去骑,情?急之下还是?牵出了一匹,踩着脚蹬上了马,也?跟了上去。
长生?殿内,阿宝眼泪鼻涕糊一脸,还在“呜呜呜”地哭着。
他死死抱住季恒的腿,抬头看着季恒一蹦一蹦,要季恒抱自己,但季恒没有抱。
乳母们使出了浑身解数,什么吃的、玩的都拿出来了,阿宝却看都不看一眼,只顾大哭,嗓子都哭哑了。
乳母便哄道:“公子不走的,公子都是?骗你的!”
季恒纠正道:“嬷娘,请不要这么说,我是?要走的。”
阿宝嘴巴大张,又“哇—”地大哭出声?。
“殿下!”
左廷玉说着,打马追了上去。
姜洵骑得很快,在天策大街上横冲直撞。路上行人见了这架势唯恐避之不及,纷纷向两侧避让,仿佛见了活阎王。
左廷玉怕撞到路人,又在身后大声?开路道:“让一让!”
“让一让!”
姜洵只顾疾驰,出了城门又一路向西,马蹄扬起了一阵尘土。
那尘土都让紧随其后的左廷玉吃了,一吸气,那满鼻腔的粉尘便直冲天灵盖儿?,嘴里也?全是?土腥味儿?,不过倒也?不打紧。
他看这方向,料想殿下是?要往马场去,便也?稍许放下心来,继续跟在了殿下身后。
其实在听到方才那段对话前,他们季府四?人便有所察觉,还说要不要打个赌,赌殿下对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意思?小时候像只小奶狗,天天追在公子屁股后头,这两年大了,竟愈发?长成了个狼崽子,看公子的眼神也?越来越狼子野心。
结果?没能?赌起来,因为连最?笨的来福也?要往“是?”上下注,怎么骗他都不上当,没人赌不是?。
后来又说,要不要赌公子对殿下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结果?也?没能?赌起来。
他们虽自幼侍奉公子,但公子的心思他们也?实在猜不透。都说公子温柔似水,有时却也?像水一样让人抓不着、摸不透……
三刻钟后,姜洵踏入了马场。
两侧士兵忙行礼,正欲关上大门,便又见后面跟了个左郎官,叫道:“左大人。”
左廷玉点头示意,跟进了马场。
他骑到训练场外围下了马,把马绳绑在了一棵树上,盘腿坐在了草地上。他就这么坐着,远远瞧着殿下一个人在训练场疯跑,又抽出剑把稻草人砍得稀巴烂,再隔着几丈远的距离,把一排箭靶都射成了刺猬。
日头偏西,快黄昏了。
风中?带着丝丝凉意,将一望无尽的草地吹得“簌簌簌”作响。
左廷玉解下腰间的水囊,饮了一口?里头的酒,感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爱而不得,又怎会不痛苦呢?
原先殿下还能?日日见着公子,往后怕是?连见一面都难了,又怎能?不抓狂。
他一手拿着酒囊,一手又转着地上的草,快把眼前这片都薅秃了。
一个爱而不得,一个身不由己。
还有一个爱而不得,还要在这里看着他们儿?女情?长,情?意绵绵。
左廷玉仰头饮了一口酒。
真苦啊,跟这狗日的人生一样。
天渐渐黑了,风越来越凉,小婧走上前去关紧了门窗,只留了一扇透透气。
床账内,阿宝枕着季恒的肚子躺得很舒服,却还抽抽搭搭着。他拽着季恒的手,让季恒把手放在自己身上,不许拿走,季恒稍动一动便又哼哼唧唧。
季恒彻底被治服了,一动不动地任阿宝摆弄。
阿宝抽搭着,又抬眼看向了季恒,问道:“叔叔还走吗?”
季恒道:“要走的。”
阿宝嘴巴一咧,作势又哭,但季恒知道阿宝已经把眼泪哭干了,早就哭不出来了。
阿宝于是?噘了噘嘴,问道:“叔叔为什么一定要走?”
季恒解释道:“因为叔叔身体不好,想找个地方静养。”
阿宝道:“那我每天安安静静的,叔叔就在这里静养不行吗?”
季恒靠墙仰坐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阿宝的肉脸,说道:“但这里还是?不够安静,不能?让叔叔静下心来。”
阿宝很难过,但又像是?有些接受了这件事,问道:“那叔叔什么时候走?”
季恒道:“最?晚年底之前吧。”
阿宝道:“那叔叔走了,我能?跟叔叔一起走吗?”
季恒道:“不可?以。”
阿宝又噘了噘嘴,说道:“那我能?去看你吗?”
季恒道:“偶尔可?以。”
阿宝又刨根问底道:“那多久算偶尔?”说着,伸出一只手,看着上面长着的五根手指头,兀自摆弄了起来道,“我大拇指这天去看你,剩下一二三四?就待在宫里,这样可?以吗?”说着,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季恒。
季恒道:“不可?以,这也?太频繁了吧!半年一次倒是?可?以。”
阿宝道:“半年是?多久啊?”
季恒道:“半年是?一百八十天。”
听了这话,阿宝有些难以接受,下嘴唇又开始发?颤,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季恒便道:“好啦,这个到时候再说。”
宫人们把饭菜端进了内室,小婧张罗着摆好,季恒道:“先不想了,先吃饭好不好?”
阿宝的确也?哭饿了,欣然答应。
两人下床吃饭,小婧则走到窗前远远望了过去,有些担忧地嘀咕道:“华阳殿好像没怎么点灯,该不会还没回?来吧?”
季恒听到了,却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小婧又怕公子过度忧心,说道:“不过殿下有廷玉跟着,倒也?不用担心……”
月光稀薄,一望无垠的草地如同一片黑漆漆的深渊,“簌簌簌”的风声?犹如鬼魅。
草地边缘孤零零地立着一座小木屋,那是?左廷玉在马场的工具间。他在这儿?藏了一缸子好酒,眼下姜洵已喝了个酩酊大醉,恨不能?整个人泡进酒缸子里。
左廷玉在身后拦着,说道:“殿下!殿下?给小人留点吧,这一缸子酒花了小人四?个月的月俸呢。”
“不就是?钱吗?我给你!”姜洵说着,摸向了怀间,一摸摸出个瘪瘪的荷包。
他定睛看了好几眼,是?白色镶红边的,想起自己无疾而终的爱情?,感到心间又钝钝地疼了几下,给塞了回?去。
他又掏了掏袖袋,结果?也?没掏到什么,只好道:“忘带了,回?去再给。”
左廷玉又叮嘱道:“殿下,回?去了可?千万别跟公子说,殿下是?喝了我给的酒才醉成这样的。”
姜洵姿态有些踉跄,说道:“我想说,倒也?得能?跟他说上句话!”说着,走出了这低矮的木屋,顿了顿,走到一旁树干前解下了左廷玉的马绳。
左廷玉忙不迭把酒缸盖好,紧随其后而出,转身去锁工具房房门。
他一边锁一边留意殿下的状态,有些担忧殿下能?不能?骑马,便又提醒道:“公子说过,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
姜洵翻身上马,借着酒劲“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笑得肚子太疼,把眼泪都笑了出来,说道:“他都要走了,他还管得了谁?往后齐国,我才是?老大!”说着,利落地调转马头,夹紧马腹,“驾!”的一声?冲了出去。
“廷玉叔,谢谢你今天陪我。但我要去一个地方,你就别跟着了。”
左廷玉幽幽地应了声?:“好,那我不跟着了。”说着,也?翻身上马,尾随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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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订阅!
夜黑风高, 姜洵衣袖在身后翻飞。
左廷玉隔了一定?距离追在后面,追着追着,只听“咣—!”的一声?巨响, 一道粉紫色闪电把天空劈了个四分五裂, 四周登时亮如白昼。
要下雨了。
雨很快“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 二人已?跑出马场十里开外, 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左廷玉在身后道:“殿下!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姜洵不听,继续往前跑。
左廷玉一看,这是在往临淄城方?向去, 他便道:“城门已?经?关了,进不去的殿下!”
殿下虽是齐王,这里虽是齐国,但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
一旦进入宵禁时间?,除了急报, 没?有任何人或东西能?从那道城门通过。
殿下若借着酒劲在城楼下叫门, 今夜非要进城——也可?以, 但根据流程,城门校尉要层层上?报,最终会上?报到国相那里。
这件事很快便会传个沸沸扬扬、闹个满城风雨,大臣们的谏书会如雪花般飘来,长安也会迅速知晓, 不知又要如何大做文章。
左廷玉道:“殿下!”说着, 快马加鞭地追了上?去。
只是方?才,他解马绳时才发?现, 殿下骑走的是他的马,留下的是自己在马场上?疯狂折腾了两个多时辰的那一匹,累得都吐舌头了。
总之, 眼下左廷玉骑的这一匹体?力?明显不支,便怎么也追不上?。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砸得左廷玉睁不开眼,马蹄踏在地上?,溅了他一身的泥汤。他揩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奋力?地追了上?去。
追到临淄城下时,前方?却静得出奇。
只见姜洵正坐在一地泥汤里,华贵的玄色衣袍全泡了泥水。
他后背靠着城门,脸颊因酒气而泛红,脑袋也不胜酒力?地耷拉了下来,正掩面“呜呜”地哭,哭声?中是难以化解的痛苦。他一言不发?,就这么借着雨声?“呜呜”地哭着。
左廷玉深深叹了一口气,牵着马绳走上?前去,劝道:“殿下……”
而姜洵并未应声?。
这城门稍微凹进去了一些,甬道石壁能?稍微遮点雨。
左廷玉站在城楼下,无奈地看着他,心道,哭吧,哭吧,都哭出来吧。
眼下正是午夜,离宵禁结束还早,等雨停了,还是得先带殿下回马场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才行。
而正盘算着,城楼上?忽然传来一声?:“城下何人!”
“……”
左廷玉站在城楼下回话,道:“回官爷!小的是城中居民,今天白天出城办事,有点事给?耽搁了!小的在这儿避避雨,等雨停了就走,明天天亮了再来,绝不在此多做停留,让官爷们费心!”
官兵一听,这人还挺明事理,便道:“那等雨停了赶紧走!”
左廷玉道:“明白!”
而话音刚落,“咣—!”的一道天雷便把四周照了个通亮。
官兵站在城楼上?,左廷玉站在城楼下,两人借着闪电面面相觑,把彼此的脸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听那人怔了怔,问道:“左郎官?”
“……”
此人不是什么小兵,而是城门校尉,两人身为同僚自然是认识的。
而刚刚那一瞬间?的亮,还让城门校尉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站在城楼墙垛前,只看到一条长长的腿从门洞中伸了出来,但那黑色长袍上?气派的纹样,还是让他瞬间?便觉察到了那人是谁……
“你且等一等!”校尉说着,只带了个亲信小兵,便冒着雨走下城楼,走到城楼一道小小的脚门前,叫道,“左郎官?”
左廷玉走上?前去。
那脚门很小,只够单人通行,不过门上?带了个小窗口,可?供两人面对面交谈。
城门校尉道:“左大人旁边那位可?是……?”
左廷玉点了一下头,又看了殿下一眼,解释道:“在马场跑了一下午,一不留神错过了时辰。”
校尉道:“这可?如何是好?雨这么大,再淋出个好歹来!”又问道,“殿下去马场的事,公子知道吗?”
没?有上?级示意,他肯定?是不能?开这个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