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曲又不说话了,许嘉清手上有血,在江曲脸上拉出一道道红手印。许嘉清有一种报复似的快感,拉着江曲的头发说:“这都是你活该,这是你的报应。”
江曲也明白?是报应,可他不懂,他已经那么努力当?神官了,为什么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却是这个结果?
藏医终于姗姗来迟,掀开?许嘉清的衣袍,给许嘉清喂药。许嘉清不愿张嘴,江曲用力掰开?他的嘴说:“这是我的报应,是我活该。没有我们的孩子也没关系,我们可以从外面抱一个来养,把他当?作我们亲生的孩子。”
许嘉清的意识已经逐渐朦胧,咽不下的药顺着嘴角流到枕头上。可江曲的话依旧直往他耳朵里飘:“清清,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是直接抱个大的,还是从小开?始养。我们从小开?始养吧,虽然比较麻烦,这样养大的孩子会和你比较亲。”
“你可以教他汉话,孩子也可以和你姓。你想怎么养都行,我会尊重你,我会爱你。”
江曲红着眼絮絮叨叨,藏医却犹豫着有话想说。江曲以为是大事不妙,还没来得及胡乱发作,就见藏医双手合一道:“佛母在上,仁波切,您和师母的孩子保住了。”
江曲简直不敢相信,拉着顿珠的衣领说:“你说什么?”
“佛母保佑,您和师母的孩子保住了,如?今已经有两?个月大小。”
江曲再也控制不住露出笑,把头埋下许嘉清怀中,肩膀不停耸动。许嘉清却如?坠冰窟,看?不到前方去路。
第100章 苦果
那一天以后, 江曲就把许嘉清从圣庙里?带出来了?。依旧是以前那个房间,只是许嘉清经常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曲去?抚他面颊, 摸他鬓发,许嘉清人偶似的由他摸。过?了?好一会,许嘉清才恍然发觉似的问,次仁怎么不见了?, 他去?哪里?了?。
江曲不答, 许嘉清又问,他怎么不在圣庙中,这是哪里?。
高?原变了?天, 风把窗子吹得呼呼作响, 许嘉清看到了?远处的门, 想起来这扇门曾被江曲踹开过?。只是江曲的脸在记忆里?有些模糊不清了?,许嘉清幼兽似的往人怀里?躲,不安的想要一个答复。
江曲用手覆住许嘉清眉眼,在他唇上吻了?又吻:“次仁离开圣庙回家了?,你也?回家了?。”
许嘉清问:“这是我的家吗?”
江曲答:“是的。”
可许嘉清依旧不安, 胡乱抓着江曲的衣裳问:“这是我的家, 那我的家人去?哪里?了??”
江曲不知道该怎么答复这句话, 好一会以后才说:“我就是你的家人。”
许嘉清不傻,马上把江曲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大喊着叫他滚,疯了?似的要往远处躲。许嘉清的肚子里?还有一个种,江曲怕他伤害孩子更怕他伤害自己,连忙将?他箍在怀中。
侍官端着药,不知该留还是走?。许嘉清又开始小声?的抽哽着, 眸子水光洌滟, 眼尾一片红。柔顺的鬓发往下垂落,贴在面颊湿透了?。江曲抚着他的后背小声?说:“清清乖,清清别哭了?……”
汉人和藏族人的体型是有区别的,乍眼看不出来,如今他们贴的很?紧,一大一小就显现出来了?。许嘉清和小动物似的,江曲一只手臂就能把他紧紧箍住。
许嘉清跪坐在江曲怀中,高?高?在上的神官不停柔声?去?哄,只是完全没有什么效果。许嘉清的眼泪流了?太多也?太久,江曲怕他的眼睛出问题,转移注意力似的问:“清清想不想出去??”
这个问题以往都很?好用,许嘉清的眼泪停滞一瞬,江曲还没来得及露出笑,许嘉清就又大喊着不要。他说外?面有怪物,他再也?不要出去?了?。那个怪物会把他吃掉,将?他吞噬入腹。
明明是以前最期待的答复,但江曲的心情?不知怎么复杂极了?。用手拭去?许嘉清眼泪,侍官再也?不能装作消失了?,她端着托盘说:“仁波切,药要冷了?。”
听到是药,许嘉清挣扎的动作愈发剧烈,甚至连江曲都险些控制不住。许嘉清要往地上滚,江曲扯着后领又把他拖回来了?。语气难得有些冷,但这冰冷的声?音又和梦里?对应上了?。许嘉清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保护自己,抱着双腿往后缩。
江曲抓着许嘉清,尽量控制他不要剧烈的动。许嘉清以为江曲又要伤害他,不停蹬着江曲胳膊。江曲将?自己压在许嘉清身上,这才勉强控制了?他的动作。伸手示意侍官把碗给他,江曲掐着许嘉清下颌,逼迫他张开嘴,把药全都灌进去?了?。
这药苦得发涩,许嘉清的小脑袋瓜如今不太聪明,却也?明白乱七八糟的药不能喝。扣着嗓子,拼命要吐。江曲把许嘉清的手从嘴里?拿出来,透明涎水拉成丝线,挂在唇上亮晶晶的。侍官连忙又端着托盘上前,江曲从罐子里?拿出一颗糖垫在许嘉清舌根处。
含着糖,许嘉清不知怎么越来越困。江曲像抱小孩似的抱着他,轻轻摇晃着说:“睡吧,睡一觉吧清清,睡醒了?就好了?。”
江曲揽着许嘉清,把他护在怀中。轻轻去?吻许嘉清的唇,可是江曲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唇是苦涩的,明明刚刚还喂了?糖果。江曲想从许嘉清唇上尝到一点甜头,就像他拼命想证明他们相爱结的不是苦果。
箍得越来越紧,江曲与他掌心相贴十指交扣。许嘉清瑟瑟抖着,仰着头小口喘息着。江曲放开了?他,如野蛮的掠夺者,看着他一字一句脱口而出:“许嘉清,是你先闯入我的世?界的,你不许离开我,你不许离开我!”
你不能叫一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得到了?一切后再失去?,这是残忍的,江曲不准,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许嘉清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江曲难得睡的沉,第二天天光大亮,许嘉清第一次比他先醒来了?。
只稍稍往上抬头,就能看见江曲的脸侧。许嘉清又有些记不清这人是谁了?,如果把记忆比作隧道,许嘉清就常常在记忆的隧道中来回穿梭。他觉得这人熟悉,又觉得这人可惧。许嘉清莫名想摸一摸他,好确认眼前人是不是真的。可是往上一摸,手就不知怎么从脸颊滑到脖颈处了?。
许嘉清坐直身子,眯着眼往前探了?探。这个动作像是在确认江曲醒没醒,但许嘉清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江曲的呼吸绵长?均匀,许嘉清松了?口气。然后鬼使神差的,抓着他脖颈的手开始逐渐使劲。
但没一会,江曲就也?醒了?。眼皮往上抬,露出澄黄的眸子。明明什么都没说,明明什么都没做,许嘉清就立马心虚的抱着被子缩到床底下去?了?。
逃跑的动作比兔子还快,被子没了?,江曲叹了?口气,披着衣服蹲在床边问:“清清是小扫地机吗?”
这句话从江曲嘴里?吐出来,莫名有几分不应景。许嘉清警惕的裹着被子摇头,江曲伸手说:“地上凉,出来说话清清。”
被子很?暖和,炉火烧得很?旺,许嘉清觉得地上一点也不凉。江曲侧着脑袋,脖颈上被指甲抓出来的印子格外?显眼,许嘉清心虚的贴着墙壁。
江曲越往前够,许嘉清就越往后缩。江曲半个身子都探到床底下了?,拽着许嘉清的脚踝往外?拖。许嘉清胡乱蹬着腿,江曲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清清,听话。”
许嘉清一僵,就又不动了?。
江曲把被子从许嘉清身上剥下,用自己的外?套包裹住他。藏医敲门进来了?,江曲捏着许嘉清的手,给藏医摸脉。
许嘉清还是不习惯在男人怀里?坐着,不停扭来扭去?。本来就是大早上,许嘉清身上还全是自己的味道,江曲快被许嘉清扭出火来了?。藏医俯身说:“没有什么大事,药照常喝就好。”
江曲压着许嘉清的腿,许嘉清看着江曲问:“你是谁,我和你很?熟吗?”
二人早已对许嘉清翻脸不认人的样子熟悉了?,江曲拍了?拍许嘉清的背,问藏医道:“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除了?情?绪问题,就没什么需要注意的了?,毕竟常哭对胎儿和孕妇都不好。”
许嘉清又要抬头:“孕妇,哪来的孕妇?”
藏医看了?眼许嘉清又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多出去?走?走?,多出去?晒晒太阳。”
江曲和藏医早已有了?特殊的默契,见此?,便托着许嘉清的下巴问:“嘉清要出去?走?走?吗?”
等到许嘉清换好衣服,被江曲拉着手腕往外?面走?,许嘉清依旧忍不住问:“你是谁,我不是在拉萨吗,这是哪里??”
江曲指着太阳说:“嘉清,你看今天天气好不好?”
一点也?不好,高?原上的这点太阳,就和冰箱里?的灯一样。许嘉清依旧追问:“我和你很?熟吗,为什么你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
江曲又说:“你想不想去?树下看经幡许愿望?未名神很?灵验的。”
许嘉清成功被这句话转移注意力,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把自己卖掉的样子。许嘉清说:“未名神是谁?”
“是尊胜佛母。”
就这样许嘉清问江曲答,江曲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许嘉清努力眯眼要去?瞧什么东西?,他不明白自己的视力怎么降得这么可怕。随意答道:“我也?不知道,如果有人喜欢我就好了?,我也?不挑。”
“没人喜欢你吗?”
“没人喜欢我啊。”
许嘉清扭过?头,看着江曲的脸说:“倒是你,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吧。”
江曲盯着许嘉清眸子里?的倒影,缓缓摇头。许嘉清露出笑:“那还真巧,我们俩的女人缘都不好。”
许嘉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女人缘不好的样子,江曲莫名有些窃喜许嘉清对感情?的迟钝。
好不容易来到巨大的古树下,经幡和藏铃不停飘荡。许嘉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树,抱着树说:“我该怎么许愿呢?”
“你要许什么愿望?”
许嘉清不答,江曲说他去?找红布和笔来给他写。
虽然不知道眼前人在高?兴什么,但许嘉清就是莫名觉得这人的心情?很?好。
随着江曲远去?,留下了?一排排侍官。许嘉清原本也?没当回事,直到他发现他去?哪这群人就跟到哪。
许嘉清烦了?,看着他们说:“你们没有自己要干的事吗,老是跟着我干什么。”
可又没人理他,许嘉清扭头往前走?。结果却在前面看到了?位藏族姑娘,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穿着粉白色的斜襟长?袍。胸前挂着天珠,绿松石耳环随着风不停摇晃。
许嘉清一时愣在原地,央金也?在遥遥看着许嘉清。只看一眼,央金就明白传言是真的了?。许嘉清往前走?,侍官如流水跟在他身后。央金闭着眼,感觉到了?许嘉清正?与她擦肩。她是误打误撞碰到许嘉清的,央金想再看他最后一眼。
可是刚扭头,许嘉清就也?回过?身来。脸庞骤然放大,擦着她的唇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
许嘉清看着她笑了?,笑容一如既往,衬着后面粉霞似的花光,很?有几分女性美。
江曲拿着东西?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切,一下子觉得许嘉清还是真的傻了?比较好。
第101章 娃娃
再往后的事?, 许嘉清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他只依稀感觉江曲拖着他的头发往远处走,面色冷的可怖。
央金抓着江曲,不让江曲带他走。但是在达那神权高于一切, 又已经没有人可以?庇护央金了。
央金的眼泪滴到许嘉清手上,许嘉清感觉自己实在太对不起央金了,他对不起她。他拉着央金的手,捧着央金的脸, 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 侍官就把央金团团围住带走。
他又回到了圣庙,圣庙里却没有次仁了。江曲把他捆在床柱上,因为挣扎, 手再次脱臼。许嘉清很怕, 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江曲抓着他, 把他按在床上逼他去学圣庙明妃的动作,明妃和?喇嘛在他面前表演活/春/宫。那些近乎虐待的动作让许嘉清想呕,但是捂着肚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
江曲给许嘉清灌了很多药,许嘉清也?通过绝食反抗过。但是江曲有很多办法?,许嘉清斗不过他, 只能?眼睁睁看?着肚子?越来越大, 越来越害怕。
许嘉清知道, 他不能?生下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他这辈子?就毁了,他会变成一个怪物。假意?的乖顺让江曲放松了警惕,那段时间不管江曲说?什?么许嘉清都会照做。江曲带来了很多避火图,肚子?大了只能?让许嘉清tian。江曲在记忆里不停问?:“清清怎么这么娇,什?么都没做就又哭了。”
许嘉清喝药时摔坏了一个碗,他等了好久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江曲有事?, 却在割完腕的时候被侍官发现。
他被江曲关在笼子?里,他的世界里只有黑暗,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直到江曲带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说?外语的医生,医生给他打了针又给了很多花花绿绿的药片。
江曲哄他是糖果,许嘉清吃了很多。他知道怀孕很多药都不能?吃,许嘉清期盼生下一个畸形儿,如果是死/胎就更好了。
可是等他再清醒时,已经有个孩子?躺在床边。说?外语的医生问?了他很多事?,许嘉清的反应很慢,医生说?他有些产后抑郁。扭头和?江曲商量了什?么,又给他打了一针。许嘉清觉得就是因为这一根针,他的脑子?才坏掉的。
他失去了他的记忆,他的过去。留下来的只有噩梦,梦里有一条毒蛇,追着他缠着他不让他走。后来这条蛇变成了两只,孩子?拼命往他怀里拱。
许嘉清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耳边有声音在啼哭,蛇又来缠他,许嘉清快喘不上气了。
可是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江曲的脸。江曲埋在里面,吻着他的唇说?:“梦见?什?么了,睡得这么沉,连孩子?哭了都没发觉。”
许嘉清头疼得紧,却又因为江曲的动作小口喘息。江曲与他十?指交扣,他们的手上戴着一模一样的戒指。
额上密密麻麻都是汗水,许嘉清想推开江曲。江曲/口允/吸着珠玉,留下一道又一道红印。许嘉清说?:“别弄了,孩子?还在呢。”
江曲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见?你睡得沉,我叫奶妈把孩子?抱走了。”
许嘉清不舒服,挣扎着要动,却又被江曲按住不让动:“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
许嘉清看?他,眼神里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但他忘了江曲是畜/生,畜/生说?:“你继续睡,我也?继续。”
外面有光透过窗子?折射进来,许嘉清简直想翻白眼,这样怎么可能?睡得着。干脆揽住了江曲的脖子?,让他速战速决。
脑袋靠在枕头上微微耸动,许嘉清胳膊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孔。不管过了多久还是觉得疼,江曲抱着他说?:“清清连孩子?都生过了,怎么还是这么怕痛。”
许嘉清反驳:“那不是我生的。”
江曲温和?的笑了笑,去啃许嘉清下巴。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已经快到中?午了。许嘉清躲在被子?里,江曲只随意?披了件衣服,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脖颈上戴着串不知名的石头,看?起来男色味十?足。
许嘉清一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掰弯的,但看?到这个场景,好像又有些明白了。
江曲注意?到了许嘉清的眼神,拉着他的手放在胸肌上说?:“我是清清老公,比起看?,清清其实还可以?上手摸。”
但许嘉清不想一整天都在床上度过,连忙缩回手。
外面传来敲门声,奶妈抱着孩子?进来了。许嘉清觉得奶妈很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见?过。江曲见?许嘉清蹙眉,抱着他说?:“清清又在想什?么,再皱眉头,小心长皱纹变成小老头。”
这孩子?也?是个机灵的,明明在外面哭得要把房顶掀翻,见?了许嘉清,生怕他不喜欢似的,不再吵闹连忙露出笑。
这孩子?长得既不像许嘉清又不像江曲,这让他更加确认这孩子是从外面抱来的了。奶妈把孩子?小心放在许嘉清怀里,拿着小玩具说?:“我们家娃娃最喜欢妈妈了对吗,见?了妈妈就什?么都不要了。”
许嘉清问:“怎么叫娃娃,他没有名字吗?”
空气诡异的停滞一瞬,许嘉清托着奶娃娃看江曲。江曲面无表情,澄黄的眼睛盯着许嘉清,像是要看?穿什?么。
这个眼神让许嘉清害怕,条件反射的一个哆嗦,要往远处躲。孩子?从手上掉落下来,还好江曲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
经历刚刚那一遭,奶娃娃以?为妈妈不喜欢他,又扯着嗓子?继续哭。而许嘉清喉咙发涩,那一瞬江曲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从他醒来以?后江曲就一直陪在身边,他有和?江曲相遇的记忆,只是中?间是空白。许嘉清不明白缺的是什?么,但江曲说?不重要。他只说?从来达那以?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江曲低头哄孩子?,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许嘉清攥紧被子?,好一会才感觉身体又有知觉。孩子?哭得许嘉清心疼,伸着手说?:“给我吧。”
这招百试百灵,奶娃娃极有眼色的又不哭了,盯着许嘉清的脸咯咯笑着。江曲从奶妈手里接过奶瓶,许嘉清极耐心的喂。这个年纪的孩子?只长肚子?不长四肢,喝饱了肚子?就圆鼓鼓的。许嘉清戳他肚皮,奶娃娃又抱着许嘉清的手指笑。
江曲看?到这一幕不由也?露出笑,直到外国医生又来敲门。
明明无冤无仇,但许嘉清就是讨厌这个人。医生问?许嘉清问?题,许嘉清垂着脸不愿意?张嘴。江曲又跟着医生出去了,许嘉清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奶妈用不熟练的汉话说?:“孩子?这么大了还没有正经名字,师母要不要给他取个名字?”
许嘉清觉得名字不应该由他取,他又不是孩他妈。但孩子?确实叫他妈,他是什?么时候变成孩子?妈的呢?
许嘉清又开始钻牛角尖,越想越焦虑。下意?识就要啃手,可他一啃,孩子?就从胳臂上掉下去了。还好被子?足够厚,孩子?被摔了也?不哭,只是憋着嘴一副很难过的表情。
许嘉清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牙齿把手啃出血来。奶妈见?过许嘉清发疯的样子?,也?见?过江曲怎么对他。抱着孩子?想去制止,可江曲又回来了。
奶妈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曲就示意?她到一旁去。她只是一个奶妈,眼睁睁看?着江曲从许嘉清嘴里拿出血淋淋的手,从纸包里掏出药,又喂给他吃了。
许嘉清问?:“这是什?么?”
江曲说?:“是糖果。”
许嘉清蹙了蹙眉,就又再次睡着了。
梦里凄凄惶惶,许嘉清站在廊上,眼前是一层深似一层的昏暗。许嘉清害怕,下意?识要去叫江曲。大声呼喊,却没人应。许嘉清一边扶着墙壁往前,一边连名带姓的喊。可声音就像被黑暗生吞似的,没留下一丁点回响。
许嘉清知道这又是一个噩梦,他逐渐跑起来,他要找到门才能?回到现实。
可随意?推开一扇,里面只有他大着肚子?浑身是血的样子?。许嘉清有些手足无措,门里面的人叫他快走,别被人发现了。
许嘉清不理解,这里难道除了他还会有别人吗?
可外面传来脚步声,许嘉清一下子?就又知道他说?的话是真的了。是呀,毕竟自己怎么会骗自己呢。
许嘉清又跑着去找门,可是那道脚步声里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看?到了很多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次仁的尸体,比如那具尸体被丢在高山上任由秃鹫啃食。
他疯似的要去打江曲,江曲笑着说?每一个和?他接触过的人的死期。
江曲说?他是善良的,这是天葬。
可次仁是汉人,在汉人的习俗里,这叫暴尸荒野。
许嘉清逐渐跑不动,他被追上了。可是追他的人又刚好是他要找的人,江曲笑着抱住他,他又被缠住了。
睁开眼,恰好又是江曲在抱他。许嘉清身上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他觉得江曲可怕。
江曲拢了拢他的衣服又问?:“清清梦见?什?么了?”
许嘉清不答,江曲就埋在他的颈窝里吻,直到把脖颈吻得湿漉漉一片。
许嘉清不喜欢这种感觉,推着江曲说?:“我梦见?一个长廊,你把我丢下走了。我想回家,可是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梦里只有我一个人,”
许嘉清越说?越生气,迁怒到现实的江曲。
可江曲并不为梦里的他辩护,再次把许嘉清抱在怀里说?:“这只是一个噩梦,我也?常做。我梦见?你不要我,丢下我和?孩子?走了。”
这话说?得像怨妇,许嘉清想嘲笑江曲,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江曲说?:“清清会丢下我吗?”
许嘉清摇头:“我不会,等我想起来回家的路怎么走,我还要带你去见?我爸妈呢。”
江曲盯着许嘉清胳膊上的针孔,许嘉清这辈子?都不会想起来的。他会把许嘉清留在达那,一辈子?陪着他和?娃娃。
黑暗里,许嘉清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乌沉沉的眸子?看?着他,江曲的目光来不及躲闪,他们的视线再次对上……
“你在看什么?”许嘉清问。
江曲没?有说话, 只是把目光从许嘉清的胳膊移到脸上。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已经有些长了。江曲吻了吻许嘉清的唇,抱他去了洗手间。
暮色暗沉, 洗手间的白炽灯非常亮眼。许嘉清站在镜子前,不知为什么浑身不自?在。马桶旁有一根嵌入地板的铁杆,铁杆被磨损的很严重。许嘉清想?问江曲这是干什么用的,可是江曲把他放在这里又回房去找什么东西了。
许嘉清小心环顾四周, 刚刚做完噩梦, 汗水还黏在额头。许嘉清想?找毛巾擦擦脸,可是这里没?有他的毛巾。许嘉清觉得有些奇怪,打开了旁边的置物柜。结果?柜子里没?有毛巾, 倒是掉出来了许多项圈和牵引绳。
直觉告诉许嘉清要躲, 可他刚后退两步, 江曲就?拿着剪刀出现?了。一颗粉红色的塑料球滚到了江曲脚底下,江曲拉着许嘉清的手说:“清清在找什么?”
许嘉清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他问:“江曲,我的毛巾呢?”
江曲的脸微低着, 把球踢到角落, 又拖了个?凳子进来:“你的毛巾前几?天被侍官拿去换了, 新的毛巾还没?来得及挂好?。”
可不知怎么回事,在许嘉清的记忆里,他好?像从来都没?用过毛巾,也从来没?有自?己洗漱过。只有他像个?牲畜一样躺在地上,任人揉搓。
江曲把许嘉清按在凳子上,让他仰着头,又给他围了一圈布。许嘉清看着镜子里的脸, 几?乎要认不出那是自?己了。长长的碎发盖住眉眼,头发已经齐肩。穿着藏族已婚女性的衣袍,自?己却不知道。
许嘉清把碎发拨开,露出被头发遮盖的脸。镜子里的人容貌消瘦,肌肤是病态的白。嘴唇破了个?口子,密密麻麻的吻痕覆盖了整个?脖颈。他拉扯着衣服,想?往下看。




